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巧遇谜梦

若说寄文真的动了凡心，那位傅姑娘的行为也着实令人大跌眼镜。为了一位下人的遭遇，她竟不计后果地与人争斗，以至于雍京城里再难找到第二个有如此胆魄的女子。

凝云这一路都不言语，只沉默地抱着小葱。而小葱却显得局促不安，小声地道：“小姐，我真的没事，您别担心。”

谢玉却轻笑着随口问道：“傅姑娘也会打架？”

凝云抬眼淡淡地说：“谈不上‘会’字，逼急了才出手。”

谢玉点点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嗯……兔子急了，也难免咬人。这样的举动，无可厚非。”

凝云闻言一怔。他的话听上去竟带着些许赞许，而不是那些世家公子惯有的规规矩矩训诫——“不论情急也需守规矩”。这种话，真的出自谢玉之口吗？

“多谢。”

谢玉侧眸睨她，笑意浅浅：“在傅姑娘眼中，谢某是不是个不知变通之人？”

凝云摇头，语带肯定：“当然不是。”

谢玉轻笑，眼底掠过一丝促狭。那一刻，他看向这小骗子时，心头涌出的却竟是某种默契的戏谑。凝云睫毛轻颤了一下，分明在撒谎，却偏偏装得一本正经。而谢玉的脑海里，一个念头却瞬间涌现：梦中的小骗子，比现在有趣多了。

随着马车停下，傅荣和秦氏看见凝云怀抱小葱归来，惊骇得几乎失了神。无暇顾及送她们回来的车马是谁，秦氏的视线直接落在小葱身上，满是心疼。

小葱的伤不轻。而当凝云替她处理伤口时，才发现那皮肉底下还掩藏着层层叠叠的旧伤痕，有些深浅不一，年代久远。这些痕迹无声地证明了她早年受尽的折磨。

秦氏看到这些，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杀千刀的东西！早知道我应该跟着去了，姓宋的混账不知道自己怎么做人的，看我怎么用巴掌抽死她！你这孩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小小年纪就被卖来卖去，父母生了你却不养，是遭天谴的命啊！”

小葱一听，也哭了起来。她那段漂泊的辛酸岁月像是重新浮现脑海，被卖来卖去，不是挨骂便是挨打。想到今日若非凝云和秦氏，她或许早就死在这世道的冷漠之中。

她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无法说出。凝云看她这样，内心拧成了一团，指尖动作放得格外轻柔。她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葱，只觉心底竟多了一丝难以描述的疼惜。

秦氏看着凝云，忽然抽噎起来：“素儿，你知道么，我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有一天你也给人拐去……你这孩子，傻糊涂又贪吃，我总怕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次瞧见小葱，我就想到你小的时候。素儿啊……”

凝云愣住，听罢这席话，心中五味杂陈。他无法形容母亲这一番情感到底令自己感动还是啼笑皆非——这，才是秦氏那朴实心疼的语言。

凝云低垂眉目，不知是否因为秦氏的话突然想到梦里的那个疯子。就像刚才处理小葱的伤口一样，凝云在那梦境里看到疯子的每一道伤疤时，内心隐隐震颤。他的身上，残留的触目惊心远胜小葱。若疯子真的是现实里某个活生生的人，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凝云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中的复杂念头。不，她绝不能在心底同情那个疯子。即便再多磨难，也改变不了他那嗜血冷冷的本性。

她的思绪由这番混乱拉回到现实，而宫里的赏赐正赶了过来。传话的人说是思妃娘娘送来的压惊之礼，抬进傅府的东西数不胜数：绫罗绸缎，珍果美食，养身补品，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把瑶琴。

此等贵重的礼物引来外界的艳羡和谈论，人们纷纷感慨傅丝丝的宠爱难得。然而傅府上下却心知肚明，倘若没有陛下和太后默许，思妃又怎敢如此大手笔地赏赐娘家？

秦氏目不暇接，捧看着一件件绫罗绸缎，直呼要给凝云做新衣裳。而凝云瞧着那瑶琴，不由得感到头大。这一份“谢礼”好像变相催促她尽快回到德院，而德院意味着她将重新与谢玉频繁接触。

她微蹙眉头，不禁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总会梦到疯子长得像谢玉……这究竟是为什么？”

而答案，似乎正悄然逼近。

梦中，谢玉徐徐睁眼。那素衣乌发的少女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涣散呈现的衣襟内一抹艳丽的红意微露，淡淡的睫毛颤动间，红润唇瓣毫无白日里的矜持疏离，她距离他近在咫尺。

“小骗子。”谢玉勾唇低喃，语带几分玩味，像是守株待兔般的风雅猎人。

凝云闭目不睁，唇抿得略微发白。可随着一股温热的气息逼近，她终究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她一睁眼，便看到那张邪气四溢的脸庞。赤红在眼尾隐隐泛起，柔软轮廓间极为凌厉的眉眼令她无措。

她无意间廊目，瞧见男人锁骨附近散落的疤痕。不知为何，她脱口而出：“你以前是不是吃过很多苦？”

谢玉目光骤然凌厉，却嘴角噙一抹玩味：“是啊……小时候，不只是挨打，连狗都追着咬。”他说得轻松，但目光深处酝酿着沉沉的浓雾，与他常露的明媚全然不同。

凝云屏息，目光交错间，心神微动。而谢玉的黑暗世界，似乎正一点一点靠近她的梦境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