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疯子也会害羞

巷口的暮色下，清风拂过，一道挺拔的身影晃动着缓缓而至。他的目光先是被娇柔如仙的少女吸引，那片刻的毫无掩饰的欢喜，便像落入湖中泛起的一圈涟漪。然而，抬眸的瞬间，他的视线触及了少女身旁的男子，刹那间，那份喜悦就像被冰河冻结，化为一片沉重的失落。

他缓了缓脚步，踌躇之间，似乎在思索是否该靠近。

少女名叫凝云，早注意到了来人，微微一笑，主动招呼：“胡公子下学了？”

胡志安被突如其来的寒暄弄得有些无措，低头应了一声，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他那份腼腆夹杂着羞涩，仿佛暴露了心底的少年心思。

而站在一旁的谢玉，眉眼始终如沐春风般温润，眼神如镜湖般澄澈，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湖水下暗潮汹涌，早已波涛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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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伯府到穆国公府，需穿过整个雍京城，路途遥远。贵胄名家皆聚于离皇宫最近的城北苑，而伯府所在的城东，与其相距甚远。马车横穿城巷，天色渐暗，直至穆国公府高悬的灯笼在一片灰蓝的暮色中如星辰点点，才到达目的地。

谢玉站在穆国公府气派雄伟的大门前，抬头凝望许久，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藏匿着复杂情绪，仿若千丝万缕的念头纠缠不清。

回到府中，他第一站去了母亲穆国公夫人的院子。一进门，穆国公夫人便迎了出来，关切问道：“阿弗，要不要让厨房给你准备点膳食？”

谢玉摇头淡笑：“在外面已经用过晚饭了。”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句话里全无重量。他陪母亲闲聊了几句，片刻后便告辞，独自步入府中深处幽暗无人的小径。

走到无人处，他缓缓停下脚步。左手举起，掌心摊开，赫然露出一块不完整的包子，边缘被揉得几乎变形，却还能隐约嗅到豆香的余味。

谢玉低头，修长如玉的手指忽然握紧，力道之大，带着一股深寒与恨意。包子被捏成粉碎，碎屑混着豆腐馅沾上手指，但他丝毫不在乎，将那残渣一根根舔去，动作怪异而决绝，仿佛要将那份记忆连根咬断。

多年以前，那位谦谦有礼的中年男人仿佛戏弄孩童般，故意用包子吊着他垂涎三尺的胃口，最后却将食物随意一丢，喂给一条野狗。彼时年幼的谢玉饿得没了力气，却还是扑向狗堆抢食，狼狈可笑。最终，他抢过饱狼藉的“胜果”，逃过野狗的追咬，却只剩下一手碎渣。曾经的他，就是这样将碎屑一一吞下，连手指间的余味也不放过。

年少贫寒的羞辱与苦痛早已深深烙印在谢玉心中，如烈火灼烧，将他的内心灼得一片焦黑。他自嘲地笑——连狗都不如的人，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多少年来，他的世界早已被阴影笼罩，筑起的高墙隔绝了所有光明，也拒绝一切温暖。

可就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偏偏有一抹光闯了进来。那光自称是仙女，说要来感化他。谢玉冷笑一声，既然她这么颠不灭烛，那便索性陪他一起堕入深渊好了！

他咧开嘴角，想到了那个女人。今晚，她应该明知会再次在梦里与他相见。不知此刻，她会是期待，还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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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凝云正与父母交谈，而她的鼻尖已经连连发痒，接连打出了几个喷嚏，鼻音中带着些许无奈。

当她提到穆国公府也有意订购豆腐时，父母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傅荣和秦氏夫妇既有骄傲的欣慰，又忍不住夹杂几丝忧虑。

“在京城这些贵人当中啊，我起初以为每一个都跟宋姑娘和顾姑娘一样眼高于顶，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入不了他们的眼。”秦氏忍不住感慨，“谁能想到，上官姑娘、林公子，还有谢世子，竟都是极好的人。”

傅荣点了点头，也附和道：“是啊。他们既然如此看得起咱们，咱们更得好好把活儿做得体面些。”

凝云暗暗认同“便宜爹”的事业心，对家庭蒸蒸日上的豆腐生意抱持支持态度。

然而秦氏显然多了几分担忧，语重心长地说道：“云云啊，你得记住，谢世子看得起我们是情分，但你可千万别借这个机会去招惹人家。”

凝云几乎要翻个白眼：“娘，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我自有分寸。”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想起那个疯子般的男人。明知他又将如约闯入她的梦境，她却对今晚的“见面会”竟出奇地少了几分抗拒。这……莫非是因为她发现疯子竟然也会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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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梦非梦间，凝云能清楚地感知到谢玉正站在她面前。他似乎静静凝视着她，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他离她是那么近，近到再一步就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谢玉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些责怪：“人心啊，当真是最贪婪。连神仙也不例外。看来我还是太纵容你了，竟让你敢不理我。”

凝云听得清清楚楚，冷哼一声，索性躺下背对他，赌气翻了个身。刚才本还想着与他好好交谈，如今这疯子突然大发脾气，她哪里还愿意多搭理？只是，她自己都没察觉，这满脸别扭的模样，恍若床头吵闹的小夫妻一般。

谢玉注视着她，眼神深沉而复杂，仿佛翻滚着千般情绪，连他自己也难辨其中的真与假。

“你天天不着家，都跑到哪去了？”他忽然开口，声调里透着满满的不满。

凝云：“……？”

她一瞬间无语，怀疑这疯子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

“我可是仙女，自然要四处行善了！”她随口敷衍。

岂料谢玉转瞬间变得咄咄逼人：“你不是说要教我向善？怎么能一边感化我，一边跑去帮别人行善？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了别的相好？”

凝云愣住，当场僵在那里。

疯子这莫名其妙的质问让她觉得无力又荒诞：“……没有！”

谢玉不依不饶：“骗人！”

“真没有！”凝云忍无可忍，“别胡闹了行不行？！”

谢玉依旧不信，寒光一闪，长剑再次横到她面前。这一幕倒是让凝云缓了缓心。这才是熟悉的谢玉嘛，刚才那个吃醋精的疯子实在让她有些难以适应。

谢玉却盯着凝云，声音低沉：“如果我不杀人了，你会不会喜欢我？”

凝云咽了口唾沫，心底真想骂一句“疯子就该好好吃药！”。然而，锋锐的剑刃近在咫尺，她不敢不答。

“……喜欢吧。”她含糊作答，至少，他那张脸若换个表情还是挺好看的。

谢玉显然听进了她最敷衍的承诺，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兴奋。“真的？”他问，语气里透着渴求，仿佛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份可能。

凝云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剑，深呼吸，内心只有一个字飘过：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