第26章 泪眼婆娑

温妤听了，倒也不恼。

她目光平静地落在平阳侯身上，朱唇轻启，缓缓说道：“圆圆现在就在我身边，只是二位如今并不信任我，所以我才没法子让你们亲眼见到她。”

略作停顿，她又道：“这样吧，你们随便问些只有你和平阳侯小姐才知道的事情，看看我能不能对答如流，以此来验证我的话，如何？”

平阳侯闻言，眉宇间仍旧带着深深的怀疑，他本能地觉得这太荒谬，不愿相信。

倒是侯夫人，早已迫不及待，抢先问道：“三年前的上元节，圆圆吵着要出门玩耍，我那时正巧身染风寒，便没让她去。人人都说她贪玩，这才独自跑了出去，可你知道她跑出去的真正原因吗？”

温妤闻言，略微沉吟了片刻，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缘由娓娓道来：“那是因为圆圆无意中得知，您喜欢玲珑布庄的七彩布。只是这七彩布极为稀少，上元节的花灯活动，猜对了灯谜便能拿来当做奖励。所以，她想去把七彩布赢回来，送给您当做礼物。”

短短几句话，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瞬间刺破了侯夫人心中那道坚不可摧的防线，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泪如雨下。

她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语无伦次地说道：“对，对，对，就是因为七彩布！只因淑妃在我面前炫耀了一下七彩布，被圆圆看到了，她便心心念念地想着，也要给我弄一匹来！”

“这傻孩子……她当时都生病发烧成那样了，我不让她去，她偏偏还要偷偷逃出去！”

“圆圆都是为了我，我的圆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啊……”

侯夫人泣不成声，这深切的自责与愧疚，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困住，让她在过去的三年里，日日夜夜都无法原谅自己。

高月圆再聪慧，也终究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即便她去了，也未必能猜中灯谜，赢到七彩布。

所以，侯夫人才会在看到她身体不适时，坚决不让她出门。

却不曾想，她低估了女儿对她的那份深沉的爱意……

平阳侯见状，心疼地将侯夫人拥入怀中，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哭得如此伤心，他的心里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难受至极。

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完全相信温妤的话。

他决定亲自发问，以求证真伪。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温妤，沉声问道：“那我且问你，我教圆圆的第一个武器是什么？！”

温妤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长枪，红缨枪，用上好的胡桃木制成，枪柄上还刻着一轮圆月，雕刻的日期是八月十五。侯夫人不许你教圆圆武器，你表面上教的是长鞭，实际上却是长枪。你们还会在每次练完长枪后，小心翼翼地将长枪藏在练武场马厩的后面。”

平阳侯原本还想再多问几个问题，但在听完温妤这一连串详细入微的回答后，他彻底沉默了。

因为温妤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与事实丝毫不差地对应上了。这可是他和女儿之间，一个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就连最贴身的丫鬟和小厮，对此也毫不知情。

平阳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只是他的眼眶，早已泛起了一片猩红，显然已经相信了七七八八，只是碍于颜面，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温妤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去嘲讽这位刚刚还对她怒目而视的老侯爷。

在她看来，老侯爷爱妻爱女，本性善良，只是突遭丧女之痛，才会如此失态。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让人倍感同情。

温妤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地说道：“两位不妨试着相信我一次，只要两位配合我做几个步骤，就能见到圆圆了。她现在就在我的身边，也在你们的面前，她真的很想念你们。”

此时此刻，平阳侯早已没了之前的强硬，在侯夫人的不断催促下，他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温妤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两片翠绿的柳叶，又拿出一个装着牛眼泪的小瓷瓶。

她耐心地教导平阳侯夫妇用特殊的手势，将柳叶蘸上牛眼泪，轻轻擦拭在眼睑之上。

然后，她让两人闭上眼睛，同时在她身上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这才轻声说道：“可以睁开了。”

平阳侯夫妇闻言，缓缓睁开双眼，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们日思夜想了整整三年的女儿，竟然就那样静静地飘在他们面前。

依旧是三年前走失时的模样，胖乎乎、圆墩墩的，就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一样，可爱至极。

“圆圆！！”

侯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便不顾一切地朝着高月圆扑了过去。

然而，她的身体却径直穿过了高月圆的身体，扑了个空。

直到这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女儿，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圆圆，圆圆……”

侯夫人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沿着高月圆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明明什么都碰不到，却仿佛能够感受到女儿肌肤的温度。

高月圆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娘亲，圆圆好想你，好想爹爹……如果不是一直想着回来见你们一面，我可能早就支撑不住了……”

平阳侯也紧紧地盯着高月圆，这个刚刚还威严无比的男人，此时此刻，早已双目通红，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地滑落，涕泗横流，哭得完全不能自已。

他也想伸出手，摸摸自己心爱的女儿，可是他害怕，害怕自己一伸手，就会将眼前的女儿给碰碎了。

他只能像安慰妻女，也像是安慰自己一样，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乖囡囡别怕，不哭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爹爹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温妤见状，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将空间留给了这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团聚的一家三口。

就让他们先好好地团聚一会儿吧，毕竟，这团聚也只是短暂的。

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一脸目瞪口呆，面露惊恐之色的红袖，轻声解释道：“不是我不让你见你家小姐，是因为正常人见鬼并不好，会倒霉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容易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沾染上不必要的因果。”

略作停顿，她又道：“侯爷和夫人是圆圆的父母，有血缘关系，才可以定向操作，只见到圆圆一个鬼。你虽然和圆圆也很亲近，但是我确实没有办法做到。”

温妤做事情向来谨慎，在她看来，玄学这种东西，最容易在不经意间沾染上因果。

因果太过复杂，就像是蝴蝶效应一般，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之前的一点小事，在未来引发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