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破碎真相

当迟儿轻柔地揭下慢儿头顶的帷帽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泪痕斑驳的脸庞，触目惊心。苏钦月迅速递过一颗药丸，慢儿服下后，沙哑的声音才勉强从喉间挤出。她的眼神，带着刻骨的恨意，死死地钉在苏钦月身上，质问道：“是你……是你故意安排这一切，让我听见那些话的，对吗？”

“哎，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迟儿忍不住了，替自家夫人抱不平，“难道是夫人捂着那些人的嘴，不让他们说出那些丧尽天良的话吗？”

“无妨，让她宣泄一下也好。”苏钦月的目光始终那样温柔淡然，仿佛能洞悉一切，“或许在她心底深处，早已预感到这些，只是选择自我欺骗。如今我撕开了这层伪装，让她连一丝自我安慰的借口都没有了。此时此刻，唯有痛哭一场，才能让心底的郁结稍稍纾解。”她望向慢儿的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悲悯：“你本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可惜啊，生在这样的家庭。如今眼睁睁看着，你的父母手足都已将你抛弃。你还要替他们背负那些肮脏不堪的勾当吗？”

“你无非就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我指认他们。”慢儿的眼神洞若观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别以为你让我看清了真相，我就会感激你！”

这份出乎意料的倔强，反而让苏钦月对她刮目相看。然而，苏钦月的态度同样明确：“我从未指望你感激我。我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清晰可见——我想知道当年苏瑞被你父母卖给了谁。若你早早告诉我，我也无需舟车劳顿，白跑这一趟。不妨直言，此番回去，他们必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即便对于律法条文，苏钦月也了然于心，字字珠玑：“依照我朝律法，他们买卖人口多年，早已罪无可恕，人头不保。所以，此刻是否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已不重要，将他们送入牢狱之中，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在慢儿痛苦挣扎的眼神中，苏钦月已然不打算再给予任何人任何机会：“我给过你机会的。慢儿，你必须明白，是他们放弃了你，而不是我。我当然希望你会因此对我心生感激，然后告诉我苏瑞的下落。我欣赏你的性情，只要你肯开口，就能免去所有痛苦，日后做我身边的大丫鬟。可如果你不愿开口……”

苏钦月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就做好被我磋磨一辈子的准备吧。正如你父母所想的那样，你没有遇见一个好主子。有些人，有些命，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她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对某种无法言说的命运感慨：“你也可以出去看一看！他们一家人此刻正围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享用着最后的团圆饭。如果你想和他们团聚，现在就可以去，这是我给予你最后的机会，此后便再无可能。”至少，苏钦月从未真正体会过一家人围炉而坐，那种其乐融融的惬意与和睦。这已是她所能给予慢儿的全部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慢儿的身体并未挪动半分。她的眼神虽然也投向了正屋里那一家人——他们围坐在一起，开心地享用着苏钦月和沈深观吃剩的饭菜，画面其乐融融。可慢儿的心底，却是彻骨的寒凉：“或许夫人说得对。他们从不曾将我视为家人，如今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快乐地生活着，唯独我，守着我自以为是的亲情，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

“我输了。”这一切的一切，彻底击垮了慢儿最后的防线。她最终向苏钦月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无奈：“我告诉你，他们把苏瑞卖给了什么人！”

苏瑞来到赵家，是在十年前，那时的慢儿不过九岁光景。但她很早就清楚，自己的父母是靠什么营生过活的。只是第一次见到，苏瑞那个还未满周岁的孩子，出现在家中，还是让她心头一颤。赵熊夫妇将苏瑞交给慢儿照看了好些日子，她也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听明白了，苏瑞竟然是从云州苏家而来，而且身份非凡，竟是那个声名显赫的药商苏家的嫡子！

只是对于苏瑞为何会流落到他们家，赵熊和兰花夫妇都对此讳莫如深，闭口不谈。让慢儿觉得奇怪的是，以往父母帮人买卖孩子，大笔钱财都是从卖家那里得来的。但这一次，随同苏瑞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大笔银两！

苏瑞来到家里一个月后，赵熊夫妇就为他找到了一对新的父母。那对夫妇家境富裕，经营着当铺生意。他们生活在战火纷飞的北境良州城，刚出生的孩子因战乱而失踪，所以便想买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回去。赵熊对这桩生意显得格外高兴，他曾无意中提及，卖掉苏瑞的人希望将他送得越远越好。

就这样，当时的苏瑞被那对庞姓夫妻以高价买走了。

说到这里，慢儿反而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突然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轻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钦月也蹲下身来，与慢儿平视，目光柔和：“你知道，那对夫妇叫什么名字吗？”

慢儿摇了摇头：“只知道他们姓庞，好像是开当铺的。其余的事情，我一概不知。”良州，姓庞，又是开当铺的——这样一来，其实并不难查了。

“哈哈哈！”

忽然之间，正屋里传来了赵家人欢快的笑声，与此刻的压抑氛围形成鲜明对比。慢儿眼底的痛苦，越发浓重了几分。苏钦月亲自上前，将慢儿从地上扶了起来：“我答应你的事情，便不会反悔。从此刻开始，你便和迟儿一样，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了。日后不会再有人欺辱你，只要你还跟在我身边，对我忠心不二，那么迟儿有的，你也一定会有！”

说着，迟儿也从包裹里寻了一套与自己身上款式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递给慢儿：“其实夫人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你说你坚持了这些日子，非要和夫人作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