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竹林惊变

林清桥微微扬起手中的折扇，桃花眼勾着笑意，透出几分戏谑。可那眸底却是寒光乍现，丝毫没有笑的意思。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李姑娘，顾姑娘，我们还是趁早动身吧。早点去把事情解释清楚，免得耽误顾姑娘继续光耀仁心，做她的好人好事。”

顾芷露脸色微沉，依旧稳坐未动。

林清桥话锋一转，轻抖扇骨，尾音多了几分凌厉：“当然，顾姑娘若不愿去也无妨。只是到时候李姑娘怎么说，就只能是什么了。可万一李姑娘突然记起来荷包是自己带的，那又该如何？”

这分明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顾芷露紧咬着牙关，额上青筋微跳。最终，她压住心头的怒气，沉默中起了身。

不远处，竹林深处隐约可见凝云和赵熹的身影。顾芷露隔着林影看去，眼底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寒意，那冷冽如冰锋。

赵熹作为学院的主人，居住地选在最清幽之处。那院落深掩于竹林深处，前为洗墨池源头，旁有亭台流水，宛如世外桃源的画境。赵熹之所以让凝云暂居此处，用意十分明显——他要向众人宣告，他这位小师妹，绝不是可随意欺凌的小人物。

只是，赵熹虽是凝云的师兄，两人间却有着年龄鸿沟。他自幼无女，显然不懂该如何与十几岁的师妹相处。最后思来想去，他竟选择了一个自认为高雅的方式：下棋。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无疑是败笔。凝云的棋艺惨不忍睹，简直是个“臭棋篓子”。一局未尽，赵熹已陷入了深深痛苦。最终，他洒脱甩下一句“自己歇着吧”，就连桌上茶水点心都未曾多提，便找借口溜之大吉。

凝云望着师兄仓皇而逃的背影，不禁轻笑。她捏着棋子自言自语：“我棋艺有那么糟糕吗？譬如上次和谢玉对弈，他也没说什么呀。”

思绪一转，她忽然想起方才谢玉未现身的情形，心头不免一阵异样：“莫不是又病了？”

联想着那位体弱的男子，她漫不经心地抬眸，忽然注意到竹林一隅伫立着一道身影。他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如芝兰玉树风姿之高，而那恍若遗世独立的寂寞气息，竟让人疑心他是否真为凡人。

正是谢玉。

他就这么静静立在竹林深处，未曾动，也不发一言。那疏落的身影犹似遗忘在人间的神，透着一种孤谧的清冷。

看着这画面，凝云心底打起小鼓：“见，还是不见？装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

最终，她还是一边托着腮，一边随手捏起点心，心底的阴影却挥之不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谢玉心存好感，却又因梦境中的疯子而心生畏惧，那一连串不祥的臆想总让她毛骨悚然。

疯子，疯子——梦中的那个疯子究竟是何来历？难道疯子真的是谢玉的未来投影？但这未免太过荒诞。谢玉的命运早在书卷中定下：他因心疾亡故，穆国公夫妇白发人送黑发；而疯子却生于虐待之家，弑母杀父，怎可能是同一个人？

凝云心里还在推敲着，忽然眼前画面骤变——她分明见到那立在皎月下的男子倏然倒地！凝云一惊，再也顾不得多想，直接奔向竹林深处。

谢玉倒地不起，脸色惨白如纸，双眸紧闭。墨发铺散，白衣染尘，他仿佛失足堕落凡尘的天神，这破碎的美让凝云愈发不安。

“心疾发作？”她匆忙检查，翻找之下，终于从他身上掏出小瓷瓶。药瓶打开，一股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她倒出一颗药丸，毫不迟疑地塞入谢玉嘴中，连自己的手也捂住了对方的嘴，直到看见喉头微微一动，这才松开。

竹叶沙沙，清风拂过。

竹林深处，凝云眼前的画面竟像是传闻中的“竹林有美人”。只是，这美人太静，静得令人心生恐慌。她渐渐屏息，伸手试探谢玉的鼻息，随即脸色惨变。

“没气了！”

凝云顾不上任何形象，急声呼救：“有人吗？快来人，救命啊！”

四周只有风声作答，空旷的竹林里没有半个人影。凝云咬唇，手在颤抖，心底叫骂自己的无能。一咬牙，她弯下身子对准谢玉的唇，吸足一口气，开始做人工呼吸。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动作，直到感觉到谢玉终于有了气息，甚至，那微翘的舌尖……似乎触碰到了她。

“活了！”她松口气，心头大石落下。然而，不等她冷静下来，谢玉的脸竟渐渐浮起红晕，连脖颈也蔓延渐染。这情形，极似某人羞怯腼腆时的模样。

凝云心猛然一跳，再次联想到梦境中的疯子，会不会真有什么必然联系？谢玉和疯子的身世之谜，忽然在她脑海中翻涌，那些梦里的细节愈发清晰。或许，谢玉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凝云的手抖着，却循着心底的驱使，慢慢伸向谢玉的衣襟。她想揭开答案，或许衣衫下的疤痕才能真正确认她的猜测。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她。

“傅姑娘，你想对我做什么？”

严肃的声音响起如闷雷，清晰又暗哑。凝云怔住，抬头，与谢玉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

雪衣映晴，白衣少年眸光纯净如琉璃，却透出不容忽视的璀璨。他的目光如此专注，竟让凝云无法移开视线。一时间，她身形半跪，指尖停在谢玉的衣襟，姿态令人遐想。

“我、我是在救你！你信吗？”凝云胡乱解释，言辞磕绊。

谢玉挑眉，声音依旧低缓：“你救我，为什么要脱我衣服？”

凝云急得后退几步，双手摇摆，忙不迭解释：“我怕你透不过气，想给你松一松衣襟。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谢玉唇角弯起，颔首，“原来如此。”

然而，眸底的深意却触目惊心。他目光流转，似在回味方才的亲密。梦中那个疯子的身影重叠，他忍不住在唇齿间轻嘲：“傅姑娘，不愧是个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