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妇人心

“官爷，奴家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罗氏抬手，故作娇弱地理了理鬓边散落的几缕碎发，一双原本还算清秀的眸子，此刻也因为惊慌而显得有些失神。她也没有任何的遮掩，坦诚地诉说着自己与孙家栋之间那早已名存实亡的关系，“自从嫁给那个没良心的之后，他便很少着家了。唉，说起来也是命苦！

想当初婆婆还在世的时候，他白天游手好闲，四处闲逛，要么就是在外头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要么就是在赌坊里厮混，只有把身上的银子都挥霍一空了，才会想起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可自从婆婆过世之后，他就更不愿意回家了，说是嫌弃家里孩子吵闹，扰了他的清净。后来实在没办法，奴家只能带着孩子们搬到豆腐铺子里去住，也好歹能挣些嚼谷。算起来，奴家与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那你知道，你家那位的，平日里都和些什么人来往吗？”
暗一听着罗氏的哭诉，脑海中浮现出之前调查走访时，周围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对于罗氏的这番说辞，他心中虽有所保留，但也没有过多的质疑，而是顺着她的话，继续追问道。

“不知道。”
罗氏听了，略显迟疑地摇了摇头，给出的答案依旧是让人失望，“他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奴家一个妇道人家，又哪里知道他和什么人关系好呢？奴家只知道，他经常去城南那家黑心赌坊，还听说他在城南的私窑子里，有个叫刘三娘的相好。别的，奴家就一概不知了。要说还有什么出格的事儿，那就是前些日子，听街坊邻居说，他竟然把那个刘三娘给带回咱们家了！”

“你男人都这样明目张胆了，你这个做妻子的，也不回去管管？”
暗一还未开口，一旁跟着过来的谢明斐，却是再也按捺不住，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地问罗氏。

“官爷，奴家可算不上是他什么正头娘子啊！”
罗氏听了，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也低了几分，“当初是婆婆看奴家可怜，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当时就说了，可以为妻，也可以为妾，甚至，还能为奴为婢。何况，就算是在婆婆做主之下，奴家勉强有了个妻子的名分，可他在外头从来就没有把奴家当回事。更重要的是，他的事情，奴家也不敢多问啊！因为他若是不高兴了，就会打奴家。”

说话间，罗氏像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说的话一般，直接撸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她那满是伤痕的胳膊，给谢明斐看。

眼见为实！
虽然刚刚罗氏一直都在说，孙家栋对她有多么的不好，可当真的看清楚了罗氏胳膊上的那些伤痕时，谢明斐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实在是太狠了！
层层叠叠的伤痕，密密麻麻地叠加在一起，新伤旧伤交错，青紫色的痕迹触目惊心，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可怖。
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绝对是经过了长年累月的殴打，才能形成的伤势！
孙家栋的恶劣，在罗氏之前的描述中，显然是有些轻描淡写了。

“你刚刚说，这段时间，你男人把那个刘三娘子带回了家中厮混，那现在，那个刘三娘子人呢？”
还是暗一很快抓住了罗氏方才那番话里的重点。他当时在杜来的陪同下赶到这处院子的时候，里里外外，就只有死在院子里的孙家栋这一具尸体而已！
那若是真的像罗氏所说的那样，这里之前还有一个人的话，那说不定，找到这个刘三娘子，就能查到一些其他的线索，也未可知。

“不知道。”
罗氏听了，慢慢地放下衣袖，神情木然地摇了摇头，“奴家在店里卖豆腐，也是邻居顾大婶子赶过去告诉奴家，奴家才知道家里出了事。等到奴家匆匆赶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几位官爷在了。”

“没有。”
暗一听了，连忙回禀看向他的晋王，十分认真地解释道，“属下和杜大人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地上有一具尸体，并没有瞧见那位刘三娘子。”

“去查。”
晋王闻言，只是微微颔首，低声吩咐了一句。暗一不敢耽误，连忙应了一声，便匆匆地退了出去，领命而去。

等安排走了暗一，晋王才转过身，继续看向抱着孩子，瘫坐在地上的罗氏，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神色，“说起来，本王也有一件事情很是疑惑不解，不知，可否请罗娘子你给本王解个惑？”

“民妇惶恐！王爷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民妇绝对知无不言，不敢有半分隐瞒的！”
罗氏被晋王的这番话吓了一跳，连忙跪坐起身，冲着他连磕了几个头，这才战战兢兢地回话道。

“听你刚刚的讲述，还有周围四邻的说法，孙家栋一直以来，都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甚至到现在，更是发展成了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咱们都知道，这其中，哪怕只是其中一项爱好，就需要大把的银子去填；而你家那位，却是样样都喜欢，样样都参与。可你们家，似乎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只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小的豆腐作坊而已。那些大富大贵之下的后生，沾上了赌，很多也都能将偌大的家业败得干干净净。而罗娘子你家，只是一个小小的豆腐作坊，却能供着你男人花天酒地，潇洒这么多年，罗娘子，当真是好本事啊！”

晋王这话一说出口，罗氏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哪怕迅速地低垂下眉眼，却依旧让站在晋王身侧的谢明斐，窥见了她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是孙家祖传的做豆腐的手艺好，民妇家的豆腐，在京城这一带，都是十分有名的。所以生意，一直以来也还过得去。也是先祖保佑，才让我们母子三人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至于流落在外，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啊。”
罗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神闪烁，含混不清地想要将这个问题给模糊过去。

可有时候，有些真相，往往越是想要掩饰，偏偏最后暴露得就越是明显。
看着罗氏现在的态度，只要是稍稍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看出问题来。
所以，谢明斐十分迅速地就拔高了嗓音，对着罗氏神情严肃地警告道，“罗氏，你可知道，你若是敢欺瞒殿下，是什么下场？我们现在正在调查的，可是涉嫌一起通敌叛国的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