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探

夜色如墨，浓云翻滚，豆大的雨点敲打着郡王府的屋檐，发出沉闷的声响。“照看”与“监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却成了老夫人震怒的导火索。

“家法伺候！”老夫人声色俱厉，威严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沉。

梁氏心疼张顺，想要上前求情，却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母亲，张顺这奴才，心怀叵测，暗中窥探，蒙骗主子，大伯母若执意为他开脱，岂不是不把郡王府的规矩放在眼里？”

说话之人，正是苏钦月，她一番话，将梁氏求情之路彻底堵死。

苏钦月又看了看窗外黑沉的天色，款款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个标准的请安礼：“祖母，孙媳妇知错，今日夜深，打扰您休息是孙媳妇的不是，明日一早，我定会带着二爷亲自登门赔罪，还请祖母息怒。”

滂沱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老夫人的头疼病也犯了，她摆了摆手，疲惫道：“罢了，明日一早，让二哥儿亲自来向我解释。”说完，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临走前，苏钦月悄悄拉住伺候老夫人的朱婆子，递过去一个小小的药包，低声道：“姑姑，一会儿给祖母点安神香的时候，不妨加些这里面的香丸，能有效缓解祖母的头疼之症。”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苏钦月细心留意到老夫人头疼的细节，朱婆子心中对她多了几分赞赏：“多谢二少夫人，您真是个有心人。”

待老夫人一行人离开，原本热闹的畅意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雨声和着张管事被打板子的闷哼声，让人感到一阵压抑。

苏钦月关上房门，转身便看到沈深观脸色苍白如纸，她快步上前，掀开被子，果然看到床单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迟儿，取我的药箱来。”苏钦月吩咐道，说着，便伸手想去查看沈深观的伤势。

不料，沈深观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充满警惕：“你想做什么？”

苏钦月指了指被血染红的床单，语气平静：“你弄脏了我的床。”接着，她不顾沈深观的反抗，探上他的脉搏，又看向他那双天生带疾的双腿，眉头微蹙：“你的腿部气血不畅，如果再像今天这样强行运功，恐怕这双腿就彻底废了。”

沈深观闻言，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苏钦月趁机扯开他的外衣，背上赫然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让人触目惊心。

“若不想惊动其他人，最好还是老老实实让我给你上药。”苏钦月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的缝合技术还算不错，只是过程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着点。”

迟儿很快拿来了药箱，放下银针，便退到门外，小心翼翼地守着。

沈深观没有再说话，任由苏钦月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开始处理伤口。他的头埋在枕头里，声音有些低沉：“你怎么知道我是沈深观？而不是……其他男人？”

苏钦月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静而清晰：“你深夜闯入，身负重伤，必定对这里十分熟悉。盛京城防森严，尤其是郡王府，更是日夜都有人巡逻。若非沈家人，谁敢冒这么大的风险硬闯？而且，你若是想找个大夫，不如去后街的医馆，岂不是更安全？”

“呵……”沈深观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算你聪明。”顿了顿，他又道，“你就不想问问我，到底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苏钦月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问了你也不一定会说，倒不如不问。况且，人人都说你沈二爷是个纨绔子弟，桀骜不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奇怪。”

说着，她将药粉洒在沈深观的背上，语气淡淡：“今天我帮你隐瞒了受伤的事情，明日若有人为难我，也请你帮我一把，咱们就算两不相欠。”

“唔！”剧烈的疼痛让沈深观闷哼一声，对于苏钦月的提议，他嗤之以鼻：“有祖母在，谁敢为难你？”

苏钦月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他背上那道骇人的伤口，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比谁都清楚，又何必装糊涂？”

她将床榻上染血的被褥全部拆了下来，又点燃一旁的火盆，将这些沾血之物统统丢了进去，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庞，显得格外冷静。

“沈二爷，不论你愿不愿意，承不承认，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苏钦月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窗外风雨交加，雷声阵阵，苏钦月知道，有些事情，不过才刚刚开始。

......

后半夜，狂风暴雨肆虐，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天明时分，天空竟然放晴，万里无云。

苏钦月早早起身，既然沈深观已经回来了，她自然要去给太夫人和婆母潘氏请安。

昨晚发生的事情，潘氏应该还不知情，自从沈深观的父亲去世后，她在府中的处境也并不好。

待苏钦月梳洗完毕，沈深观才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他身体底子不错，昨晚受了那么重的伤，苏钦月还以为他至少会高烧一场，没想到他看起来还算精神。

两人一同来到老夫人的祥瑞阁，梁氏和潘氏已经等候多时了。

潘氏许久未见自己的儿子，不等他们进门就迎了上来，满脸关切：“意哥儿，你总算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

沈深观虽然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得玩世不恭，但在面对自己的母亲时，眼神里总会流露出几分柔和。他腿脚不便，潘氏连忙扶着他走进祥瑞阁的正厅。

进门之后，苏钦月便看到苏钦白正殷勤地给老夫人揉着肩膀，语气温柔：“瞧着祖母今天气色不错，还好昨晚那场雨没有影响到您老人家，否则就是我们做晚辈的失职了。”

她看似关怀的话语中，实则暗含着对苏钦月的指责。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苏钦白的手臂，叹了口气：“每逢下雨，我的头就疼得厉害，昨晚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她看到苏钦月和沈深观进门，这才睁开眼睛，语气不悦地看着沈深观：“二哥儿如今也回来了，对你的媳妇可还满意？”

不等沈深观开口，梁氏便抢先说道：“怕是不满意的吧？二哥儿之前的婚约，可是威北将军家的嫡女。如今虽然退了婚，可这云州苏家……二哥儿，你别怕，若是不满意，就直接跟祖母说。反正你媳妇还没上族谱，没拜祖宗，事情总还有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