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魇醒

苏小颜缓缓起身，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强忍着窒息感，再次挪动脚步，站定在那人面前。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沉睡的猛兽。她一边熟练地摆弄着茶具，一边轻声说道：“这道菜，许将军也曾钟爱。记得当年我们三人被困于瑶山之巅，那一年光景，许将军时常亲手为皇后娘娘烹制……”

话音未落，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错，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手中的茶壶也险些滑落。她慌忙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陛下恕罪！臣妾……臣妾罪该万死！”

站在一旁的薛公公早已冷汗涔涔，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那道菜，的确是皇后娘娘的最爱。每当皇后娘娘食欲不振时，都是陛下偷偷亲自下厨，精心烹制，再命人小心翼翼地送过去。

凝贵妃这番话，无疑是狠狠地戳中了陛下的逆鳞，而且是毫不留情地往死里戳。

许将军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往事，是陛下心中最不容触碰的禁忌。谁敢提及，必将承受雷霆之怒。

果然，话音刚落，苏小颜便感到喉咙仿佛被一根冰冷的银针刺穿，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她的嘴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噗噗”声，仿佛血液在喉咙里沸腾，想要冲破束缚。

这突如其来的杀意，瞬间将整个书房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之中，周围的宫女和太监们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景凌瘾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一团淡淡的赤金色雾气笼罩着他，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走出的魔神。

他明明有着一张俊美无俦、宛如神祇般的容颜，此刻却如同恶魔般阴鸷可怖。他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满脸惊恐的苏小颜，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让人心惊胆战。

“呜呜呜……呜呜！”

苏小颜绝望地跪倒在地，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此时，她才幡然醒悟，自己从头到尾都不过是这个男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可以随意牺牲的弃子。

苏家掌控着一部分兵权，如今终于被彻底铲除，而她，也失去了最后的价值。

景凌瘾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他早已对她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抬起脚，穿着龙纹靴的脚狠狠地踩在苏小颜的背脊上，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无情的字眼：“多嘴。”

“噗！”苏小颜再次喷出一口黑血，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双手紧紧地捂住小腹，头上的奢华朱钗散落一地，精致的五官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变形。

皇帝弑杀成性！

这是宫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所以无论是守在门口的侍卫太监，还是站在一旁的薛公公，都如同寒冬腊月里的鹌鹑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陛下……臣妾……臣妾怀了您的孩子……”苏小颜的声音含糊不清，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

景凌瘾用一种俯视蝼蚁般的眼神看着脚下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充满嘲讽的冷笑：“孩子？朕从未碰过你。”

苏小颜用尽最后的力气，含糊地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她……她方才和我说……她和你的每一天……都觉得恶心……你对许将军……施行了宫刑……她恨不得……杀了你……哈哈哈……”

最后的笑声，含糊不清，却又充满了诡异和疯狂，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没过多久，她的气息便彻底断绝。

就在这时，皇后的贴身宫女白术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她带来的消息，却如同晴天霹雳般，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五雷轰顶。

“陛下！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她自尽了！！”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般，瞬间将景凌瘾彻底击垮。他冰冷嗜血的目光瞬间变得惊恐万分，高大的身躯也忍不住踉跄了一下，随后他便如同疯了一般，冲出了书房。

大尊贞令五年，冬，肃帝驾崩，与昭穆皇后合葬于宣陵，结束了短短五年的暴政王朝。

民间流传着一个传言，昭穆皇后自尽身亡后，肃帝一夜白头，抱着她的尸体整整四天五夜，不吃不喝，如同疯癫，最后暴毙于漫天飞雪之中。

两具尸体紧紧相拥，无论如何都无法分开……

百姓们心怜皇后娘娘，她曾多次在瘟疫和水灾等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而对于暴君的死，他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感到无比的庆幸和解脱。

……

苏府

“小姐！小姐！醒醒！外面开始做法了！是舒姨娘派来的法师！”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将苏慕凝从沉睡中唤醒，但她的第一个反应却是蜷缩起身子，紧紧地抱住自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可怕的噩梦，心脏依旧在剧烈地疼痛着。

“小姐？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长着一张稚嫩可爱的脸庞，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白秋？”苏慕凝不可思议地倒吸了一口气，她记得很清楚，白秋很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后来一直都是白术在身边伺候。

她连忙低下头，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发现它们比记忆中要小了很多，脸颊也变得圆润了起来，不再像后来那样清瘦。

“镜子！我要镜子！”她猛地从床榻上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铜镜前，一张灵气十足、清秀稚嫩的小脸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她的眼眸明亮清澈，如同冬日里的雪花般纯洁无瑕，乌黑亮丽的秀发柔顺地垂落在胸前，头上只简单地簪着一支玉蝴蝶簪。

难道……难道她重生了？

“现在是什么朝代？皇……皇帝是谁？”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激动。

“现在是大厉四十五年，您今年十四岁呀，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白秋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十四岁？”苏慕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捂住嘴，喜极而泣。她真的重生了！她回到了十年前！苏家现在还好好的，还没有被满门抄斩！不过……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柳姨娘……还活着吗？二哥哥在府中吗？”她记得，这个时候的景凌瘾应该十七岁，虽然前世的那些磨难她无法改变，但现在或许还来得及拯救她的娘亲。

“柳姨娘好好的啊！不过二公子在六年前就离开了苏府。小姐，你……你怎么了？是真的中了邪祟了吗？”白秋的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什么？二哥哥六年前就离开了？他应该在苏府才对啊！”苏慕凝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难道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凌瘾十一岁的时候还没有被发现身世，一切的磨难也还没有开始。

“姐姐，方才我娘特地叮嘱，要您千万不要出去。否则法事就不灵验了，您身上的脏东西也去除不了！”

门口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梳着精致的发髻，戴着奢华耀眼的朱钗，还有着一双我见犹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虽然年纪尚小，但也能看出她已经拥有了与年龄不符的性感曼妙的曲线。

“苏小颜？”苏慕凝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前世的仇恨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姐姐？”苏小颜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装出一副紧张关切的模样，轻声说道：“是不是又犯头疼了？这就是邪祟作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