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罪与罚的边界

黑夜渐深，周围寂静如死水，连风也不敢吹动。冷筠偏头看向魇，疑惑中带着几分试探，轻声问：“青宁此刻到底在哪里？”她的语气透着几分不安。冷筠始终搞不清楚，无疆与青宁的关系，他们究竟是同一个人，还是分裂的存在？

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漠与讥讽，缓缓开口：“自然是在十恶化生池里，她在那里承受着世间极致的痛楚和折磨。毕竟，他们是恶念化身，而恶念就该时刻受神的审判，没有一刻喘息。”

冷筠愣了一瞬，低声说道：“但她不是正在沉睡吗？”

魇的嘴角扯出一丝嗤笑，声音里添了几分阴冷：“睡觉？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睡得着！”

冷筠沉默片刻，低头喃喃道：“其实，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冷酷的存在。”

魇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居然点头附和：“说得不错。”他挥袖间，岁月流逝的画面忽然涌现眼前，似水的记忆汩汩而下，片片碎影如潮涌来。场景转瞬而逝，黑夜依旧，只是再也不是十恶化生池，而是另一个陌生的所在——恢宏壮丽的大殿。

突然，一道冰冷威严的女子声音打破夜的寂静：“放肆！”

金色光芒骤然乍现，无疆的身影如坠深渊，从台阶上重重摔了下来。他狼狈不堪，身上伤痕斑驳，嘴角溢出的血迹已染湿了衣襟。皱着眉，无疆强撑起身，抹去唇边的血迹。

霎时间，一道不可侵犯的威仪映入眼帘。帝君华曦立于台阶之巅，身着金色华袍，她的容颜似光辉本身，庄严神圣如一尊无瑕的雕像。她居高临下地俯视无疆，在冰冷的神罚中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朕最厌九重天的黑暗，就如同厌你这般！”华曦冷声说道，如神谕般不可违抗。

无疆轻笑，嘴角的血迹未完全拭尽，他的回话更显苍凉：“陛下不是已经费尽心力，要除掉我了吗？你脚下的天地宽阔无比，却偏偏不容我有片刻喘息。”

华曦的眼眸冷若寒冰，她的话如利刃刺入人心：“十恶化生池中的果皆是极凶极恶所结。朕赐予你忍耐，然而你又何曾让苍生得以宽恕与平安？”语毕，她拂袖转身，无丝毫留恋地离去。

无疆站在台阶之下，仰望那神圣而遥远的天穹，叹息中透着一丝无奈。“天如此高，地如此广，而我不过是一粒尘埃，却为何……竟无处容身？”他低声喃喃，声音渐逝。

转身离去后，无疆步履沉重，目光落向十恶化生池。他早已熟悉这里的每一寸，毫不意外地看到墨千秋正徜徉在一棵橄榄树下，那树根匍匐于池边，墨千秋则独自斟酒，饮得漫不经心。

“千秋殿下倒是依旧洒脱自如，令人钦羡。”无疆走向他，语气含着些许讥讽。

墨千秋抬头看他，一如既往的笑容透着几分妖孽，“今夜不见阁下守护神座，竟有兴致游荡，是去了哪里？”

无疆似不愿多解释，只是随意说道：“无处不走。”他的目光却被墨千秋手中的酒引住，“殿下的这美酒，可否让我一尝？”

墨千秋大手一挥，酒壶凌空飞来，倾倒间斟满一杯。而无疆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他的眉头微蹙，皱着眉呢喃：“这就是让凡人和神族沉迷的佳酿？辛辣得令人发憷，丝毫不如传说中的醇厚。”

他将酒杯递回，忽而言辞一转：“喝醉了，是不是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墨千秋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或许是吧。”

无疆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声音低沉：“如果能日日沉醉多好，这样当昼光再度照临时，那痛楚感就不会惊心刺骨。”

墨千秋手中的酒杯倏然一顿，悲凉的目光落在面前这个人身上。他想开口，但最终却什么也未能说出。此刻，远方的昼光悄然出现，黑暗逐渐褪去，一池墨色莲花在光中眩目成金。

这时，一个白衣少女踏金光而来，她的步伐静谧从容，衣袂飘然却不落尘埃。整个人如寒冰中走出的影子，冷寒无温。她的到来，就像夜的最后一片宁静。

“青宁神使。”墨千秋试探着喊了一声，用他最温柔的嗓音：“睡得还好么？”

青宁的脚步微微一顿，淡然抬目看向他，语气冰冷：“很好。”

墨千秋看着她的脸，倾城而冷漠。他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止住了话头，只对她回以轻轻一笑。那笑，妖气四溢，却像冰上裂出的纤痕。

四周的风踟躇盘旋，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没有下一句对话。

画面再度转变，这次，是一场肃杀的黑夜。司命大殿中，墨千秋一袭白衣染满血迹，连原本雪白的外袍都变得狼藉不堪。他席地而坐，肩背上的伤口深深嵌入肌肉，血肉翻卷，一滴滴鲜红从伤口滑落。

司命之神站在一旁，衣袖宽大，却遮不住他手中的翡翠碗，那碗里浓稠的药汁在他的指间慢慢搅动。他边涂药边冷声斥责：“帝君震怒，你竟然私自进入十恶化生池。那里污秽密布，恶念与邪祟横行，你可知，连神族所触，亦将遭污染？”

墨千秋低垂着头，毫不反抗，任由疼痛袭身。

“那池子大而无边，我找了许久，却依然没有看到她。”他的声音带着无力，字字沉重。眼中闪烁的，是藏不住的痛苦。

“千秋，你这是存心与帝君对着干么？”司命之神语气中夹杂了少见的怒意。

墨千秋抬起眼，无视一切：“无论如何，我只想救她。”

司命之神顿了一顿，轻声叹道：“救她，等同于救无疆。你明知与她一世缘分已尽，终究是苍天安排，必须放手。”

墨千秋没有回应，他的手微微颤动，眼神宛如被烈风扬起的绝望。

司命之神冷冷看他一眼，喃喃似自语，又若质问：“你又泄露了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