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谁人怜

“父亲临终前曾嘱咐我，若有机会，务必施以援手，助宋家一臂之力。”顾齐烷语气低沉，目光如炬，“芝瑶，这便是我的答案。”

从“天上人间”走出，迎面扑来的便是阴冷的细雨，夜风肆虐，宋芝瑶不禁打了个寒颤。不一会儿，赵维便驾着马车赶来，车厢内才稍稍暖和了些。

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难怪先前顾齐烷不愿将调查到的真相全盘托出，原来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风险。

宋芝瑶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世子，你本可以置身事外的。”

良久，顾齐烷的目光落在宋芝瑶身上，他语气坚定，“宋家清正廉明，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柔和，“更何况，我也有私心。”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少了往日的炙热与侵略，却多了一份令人安心的暖意，像是在寒冷的冬夜，一位孤身夜行的旅人，突然望见远方亮起的一堆篝火。

宋芝瑶再次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再追问下去。

宋芝瑶语气郑重，“无论此事最终成败与否，世子，芝瑶都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此生我都会竭尽全力去满足。”

顾齐烷心意已决，宋芝瑶知道自己再劝也是徒劳，她承认自己怀有私心，渴望与父母团聚，但顾齐烷此举无疑是以身犯险，这份恩情，她没齿难忘。

马车内，在顾齐烷一声轻笑后，又恢复了安静。

这一路上，顾齐烷倒是规规矩矩，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半夜，宋芝瑶便开始发烧。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将她和哥哥带到了镇国公府。

“瑶瑶，以后要乖乖地待在这里，听哥哥的话，认真读书，爹娘很快就会来接你的。”

“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哭鼻子。我家芝瑶已经七岁了，再哭会被人笑话的。”

“要多给爹娘写信。”

爹娘还有哥哥，所有人都呼喊着她的名字，宋芝瑶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喊道：“爹，我和哥哥好想你们。”

“娘，你什么时候回来接芝瑶？”

三七为宋芝瑶擦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面露心疼之色，她比宋芝瑶年长两岁，自然知道当初她刚离开父母时，是如何艰难地熬过来的。

赵嬷嬷没料到宋芝瑶的病情如此严重，“小姐出门时，你们怎么不提醒她今天天气不好，要多穿些衣裳？”

“大夫怎么还没来？”

以前在择荇院中，只有三七和宋芝瑶时，身体稍有不适也不敢声张，生怕给镇国公府带来麻烦。

现在赵嬷嬷在这里，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吩咐白前连夜出去请大夫。

想当初她在周氏身边伺候时，可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三七起初想阻止，但看到宋芝瑶烧得失去意识的模样，还是狠下心来，小姐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她这哪里是发烧，分明是被胸中积压多年的苦闷压垮了，再加上受了寒风侵袭，才会昏迷不醒。

等大夫诊脉开药，三七亲自将药给宋芝瑶灌下去时，天已经大亮。

一夜未眠的三七不敢休息，宋芝瑶刚喝下药，必须时刻关注，若是一刻钟后能够退烧，才能稍稍放松警惕。

让赵嬷嬷、白前、白薇都去休息后，三七独自守在床边，不时地替她更换额头上的湿毛巾。

或许是太过疲惫，三七坐在床边不停地打盹，最后一次换过毛巾后，她终于沉沉睡去。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赶紧触摸宋芝瑶的额头，发现毛巾早已干透，而宋芝瑶身上的温度不仅没有降低，反而比之前更高了。

三七顿时惊慌失措，“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去找大夫！”

白前、白薇刚到择荇院不久，不敢睡得太死，听到呼喊声，立刻跑了过来，“三七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不能乱了阵脚。三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白前，你立刻出去请大夫；白薇，你重新熬一副退烧药。”

赵嬷嬷姗姗来迟，她看了一眼宋芝瑶烧得通红的脸颊，又摸了摸额头的温度，“这可不得了了，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三七，你从井里打一盆凉水来，给小姐擦身体，这是个老法子，只是会让小姐受点苦。我去将此事禀告夫人。”

三七点了点头。

赵嬷嬷急匆匆地离开了，“这宋小姐可别真出什么事啊。”

赵嬷嬷赶到时，顾齐烷正在与周氏商议事情。她三言两语地说明了宋芝瑶的状况，周氏还未开口，顾齐烷便猛地站起身，动作间碰倒了周氏新收的一套琉璃茶具。

周氏欣慰地笑道：“清无终于学会关心弟弟妹妹了。”

周氏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以往顾齐烷总是对府上的弟弟妹妹冷着一张脸，吓得他们都不敢靠近，她也曾劝过顾齐烷几次。

顾齐烷当时答应了，但下次依然我行我素。

为此，周氏没少操心。

赵嬷嬷皱着眉头说道：“世子确实长大了。只是宋小姐那边，夫人，您看该如何是好？这病来势汹汹，奴婢就怕……宋小姐的身体承受不住啊。”

周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沉吟道：“让人拿着我的令牌，去宫里请御医。”

赵嬷嬷正要转身离开，

周氏又叫住了她，“不，先去路家看看，问问路老太医是否愿意前来。”

赵嬷嬷感到有些诧异，“那路老太医可是官居太医院院使，平时只为陛下诊病，能请得动他吗？”

周氏解释道：“上次我让芝瑶挑选夫婿，她自己选中了路老太医之子路淮山。这次请他出诊，也是想着让路家人顺便相看相看芝瑶。”

“若是路家也有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无意，此事也就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也不会让两家人日后见面时感到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