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琴声争锋

凝云那清冷的身影，一直背对着文广源，仿佛根本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这份漠视，如冷锋过颈，让他心底升起一阵刺骨的绝望。哪怕外人再不提及此事，无人再去计较这次丢脸，但文广源深知，自己已被逼到了如此窘迫的境地。除非，他能拿出一首堪称惊艳的曲谱，以彻底扭转局势！

雍京城内，藏龙卧虎，文人荟萃，精于音律之人更是比比皆是。他那些自以为傲的才华，与这座城中的高手们相比，终究不值一提。真正的难关在于，即便他不出手，也定会有人能写出比他更精妙、更契合的曲子。那时，他不仅名誉扫地，更将沦为京城文坛的笑柄，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文广源的思绪混乱不堪，依旧强作镇定，眉间掩饰不住的焦躁。此时他终于看清，这位表面上貌似无害的傅姑娘，出手却是如此凌厉，步步紧逼。这种手段，分明是又辣又绝。

他咬牙切齿：一个乡野出身的女子，竟敢设计到这般境地，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傅姑娘，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此举未免太过狠绝。”他竭力平复情绪，试图逼她让步。

凝云只冷冷一笑，那眼神像看透了一切：“你害怕了？”

“我？怕？”文广源扬声冷笑，字字铿锵，“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可怕的？倒是你，傅姑娘，琴艺的确不错，可惜——”

然而她毫不掩饰冷淡的神情淡淡打断了他的话：“与其替我担心，你倒不如留心你自己。毕竟，如果你不能将我压下去，恐怕你背后的人，会迅速将你弃之一旁。”

文广源闻言，脸色骤变。他目光阴沉地望向凝云，眼里瞬间浮现惊疑之色。这个乡野女子……怎会知道这些事？！

“你少在这妖言惑众、诬陷于我！”

凝云神色自若，仿佛早已看透他的虚张声势：“诬不诬蔑，你自己心里清楚。文公子，书读十载，得来不易的清誉岂容轻易毁于一旦？歧途染身，便如东流水，不可能折返。你，好自为之。”

她的声音虽不高，却回荡在他耳边，字字入心，如雷炸响。

若换做一名年迈的老辈说教，他也许还会嗤笑不屑。但这番语重心长却从一个乡村来的年轻女子嘴里道出，无疑让文广源如坠冰窟。他浑身僵硬，手指微微颤抖，一时竟哑口无言。

而场外，鸟悄风静，不少旁观之人悄然站起，急步回家。显然，他们要抓紧时间为即将拉开帷幕的文坛之争奋力谱曲。

傅小鱼站在一旁，攥紧了手心的汗，神情愣愣地看着凝云，眼神里透露出几分陌生。他不禁心底泛起疑问——这是他的姐姐吗？从前那位总是沉默寡言，还动不动就被村里人嘲笑“木讷”的姐姐，怎会在此刻气场全开，伶牙俐齿，步步紧扣？

“姐？”他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语气中透着迷茫。

凝云回眸一笑，牵起他的小手，径直走出颂风阁。

就在二人踏出步伐之时，一阵清脆的掌声忽然响起。

“啪啪啪！”干脆又有力。

“真是来得巧，否则错过今日这场好戏，可要遗憾不已了啊！”树下斜倚着一名锦衣公子郎，摇着描金折扇，桃花眼中满是戏谑的炽热目光。一身雅致的长衫裁剪得体，将他修长的身形衬得分外英挺。他步履轻巧地靠近，眼神满是欣赏：“傅姑娘此曲妙绝。嗯，不知取了个什么名字？”

凝云微微一顿，侧身回头，平静吐出五字：“人生得意须尽欢。”

“好名字！‘人生得意须尽欢’，果真与这曲意境相符！”那公子折扇轻摇，继续调侃道，“傅姑娘果然是大藏深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本还疑你出身默默，琴艺毕竟凡俗，如今才知晓是坐井观天了。连你都这般优秀，那敢问您尊师，又是何等绝才？”

随着他这一番称赞，众人纷纷恍然，目光再度停留在先前意气风发的文广源身上。几缕轻蔑之色出现得毫不掩饰。

文广源冷汗长流。他张了张嘴，却无法为自己辩白，喉头发干。最后鼓着脸色强硬道：“琴技高超，不代表能谱出好曲。”

那言辞苍白得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尤其在林清桥挑起眉梢的目光注视下，“井底之蛙无见识”，这句评价懒洋洋掷出，语调中满是轻蔑和冷讽。

“正是刚刚某人用来贬低别人的话，呵，如今倒轮回到自己身上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讥评论。

被自己的矛锋倒刺，文广源憋得脸色乌紫，但他自然不敢与林清桥争锋相对。面对众人的鄙夷，他只得硬着头皮敷衍几句，狼狈离去。

林清桥倏然将折扇一收，淡道：“不自量力。”

凝云微微欠身，对他的仗义相助表以谢意。原是打算自行离开，但转念想到傅小鱼入学的事还未安置妥当，便也没有拒绝林清桥的相送。

谁知，马车内一抹温润如玉的身影，让她刚刚坐下便后悔不已。

谢玉端坐车内，身姿挺秀，白衫如雪，眉目安静沉思，竟有几分佛意的禅定。

傅小鱼一时间看得痴了，心下暗忖：若论气度相貌，难怪姐姐会为这世子爷倾心，如今那戚二公子竟也略逊一筹。

林清桥笑谈不断，却也难掩凝云沉默的反应。始终垂目应对的她，最终只得清了清嗓子，借指喉咙不适婉拒多言。

“傅姑娘，莫非嗓子出了什么问题？”谢玉温文关切追问。

凝云心中苦涩，唯点头敷衍了事。

林清桥却一脸狐疑，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她：“方才还伶俐无比，如今却生嗓疾？莫不是中毒了？”一语惊人。

凝云额角抽动，无奈只得点头。他们果然中途停在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