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冷美人心声

凝云步伐悠缓地跟在后面，似乎刻意放慢速度，目光时不时瞥向前方，显然是在等她——吕婉。

作为德院中人尽皆知的独行者，吕婉的冷傲气质尤为突出。那种冷，与其说是刻意为之的清高，不如说是天生的特立独行，与旁人自有一股格格不入的气息。而这种气质，哪怕只需一眼，便能够让人记住。

对于吕婉，这位被书中惜墨如金地描述的冷美人，凝云有些特别的感触。书里提到，这位吕姑娘虽容貌可人，却因热衷于验尸断案而备受争议。她的丈夫——吕大人，起初便对她此类兴趣颇为不满，甚至对她渐生疏远。丈夫过世后，她的生存境遇更加惨淡，被众人冷眼以待，连继续接触案子的权利都被剥夺，最终抑郁而终。

凝云忽然开口，嗓音温温柔柔：“吕姑娘，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吕婉脚步微顿，回身道：“傅姑娘不必言谢。我只是为了维护大郦律法的尊严。”

“我明白，吕姑娘不为我而做。但我这一声谢，也不仅仅是为自己。当听闻吕大人前些日子再次破获奇案，为一位二十年前背负冤屈的苦人洗刷清白时，我心中无限敬佩。人们总说‘虎父无犬女’，我真的希望有朝一日，大郦王朝能开风气之先，允许女子为官。到那时，吕姑娘一定能如吕大人那般，为百姓昭雪，为国家尽忠。”

吕婉眸光一滞，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评价触动。她的表情轻微变换，可见心中已波涛暗涌。

无人知晓，她对验尸查案的喜爱究竟有多深。那桩震动朝野的大案，实则藏着她的功劳。父亲也曾连连惋叹：若她为男儿身，必能继承家业，实现律法上的抱负。而所谓的德院“四美”之称，她从不稀罕，甚至厌倦。倘若世间给她一个选择权，她真愿摒除女儿身躯，入朝为官，拨开所有黑暗隐秘，活得光明磊落。

凝云竟然，一语点破了她隐藏已久的心思。某种情感在她胸腔内翻涌着，但多年冷漠的壳让她仍带些拘谨。

“傅姑娘言辞过甚，这世间礼法如此，女子岂有为官之理？”吕婉嘴角轻扯，语气中强撑着刻意的平静。

然而凝云却一点不认同，她笃定地开口：“我实在不以为然。女子绝不输于男子。若论能耐，女子能做的，男子未必全能做到；至于生育后代这件事，无论男子如何努力，也无法企及。所以，女子岂止不是弱者，反而更胜一筹。”

这进一步的话，竟让吕婉的表情都微微僵住。她凝眉再抬眼，凝云的语气，却截然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

凝云认真地看着她，继续说道：“礼法本是人定，自然也可以因人改变。或许于你我而言，这一天尚且很遥远。但我自信，总会有一个未来，那时的女子，将与男子一样，顶天立地，封侯拜相！”

吕婉听着，似是陷入长久的沉思。阳光投射下来，她低头不语，像是试图消化凝云的这番话。半晌，她终于抬起头，露出一个并不熟练的微笑：“傅姑娘说得极好，我也觉得——总有那么一天。”

这样的笑容，虽略显生涩，却无疑美丽得摄人心魄。

街道两侧的喧嚣渐渐退去，学院外围的马车也渐稀而散。

凝云跨上一辆待命已久的马车，而此时，一辆极尽低调却无处不彰显气派的座驾从她一侧疾驰而过。那车最终停驻在穆国公府门前，仆从慢步迎上，将一位白衣如雪、风姿俊逸的公子扶下马车。

穆国公夫人闻讯而至，脸上尽是笑意。她先是关切询问儿子今日招待同窗是否得当，后又试探着问：“弗儿，那些同窗，是什么来头？娘想着日后同他们家往来，也好心里有数。”

谢玉微微一顿，神色颇为玩味：“娘，今日来的并不是几个同窗。”

“哦？”穆国公夫人眉头微蹙，“怎么说，莫不是一位？”

谢玉的眼神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笑意：“是承恩伯府的一位姑娘。”

穆国公夫人怔然片刻，继而失声：“竟是傅姑娘？还真是出人意料！”

但很快，她和身旁的石娘对视一眼，莫名紧张起来。她隐约猜到儿子有些心思，然承恩伯府的门第太寒，国公爷恐怕难以同意。况且，国公爷早有意让儿子娶盛家大姑娘，这份亲事一直在催促推进。

她默默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转道缓缓道：“弗儿，你父亲今日又有来信，你速去看看吧。”

谢玉恭敬地行礼，随之离开。

幽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燃烛光，显得寂静而阴郁。他的手指落至镜面，自镜内映出的深邃身影充斥着不明的阴影，仿若魔魅。

镜中的他，冷笑渐浓。

那张薄唇，仿佛还能触碰到她的气息。这个凝云，明明是他的妻，竟还敢在外妄动心思？真是惑人又可恨！

梦中，那活泼的小骗子再度出现，她依旧叽叽喳喳，满是轻快和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