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鸩酒穿肠

贵妃凝视着谢皇后，目光迟迟不肯移开，仿佛要将她刻在心底。半晌，她的视线才落到了摆在一旁的毒酒之上，却并没有急着端起来，反而再次看向谢皇后，缓缓开口问道：“如今你这般迫不及待地打发了我，接下来，你又打算如何处置陛下呢？”

“陛下龙体抱恙，已是药石无医。贵妃与陛下情投意合，伉俪情深，想必也愿意生死相随，阴阳相伴。毕竟相识多年，本宫也愿意成全你们这份情谊，让你们在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谢皇后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她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还真是，杀人诛心啊！”贵妃闻言，端起托盘里的酒盏，仰头望着大殿的屋顶，突然笑出了声，声音凄厉而悲凉：“伉俪情深？哈哈哈哈哈！皇后娘娘，你可真会说笑！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谎言罢了，又何来情深意重这一说呢？”

对于贵妃此刻的状态，谢皇后似乎早已预料到，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殿外，径直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由于皇帝病情危急，勤政殿内外聚集了大量的太医，他们日夜守候在此，不敢有丝毫懈怠。

见到谢皇后到来，太医院院正连忙恭敬地行礼：“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陛下如今的身体状况如何？”谢皇后抬手示意院正起身，语气平静地问道。

“陛下中毒已深，又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恐怕……”院正神情凝重，眉眼低垂，不敢直视谢皇后，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最终的结论说了出来。

“有劳院正了，本宫想进去看看陛下。”这个结果，其实早已在谢皇后的意料之中，所以此刻听院正亲口说出，她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安抚了院正几句，便抬步走进了勤政殿内。

谢皇后走进殿门，一旁立刻有女官上前，将伺候在殿内的其他内侍宫女都请了出去。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了谢皇后和躺在龙床上的皇帝两人。

“皇，皇后……”

听到动静，皇帝艰难地转过头，当他看到谢皇后正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他的床榻边坐下时，原本就急促的喘息声陡然加重。他紧紧地盯着谢皇后，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陛下，这一次，本宫也无力回天了。”谢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略带遗憾地抬起手，为皇帝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在他的目光中，语气依旧淡然平静，仿佛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过，陛下不必担心。本宫已经将您最心爱的贵妃和皇子送下去陪您了，想必您在地下，也依旧可以有娇妻相伴，儿孙绕膝，不会感到寂寞的。”

谢皇后的语气温柔，像是在安慰一个即将远行的游子，但落在皇帝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震得他双目圆瞪，身体也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皇帝，你这般着急，莫不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贵妃重逢了？既然如此，那便别再拖延时间了，早些上路吧！”

谢皇后收回手，似乎有些嫌弃地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皇帝伸过来想要抓住她的手。当她看到皇帝只能瞪大眼睛，无力地在床榻上挣扎时，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中，带着几分释然，几分痛快，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陛下，本宫对你，对你的江山，从来都没有任何的兴趣！是你自己疑心太重，不仅信不过本宫，就连你最爱的贵妃，你也一样信不过！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又能怪谁呢？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是你自己让身边的人众叛亲离，落得如今这般任人宰割的下场！现在是不是感到很绝望？当初，你将本宫的妹妹推入宁华辰府那个火坑的时候，本宫也是这般的绝望！我的妹妹，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可是你，仅仅因为你心里的一点儿疑虑，就毁了她的一生！你真以为，身为帝王，做错了事情就可以不用付出代价吗？常言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陛下，你就安心地上路吧，本宫已经安排好了贵妃给你陪葬，到时候你们也能在地下长相厮守了！你也该知足了，求仁得仁，难道不好吗？”

见皇帝气得浑身颤抖，谢皇后想了想，又继续给他下了一剂猛药：“对了，你这般厌恶本宫与本宫的母家镇国公府，恐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让你更加失望！晋王前些日子向本宫提亲，想要迎娶阿筠为妻。而且，晋王还对本宫承诺，此生只会阿筠一个妻子。你看，你费尽心机打下来的万里江山，最终还是要由流着我们镇国公府血脉的孩子来继承。你当年所陷害的，本宫妹妹的孩子，未来可就要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了！陛下，你看，这算不算是一报还一报呢？”

皇帝死死地瞪着谢皇后，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然而，此刻的他，身体已经被毒素侵蚀殆尽，别说是想要对谢皇后动手了，就连翻个身，说句话都变得无比困难。

尽管如此，他仍旧不甘心，奋力地挣扎着，向谢皇后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最终只能徒劳无功地垂落下去。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他耗尽了最后一口气，瞪大双眼，倒在了龙床之上……

皇帝驾崩了。

他生前并没有立下太子，但依着如今朝中的局势来看，晋王登基已是大势所趋。不过，因为之前发生的那场宫廷动乱，晋王并不想太过铺张，只是按照礼部的安排，将先帝风光大葬，送入帝陵之后，便举行了登基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