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飞扬跋扈文人愤

傅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一个能吃的下人都能当成缘分的地方。傅家上下，可谓个个胃口惊人，贪吃之事再自然不过。

凝云和侍女正在院中分享糖水，傅小鱼闻着空气中窜动的甜香味赶来。他吸了吸鼻子，嘴里嘟囔着：“娘都说了，这些糖水都是给女孩子吃的，没我的份。”虽有些不满，但这事却他见怪不怪。

其实，他的学堂已经选定，是一处离五味巷不远的私塾。傅荣几度打听，选中了那位声誉极好的私塾夫子，愿儿子在他门下安心学习。傅荣自幼与书本八字不合，书房是他最排斥的地方。如今，他连送小鱼入学都紧张得无法胜任，此事最终落到了凝云的肩上。

姐弟俩走出家门，沿途行人见了他们，纷纷避得远远，仿佛见了瘟神，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伯府与梁国公府的关系僵冷如冰霜，谣言满天飞，傅家的名誉在坊间已跌至谷底。对这些冷眼旁观和话里话外的嘲讽，凝云早已习惯：“不招惹就躲着吧，反正也掉不了一块肉。”

京城虽大，傅家没有亲朋好友，倒省去了不少繁琐人情。然而刚刚走出五味巷口，一群衣着考究的男子却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者四十上下，面白有须，眼带倨傲。

“你就是傅凝云？”男子扬声质问，口气中渗透出咄咄逼人的霸气。

凝云抬眸，冷静地回应：“阁下是什么人？”

男子闻言嗤笑，声音越发洪亮：“傅姑娘，你居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公然四处弹奏我曲谱！”

凝云怔住，不解其中缘由。仔细过往记忆，竟想不起这人是谁。她心中暗道：昨日才被阻拦，今日又有人找茬，这世道果然有人见不得我傅家落魄中还活得自在？

男子扫视众人，神态更显倨傲：“在下曲陵文广源！昔年因追思亡母之情，用心谱作一曲。曲本乃祭奠之物，只为表自己私情，未曾向外传播。可不料，这首曲子竟被傅姑娘偷弹，还传了出去。”

话音落下，周围交头接耳声顿时响起。坊间文人最痛恨的是剽窃，尤其私物未经主家允许外传，这更是为人所不齿。如今曲陵文家书香世代，傅家却是贱业三代，面对这样的对峙，大多数人下意识地站在了文广源一边。

昨日凝云曾提到这曲子乃师父遗留之作，并强调其师仙逝多年。这场争论中，她恐成弱势。周围嘈杂议论逐渐汇聚，凝云面色一点点冷下。

傅小鱼年纪虽小，见状却义愤填膺。他站在凝云面前，挥着他的小拳头，劈头就是一句：“姐，不怕！我帮你揍他们！”

凝云轻轻拉住弟弟的手，语气虽轻却充满自信：“小鱼，有些事情不一定用拳头解决。要想让人心服口服，还得靠一张嘴。尤其对这些自我标榜的衣冠楚楚之人，更应该用他们最看中的‘脸’，让他们明白邪不压正的道理。”

傅小鱼听得似懂非懂，却忍不住觉得自家姐姐实在是了不起。他仰首看向凝云，眼中暗含崇拜。

文广源见状忍不住冷笑：“傅姑娘，我劝你还是莫自取其辱。逞一时口舌之快，只怕日后害人害己罢了。”

他转过身，表情变得和善，仿佛大义凛然地对众人说：“诸位，文某绝无意刁难一位小姑娘。只要傅姑娘认错，不再擅奏此曲，此事便算揭过。”四周瞬间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有人称他气度，亦有人赞他宽厚。

文广源内心暗自得意，这区区乡野少女，他根本没放在眼中。此事一旦扩散，有了众目睽睽的见证，他日便凭此事占据一席文坛之地，声名能否如催化般扶摇直上，料想便知。

然而凝云的神情没有丝毫摇摆，她淡然回应：“我说过，那曲子是我师父所作。”

话声刚落，便有人追问：“傅姑娘，既然如此，那你有证据吗？”

众人闻言神情各异，有的人带着探究，有的人隐隐嘲讽。而就在这喧嚣声中，凝云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我有。”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视线齐刷刷落向凝云身上。只见她红衣墨发，满脸庄严肃穆，此刻竟不见一丝昨日天真之态，她站在那里，像是一座既冷且峻的寒雕。

文广源心中一惊，很快稳住心神。他之所以能在文坛有立足之地，靠的便是不俗的耳力与记忆力。别人曲谱或文章中的精粹，他总能妙笔生花地融进自己的作品。哪怕凝云再现所谓“师父遗作”，他听一遍就能如法炮制，并借势反咬一句——傅家偷窃他曲，是铁定的事实。

稍作思索，他故作平和地配合：“既然傅姑娘有证据，不妨拿出来看看，也让我等心服口服。”

凝云垂眸片刻，语气不疾不徐，“我师父生前曾创作多首曲子。我可以弹奏其他曲目，以证明自己的话。”

这话正中文广源下怀。他本就打算借机邀来更多京中文人，一场论证必然将凝云压至低处。他表面以大度掩饰，实则兴致盎然地鼓动围观众人作证，企图让争端扩大，彻底令凝云“偷窃曲谱”的名声牢牢落锤。

很快，京城里的文人墨客纷纷聚集在颂风阁。人群之中，凝云扫见熟悉的面孔——标有崇学院徽记的白色院服映入眼帘，她认出了李茂，还有其他学院之人，不料竟见到了戚堂的身影。

如此场景，凝云眼神愈发锐利，唇边竟勾起了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