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碎瓦全

奈何这外甥女命途多舛，豆蔻年华，生母竟撒手人寰，徒留她孤身一人于宁华辰府那阴暗之地，怎能不令人牵挂？

前些时日，她还曾抽空前往探望，不料那乳母却出面婉拒，声称小姐睹物思人，不忍再见故人，唯恐触景伤情，徒增伤悲。

这才过了几日，这小人儿便这般心力交瘁地赶来，神色仓皇，步履匆忙！

身边竟无一得力之人相伴，仅带着一个稚气未脱的丫头，又能成什么事呢？

王氏强压心头怒火，与两位妯娌搀扶着镇国公老夫人与苏妙筠，急匆匆地赶往老夫人所居的萃华院。

“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我家阿筠如此伤心欲绝？”

待众人落座，丫鬟们鱼贯而入，奉上洗漱之物，服侍苏妙筠净面，又呈上新鲜的茶果点心。老夫人才挥退左右，转头关切地询问苏妙筠。

镇国公夫人早年随镇国公驰骋北境，身经百战，此刻骤然面色一沉，威势逼人。

“我答应宁华辰，允许那个女人进门了。”

苏妙筠缓缓起身，对着老夫人恭敬跪拜，方才启唇，将今日在文老夫人面前的所作所为娓娓道来，末了，掷地有声地说道：“为妾尚可，为妻，那是痴心妄想！除非，她的花轿从我的尸体上碾过！”

“胡闹！小孩子家家的，竟说出这等不吉之语！”

老夫人起初还未动怒，听闻苏妙筠这般决绝的誓言，终是忍不住轻斥一声，随即示意一旁的王氏扶起苏妙筠，温声问道：“你觉得，那人筹谋多年，费尽心机熬死你娘，会甘心以妾室之名进门吗？”

“她不甘心，也得甘心！”

苏妙筠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地望着老夫人，语气笃定：“她不仅要顾全自己的野心，还要为她的儿女着想。

若她执意妄为，我便将她与我爹多年无媒苟合，在外私生子女的丑事公诸于众！

她的儿子眼下不是正在书院求学吗？

我倒要看看，她的儿子身世一旦败露，这等身份，还有何颜面参加科考！”

“如此一来，孩子，你可算是将自己在宁华辰府的退路彻底斩断了。”老夫人抬手止住王氏的插言，继续注视着苏妙筠，一字一句地说道：“宁华辰再不堪，也是你的生父，你这般彻底地得罪了他，可曾想过自己的将来？”

这年头，长辈拿捏晚辈，易如反掌。

尤其对于苏妙筠这般待字闺中的女子而言，一桩不堪的婚事，一句不孝的罪名，便足以毁掉她的一生。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苏妙筠昂起头，两世积攒的怒火在此刻喷薄而出，提到宁华辰府时，她从未将其视作自己的家！

于她而言，那便是这世上最为肮脏不堪的所在！

“何况，对于那样的人家而言，一味忍让毫无用处。自阿娘去世至今，孙女一直隐忍不发，竭力讨好祖母，只求博得她的欢心，可是，她们从未将我视作家人。

王嬷嬷早已被她们收买，我身边原本阿娘留下的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不是突发疾病，就是因各种缘由被一个个调离。

剩下的，不是侯府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就是王嬷嬷这等背主求荣的叛徒！

现在我身边，唯有红袖一人尚可信赖。

这几日，王嬷嬷一直在我的耳边旁敲侧击，劝我顺从辰爷，讨好他，让他高兴，同意让那个女人以继室之名入府。

还说此事关键在于我，若是我点了头，恐怕宫里的姨母反对也无济于事。

我察觉事有蹊跷，一直隐忍至今，实在是不愿再忍受下去，与其这般被人慢刀子割肉般耗死，倒不如索性掀桌子来的痛快！”

“好！你这一点像极了你娘，不愧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丫头！”

听闻苏妙筠这番话，老夫人一改先前的严肃，眉开眼笑：“你娘的婚事，是你外祖母一生的遗憾，现在她已然仙逝，咱们便暂且不提。

你年纪尚小，能看透这一层已是不易。

你现在主动戳破此事，提议让那个女人以妾室之名进府，这步棋走得没错。

只是，人进了门，变数恐会更多。

你身边无人可用可不行，我听你说，那个王嬷嬷已经被收买了？这颗钉子迟早要拔掉。

我这里倒有一位嬷嬷人选，她是你娘和你姨母当年在府里时的一位教养嬷嬷。

她早年在宫中伺候老太妃，后来老太妃驾鹤西去，她也到了出宫的年纪，又无处可去，当时正好你娘她们需要一位教养嬷嬷，我便恳请太后开恩，将她迎入我们府里。

后来，你姨母和你娘亲出阁之后，她便一直在府中安享晚年。

若是你觉得可行，外祖母明日亲自出面，帮你去说项，让她过去帮衬你几日，你意下如何？”

“外祖母说好，那自然是最好的。”

苏妙筠闻听老夫人此言，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中下怀。她笑靥如花地向老夫人道谢，接着说道：“我原本还想着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不好处置她，既然外祖母已经帮我选好了人，那我便不用再忍受王嬷嬷的聒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