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爹爹

骤然间，厅堂狂风怒号，阴气如同破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供桌之上，几支白蜡烛在狂风中摇曳不定，光芒忽明忽暗，却顽强地不肯熄灭。阴冷的风裹挟着燃烧殆尽的纸灰，在空中肆意飞舞，让人难以睁开双眼。
徐风里面色骤变，连忙将团团儿紧紧地搂在怀中，就连一旁的灵兽洋洋也感受到了这股阴森的气息，惊恐地“咩咩”叫个不停。
正在后院药房里专心熬药的九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厅堂异动所惊动。他顾不得还未完成的药炉，疾步冲进厅堂。然而，阴风实在太过强烈，他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对着徐风里怒声呵斥道：“徐风里，你又在搞什么鬼！”
徐风里费力地张开嘴，极力辩解道：“你可别含血喷人！我什么都没做好不好！”
就在两人争执之际，肆虐的阴风骤然停止。
徐风里和团团儿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头颅低垂的身影。
那人双脚离地悬空而立，面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模样十分可怖。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团团儿在看到这个身影后，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挣脱徐风里的怀抱，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人扑了过去，口中还兴奋地喊着：“爹爹！”
徐风里则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瞬间愣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
团团儿的小小身躯径直穿过了谢知文的身体，扑了个空。她险些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幸好九云眼疾手快，及时上前将她扶住。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手，眼中充满了疑惑。
谢知文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虚幻的双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情中带着一丝无奈。
“爹爹。”团团儿的眼眶瞬间湿润，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团团儿抱不到爹爹呢？”
谢知文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团团儿乖，爹爹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人鬼殊途，阴阳相隔，团团儿当然抱不到爹爹了。”
他缓缓抬起手，想要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抚摸团团儿毛茸茸的脑袋，却只能虚虚地停留在半空中。
团团儿倔强地摇了摇头，伸出两只小手，模仿着谢知文的样子，也假装抱住了他：“爹爹，团团儿好想你啊。娘亲已经很久不让团团儿留在房间里照顾爹爹了，团团儿每天都好想好想好想你。”
谢知文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充满了对女儿的愧疚：“爹爹也很想念团团儿。是爹爹对不起团团儿，没能好好地照顾你、保护你，还让你被那恶毒的钱氏欺负虐待。对不起，是爹爹没用。”
“爹爹才没有对不起团团儿！”团团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但她又害怕眼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看不清爹爹的模样，便赶紧用小手胡乱地抹着眼泪，“爹爹对团团儿最好了，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爹爹。”
突然，谢知文的面色一变，语速也陡然加快，仿佛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交代：“团团儿，爹爹现在是鬼魂的状态，不能和你说太久的话。今天这两位小道长说的话，爹爹都已经听到了。他们要带你去修仙门派里拜师学艺，你要乖乖地跟着他们去，以后一定要听师长的话，认真学习技艺，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平平安安的，知道吗？答应爹爹，好不好？”
团团儿紧紧地咬着嘴唇，哽咽着说道：“可是团团儿想和爹爹在一起，不想离开爹爹……”
谢知文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只能继续用又快又急促的语气说道：“在床底下的木板下面，还有一枚缺了一个小角的铜钱，那是奶奶留给爹爹的平安钱，团团儿你把它留着，就当是留个念想，好不好？”
团团儿只是固执地重复着：“爹爹也陪着团团儿一起去好不好？团团儿不想和爹爹分开。”
谢知文满眼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轻轻地摇了摇头。而后，他转过身，对着徐风里和九云深深地作揖行了一礼，语气中充满了恳求：“两位小道长，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顾我的女儿，拜托了。”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谢知文的鬼魂便开始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慢慢消失在了空中。
团团儿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可怜兮兮地看向徐风里，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大哥哥……”
徐风里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地说道：“时间到了，他已经走了。”
听到徐风里的话，团团儿懂事地点了点头，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想要让徐风里安心：“谢谢大哥哥。”
徐风里在九云略带审视的目光中，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团团儿不用谢我，其实这个招魂术，是你自己施展出来的。”

“啊？”团团儿一脸茫然，显然没有听懂徐风里在说什么。
“阴阳有别，人鬼殊途。活人和鬼魂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屏障。即便是有着高深修为的修仙之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地看到鬼魂，更不可能随时随地地召唤鬼魂。”徐风里耐心地解释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供桌上拿起两张黄纸，用蜡烛点燃，然后重新在瓦盆前蹲下身子，开始烧纸钱。
团团儿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看到徐风里在给自己的爹爹烧纸钱，便也乖乖地蹲下来，跟着一起烧纸钱。
她小小的一团，蹲在瓦盆前，显得更加的瘦小，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徐风里想了想，决定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向团团儿解释：“这就好像我们去河边抓鱼一样。你知道鱼肯定在河水里面，但是通常情况下，你一眼是看不到鱼在哪里活动的。想要抓到它们，就需要借助鱼饵来吸引它们，还需要鱼竿或者渔网等工具来捕捞。鬼魂就像是水里的鱼，而修仙者的灵力就是鱼饵，各种各样的法阵或是法宝，就是鱼竿和渔网。”
团团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天真地说道：“团团儿会抓鱼的，团团儿抓的鱼可大了。”
徐风里继续说道：“大哥哥想要找到团团儿的爹爹，本来不仅需要自身的灵力，还需要借助其他的法器或者符咒才行。可是，刚刚团团儿的爹爹却在没有任何其他东西的帮助下，就被直接召唤了出来，这并不是大哥哥做到的，而是团团儿自己做到的，明白吗？”
他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夸奖团团儿：“团团儿真是太厉害了！你能不能告诉大哥哥，你是怎么做到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爹爹找出来的？可不可以教教大哥哥，让大哥哥也学会这个厉害的法术？”
团团儿被徐风里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涨得通红。她迟疑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团团儿只是听见大哥哥说灵力可以找到爹爹，然后就想起了爹爹之前去抓的那只漂亮的小蝴蝶。团团儿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风里故意发出一声惊叹：“哇！那团团儿真是太厉害了！不过，团团儿拥有这么厉害的能力，这件事情可不可以暂时先不告诉其他人呢？”
虽然不太明白徐风里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团团儿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嗯，我听大哥哥的，大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她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对着徐风里说道：“那我们拉钩钩。”
“好呀。”徐风里也伸出一根小拇指，和团团儿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谁就是小狗。”
他还和团团儿认认真真地用大拇指盖了一个章。
做完这些，徐风里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九云。
九云神色凝重地说道：“或许是团团儿的体质比较特殊，但此事已经超出了你我能够处理的范围。我们还是尽快返回宗门，将此事禀告给师祖，再做进一步的调查和探究吧。”
徐风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应该如此，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谨慎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