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风雨将至

凝云的冷清小院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心悸，让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这种感觉来得诡异又陌生，像是某种暗潮正在涌动，却又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叹了口气，视线落在墙上一幅引人注目的画作——“竹林美人图”。画中翠竹如海，佳人如焰，那万绿丛中的一点嫣红尤为耀眼，似能点亮阴暗的视觉。然而，凝云凝视着那片风起涛涌的竹海，倏然间觉得其中隐匿着不可察觉的危险。

门外传来小葱的声音，“姑娘，家里又来客人了。”凝云回神，心底轻叹。傅家在京城向来独居自闭，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位熟人，几乎无人登门。这次的访客仍然是老熟面孔——上官荑。

房中，凝云保持惯有的整洁淡然，素颜配着最普通的麻花辫，垂在胸口。然而这种不过分修饰的模样反倒更衬得她身形娇俏，清雅自然。上官荑对她的“美丽无意间流露”早已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啧啧感叹：“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能吃了！这饭，八成都堆到那里去了。”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直射凝云的胸口，火辣且调侃。

凝云满脸无奈，早已习惯上官荑这样大大咧咧的出口打趣。她索性不搭话，任由笑声飘着。

“对了，你知道吗？”上官荑话锋一转，满脸兴奋，“你那首曲子最近可火了！学院里传遍不说，就连外头那些文人墨客都疯了似的追着传诵。”

凝云正想谦虚几句，却听上官荑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也不厚道，居然从来没告诉我你精通音律！”

凝云听得好气又好笑，这分明是埋怨她“藏私”的幽怨口吻。不以为意的她倒是淡淡安抚道：“崇学院的乐理课程以瑶琴为主，可我连瑶琴都不会。就算以后机会重返学院，也会难以追上大家的进度，估计还是垫底。”

没想到这话竟让上官荑笑得见牙不见眼，“你放心，现在垫底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大家都抢着当呢！”

凝云听得稀奇，连连追问才弄清了来龙去脉。原来竹林美人图竟成了学院的标志性风潮，那幅画不仅被人四处传诵，还带动了整个京城书画界的热潮。所有附庸风雅之人都争相将其临摹悬挂，仅仅一幅便能卖到几百两银子。凝云被罚站的那一片竹林，也因此成了名副其实的“文化圣地”，引得人群蜂拥而至。

与此同时，京城的各大书轩墨阁成了此图流传的源头，不少文人聚集在颂风阁，谈风论墨。正请友品鉴画作的文士们，有的陶醉抚琴，弹出凝云当初作的曲子《故人》。伴着琴音，一人摇头晃脑地感叹：“这曲子真是绝妙，恰如我当年孤身远游的心境，可谓与我共鸣。”

然而，不和谐的质疑声却也因此而起。一人当场嗤之以鼻：“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说不定根本不是她的原创！”

言辞如利刃刺破宁静，当即引发激烈讨论。不少人开始猜测竹林美人图与《故人》原作者的真实性，更有人直指凝云身份，认为以傅家的寒酸背景，绝不可能孕育出如此才情卓绝的女子。

流言如野火迅速蔓延。凝云在好友陪伴下走出书画轩时，耳畔随即响起熟悉的低语。她抬头望天——乌云沉沉堆积，如压顶般笼罩整个京城。

未等她迈步离开，一名书生蹿至跟前，激动地喊道：“傅姑娘！您可是承恩伯府的那位才女？”

凝云一怔。本以为此刻的自己不过是个无名之辈，怎料竟被当街认出。更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那书生居然振臂高呼，引得四周目光齐刷刷投来，如潮水般将她团团围住。

“诸位，这便是传说中《故人》的作者傅姑娘！她精通音律，如何不请教一番？”书生的煽动如火上浇油，周围的人群开始附和，各种询问扑面而来。

“傅姑娘，请问您真是这曲子的作者吗？有人说您只是借用了别人的才思，您怎么看？”

质疑声四起的氛围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好似要将她彻底剖析。这些不怀善意的指责犹如漫天雷雨，势不可挡。

然而凝云非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反而异常平静地开口：“我可从没说过这首曲子是我作的。”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愣住，场面如被扼住气管般陷入难言的寂静。那些原本剑拔弩张的质疑，一时竟找不到继续攻击的突破点。

凝云抬眼望天，阴云更沉，风雨即将来袭。她淡然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声音清冷而坚定：“麻烦让一让，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呢。”

这一句充满烟火气的话，像石子入水般层层荡开。被她轻描淡写的语气点破，那些原本带着高高在上姿态审视她的人，竟不由自主地相视而笑，全然忘了刚才的质问。

凝云迈步离去，背后传来的轻笑声散入围人间，竟别有几分复杂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