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账本风云

夜幕低垂，祥瑞阁内，气氛却因那本薄薄的账册而紧绷。杨婆子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苏钦月却未给她犹豫的机会，身形如风，疾步上前，一把便攫住了梁氏的手腕。

“你做什么？！”梁氏尖声惊呼，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苏钦月手腕一抖，那力道竟是将梁氏生生从抽屉旁扯开，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迟疑。梁氏被这股猝不及防的力道惊得心跳加速，心中真正生出了恐惧，她失声尖叫：“救命啊！杀人了！苏钦月她要谋杀长辈了！”

杨婆子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直到苏钦月清冷的目光扫过她，她才猛然回神，手忙脚乱地吩咐门外的小厮丫鬟们速速砸开冬雪苑的门锁。

任凭梁氏如何挣扎，如何嘶喊，此刻的冬雪苑孤寂无援，没有一个仆从能及时赶来帮她。她喊得嗓子沙哑，声音嘶裂，然而，那些被她视为救命稻草的账本，最终还是被苏钦月毫不留情地翻找出来。

事已至此，梁氏颓然跌坐在地，眼神中带着一种淬毒的怨恨，恶狠狠地盯向苏钦月：“苏钦月，你给我等着！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发誓，我定要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莫及！”

苏钦月大致翻阅了几页账本，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笑容在梁氏看来，却像是冰冷的嘲讽：“您还是先想想，怎么和祖母解释这笔糊涂账吧！”

她将账本递交给杨婆子，一行人便随着夜色，再次回到了祥瑞阁。

---

夜色正浓，老太太的精神已显疲惫。潘氏在一旁尽心伺候，特意到小厨房亲手烹制了一碗百合莲子粥，那份体贴与孝顺，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惹眼。

然而，不等账本呈上，梁氏“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太太面前，未语泪先流，指着苏钦月便开始声嘶力竭地哭诉起来：“母亲若是对媳妇有什么不满，倒不如直接免了媳妇统管家务的权力吧！竟让一个晚辈如此折辱媳妇，倒不如直接休了我，让我回娘家去算了！”

“哦？”老太太毕竟对梁氏信任多年，闻言眉头紧锁，回首审视地看向苏钦月，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这是怎么回事？”

梁氏见状，哭声更甚，语气愈发激昂：“如今她敢对媳妇动手，说不定明日就敢对您动手，母亲！”

“什么？！”老太太心头一震，未经深思便对苏钦月怒气更甚：“你竟敢对长辈动手？是谁教你的规矩？简直大逆不道！”

苏钦月却不慌不忙，面对老太太的滔天怒火，脸上没有半分退缩。她从容不迫地解释：“大伯母当时拦着不让孙媳拿账本，孙媳确实拉扯了她一把。是我鲁莽，但孙媳当时心想，若非账本有问题，大伯母定然不会那般阻拦。想着赶紧将账本呈到祖母面前，这才一时失了分寸。”

她说着，大大方方地转身，对着梁氏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大伯母，孙媳向您道歉了。”

如此坦荡的态度，反而让老太太觉得苏钦月光明磊落，心中那股无名火也消散了几分。她阴沉沉地瞥了一眼梁氏，这才沉声道：“行了，把账本拿上来吧。”

梁氏的“苦肉计”，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收场了。

---

账本被呈上来时，老太太正好放下手中喝完的百合莲子粥空碗。

然而，她还未翻阅完一本，老人家已气得双手颤抖，指着账本，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变形：“混账，简直是混账东西！怪不得郡王府日渐凋零，你总对我说，是因为二房拖累，为意哥儿治病靡费太多。可你就将家中账目做成了这般模样？！”

她猛地指向春日来的账目，怒不可遏：“一整个春天，郡王府中的防蝇虫开销竟高达近百两！你倒是和我说说，什么蚊香如此昂贵？！若我没记错，春后我还办了一场游园会，那蚊虫还咬伤了前来赴宴的安国公夫人，你告诉我，这百两花在了哪儿？！”

老太太已多年不曾亲自查账，梁氏平日里做账也因此疏于仔细。此刻，面对老太太的质问，她自然无从回答，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母亲明察，这事儿媳妇可不知情啊！定是下头做账的管事乱来，就是那个吕管事做的！采买这种小事，难道还要媳妇亲自来做不成？”

苏钦月此刻正站在老太太身后，指尖蘸着药油，轻轻按揉着老太太的太阳穴。她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轻柔却字字珠玑：“下头的人胡乱做账，也不敢做得这么荒谬吧？咱们云州做药商的人家都知道，管事做账，主子还是要用心查账的。只是不知大伯母是否平日太过忙碌，才疏忽大意，祖母莫生气。”

苏钦月轻柔的嗓音，像一缕清风，拂去了老太太心头的烦躁。

她纤指轻点，指向账本的另一页，语气依旧温和：“大伯母也并非全无用心。祖母办的这场游园会，想来大伯母定是用心操办了。既然花费了五百两之数，自是给了祖母体面。可惜了当时孙媳还没有嫁过来，不能一睹游园会的风采。”

苏钦月何尝不知，当日游园会上发生了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情？安国公夫人还有另外三位诰命贵妇，饭后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支起了桥牌。桌子没有提前准备，所以梁氏让人当场备下了一套说是上好的红木桌椅。结果宁安将军老夫人坐下没多久，身后的椅背突然断裂，差点儿将她从椅子上甩下去。众人查探之后才发觉，那哪儿是什么上好的红木椅子？分明就是普通人家用的以次充好，上了红漆的杨木！而且放在仓库多年，木头都腐朽了！

还好老太太在京中素有声望，众人又顾忌着去世的两位侯爷的颜面，这才没人多说什么。

如今老太太看到账本上所书当日游园会花费五百两，又怎会相信这笔荒唐的账目？

“砰——”

老太太这回，可是当真气急了。她猛地将一旁的空碗狠狠地砸向梁氏脚旁的地面，瓷器碎裂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吓得梁氏一个激灵：“母亲！我错了！都怪我用人不善，识人不慧，叫下头的人胡作非为，做出这等假账来！母亲，媳妇真的知错了。”

她试图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吕管事身上，这不失为一种聪明的做法。

然而，老太太又翻了翻账本，却不会被她随意哄骗了去。

此刻，老太太对梁氏失望透顶，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若不是此次我亲自查账，还不知府中要被你亏空到什么时候去。从今日开始，你将所有账本都交到我这里来，管家的几把钥匙也一并交过来。如今鸿哥儿成了婚，紧着要孩子。往后有的是你忙的时候，管家这种事，便无需你再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