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天之骄女的眼泪

邱晗玥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丝淡笑应对着三姨娘的关怀。她原本有许多疑问欲与姨娘探讨，但如今心绪紊乱说不出一个字，只得强撑着起身对三姨娘微微福了福：“今日多有打扰，晗玥觉得身体不大舒畅，改日再来向姨娘讨教，还望勿怪。”

三姨娘深知邱晗玥乃心有所郁，怜惜地看着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女。自幼丧母，失去父爱，又在后母手下受尽冷眼，曾经的天之骄女竟沦落到连下人都敢几分轻蔑。这份苦楚，教人如何不心疼、不感怀？

她没有挽留，只朝侍婢星白吩咐道：“好好扶着你家小姐回去，照顾周全些。”

星白连忙应下，扶着邱晗玥离开。临别前，三姨娘微微眯眼，嘴角悄然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陈凝秀，这五小姐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你一手遮天的日子，恐怕已数得清了。”

……

星白扶着邱晗玥离开，只见她神色恍惚，软弱无力，仿佛失了魂一般。她轻靠星白，脸色如纸般惨白，眼睛里浮动着沉沉的泪，却是迟迟未曾坠落。

见状，星白心急如焚：“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奴婢啊，究竟出了什么事？”

邱晗玥默然，从星白的搀扶下挣脱，脚步蹒跚地往前迈了几步，却忽然停住身体，缓缓蹲下，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之中。

星白见状大惊，只得亦步亦蹲，泣道：“小姐，您到底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何不说出来同奴婢分担？憋在心里只会伤了身体啊！”

邱晗玥始终沉默，未作回应。直到指缝间滑落的水珠“啪”地一声敲击石板，随即晕开一抹淡淡的痕迹。

这一瞬，星白怔住了。她听到邱晗玥肩头轻微颤动，自掌下传来细弱无法压抑的啜泣。不曾泪流的冰冷小姐，竟在此处悲恸落泪。

星白愣神片刻，立刻慌了：“小姐！”她试图安慰，但邱晗玥仿佛把周遭一切屏排在外，悲伤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忽然，星白想到三姨娘提及已逝夫人，心一动，小心试探着问：“小姐，您可是想念娘亲了？”

邱晗玥依旧未回话，唯有坠地的泪滴渐渐增多，然而这无声的回答已然昭示了她内心的绞痛。

星白终于明白，便不再多言，只默默守在旁边，静静陪伴着她渡过这一刻的脆弱。

良久，邱晗玥吸了吸鼻子，嗓音因悲泣而嘶哑：“是我害了我娘。”

星白闻言惊骇，急忙劝慰：“小姐！三姨娘方才不是说了吗？这绝非您的过错，您别钻牛角尖啊！”

可谁的安慰都无法打动邱晗玥心底那道坚硬屏障。她的记忆中仍回荡着前世出嫁时伍泓冰冷的声音。

“你的母亲身体本来就虚弱，是因为生了你才彻底垮掉，重病而亡。是你害死了她。”

那句无情的指控如芒在背，嵌入她的灵魂，几年间从未散去。任谁开解，她都走不出这扇牢笼。

星白心急如焚，却无从施力。她本是甘愿挡剑为小姐赴死的忠仆，在这等情境下却毫无办法，只得转了念，说道：“小姐，您今日怎与三姨娘细问大夫人与将军的过往之事？这于我们何干呢？”

此言终于让邱晗玥从悲痛中抽离，她狠狠吸气，将泪擦去，缓缓抬起头来。虽是没有了浓烈的情绪，但那双肿胀的眼睛里仍残留着未消退的晶莹泪痕，更显得清澈如洗，令人心生怜惜。

星白见状，再度心疼不已，忙从怀中掏出帕子递过去：“这天寒地冻的，光顾着哭，可别伤了脸皮。”

邱晗玥将帕子攥在手中，却未拿来擦拭，声音低沉道：“当然有干系。我……”

她话未说完，蓦地住口，眸光微动，幽幽望向前方竹林深处的小径。

星白见她异样，愣了数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小径上并无人影，只有几缕女子的声音隐约传来。她愣了片刻，耳边瞬间辨出其中嗓音的主人，眉头顿时悄然拢起。

是六小姐的声音。看来她们同最讨厌那一位又是冤家路窄——处处碰上。

回过神时，邱晗玥已从地上站起，恢复冷淡的表情。只是眼周的红肿仍未褪去，身后裙摆间还有粘附的薄薄尘土沾染。

星白忙忙俯身替她拂去尘埃，正如她扑打时，那娇声窜来的主人，连带着再熟悉不过的母女身影，透过竹林，缓缓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