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旧债新归

姜盈推开布衣坊的大门，伴随着轻微的吱呀声，掌柜丘意便立刻向门口的伙计使了一个眼色。那伙计心领神会，迅速来到门口，将一块写着“歇业”的牌子挂上。店内的客人们纷纷结账离去，不过片刻工夫，店门便紧闭不再营业。这家云衣坊隐匿于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不在主路段，人流虽不至稀疏，但所见多是平民百姓。正因如此，这里的生意虽谈不上冷清，却也无法吸引富贵权贵，客人购买力有限，利润亦是薄薄的。

掌柜丘意面带谦恭，将店里适合姜盈的款款成衣摆在她面前，几位裁缝也受召赶来，随时准备根据需求调整尺寸，以确保每件衣衫贴合她的身形。姜盈目光扫过那些色彩斑斓的衣物，忽然察觉这个世界的着装与她的故乡竟有些微妙的差异。女子衣衫的颜色多沉稳深黯，而男子则倾向浅淡柔和。虽偶有例外，比如男子穿黑衣，但终归是极少数。

她垂眸审视自己此刻身上的紫色长袍，颜色虽不正显深紫，却也浅得恰到好处，仿若丁香花的优雅紫薰。再加上袍子布料轻薄，颜色竟又显得柔和几分。脑海中不由闪过云海安的身影——蓝袍紫衫交替着他的轮廓，加之那份病态的苍白，竟使白衣成为了双刃剑，美则美矣，却愈加衬托出他的不健康。

算了，昨晚那个头七夜，他竟然穿着一身白衣闯到她面前，莫不是故意？知晓乌桐心的怨灵藏于自己身边，故作情境惊吓她？姜盈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浮起几分嘲讽，然而，也正是这种琐碎的思忖，缓解了她原本沉重的情绪。

她转头吩咐巫玉为自己挑选了一件蓝衫换上。云海安曾有一套浅蓝色袍子，比她这件颜色更淡些，虽无法凑成情侣装，但同属家族蓝，这一身倒也显得她并非异类。

“其他衣服就按这一身的尺码，拿几套，不必多试，稍松一点也无妨。”姜盈轻言道，语气之间透着一股慵懒。试穿古装可不像现代那般简便，每件衣衫内外层叠，冗杂至极，她实在不愿耗费时间。

丘意不再赘言，确认好尺寸后，麻利地准备了整整十套衣物，连同好几套浅色睡衣一并打包。待看着裹成几个厚实包袱的衣物时，姜盈忍不住轻微抽了抽嘴角。而在一旁的丘意则突然开口道：“少妻主，店里还有几件首饰，您是否想看看？”

姜盈随意松了松头上木簪，用它简单束起发髻，浑然未显任何贵气。她略显冷淡地摇了摇头：“免了。简单一点方便行动，这样就很好。”

“是。”丘意点头退下，未再多言。

既然身处店内，姜盈随口问起经营状况。丘意泡了一杯茶，将铺子的情况娓娓道来。他言辞间点明，这家云衣坊虽技艺出众，其裁缝的手艺毫不逊色于任何大铺子，若是用上金线银线或珍贵布料，完全可制作摄人心魄的华服。然而，无奈地段偏僻，受众局限，收入虽足以勉强维持日常开销，却始终难以赚得盆满钵满。

姜盈轻抿一口茶，语气坚定地说道：“不管盈利与否，这铺子就这么经营下去。哪天真亏本了，也绝不能关门或卖掉。这些都是云海安留下的遗物，我不愿让它因境况而消失。”

丘意听罢，欣慰地露出笑容：“有少妻主这句话，大家心中就安了！”

姜盈微微颌首补充道：“你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不用担心。”

丘意躬身应声：“是！”

一旁忙着看衣物的巫玉突然警觉，侧头向门口望去，轻声提醒：“不少人聚在门外。”

丘意闻言，面色骤然一沉，匆匆赶至门口查看。片刻后，他对门外款款行礼，朗声道：“小人见过乌二小姐，实在抱歉，今日铺子整顿，暂不接客。”

门外的乌语枫微笑温婉，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打扰了，我来寻找你们少妻主。知道她在此，有些东西需亲手奉还。”

丘意看向乌语枫身后几辆载货的马车，犹豫地回头望着姜盈，静候她的回应。姜盈点头示意后，他才打开门，放乌家的人进来。

随着侍卫将马车上的箱子一箱箱搬入铺内，其沉重的声响令整间铺子仿佛都压抑了几分。姜盈抬眸扫过那些箱子，不必开封，仅凭外部标志便瞬间认出内容。箱上镌刻着云家的标志，显然，那些箱内装的，是云海安生前所有的遗产。

乌语枫轻启红唇，直入主题：“少妻主，今日我奉还云家的器物，按您所定数目齐备。仅有几件首饰未能寻回，我们乌家自愿十倍赔偿，此外，又购入几件珍贵饰物一并奉上，还请少妻主过目。”

她打开箱子逐一展示，姜盈扫了两眼，确定内容大致完整。首饰虽少，却价值不菲，赔偿的银票亦是一箱箱整齐堆叠，乌家人咬牙吞下一切，显然已吞下极大的委屈。

那些刻着云海安名字的首饰往往难以当掉，她看的虽不是这些物件的实际价值，而是云海安执笔间留下的乐器和字画——这些才是她真正珍视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