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龙榻幽影

太医们匆匆赶来，见到这一幕，无一不是面如土色，仿佛项上人头已经不保。

皇帝的毒已蔓延全身，剧毒刺骨，每一次喘息都如针刺入喉。他手指颤抖，艰难地指向端妃和李志，眼中尽是寒意，手势一抬，割喉的动作简单而决绝。

“杀！”他用尽最后的威严，下达了命令。

朱太医立即施针，虽然暂时稳住了他的性命，但毒气早已渗透至五脏六腑，就连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针灸不过是短暂拖延，仅能为皇帝争取片刻时间，用来交代后事罢了。

消息传开，刘太后和后宫妃嫔们哭喊着赶来，不过片刻，寝宫外已经跪满了哭得涕泗横流的宫人。

“皇儿，皇儿！”刘太后声音哽咽，泪水仿佛要滴尽她的生命，一声声呼唤满是悲切。

皇帝闭上眼，心底既是不甘，也是深深的惧意。他知道自己的命数已尽，可是，他的江山……却无人继承！

大皇子脚跛，幼年患病后便残疾了；二皇子早早夭折；三皇子虽然体格健全，可惜嘴不能利索，是个结巴；四皇子更是早已命丧黄泉；五皇子因与他作对已被厌弃；六皇子……曾犯下他的禁忌，早被逐出他的视线；七八两人皆被贬京外；至于九皇子，平庸无用，难堪大任；唯独十皇子，尽管才智平庸，但性格忠厚，尚算规矩听话。

权衡再三，也只有十皇子勉强可用。若有贤臣辅佐，倒不失为一位守成之君。

想到此处，皇帝咬牙立决，命安远侯起草圣旨，当众宣读。

“立姬觞为太子，册封云妃为后。”

刘太后闻此决定，并未反对。她满心悲痛，只盼儿子不受折磨。至于端妃的罪行，她早已看透，只是念及情分，才将她留在身侧多年。不曾想这竟酿成大祸。她悲愤难当，哀叹是自己误信了人，害了皇帝，终在自责中晕厥。

寝宫之外的宫人哭声如潮。

突然，一道身影从人群中破开御卫军的阻挡，径直冲了进来。

皇帝模糊的视线里，那人泪流满面，柔弱得让人心生怜惜。

“陛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臣妾会永远陪伴在您身边。无论是天上人间，还是碧落黄泉，那都是臣妾追随的方向！”傅丝丝泪湿双颊，梨花一枝春带雨，动人心弦。

皇帝听见这番话，心头一颤，眼中泛起复杂的情感。他握住傅丝丝的手，喃喃道：“爱妃……爱妃……”

那颤抖的声音，仿佛一束微弱的火苗，在迅速熄灭之前作最后的闪耀。

随后，他挣扎着，拟出最后一道遗诏：“着思妃殉葬皇陵，赐沐恩侯晋级为沐国公……”

傅丝丝闻言，泪中带笑。跪地谢恩后，她重新执起皇帝的手，柔声道：“陛下，您知道的，从一开始臣妾就真心爱着您。虽然臣妾并不在意这些虚荣，却很开心能陪伴在您身边。您别害怕，臣妾会一直守护您。”

皇帝感动至极，死死攥住她的手，仿佛不想放手。

不久后，太子姬觞入宫，以监国之名暂掌朝政。李志被伏诛，端妃赐死服毒，后宫动荡至此暂告段落。而皇帝在众人的哀哭中陷入了昏迷。

内务府开始布置丧礼，一切只等待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正当殿内沉寂至极、宛如死寂之境时，皇帝却突然像回光返照般睁开了双眼！可他的身体僵硬如石，口不能言，唯有一双眼珠还能急促地转动。

宫殿内空寂无人，只有冷冷的烛火摇曳。

就在此时，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人，步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能踏碎皇帝的神魂。他慢慢向龙榻走近，脸庞渐渐显现。

皇帝看清了来人，瞳孔猛然收缩，震惊满布其脸。他想喊，却只能从喉间挤出咕噜般古怪的声音。

谢寄文，这谢寄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妃呢？老十呢？思妃又在哪？

黑暗中，谢寄文一步步逼近龙榻，而眼中的神情冷漠得犹如穿透灵魂的冰刃。曾经那如玉般温润的男子，如今却透着阴冷，如地府的白无常降临。

他停在皇帝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元嬗吗？”

元嬗？皇帝心中突然掀起滔天巨浪。那不是十皇子的生母？

这个女人曾是他后宫中温婉贤淑的宠妃，他一度对她颇为青睐。可随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记忆中浮现，又逐渐变得清晰，皇帝的脸色骤变。

谢寄文的模样，竟与元嬗有五六分相似！

怒意和疑惑汇聚，他红肿的眼珠几乎要炸裂！

谢寄文冷笑一声，目光中带着轻蔑：“看来，你终于记得她的样子了。”

皇帝颤抖着抬手，用尽全力却仍只能指向谢寄文，眼中尽是骇恐与质问。

“我曾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晓一切。”谢寄文俯下身，声音低沉带着寒意，“这便是我对你可耻的‘生恩’的还礼。”

生恩？！皇帝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像被什么巨大的真相碾碎。他愕然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不敢去细想这真相的另一半。他喉咙发出低低的怒吼，却无法振声。

谢寄文冷然摇头：“放心，我对你的江山毫无兴趣。不论是江山还是美人，你都不会带走任何一样……尤其是思妃。”

皇帝剧烈颤抖，喉头发出嘶哑的怪声，大脑已不可遏制地运转：谢寄文，这是谢家蓄谋已久的反叛吗？还是说……

忽然殿门被推开，有人听闻动静匆匆而入。一眼看清那进来之人，皇帝更是惊惧万分，大张的嘴中再无言语，他的眼神，彻底被恐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