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帝王心

簌簌的雪花无情地飘落，徐梦欣孤身立于厚厚的积雪之中，双手还残留着夫君温热的鲜血。她呼吸急促，胸腔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声音也变得嘶哑，“只要我去见他，他就能放过我的夫君吗？”

身旁的太监忠保，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缓缓推开了凤仪宫那厚重的宫门，顿时，一股暖流扑面而来。

徐梦欣的心猛烈地颤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目光落在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上。自从退亲之后，除了偶尔进宫接受诰命，她便再也没有踏入皇宫半步。

一是为了避嫌，二则是她实在不愿回忆起那些不堪的过往。司树晃，当今的新帝，曾经是她的未婚夫……

四年前，太子司树晃遭人陷害，皇帝震怒，废黜了他的太子之位，并将其流放边疆。徐家为了自保，急于与司树晃撇清关系，便向陛下请求退婚。

徐家这一举动，无疑向朝堂上下宣告了司树晃的彻底失势，众人纷纷倒戈。司树晃也从此一蹶不振。

谁又能料到，四年后的今天，逆王发动叛乱，而司树晃率领军队，平定了京都的叛乱，铲除了逆贼，稳定了朝局，并顺利登基称帝。

新帝登基后，便烧了四把火。而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徐梦欣的夫家，理由是与逆王有所牵连。

徐梦欣并不愚蠢，这一路上，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最终将她引向了那个人。她不明白司树晃究竟想做什么。

或许是羞辱？为了报当年之仇？但眼下，似乎也只有司树晃能够宽恕她的夫君了。

徐梦欣紧紧地攥着双手，脸色苍白地迈步走入宫殿，身后的殿门随之缓缓合上。

片刻之后，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欢愉之声骤然在殿内回荡。

徐梦欣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早已为人妇，又怎会听不出这是什么声音？

“陛下，您真坏~”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

紧接着，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笑声在殿内回荡。

侍奉在侧的宫女们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神情淡漠。

只有徐梦欣僵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她充耳不闻，仿佛时间都凝固了，直到一炷香燃尽。

一声清脆的摇铃声响起，宫女们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鱼贯而入。

徐梦欣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道身影便撩开那层层叠叠的幔帐，走了出来。

那双墨色分明的眼睛扫过她时，微微眯起。

男人随意地披着一件云纱外衣，敞开的衣襟露出精壮完美的躯体，上面还残留着晶莹的汗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缓缓滑落。他的五官如同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凤眼，四年未见，他已经褪去了青涩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久经沙场的凌厉与肃杀之气。

“庄夫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冷的嘲讽，似笑非笑。

徐梦欣的心猛地一颤，她缓缓闭上双眼，然后猛地跪了下去，“臣妇徐梦欣，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安。”

臣妇……

是啊，她现在已经是他的臣子的妻子了。

司树晃轻啧一声，走到卧榻前坐下，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了一杯酒，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朕是庄夫人，就会每天吃斋念佛，祈求上天不要开眼，让朕死在战场上。又怎么会祈求朕万安呢？”

徐梦欣看着他脸上那抹薄凉的笑容，心头一沉，“陛下乃是福泽深厚之人，天命所归，臣妇岂敢如此妄言。”

她竭力压低自己的姿态，因为她不清楚司树晃到底想做什么。但眼下，不激怒他，似乎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当初他们分开的时候，是那样的难堪。

她还说了那些决绝而羞辱他的话。

司树晃想要报复她，那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他手里轻轻摇晃着酒杯，眼帘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庄夫人真是能屈能伸啊。”

说完，他抿了一口酒，然后眼皮一抬，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墨色分明的眼睛里明明带着笑意，却裹挟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凉意。

徐梦欣的呼吸一窒，她将身子伏得更低，跪得也更加恭敬。

司树晃的嘴角微微勾起，“也多亏了庄夫人当初的那番话，要不然朕也不会在戍守边疆的时候，每夜都辗转反侧，就算屡次陷入险境，也是抱着一定要回到京都的念头，支撑着朕一路走下来的。”

“你当真是朕的功臣啊。”

最后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太过讽刺。

徐梦欣的指节已经攥得发白，“当初的事情，都是臣妇的过错，但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往事不必再提，还请陛下宽宏大量，饶恕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