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字定胜负

凝云心中微微感叹，忍不住为谢玉这蓝颜薄命的家伙叹了口气。

她抬眸，冷冷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定在脸色难看的宋华浓身上：“你们都听见了吧？谢世子亲口承认了，是他认出了我的字。现在——还能有什么质疑？”

这质问，不带一丝情感，却像是一柄藏锋的利剑直指人心。宋华浓的脸涨得通红，既气恼又羞愤，偏偏哑口无言。谢玉的亲自认定，加上山长赵熹和一众学子的见证，她今日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颜面都丢尽了。

“傅凝云，你这是走了狗屎运！”她咬牙切齿道，话里尽是酸意。

凝云轻笑一声，嘴角翘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柔软却字字带刺：“什么狗屎运？宋姑娘，莫不是因为自己看不懂字体，就觉得我是故弄玄虚？你可曾听过‘井底之蛙’这个词？”

一句话说得宋华浓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捅了一刀，几乎忍不住要吐出一口老血。

凝云却懒得再理她，悠悠转身，理了理袖口，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困意袭来，她却依然不忘揶揄一句：“宋姑娘，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这一问，不知不觉间竟把宋华浓顶到了风口浪尖。赵熹身为山长在场，学院的一众翘楚也都在这里，而凝云偏偏要装作不懂规矩，非要问宋华浓这种不相干的人。她点头或摇头都显得极为尴尬。

正当宋华浓进退维谷，凝云又轻声嘟哝了一句，但这一句却像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开：“唉，上个学还这么麻烦……早知道呢，这学院是你们宋家开的，我就不来了！”

“你胡说什么！”宋华浓急得跳脚，抬高了音量，“学院可是归皇家所管，这个你都不知道？”

崇学院的历史自不必赘述，皇家背景，加上对优质学子的包容性，一直被誉为学术圣地。这不是常识吗？可偏偏在凝云眼里，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难得笑话。

凝云微挑眉头，如同听到什么天大的玩笑，目光中透出一抹讶然：“哦？既然不是你家开的，那你凭什么刚刚不让我进？”

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戳中要害。原本对宋华浓持观望态度的众人，此刻都忍不住微微点头——这姑娘着实厉害，说话滴水不漏，把宋华浓逼得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赵熹适时清了清嗓子，低声道：“生也有涯，然学海无涯，渔樵耕读皆有我师，望诸位共勉。”

这番话看似规劝学子，其实并未点名，但听在宋华浓耳中，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她脸色青红交替，咬牙忍着怒气——她可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作为梁国公府名义上的嫡女，她从不敢逾越太多，家族的利益永远摆在第一位。今日若闹大，恐怕不但得罪山长，连昭院那些优秀才俊中的婚事可能也会成为泡影。

而最让她气愤的是，当凝云从她身侧大摇大摆走过时，故意放慢脚步，低声说道：“我来学院，是为了求学，宋姑娘来学院，莫不是为了找男人吧？”

“你！”宋华浓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凝云步入学院，无法再多出一句反驳。

凝云并未在意身后投来的那些复杂目光，只是朝谢玉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还未靠近，便看到一群昭院学生如潮水般涌出，将谢玉硬生生包围在中间。她顿了顿，随即笑笑，自己虽算不上什么随遇而安之人，但显然此刻天高月远，不必多费功夫。

那一片素白衣衫，竟让她想起了羊群，昭院诸人就像防备饿狼般，将那“最出挑的小羊”牢牢护住。无可奈何之下，凝云只得远远地行了一礼，算是表达谢意。

款款而行，行动间透出一股不属于闺阁的疏朗飘逸。她的揖礼与雍京流行的万福礼不同，配上那鲜红宽袖的衣摆翻飞，极具韵味。林清桥站在远处看得不禁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咂舌道：“这位傅姑娘，倒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物。”

谢玉比林清桥更高些，自然看得更清楚，不过他深邃的眸子里并未显露什么情绪，只是一语不发注视着那抹倩影越行越远。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她径直从戚堂身旁走过，全程目不斜视，好似看不到他一般。不少人惊讶出声：“她真就这么放下了？”

“难不成，她是瞄上谢世子了吧？”

戚堂听着那些议论，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他忽然想到那些年，那女子无论多狼狈，都满心满眼将他当作唯一的人。可如今呢，这个曾被他纵容、又被他厌恶的女子，转眼间变得陌生而疏离。那个追着他送花点心的身影，明明是那样让人难堪，可如今想起来，却让人忍不住涌上淡淡的失落。

红色的发带随风而舞，仿佛一道残影，悄然划过戚堂眼底。他看着那抹渐远的身影，忽然间有些恍惚。

唯一一个真心对他的人，或许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