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玉簪迷局

四岁的邱锦明，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天生一副讨喜模样，加上深受邱府大夫人宠爱，衣食住行从不曾亏待。他身着绫罗绸缎编织的长衫，虽稚气未脱，却已显出些许书卷气。小小年纪，他对读书颇有热情，为此大夫人还特意请了长松堂的先生教导他学问。

此刻，邱府的零羽阁内，气氛却显得紧张而压抑。邱锦明站在人群中，攥紧随侍的小厮袖子，脸上既有羞赧又有几分忐忑。

“五、五姐，你就承认吧！我那天明明看见你使了那支玉簪，簪头的样式和六姐的描述完全一致。所以明儿就觉得——玉簪一定在你这里！”邱锦明的话难掩急促，说到最后更是磕磕绊绊。

这一番指控，一字一句都落入了邱晗玥耳中，但她脸上却无半分慌乱，反倒轻松得像是在听一场茶余饭后的闲谈。她微微扬起嘴角，脸上仍挂着那熟悉的温婉笑意。

“哦？八弟，你倒是能告诉我，那天是几时几刻，又是在何地看见我用玉簪的呢？还有，那‘那天’到底是哪一天？”她声音平缓，却暗藏锋芒。

邱锦明被她问得愣了一瞬，旋即忙不迭胡诌起来：“唔，就是三天前，在秋静庭那里。我记得很清楚，五姐你散步的时候，我恰好在假山旁休息。那时，你拿着簪子比划了一番，还说——这个簪子能卖个好价钱！”说到最后，他似乎终于找到了合乎逻辑的理由，自以为圆满，心里暗骂自己废话太多，差点把事情搞砸。

其实，他只是想将大家的注意力从他姨娘房中转移开罢了。于是，他便硬着头皮编出这桩谎言，还不忘心底抱怨：明知道五姐是个煞星，还这么难缠，认个簪子会死吗？

可惜，他的说辞漏洞百出，语气磕绊，更显得心虚。台下的人虽然未曾明言，却早已对这件“控诉”存了几分怀疑。

邱晗瑆站在旁边，原本因为自己的讨好计划无法施展而满心懊恼，此时见情势混乱，倒是没有急着上前帮腔。她心里明白，玉簪早就找不回来了，但她暗暗琢磨着：若是利用这件事，让大夫人生出几分对她的怜惜心意，也未必不能捞些好处。

而另一旁的邱晗玥仿佛毫不在意眼前的争执，她轻笑一声，复又重复邱锦明的话中的“三天前”，声音虽低，却恰如在寂静的阁楼内投下一颗小石子，引得周围人纷纷将目光凝聚于她身上。

星白立刻反应过来，仿佛按捺许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她站在邱晗玥背后，全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冷笑道：“八少爷怕是记错了吧！我家小姐三天前因为染上天花刚刚痊愈，正躺在床上休养，那会儿连房门都未曾迈出一步，更别提在秋静庭散步了。”

一番话，惊得众人骤然退了一步。煞星居然染上天花，这种命绝之症也能痊愈，果然是命硬到能克人又护己。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逐渐蔓延，邱晗玥的“煞星”名号似乎又添了一层不可思议的设计。

可即便得知她并未出现在事发地，依然有人不甘心就此罢手。邱晗瑆低垂眼眸稍作迟疑，又缓缓站出来。只是她话未出口，脚步却微微向后一缩，藏身于自己丫鬟身后，语气虚弱却带着些刻意的试探：“晗玥，你是不是很缺钱？”

这话短短几字，却如同火星落入干草堆。邱晗瑆不愿唤邱晗玥一声“五姐”，这隐隐的不敬已经昭示了她内心的不屑。她刻意提及“卖玉簪”的情节，无疑是在暗示旁人：邱晗玥可能真的因缺钱而贪墨玉簪。

零羽阁陈设简单甚至显得寒酸，然而这寒酸之中却闪烁着些许矛盾。邱晗玥虽衣着朴素，但面色竟隐隐显得不俗，显然是大补之物滋养的结果。而她的钱财来源，却又成了众人纷纷猜测的话头。

邱锦聪站立在一旁，眼前的情景令他心绪复杂。他的视线落在邱晗玥瘦削的身影上，单薄的绿色襦裙缀着补丁，黑发挽成疏松的髻，以一根木簪点缀；她看上去像是刚从床榻上爬起，衣衫凌乱，神情却平静无波。这一幕让他忍不住心生恻隐——堂堂邱府嫡女，竟至如此境地。

此刻邱锦聪才猛然察觉，他竟从未认真端详过这个从小背负“煞星”名号的少女。她的形象一直在他脑海里模糊不清，如今却带着一种凄冷的美感，触动了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不愿再留在零羽阁，觉得自己此刻脑子有些乱，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对邱晗玥的态度。于是，他转身离去，动作果断，像是要彻底切断自己与这片混乱的羁绊。

邱晗瑆见状一怔，下意识开口唤了一声：“三弟。”但邱锦聪未曾回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阁楼。小小的邱锦明眼看两边都捞不到好处，也匆忙撤了身，跟随其后跑远。

顷刻间，零羽阁内只剩下两位少女与各自的丫鬟。邱晗玥脚边微微动了一下，右脚若无其事地转动，似乎无意间将脚下局部土地压下了些许。她没有阻止星白强硬地护主，倒显得几分平静，只是这未引人注意的细节，却看似留下某种未解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