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献艺

夜幕低垂，沈家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

厅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苏钦白率先举杯，众人自然纷纷响应，场面一时热烈非凡。

几杯热酒下肚，宾客们的话匣子也随之打开。苏钦白趁着这喧嚣的间隙，悄悄退席，去更换那身让她如坐针毡的衣裳。

苏钦月与沈深观并肩坐在老太太身旁，刚拿起筷子，便听到院中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孙媳胡巧兮见过祖母。今日阖家团圆，孙媳特意为祖母备下薄礼，恭请祖母笑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时瑞的夫人胡巧兮，正双手捧着一尊金碧辉煌的观音像，款款走入厅堂，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钦月是第一次见到胡巧兮，却已然感觉到她绝非寻常女子。

正三品的家世，端庄明丽的容貌，无一不昭示着她的不凡。这才是真正世家贵女的风范。

她的声音也如黄鹂般婉转动听。她身着一袭水烟色的长裙，衣料却是连京城都难得一见的极品长丝绣。

那尊纯金打造、镶嵌着各色宝石的观音像，本可以装在锦盒中呈上，她却偏偏要双手托举。

如此卖弄风头，比起之前的苏钦白，无疑要高明巧妙得多。

老太太见到金观音，心中自然欢喜。但她向来不喜庶出旁支，因此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客气而疏离：“瑞哥儿媳妇有心了。”

胡巧兮并未因此感到气馁，反而转身面向众人，笑靥如花地说道：“今日良辰美景，我家三爷特意嘱咐，让小妇人为各位献上一曲薄筝，以助雅兴。”

“好！”

话音刚落，便有人迫不及待地鼓掌叫好：“早就听闻，翰林学士家的家风严谨，男子习琴，女子学筝。今日能有幸聆听胡家小姐的筝音，实乃我等荣幸之至！”

胡巧兮仪态万方地走到筝前，优雅落座，弹奏起她最为拿手的曲目《白蛇传》。她指尖翻飞，将白娘子与许仙之间那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演绎得淋漓尽致，如泣如诉。

有人情不自禁地合着节拍，连连赞叹：“胡家小姐的筝技，素有‘盛京第一’之称，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本以为咱们沈家就要就此没落，没想到还是三爷更有出息，真是可喜可贺！”

他们越是夸赞庶出的沈时瑞，老太太的脸色就愈发难看。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老太太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三房上下，神色间皆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

眼见风头出尽，胡巧兮却并未就此罢休。

她反而抬起头，看向刚刚换好衣裳走出来的苏钦白，略带挑衅地说道：“我这三房庶出的孙媳都给祖母献艺了，难道堂堂郡王夫人，不打算也为祖母献上一份心意吗？”

不知为何，苏钦白依旧没有穿老太太给她准备的那件华服，而是穿着一身浅玫色的月临裙。这身衣裳与光彩照人的胡巧兮相比，实在是黯然失色，显得俗气不堪。

苏钦白在云州的时候，也曾学过琴棋书画。

尤其筝，几乎是每个女子必学的乐器。苏钦白自认为筝艺还算不错，但在胡巧兮面前，却实在有些相形见绌。

她有几斤几两，她的婆婆梁氏自然心知肚明。

所以，梁氏顺势接过了胡巧兮的话茬，笑里藏刀地说道：“实在不是我们不孝敬祖母，而是白儿这两日身子不适，实在太过难受了。之前为了筹备中秋宴，她就已经费了不少心力，前些日子又不小心伤了手，这几日都是在硬撑着，我这做婆母的，看着实在心疼啊！”

说着，她竟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了苏钦月：“不如这样吧，让二爷媳妇给祖母献艺，岂不更好？大家都知道，二嫂和咱们家白儿，都是苏家的嫡出小姐。二哥如今也在龙武营寻了个差事，想来在这样热闹喜庆的日子里，二嫂定然不会拒绝的吧？”

苏钦月顿时感觉到，就连身边的沈深观，也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自己。

她能说“不”吗？

胡巧兮明知梁氏是在找借口，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姿态，略带轻蔑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苏钦月：“二嫂，不如就由你来吧？咱们朝中的女子，几乎人人都会弹筝。想来二嫂比我年长一岁，筝技也定然在我之上吧？”

她掩唇轻笑，却难掩眸子里的嘲讽之色。

沈深观见状，立刻站起身来，附在苏钦月耳边，低声说道：“不如我去吧？”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苏钦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才疏学浅，实在……不会弹筝。”

“嗤——”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梁氏更是凑到老太太耳边，低声嘀咕道：“这可真是要丢尽咱们沈家的脸面了！”

然而，下一刻，苏钦月却忽然上前一步，对着众人温柔一笑：“我自幼跟随外祖，学过一些不入流的琴技，若是诸位不嫌弃，我愿为大家献上一曲，以庆祝今日的阖家团圆。”

嘲讽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

女子极少有学习古琴的。胡巧兮也没想到，苏钦月竟然会弹琴。

但她并不相信，一个云州商贾之女，能有什么高超的琴艺，因此只是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笑道：“也是，弹琴可不比弹筝，那是男子才会学的。你若弹得不好，大家也不会笑话你的。”

苏钦月并未理会她的挑衅，只是镇定地吩咐身边的丫鬟迟儿：“去准备好艾叶水和竹香，我要焚香洗手。还请诸位稍候片刻。”

看到苏钦月如此有条不紊，有模有样，沈深观的眼底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朗声说道：“天机，去取我父亲留下的那把梧桐焦尾琴。再取祖父赠予我的白玉长萧。今日，我愿与夫人共奏一曲，为大家助兴！”

谁也没有想到，外间传言，他们夫妻二人关系不睦。沈深观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主动站出来帮助苏钦月！

胡巧兮也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这可不公平！谁人不知，二哥的萧声是京中最妙？听闻二哥已经三年不曾吹箫，今日竟会为了二嫂破例？”

沈深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撇了撇嘴，说道：“又不是什么正式的比试，不过是图个乐子，给大家助助兴罢了。我的萧声是好是坏，大家都听一听，难道不成？”

他轻描淡写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引得下面一片叫好之声：“好啊！没想到今日竟然能有幸聆听意哥儿的萧声，真是太值了！”

苏钦月走到一旁，净手焚香。沈深观也紧随其后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她：“你打算弹什么曲子？一会儿你就跟着我的节奏来，就算弹得不太好，他们也不会注意到你的琴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