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冰裂之声

一道清冷的声音划破了现场的沉寂，宛如一柄利剑直指人心：“顾姑娘若有冤屈，不妨去刑部说个明白。”

顾芷露目光瞬间锁定了来人，身穿深绿色獬豸官服的谢玉，正一脸冷峻地站在庭院中央。她的心如同被摔碎的镜片，刺得隐隐作痛。这一刻，她的天地像是逆转了。上辈子，这个她念念不忘的男人至死都只是国公府的世子，从未正式踏入刑部。而如今，谢玉的面孔虽熟悉，命运轨迹却显得格外陌生。

她猛然有些回不过神，直视着谢玉诉冤道：“谢世子，我是真的冤枉！分明是有人存心陷我于不义！”

她的话激起了云府下人们的不满，纷纷反驳：“冤枉？这点心作了证，云秀出事完全是因你下毒！还有什么好辩驳？”

确凿的人证物证此刻将顾芷露的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但她怎么可能甘愿认罪？此事若真落定，她不仅会背负谋害皇室的罪名，还会彻底毁了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绝望间，她一咬牙，拼死恳请道：“谢世子，您要相信我，我的确是咨询了下人，才得知十一殿下钟爱杏仁点心。此事分明是有人在陷害我！我请求您命令云府将所有下人召集过来，我必定能指出那个告诉我话的人！”

听她如此坚决，谢玉眉头稍皱，随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召人吧。”

云府管家立刻吩咐全府下人聚集在庭院中。顾芷露一见状，心中猛然涌起一丝希望，急忙挨个搜索。然而，第一轮看下来，毫无结果。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仔细寻找，可还是空空如也。

不容放弃，她狠下心，终于目光一锁，一指某个站在后排的丫头。“就是她！”

谢玉的眼神冷冷扫了过来，追问道：“你确信是她？”

顾芷露心一横：“是她！就是她！”

她心知肚明，事情已到了最后关头，就算对方不是，她也绝无可能扛下这个罪名。只要指认出一个人，或许便能自保。然而，管家的声音却毫不留情地砸碎了她的侥幸：“顾姑娘，您当真大前天在后门遇到了这丫头？恐怕是见了鬼。她可是昨天才通过牙行进府的新买丫头，身契和经纪人都能作证。”

随着管家当场调来身契，那日期清清楚楚是昨日无误。庭院的气氛骤然冰冷，顾芷露浑身血液像是骤然凝固。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指错了，表现得分外慌乱。“那是……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她！”她又指向了另一个丫头。

可这名丫头脸上写满了愤怒，立刻反驳：“顾姑娘可别乱说话！前几日我根本不在府内，早告了假去庄子探望我的老子娘。管家和庄子上的人都能为我作证。”

真相如惊雷一声接着一声在顾芷露耳边炸响。她慌乱如坠深渊，绝望吞噬心脏，眼前的世界似乎逐渐瓦解。

她凛着脸，哭喊着伸出最后的救命稻草：“谢世子，我是被冤枉的！您明白的，我可是被指婚给了十殿下，和十一殿下关系好都来不及，又怎会害他性命呢？”

然而，一个婆子突然站出来，嗓音高亢而尖锐，犹如利刃劈开她的伪装：“顾姑娘，可别装贤良。老奴亲耳听到您和自己的丫头说，如果十一皇子死了，那云府便会彻底倒向十殿下！”

这一句话如同冰刃刺入顾芷露的内心。一瞬间，她的脸色如死灰，仿佛置身于万丈深渊。这番话不仅揭示了她曾经的真实心理，还直指她谋害的动机。她拼命否认：“不，我没有这样的想法！绝对不是我做的！不是这样的！”

然而，她的挣扎与喊冤已显得苍白无力，周围人渐渐露出了难掩的鄙夷与质疑。

此时，谢玉看了一眼云府下人递上来的请帖，面色沉静地转身走入内室。那里，云秀正虚弱地躺在病榻上，面容恐怖，满脸与脖颈皆布满红疹。她缠绵病榻间，却仍旧强撑着精神与姬觞交谈。

姬觞满眼怒火，声音抑制着情绪：“你何苦赔上自己，就为了给顾氏定罪？明明还有许多方法可以应对！”

云秀满脸苍白，但眸光意志如冰：“顾氏心术不正，留她只会成为隐患。反正我本就活不长了，与其拖延，不如趁早一劳永逸。我知道还有别的办法，但不想再给自己任何后患了。你就当我为自己求个心安罢。”

十一皇子的坦诚，让姬觞眼眶更加泛红，一时哽咽难言。云秀虚弱地回头看向谢玉，语气轻缓如风：“谢大人，十皇兄便交给您了……他是我的最后牵挂。”

谢玉郑重颔首：“请放心，我定不辜负您的托付。”

云秀听闻，露出一抹疲惫而安然的笑意。“十皇兄交给您，我也安心了……”

室内一片哀戚，姬觞欲言又止，神色之间满是悲痛与疑惑。他暗暗心惊，始终弄不明白云秀究竟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与大哥的秘密往来的。十一这般聪慧敏锐，却未曾点破，他的心意与深情究竟藏匿了多少？

云秀呼吸愈发微弱，突然轻声道：“兄长，你别多想。真正关心一个人，就能察觉到许多旁人都看不出的事情。我只希望，这个秘密终会与我一起带走，从没人知晓。”

姬觞喉头一紧，再也承受不住内心涌动的悲痛，他别过脸，眼眶如流泪般红润。

“十一，你这是何苦？”他的声音沙哑颤抖，却终究没有听到云秀的回答。病榻上的皇子微微闭上眼，像是即将踏上永恒的旅程，与孤寂交融于一体。

“你答应过我，一定要成为万古流芳的好皇帝。”云秀最后一语犹在姬觞耳边回荡，而庭院外顾芷露的争辩却早已被遗忘在寒风中，消散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