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护短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在曲折回环的抄手游廊上，如同两只小兽般撕扯着。

只见个头稍大的那个，挥舞着小拳头，虎虎生风；而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卯足了劲儿反击。你一拳，我一爪，谁也没能占到上风，各自脸上都挂了彩，留下了浅浅的红印。

一旁，那只名叫洋洋的小羊，也跟着“咩咩”乱叫，似乎在为自家小主人助威。每当两个小女孩扭打在一起时，它就瞅准机会，用那毛茸茸的小羊蹄，象征性地在她们身上踩上两脚，仿佛在说：“都住手！不许欺负我家主人！”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一声略带威严的男声，打破了这混乱的局面。

两个正打得不可开交的小女孩闻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清凌子那张略显严肃的脸，以及他身边站着的一位面色同样不太好看的青年男子。

“师……师尊。”

“阿……阿爹……”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固。两个小女孩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立刻停止了争斗。

只见那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正是其中一个女孩的父亲。她满脸泪痕，鼻涕也糊了一脸，顶着一个青紫色的眼圈，一见着父亲，便委屈地跑了过去。而团团儿则紧紧攥着小拳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倔强地不肯示弱。

青年男子心疼地拿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给女儿擦拭着脸上的污渍，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南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另一边，清凌子看着孤零零站在原地，眼眶泛红的团团儿，心头涌起一丝不忍。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捡起被丢在一旁的布娃娃，掸去上面的灰尘，然后递给团团儿。

“谢谢师尊。”团团儿接过布娃娃，小声地道谢，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清凌子缓缓蹲下身子，也拿出手帕，轻轻地给团团儿擦拭着脸颊。

他轻柔地揉了揉团团儿那被掐得通红的小脸蛋，声音温和地问道：“团团儿，告诉师尊，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和南烛打起来？”

“她打我！”南烛听了这话，顿时尖叫起来，伸出手指，直指团团儿，带着哭腔冲着她的阿爹告状，“爹爹，那个讨厌鬼打我！她欺负我！”

“对不起，师尊。”团团儿紧紧捏着布娃娃柔软的小手，头垂得低低的，声音很小，带着浓浓的歉意，“是我先动的手。可是……可是她骑洋洋，还揪洋洋的耳朵，还用草丢我，还踩我的小手帕。我……我气不过，就先推了她一下，然后就……就打起来了，对不起。”

南烛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拽着阿爹的衣摆，跺着脚，声嘶力竭地嚎道：“阿娘说过，阿爹带我来枕寒山，是为了让我拜师的，也是为了让我见哥哥的。可是为什么这个老头要收那个讨厌鬼做徒弟！阿爹骗人！阿爹讨厌！我不许那个讨厌鬼做徒弟！不许！不许！”

团团儿听了这话，小心翼翼地看了清凌子一眼，生怕他因此生气。她怯生生地说道：“对不起，我给师尊惹麻烦了，我……我向她道歉。”

洋洋听了这话，顿时急得“咩咩”直叫，焦躁地绕着清凌子和团团儿转圈圈，仿佛在说：“小主人，不能道歉！明明是她不对，为什么要道歉！”

“嗯。”清凌子应了一声，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将团团儿一把搂入怀中。

他抬眼看了看仍在哭闹的南烛，以及面露尴尬之色的鹤王，淡淡地说道：“鹤王还是先安抚一下令嫒的情绪吧，稍后我们再入厅详谈。既然令嫒如此想念她的哥哥，我便让北桉过来，让他们兄妹先见上一面。”

鹤王闻言，顿时更加尴尬，他连忙拱手作揖，说道：“多谢仙师体谅。”

清凌子微微颔首，抱着团团儿，从鹤王父女二人身边走过，并没有进入前厅，而是径直走向了丹房。只见一个身穿道袍的半大少年，正守在丹炉旁，一边摇着扇子，一边专注地看着书，显得格外安静。

团团儿好奇地看了少年一眼，发现他的眉眼与南烛和鹤王有着几分相似。

少年也察觉到有人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书，恭敬地向清凌子行了一礼：“仙师。”

清凌子微微颔首，说道：“北桉，你父亲带着妹妹来了枕寒山，他们许久未见，很是想念你，你去见见他们吧。”

北桉听了这话，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但他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说道：“是。”

待北桉离开丹房，掩上房门后，清凌子才将怀中的团团儿放了下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问道：“团团儿，老实告诉师尊，你是真心想向南烛道歉，还是怕我责怪你，所以才说要向她道歉的？”

团团儿沉默了片刻，小声说道：“……对不起，团团儿其实不想和她道歉，团团儿是坏孩子。”

清凌子摇了摇头，语气无奈地说道：“团团儿并不是坏孩子。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就不要委屈自己去道歉。”

他牵着团团儿的小手，让她在蒲团上坐下，然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柔声说道：“师尊知道，咱们团团儿是个很乖、很好，很讲道理的孩子，如果不是真的气不过，是不会先动手打人的，对不对？”

“嗯。”团团儿点了点头，委屈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去找洋洋玩，看见她骑在洋洋身上，还揪洋洋的耳朵。团团儿知道，揪耳朵可疼可疼了。她还踩大哥哥给我买的手帕，说我的手帕是脏东西，我不喜欢她，我不想给她道歉。”

小孩子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人安慰，很多委屈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一旦有人关心，所有的委屈就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那我们就不道歉。她才是坏孩子，师尊让她给团团儿道歉。”清凌子一边给团团儿擦眼泪，一边哄着她。

说着，他抬起手，指向丹房墙面上摆满的药瓶，口中念念有词，念诵着一段繁复的咒语。只见一个药瓶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立刻从架子上飞起，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飞了过来。

清凌子拔开瓶塞，倒出一些药膏，轻轻地涂抹在团团儿那被南烛掐得红肿的小脸蛋上。

“师尊好厉害！”看到药瓶竟然自己飞了过来，团团儿顿时忘记了哭泣，她睁大眼睛，满脸惊奇，“那个瓶子‘咻——’的一下子就飞过来了！”

清凌子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团团儿也可以变得这么厉害，想不想学？”

“想！”团团儿毫不犹豫地点头。

清凌子收起药瓶，说道：“那好，我先教你引物咒，你跟着我念。”

随后，他一字一顿地念诵了一段足有三十多个字的咒语。

这些咒语都是古文，团团儿听不太懂，但她听得格外认真。听完之后，她便开始模仿着清凌子的发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竟然没有丝毫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