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棋局风云

“就她最懂做好人，当初不是她第一个抬着手签了请愿书的吗？现在装得一副慈善模样，真是令人厌烦。”上官荑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与不屑。

不久之后，顾芷露她们如同那天一样，再次堵到了伯府门外。人群渐渐聚拢，不少面孔陌生却气质不凡。这些人，大多是各家的仆从和护卫——肌肉结实的男人，或者双臂有力的妇人。他们出现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防止前次的冲突再度发生。

“这群德院的学生又来了？”有人窃窃低语，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不满。

“傅姑娘可是曾相国的得意门生，听闻她弹琴技艺高超，一曲下来直能让人为之落泪。这些人当初不想方设法逼她走，现在知道怕了吧！真是自取其辱。”

“世家小姐一个个心思深沉，比黑炭还黑！看别人优秀，就存心打压，简直坏透了！”

眼见言论失控，一个脸庞粗犷的妇人立刻“咔哒”一声截住了话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不懂情况，还乱开口。闭嘴！”

听者哪里肯服输，直接怼了回去：“谁胡说了？又不是没见过真相！你们谁啊，怎么鬼鬼祟祟的？”

“少啰嗦！咽下这话！”粗犷的婆子一口咬定，僵硬地丢下一句，便转身想走。然而，那嘴硬的妇人却不甘就此停下，她立刻冲了上去，手伸向对方的衣襟。两人恶语相加，场面渐渐演变成肢体冲突，最后竟扭打成一团。

混乱之中，似有人飞快地出了报官的信号。伴随着急促的哨声，衙役迅速包围了现场。人群乱作一锅粥，不少家族派遣的护卫眼见形势不妙，只得悄悄散去，有的顺势退隐，有的干脆钻进小巷。

“要是伯夫人又撒泼，我们该如何应对？”不知是谁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这句话立刻激起了周围人的焦虑。

顾芷露等人面色沉重，光是站在伯府门外，都已有些心力交瘁。更不消提，以往她们签署劝退书的轻率，已经变成了如今无法摆脱的窘境。曾经的背书，被扭转成一份羞辱的协议。

有人悄声叹息道：“梁姑娘遭了那么大的难堪，她的母亲不仅砸了伯府的大门，还进宫向太后哭诉了一通，结果呢？没了后续！本以为舆论反转，可以借此证明傅姑娘杂声掩品，可谁能料到情况竟然完全背道而驰！”

“现在不仅没坏傅姑娘的名声，简直还让她风头更劲了。我们硬着头皮来这儿，真不知是为了什么。”这声音低到了极致，却又充满懊悔。

顾芷露抬头望着紧闭的大门，神情苍然。“祸水当道，清贵折腰。可怜我等，幼年便谨遵诗礼规矩，终究没能逃得过这般羞辱。”

恰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傅姑娘已经回学院了！”

此言一出，全场陷入短暂的诧异。

傅凝云竟悄然返院，这岂不是戏弄了她们？她们聚集在此，无论诉求为何，全都瞬间化作笑柄。

“若早知她回去了，谁会跑到这里丢人现眼！”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了低低的抱怨，意带愤懑。

这小声嘀咕引来了部分人的短暂附和。尽管场面上无人敢直接指摘顾芷露，但冷眼旁观间，几道暗暗不满的目光已悄然生出。毕竟上回主动“请愿”，虽为宋华浓牵头，最后却大多是看在顾芷露的份上才跟着附和。如今事与愿违，她们的内心，自然难再保持和睦。

一行人慢慢散去，而与此同时，学院里傅凝云端坐如松，面色平静，目光却带着几分隐忧。

她正与谢玉对局。
一旁赵熹与柳夫子，一唱一和地将她“推”上了这棋盘。他们大言鼎鼎地评论道：“既是琴艺绝佳，棋风也必然不凡吧？”紧接着便笑道：“不如让大伙见识见识！”显然是打算帮她增一份名望，奈何其实并不知她的苦处。

对面男子谢玉一袭白衣，墨发轻垂，面容光华静如寒月，神情淡然宛如九天清风。那双眉清目净的双眸，似有一轮明月潜伏其中，深而幽。

病态传言中不知让多少人望而生怜的这位公子，竟显得精神矍铄，丝毫不似体弱命薄。

傅凝云微微一怔，心底暗问：“不是病入膏肓吗？怎么恢复得如此……”

棋盘上，黑白分明，谢玉执子如流水，落棋间，黑曜石触指凛然。那简洁而干净的动作，却引得凝云心口莫名一紧。

她的脑海中某种梦魇般的画面骤然浮现，仿佛梦境里那个疯子重现。他以同样纤瘦却力透死亡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那触感恐怖又诡异，还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暧昧。就像毒液掺进蜂蜜，给人一丝错觉的甜，却让灵魂从内炸裂。

她深吸了口气，庆幸这只是噩梦。若非如此，单是试图换一张“陌生”的脸，都可能让谢玉复发病疾。

棋局虽简，但内里暗藏杀机。而周围寂静之中，竹林微风带来幽幽香气。红衣的傅凝云与白衣的谢玉，恍若雪与梅相映。那画面，竟然让人沉醉。

正此时，赶来学院的顾芷露与她的同伴们目睹了眼前这一幕，仿佛遭到冷嘲般炙烤。

“傅凝云居然和谢世子下棋？她居然不声不响回来，还和谢公子搭起了场面，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感到羞辱深深刻进骨髓，尽管赵熹与柳夫子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棋局间，仿佛完全无察但这局势再明了不过。

他们的嫉妒缠绕在傅凝云身周，刺骨而尖锐。她却未开口，只凝目盯紧棋盘，一颗白子落入手中，愈发显得无以言喻。

棋局未了，那缠绕凝云身边的目光愈加冰冷。

棋风轻旋，凝云面带沉思，不答亦不争，那白子微微颤动，“竟然，师父莫教此艺？” 旁人间却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