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撕破脸

“好！好！好！”

陈开春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恭贺之声，乐得合不拢嘴，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手舞足蹈地端着酒杯，踉踉跄跄地穿梭在人群中，逢人便要炫耀一番自家出了个“金龙”。

“那是当然！我们耀宗，打从娘胎里就注定不凡！”

与那些真心实意前来道贺的陈家村村民不同，季慕歌一家，当真是来“吃饭”的。

对于极少沾荤腥的乡下人来说，肉菜一上桌，那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如今季慕歌家的三个孩子，早已过了缺衣少食的日子，自然也多了几分矜持。可还没等他们伸出筷子，桌上的肉菜便已告罄。

不过孩子们倒也不在意，毕竟后娘做的饭菜，比这酒席上的大厨还要美味几分，大不了回家再吃便是。

陈开春早就注意到他们一家子了，见他们一副“发达了就了不起”的模样，心中很是不爽，便径直走了过来。女眷这桌本不劝酒，他的靠近，立刻带来一股浓烈的酒气。

不过，在季慕歌这儿，他可没少吃瘪，这次倒是学聪明了，不去找季慕歌的麻烦，而是把目标对准了裴绮秀。

“阿辞啊，今天这日子，热闹不热闹？”

裴绮秀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礼貌地回答道：“热闹。”

对陈家村的人来说，这等排场，几乎可以与娶媳妇相提并论了。

“你羡慕不羡慕？”

“……”裴绮秀默然，心道：我羡慕个屁。

陈开春见他沉默不语，便笑眯眯地说道：“羡慕也没用，这都是命啊！哎，我跟你说，人的命，都是老天爷早就注定好了的。你不是读书那块料，知道不？别犯傻，家里盖了新房，就老老实实地种庄稼，将来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要是表现得好啊，没准还能跟着我们姓陈，沾沾耀宗的光！”

裴绮秀听得一阵荒唐，他定定地看着陈开春，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沾光？就凭陈耀宗，也配？不过是一只手就能轻易捏死的蝼蚁罢了。

若非龙困浅滩，爹爹不便挪动……

陈开春越说越上头，一旁的杨婶子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村长，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啥？人家读不读书，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个妇道人家，我们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陈开春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对了，赶紧去把入学名帖拿来，给裴绮秀开开眼，让他这辈子能见识这么一回，也值了！”

陈开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犹觉得说得不够过瘾。

“我们耀宗啊，将来可是要给皇帝老儿当丞相的！来来来，你们都好好看看他，沾沾他的光，以后可就摸不着喽！”

陈开春话音刚落，那张所谓的“入学名帖”，便被人从祠堂里取了出来。他当着全村人的面，小心翼翼地将名帖从精致的木盒中取出，仿佛那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

陈耀宗站在一旁，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紧张。那名帖里，会不会写了裴绮秀的名字呢？

还没等他来得及阻止陈开春那炫耀的举动，陈开春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名帖打开，还转着圈儿，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个仔细。

“看看！看看！不认识吧？你们当然不认识！这可是青云书院的名帖！”陈开春得意洋洋，仿佛他这一辈子，就属今天最扬眉吐气。

村子里的人，哪里认识什么字啊？读书，那可是有钱人家才能做的事情。

等到陈开春转到季慕歌这桌时，还生怕他们看不清楚，陈耀宗连忙赶了过来，假惺惺地说道：“阿爷，阿爷，这名帖我还要用呢，你可别弄坏了。”

陈开春不耐烦地挥开了他的手，说道：“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就算没名帖，难道你还进不去青云书院不成？”

陈耀宗被噎得一阵尴尬，心里也悬了起来，生怕那名帖上面，真的写着裴绮秀的名字。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你越害怕什么，它就越会发生。那名帖上，不仅清清楚楚地写着名字，还盖着林学文的私人印章。

季慕歌虽然不认识其他的字，但是裴绮秀曾经教过她一些，她一眼就看到了上面赫然写着他们家阿辞的名字！哪里是什么陈耀宗？

这不要脸的陈家，看来是昧下了林学文送来的礼品，更可恶的是，他们竟然还夺走了阿辞上学的名额，给了陈耀宗！

裴绮秀自然也看到了那名帖上的内容。季慕歌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下拍案而起，一把抢过了那张名帖，似笑非笑地揪住了陈开春的衣领子，将他整个人都拖拽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场的人都愣住了。

“季慕歌！你，你这是要干什么！”陈开春被一个晚辈，还是个女人，这样按在桌面上，只觉得颜面尽失，恼羞成怒之下，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恶狠狠起来。

杨婶子一群女人也吓得连连尖叫，赶紧上前劝说季慕歌。

“裴家媳妇，村长说话是难听了点，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是啊，快把村长放了吧，他喝多了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季慕歌对她们的劝说充耳不闻，只是冷冷地盯着陈耀宗。

“名帖上面的字，你可认得？”季慕歌抖了抖手中的名帖，陈耀宗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事到如今，他当然不会让季慕歌将真相说出来。

“我自然认得！你们没资格上青云书院，也不用拿我们家撒气吧！”陈耀宗心知肚明，村里没几个识字的，只要他咬死季慕歌一家是恼羞成怒，就能蒙混过关。

到时候，再把她们一家子赶出陈家村！

季慕歌万万没想到，人的脸皮竟然能厚到这种地步，看来还是她见识太少了。

陈耀宗这么一嚷嚷，村子里的人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季慕歌，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

“季慕歌，你赶紧把村长放了！人家说得也没错，不是有几个臭钱，就能去读书的。”

“是啊，耀宗现在给你留着面子呢，你可别做得太过分！”

季慕歌被气笑了，她瞥了一眼坐在上位的族老，冷声道：

“这名帖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家裴绮秀的名字！只要随便找个识字的过来人，就能真相大白！陈耀宗，你欺世盗名，夺走别人的入学名帖，还舞到了正主面前，我就想问问你，你读的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