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雪夜的祠堂

饶是星白早就贴心地将邱晗玥层层包裹严实，寒风却无情地钻透每一处缝隙。推开零羽阁的大门，刺骨的冷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下意识地，她猛地缩了缩肩膀，脚步几乎要撤回去。然而，她深吸一口气，硬是顶着这股寒意继续向前。

星白手里捧着供奉夫人的祭品，快步跟上小姐的脚步，两人缓缓穿过铺满白雪的院落，朝着府中偏僻的祠堂而去。此时的天幕已经彻底被飘飞的大雪遮蔽，院中的地面犹如白色绒毯般柔软，走上一脚便有清脆悦耳的“咯吱咯吱”声响。

尽管府邸中的下人们来来回回地扫雪，却始终无法跟上飘雪的速度。扫帚划过后不到片刻，又是铺天盖地的雪花降落，刚清理出的空地瞬间又被掩盖。更讽刺的是，这些勤快的下人只负责大夫人和姨娘们门前的雪地，零羽阁则被彻底忽略，门前白雪堆积得厚厚一层。

“这样的天气，还得出门？”邱晗玥停下脚步，微微皱眉，半湿的鞋袜令她足底寒意刺骨。

星白立刻陪上笑脸，“小姐，之前雪没这么大的啊，这不是我们出门后才变得狂风狂雪了吗？”

邱晗玥轻轻瞥了她一眼，脸上掠过一丝不予争辩的冷淡神色，不再言语，抬腿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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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的祠堂安静地立在角落里，似乎与整个邱家格格不入。流传着邱家一代代荣光与信念的祖先牌位，本该受到敬重与呵护，如今却萧瑟冷清，只有柴房的气息与这庄重之地相伴。邱晗玥推开祠堂的大门，眼前的一切让她的心陡然一抽。

上辈子，她恨透了这“邱家的人”，满门屠杀，血溅染地，如今重生才知道自己到底疏漏了多少。眼前的祠堂，祖宗的荣耀已然消逝，何其荒凉，何其不堪？一时间，酸涩涌上她的眸中，但不愿让泪珠滑落。

也许，正是天意让她活了第二次。目的是要让她弥补曾经的过错，修正前世的疏忽，完成那些未果的心愿。

然而，祠堂内的状况却让人意外。地板明亮，牌位一尘不染，竟没有丝毫想象中被灰尘与蛛网覆盖的破败场景。星白四下打量，惊叹道：“小姐，这祠堂一直有人打扫吧？不然怎么能干净成这样？”

邱晗玥略微沉吟，视线掠过祠堂内的陈设，轻声道：“兴许是邱家旧日留下的老人吧。他们的念想比家里其他人更深重。”

星白却脱口而出：“哪里还有什么老仆啊！”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闭上嘴，脸色涨红。但为时已晚，邱晗玥已将目光投向她，锐利得让她有些发颤。

“老仆都去哪儿了？”邱晗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她早就有所怀疑——邱家的嬷嬷们曾无数次在她记忆中出现，但这些年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未免太过蹊跷。

星白背过身，咬了咬嘴唇，心虚至极，无奈只能如实回答：“之前，大夫人清理过一批府里的老人，说是让他们颐养天年，回家安享晚年。但，其实大家都知道……”星白说着犹豫片刻，最终吐出一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邱晗玥闻言，眸中笑意却比冰雪更冷几分。“一朝天子？”她嗤笑，“就凭陈凝秀也配？”

如今的邱府里，陈凝秀以所谓“贤妻良母”的身份掌权，独揽风光，连她的邱家财物付出都变成了哄人惺惺作态的工具。驱逐旧人、迎合新权，她的算盘打得滴水不漏，甚至踩着邱家的名望上位。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伎俩，是陈凝秀自己的“一石二鸟”。

邱晗玥没有再多言，星白懂事地退至一旁。她拿出随身带来的贡品，将它们恭敬摆在牌位前的香案上，然后走至蒲团前郑重跪下，泥首欹深，叩了几个头。

“祖母，母亲，晗玥不孝。这些年来未曾来看望过您，致使您看着邱家基业一朝凋零至此。晗玥愧疚万分，今日前来，只愿能得二位的宽恕。”她的声音沉稳，激荡着扑面而来的哀伤与悔恨。

星白站在她身后，怔怔看着小姐那略显陌生的模样。不禁暗想，这究竟还是那个时时来祠堂上香的邱晗玥吗？然而，这个疑虑她也未多深思，只以为小姐病愈后出了些忘记。

祈愿与忏悔毕后，她并未选择离去，而是静静伫立在冷寂的祠堂中，凝视着邱家祖先的牌位。一整天的大雪没有停歇，黑暗像沉沉幕布般降临，祠堂里没有炭火，寒气从墙壁与地板渗透而来，似要将人彻底冰封。

星白心疼地看着邱晗玥冻得微微发抖，连忙劝道：“小姐，我们赶紧回吧。雪下得这么大，天寒地冻，路也越发不好走了。”

邱晗玥这才缓缓起身，腿脚早已麻得失去感觉，双手也冻得青白僵硬。她低头望了一眼地上的雪堆，眼神静如死水，却暗藏着某种决绝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