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孽缘起

宋芝瑶只觉得顾齐烷今日的举动着实令人费解，她飞快地瞥了顾齐烷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注意力立刻被周氏推到面前的那叠厚厚的书册吸引。

顾齐烷见状，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看见他的时候，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似的。可一听到要相看人家，立刻就满眼放光，恨不得马上敲定婚事。难道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别人吗？

“表妹进来这么久，莫非是没看见我站在这里？还是说，表妹天生眼高于顶，目中无人？”顾齐烷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宋芝瑶停留在画册上的视线微微一顿，原本就对顾齐烷颇有怨气的她，此刻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碍于周氏在场，她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对着顾齐烷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芝瑶见过表哥。”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周氏也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疑惑地看了顾齐烷一眼，不明白这个平日里最不拘泥于繁文缛节的儿子，今天为何如此吹毛求疵，斤斤计较。想起宋芝瑶来之前，顾齐烷曾几次三番挑剔画册上人物的毛病，周氏便将顾齐烷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

“这丫头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顾齐烷闷闷地应了一声，在她看来，一心想着嫁给别人，和得罪他没什么区别。

周氏闻言，眉头紧锁，“你再怎么说也是当表哥的，怎么如此小肚鸡肠？活了这么大，就只会为难一个小姑娘不成？”

宋芝瑶这姑娘，虽然她并不十分喜欢，但也算安分守己，应该不会主动招惹是非。而自家儿子，她更是了解，看似冷漠无情，实则人情世故样样精通。想来想去，多半是两人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

“你啊，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便是。再说，她不过是个孤女，过些日子就要嫁出去了，就算你不喜欢，也忍忍，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不然有你好看的。”

说完，周氏转过头，对着宋芝瑶温和地说道：“你表哥心情不太好，并非有意为难你。这些画册上是京城里所有适婚男子的画像，家世都不错，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宋芝瑶偷偷扫了一眼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顾齐烷，对着周氏勉强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表哥近些日子为了兄长的事情四处奔波，定是累坏了。而芝瑶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表哥，确实是芝瑶礼数不周。”

既提到了顾齐烷帮她的忙，又主动承认自己有错在先，宋芝瑶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周氏听了，眼底也多了几分满意。

“他呀，你跟他相处少了，其实就是这么个脾气，别说你了，就连我也经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周氏无奈地说道。

宋芝瑶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清浅的笑意，并未接话。

她微微垂下眼眸，在周氏的指引下，看着眼前的画像，一张张看过去，却觉得每张都乏善可陈。周氏在一旁絮絮叨叨地介绍着，“这个样貌是差了点，但胜在家中人口简单，而且品性也好。”

“这个……”

宋芝瑶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边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告诉周氏，她现在根本无心嫁人。

见宋芝瑶还真的认真地挑选起来了，顾齐烷径直走到门外，不知去向。等到周氏和宋芝瑶终于从画册中抬起头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现在，或许是个好机会。

宋芝瑶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对周氏说道：“姨母，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周氏有些惊讶，“你说。”

宋芝瑶再次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我现在暂时不打算嫁人，我想等与父亲母亲团聚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

周氏的目光落在宋芝瑶的脸上，那双饱经岁月洗礼的眼睛里，充满了锐利的光芒，仿佛能够看穿她与顾齐烷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周氏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确实，女儿家出嫁，还是父母在身边比较好。只是……”宋家人恐怕很难再回来了，周氏不忍心打击宋芝瑶，转而安慰道：“你可以先相看着，等你母亲父亲回来了，再让他们帮你把把关也不迟。”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宋芝瑶要是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

她沉默下来，画像上的人脸在她眼中都变得模糊不清，没有一张能够真正进入她的视线。当她翻到下一张时，上面赫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顾齐烷的脸。

见了鬼了！

宋芝瑶吓得惊恐地后退一步，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陌生人，五官与顾齐烷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宋芝瑶只觉得心烦意乱，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周氏说道：“姨母，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了吗？”

周氏关切地问道：“可有看中的？若是没有的话，我一会儿让人将这些画册送到你那里，等你什么时候挑选好了再告诉我，不急的。”

宋芝瑶毕竟年岁尚小，在周氏这一番软硬兼施的攻势下，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见周氏心意已决，知道自己难以逃脱的宋芝瑶索性从画册中随意抽出一张，“姨母，那就这个人吧。”

周氏接过画册，打开一看，“路淮山？”

“路淮山是太医院院使之子，在这群人里也算是不错的了。我和顾齐烷之前也曾相中过他。”

从周氏那里出来的宋芝瑶，脚步飞快地向前走着，速度快到三七需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宋芝瑶只觉得心底郁结着一团无名之火，周氏再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在婚事上插手也无可厚非，可是顾齐烷又算是什么东西？！

睡了她却不想负责，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宋芝瑶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等等，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是一场交易吗？那她现在在这里生什么气？

对，一定是那个人太过狂妄自大，竟然还想干涉她的私事，简直可恶至极！

三七终于追上了宋芝瑶，气喘吁吁地问道：“小姐，可是夫人跟您说了什么？您看起来怎么这么生气？”

宋芝瑶沉着脸反问道：“我有生气吗？”

三七用力地点了点头：“有啊。”

“……”宋芝瑶顿时语塞，闭上嘴巴，继续往前快步走着。

“也不知道宋小姐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看起来红光满面的。”

一道阴阳怪气又令人不舒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宋芝瑶停下脚步，抬眼望去，看到的是瘦了一大圈的顾炎。他穿着一身松垮垮的衣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翩翩风度。这是两人彻底撕破脸皮之后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