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毒亦乐

啧。
楚琼不耐烦地拉下袖子，遮住手腕上并不存在的伤痕。
就这点下三滥的伎俩，也敢在她面前卖弄？
那肥胖如山的婆子见楚琼始终沉默不语，眼中轻蔑之色更甚。
“哼，装模作样！”她在心中暗骂。
听闻二小姐昨日回去向夫人哭诉，说三小姐顶撞她，让她颜面扫地。
她今日特意赶来，本以为能看到三小姐痛哭流涕的样子，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懦弱，真是白跑一趟！
“三小姐，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厨房为您熬制的补汤。”胖婆子皮笑肉不笑地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凑到楚琼面前，语气强硬，不容拒绝，“喝了它，然后便欢天喜地上花轿吧。”
楚琼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刀般扫过她那张堆满横肉的脸。
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喝了它，还能‘欢天喜地’吗？怕是想让我一命呜呼吧？”
胖婆子脸色骤变，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楚琼，强行将汤药灌了下去：“三小姐，您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那粗壮如树根的手掌死死钳住楚琼的下巴，滚烫的药汁尽数灌入楚琼口中，溅湿了衣襟。
“呸！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胖婆子啐了一口，冷笑道，“三小姐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鬼！到了东宫，就得乖乖听话——去把太子书房里，那本黑色封皮，金色墨字写着上月初八的密函偷出来给老奴。七日之后，老奴自会去东宫找您取。”
楚琼被呛得咳嗽不止，下巴上刚刚结痂的伤口也被胖婆子粗暴的动作崩裂，殷红的鲜血顺着胖婆子的手蜿蜒流下。
毒药入喉，楚琼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中反而升起一丝想笑的冲动。
在她面前玩毒？
呵，真是班门弄斧，不知死活！
不过，她倒是对胖婆子的话有些好奇。
“我能活到七日之后？”她饶有兴致地问道。
“只要您乖乖听夫人的话，三小姐自然是想活多久活多久。”胖婆子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白瓷碗，仿佛在暗示楚琼的命运已经掌握在她们手中。
楚琼更加惊讶了。
要知道，前四任太子妃，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天的。
胖婆子，或者说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楚卫氏，究竟有何把握，能让她成为这其中的例外？
“日后，自然还有需要三小姐的地方，到时候三小姐只需静候佳音即可。您若是识相，不仅能好好地当您的太子妃，就连韩姨娘也能跟着享福。”
韩姨娘，是原主的生母，原本只是个卑微的通房丫头，后来才勉强被抬为姨娘。
楚琼闻言，不由得轻笑出声：“呵，这是在威胁我？”
胖婆子也跟着笑了，那张臃肿的脸上堆满了谄媚之色，实则凶狠至极：“只许您威胁将军府？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楚琼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过了许久，她才渐渐收敛了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她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胖婆子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房间，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楚琼微微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被打得通红的手，心中暗骂：奶奶的，这老女人的脸皮还真够厚的！
“啊！！！”胖婆子捂着脸上那小巧秀气的通红掌印，愣了半晌，随即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你个小贱人，竟敢打我？！”
胖婆子是将军夫人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夫人一起长大，在整个将军府里，谁不得敬她三分？
就连夫人，也从未打过她一下！
她简直气疯了，怒火中烧，张牙舞爪地朝楚琼扑了过去。
楚琼身形一闪，灵巧地躲开了胖婆子那肥胖笨拙的身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家小主子昨天被我气成那样，都没敢碰我一根头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真当我是好欺负的病猫不成？”
“别以为给我灌了毒药，我就会乖乖地任你们摆布。我这条贱命，死了也就死了。至于我娘，她就我这么一个依靠，若是没了她，或者让她生不如死，倒不如让她同我一同去了的好。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堂堂正正的嫡妻。”
“不就是死吗，呵。”楚琼微微俯身，走到那撞在桌角上疼得呲牙咧嘴的胖婆子面前，轻轻拍了拍她那张皱巴巴的小肥脸，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真当老娘没死过啊？”
那张布满深红色疤痕的脸，距离胖婆子的脸只有短短的三寸。
那似笑非笑、冷漠至极的表情，让这张原本就丑陋不堪的脸变得更加诡异，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般。
胖婆子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恐惧。
那只素白泛红的小手，怜爱似的轻轻抚摸着胖婆子红肿的脸颊，声音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给我搞清楚一点，现在是你们求我办事。”
“既然是求我……呵，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

楚琼上轿的时候，是由胖婆子亲自搀扶上去的，姿态恭敬，低眉顺眼，仿佛之前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般。
胖婆子这反常的举动，让许多不明所以的下人们都感到十分疑惑。
而那些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婆子们，则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胖婆子将楚琼送上轿子，摸着自己那红肿的脸颊，脸上的戾气再也压抑不住，几乎要溢出来了。
“呸！”她忍不住朝着轿子的方向啐了一口。
小娼妇！
现在就让你得意，等毒发的时候，看你还有什么好下场！
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欣赏欣赏楚琼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涕泗横流、狼狈不堪的丑态！
楚琼盖着盖头，端坐在轿子里。
待轿帘落下之后，她才悄悄给自己切了一下脉。
脉搏并无异常，只是略微有些莫名的急促，但那怪异的感觉很快便消失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楚琼精通毒术，但把脉的水平却十分普通。
她摸不出脉象有何问题，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喝下那碗汤药之后，身体所产生的微妙变化——除了心跳加速，还有四肢不受控制的酥麻，以及心口处火烧火燎般的灼痛感，持续了大约两刻钟，这些症状才渐渐消退，直至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楚琼心中略微有些兴奋。
这些症状，完全符合她爷爷收藏的一本古籍中，所记载的古代皇室用来控制暗卫，以及大户人家用来控制死士的毒药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