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惑心

京都，华灯初上，夜色如墨。东宫门前，两道身影鬼鬼祟祟，似在密谋着什么。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如同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绕着过往的行人。

阿月，东厂二把手，一个多月前就察觉到京都有人暗中兜售一种能够迷惑人心智的禁香。他对这种香气十分敏感。他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同猎鹰般锁定了那两人。

“拿下！”阿月一声令下，隐藏在暗处的东厂番子们蜂拥而上，干净利落地将那两人制服。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东厂番子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奔波于京都的大街小巷。他们发现，觊觎皇太女殿下美色与权势的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有人不惜重金，想要买通东宫的宫人，妄图在殷小可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有人则是一掷千金，涌入玉肌阁，只为让自己变得更加出众，希望能被皇太女殿下选中。

阿月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在胸中燃烧。

这几天，东厂上下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们都察觉到，自家这位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二把手头头，最近心情似乎格外糟糕。那些妄图通过歪门邪道来勾引公主殿下的男子，更是倒了大霉。

长相丑陋，妄图玷污公主殿下眼球的，赶走！

年纪太大，妄想老牛吃嫩草的，赶走！

好色风流，姬妾成群，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的，赶走！

品德不行，情操不行，才学更不行的，统统赶走！

在殷小可面前，阿月永远是那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但在世人眼中，他却是心狠手辣，杀伐果断，是公主殿下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利剑。

一时间，就连那些劝说殷小可选侍君的折子都少了不少，让殷小可难得清净了几日。

这日，一位大臣气势汹汹地来到殷小可面前，弹劾阿月。

“殿下，那阿月竟然妄图左右您选侍君，简直是居心叵测啊！”

自古以来，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帝，想娶谁，想纳谁，都轮不到一个阉人来指手画脚！阿月如此行径，分明是狼子野心，想要往君王的后宫里安插自己的人！

大臣义愤填膺，信誓旦旦，他觉得，皇太女殿下肯定无法容忍阿月的行为。

谁能容忍一个阉人对自己的婚事指手画脚呢？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没有对这些奏折和画像发表任何意见！

然而，出乎大臣意料的是，想象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发生。

他们的皇太女殿下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梢，眉眼间那玩味的神态，让大臣有刹那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当今圣上。

大臣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居心叵测？”殷小可轻启朱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硬着头皮道：“殿下虽然和阿月一同长大，却也不能不辨忠奸，随意信任啊！殿下您年纪还小，可不能被他蒙蔽……”

殷小可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是本宫让他这么做的，你有意见？”

大臣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阿月觉得那些人都是歪瓜裂枣，配不上本宫，本宫亦是如此认为。”殷小可托着腮，漫不经心地问道：“阿月是奉本宫之命，替本宫分忧。怎么到了齐大人口中，就成了居心叵测？”

“本宫没同意让齐大人的儿子入主中宫，本宫就成了不辨忠奸？”殷小可语气淡淡，却让大臣倏地一惊，慌忙跪下来磕头告罪。

殷小可真正开始插手政事、每日上朝的时间并不长，因此，很多人都不怎么惧怕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但是他们却忘了，虎父无犬子。皇上如此坚定地选择殷小可作为储君，又怎么可能没有过人之处呢？

当天，齐大人就充分地领略了皇太女的“过人之处”——他因挑拨离间，陷害忠良，被带到金銮殿前，狠狠地打了三十廷杖。

宫廷廷杖，可不是一般的疼痛！

十下就能见血，三十下下去，那位齐大人已然血肉模糊，至少两个月都无法下床行走。

“殿下此举，有些过于严苛了。”阿月有些不赞同地说道。

殷小可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头来，看着阿月，反问道：“你难得过来一趟，就是要跟我说这些的？”

阿月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可你做的，不也一样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殷小可气得扔掉了手中的笔，抱怨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简直就是双标！

阿月叹了口气，起身将笔捡起来，轻轻地放在殷小可面前。

“这些事情，我来办就好。”他轻声说道：“会脏了殿下的手。”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他的殿下不能。

殷小可望着自己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咬了咬嘴唇，忽然抬手一把揪住阿月的衣领，“你是怎么想的？”

阿月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殷小可为何突然发问。

旁人都说，月大人是公主殿下最忠诚的一条狗。可提起这条“狗”，却无不让人心惊胆战，噤若寒蝉。

但此刻，阿月脸上透露出的迷茫却是显得格外单纯无辜，稳重的气质褪去，才让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殷小可莫名感觉心跳有点快。

“就……你把他们都赶走了，我，我娶谁呀？”殷小可有些结巴地问道。

阿月默了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嗯？”殷小可追问道。

“……没全都赶走。”阿月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道。

“属下挑选了一些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性情温和，长相也不错的……倒是勉强能配得上殿下。”

殷小可这才想起来，自己桌子上，此类的奏折的确少了一大半，不过也仍旧还有两三本掺杂在其中。她当时只以为是一些漏网之鱼，阿月没能全部拦截下来，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故意的。

“……”殷小可缓缓松开了手。

不知为何，心里更气了。

但是却又理不清其中的原委，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腔里不上不下，憋闷极了。

“那按照月大人的想法，本宫选谁比较好？”殷小可重新拿起笔，看着他问道。

阿月望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但凭殿下喜欢。”

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些人，随便一个都足够优秀，足以匹配她的身份。

殷小可：“……”

然后，阿月就被赶出去了。

这还是两人相识十载以来，头一次闹矛盾。一些大臣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立马兴致勃勃地领着自己的儿子前往东宫，想要在皇太女殿下面前露个脸。刚刚清闲了些许的殷小可，再次焦头烂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