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孤注一掷

刘启明心头郁郁不平，语气仍显倔强：“五小姐这话，刘某可受不起！您如此称赞，更是让我无地自容。我已向邱老敬茶赔罪，何须再论什么得罪与否？”

此刻，李厉声等人静默地站在一旁，屏息观看邱晗玥的反应，似乎在等待她掀开话局。

然而，邱晗玥并未起身。她的语气也在顷刻间变得诚恳至极，完全不同于刚才冷漠尖锐的态度：“晗玥心中清楚，这邱家的衰落至今，若不是叔伯们多年来含辛茹苦地撑持，只怕眼前这点产业早已成了过往云烟。”

她这突然的感慨，仿佛投下一枚石子，激起厅堂中的阵阵涟漪。众人虽对她先前的态度习以为常，但此时听她发自肺腑的话语，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复杂的情绪之中。既唏嘘，又讶异。

刘启明听罢，原本固执的背影猛然扭转，深深地注视着她，尽管心中余怒未消，但邱晗玥这沉重一番话，却还是让他的愤懑渐渐平息了些，只是嘴上仍不甘示弱：“五小姐这个反言，真叫我惭愧至极！明明是我从中牟利，亏空邱家，将这炽盛家业弄到今日这蹉跎，哪里还敢居功？”

听闻此言，邱晗玥眸中多了一丝无奈。她对刘启明这般执拗性子倒探知了几分。

“刘伯，您言重了。如今邱家是什么光景，各位叔伯也都心知肚明。如果晗玥不步步谨慎，只怕这邱家的最后一点基业也真要化为尘埃了。”

邱晗玥铿锵话语，暗藏隐忧。这话直戳事实，却又饱含痛楚。她很清楚大夫人对于邱家的态度，那女人眼中的邱家不过是个冗余的存在。她憎恶邱家，更是痛恨邱晗玥的生母，似乎只有耗尽邱家的最后一滴血，才能平息她压抑已久的怨念。

自大夫人接掌家势以来，邱家便日渐式微，甚至连例行查账也不屑理会。那些掌柜与管事遂肆意偷工减料，哪里还有半点家族忠心？只要银子能进大夫人的口袋，其余的，她一概不问。然而，这也成了邱晗玥为数不多的机会，她借势将这些心存良知的老人聚拢在身边，为邱家续命。

听到这里，刘启明和李厉声心里一阵感怀。他们虽知邱家乱象，却从未站到晗玥的视角思考。是啊，没落的家业只是表象，实质上，更大的敌人不过是邱家内部一片乌烟瘴气。

李厉声叹息出口：“既然刘掌柜已向邱老敬茶赔罪，此事也算了结。可五小姐如此做法，到底还有什么深意？”

刘启明闻言冷哼一声，向李厉声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斜睨。他那神色似在反问：“这是说我蠹虫已除吗？可别忘了，你李厉声未必就比我干净。”

邱晗玥却是轻轻一笑，言语中透着不卑不亢：“刘掌柜是向祖父认了错，可还没向晗玥承情认错呢。”

刘启明听得一愣，心底顿觉不快，似乎邱晗玥这话，是特地让他难堪。若非她话头逼到这个地步，他岂会自愿俯身赔礼？

邱晗玥见刘启明眉头紧蹙，却半分也不解释，只是目光坦然，一字一句道出心声：“刘掌柜，您在邱家也算是隐忍多年，虽保住了自己管辖的一亩三分地，却也止步不前。当年祖父在世，各位叔伯跟随左右斡旋商道，那是何等辉煌！今邱家滑至谷底，却因何当真甘愿在大夫人压迫下日复一日浑浑噩噩？”

她这一席话表面是针对刘启明，却让厅中的所有人面色微变，他们心里都知道，这实则是对整个邱家几代元老的一次鞭策。

眼前的这群老管事，或许面对大夫人的苟且早就麻木，甚至心底也埋藏着一丝不甘，却没有足够的理由或者动力去改变现状。而邱晗玥的这番话，恰如白昼的闪电，直穿沉睡中的荒漠。

厅堂内一片沉思，瑟瑟无声。从前的邱家，商道遍布朝野，富可敌国，何等波澜壮阔？如今，这片家业却似死水荡不起漪涟，又怎能不叫人唏嘘？

李厉声缓慢摇了摇头，感慨道：“五小姐一语，真乃醍醐灌顶。若要论起愧疚，倒是我们这些老朽该回去向邱老敬香认错！”

话至此，刘启明心生恍悟。方才还梗着的不服气，竟转瞬间被如潮水般的反思冲得无影无踪。他自嘲一笑，“一个活了半辈子的大男人，居然还不及一女子通透。”

邱晗玥抬眸，轻声道：“晗玥年少无知，能力有限，唯独心中念着，不愿祖父一生心血被葬送。今日，晗玥诚恳请求各位叔伯能助我一臂之力，扇起复兴邱家基业的东风！”

说到此处，她眸中竟浮现晶莹泪光，那份真诚无需语言，已然溢满厅堂。

“复兴邱家基业！”李厉声听得不禁暗自感叹，心头震动，“好大的志向！”

在场众人闻言，心底惊涛骇浪，但更多的是激动。当年跟随邱老创业的那份豪情或许早已被岁月掩埋，却未彻底死寂。只因他们无法擅自挑头，而如今，邱家嫡系血脉亲自发起，这便是最好的契机。

沉寂许久的厅堂内，涌起了一股热血再燃的气息。但李厉声稍显担忧：“五小姐，此事固然令人振奋，但邱家的产业已四分五裂，若要重整旗鼓，恐怕困难重重。”

邱晗玥淡然一笑，目光坚毅：“重起炉灶再难，难得过各位叔伯与祖父当年白手起家的困窘吗？更何况，叔伯们手中积攒的银两不正是为了邱家东山再起所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