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师叔

“那个小不点是谁啊……”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和几分不屑，刻意压低了嗓音，仿佛在守护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师父说了，今天清凌师祖要把他的小弟子送来，和我们一起开蒙……”另一个声音响起，同样细若蚊蝇，带着几分神秘，“按辈分，咱们得管她叫师叔祖。”

“可是，她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凭什么要叫她师叔祖啊？”之前的声音里，不服气的情绪更加明显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叫年纪小，辈分大！”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得意，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师父还特意嘱咐，要对她恭敬，玩耍的时候不要疯疯癫癫、没大没小的，说师叔祖是很大很大的长辈了……”

“好麻烦啊，那我们还是不要和她玩了！”

孩子们自以为隐蔽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落入了站在门口的团团儿耳中。她原本粉嘟嘟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紧紧捏着门框的小手，因为用力而泛白。

“团团儿。”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像春风拂柳般轻柔。清凌子并不知道教室里暗流涌动，只是慈爱地朝着团团儿招了招手。

“师尊。”团团儿迅速收敛起失落的情绪，努力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清脆地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了清凌子身边。

“来，团团儿。这位是阮先生，从今天起，就由他来教你读书识字、规矩礼仪。”清凌子指着身前一位眉目慈祥的老先生，语气温和地介绍道。

阮先生看起来比清凌子年长许多，但事实上，两人的年龄却恰恰相反。

清凌子自幼修习道法，一心追求修仙长生之道，是枕寒山内屈指可数的大能。岁月在他身上仿佛停滞，虽然看起来仍是中年模样，实则已是有三百多岁的高龄。而阮先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书生，虽然须发花白，却也才刚刚年过六旬。

听到清凌子的话，团团儿乖巧地给阮先生行了一个礼，这还是前两天清凌子亲自教她的：“弟子见过阮先生。”

“好好好。”阮先生笑得更加和蔼可亲，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真是个乖孩子，快跟着我进教室吧。”

他又转头对清凌子说道：“仙师请回吧。”

清凌子微微颔首，目送着阮先生牵着团团儿的小手，走进了那间小小的教室。

阮先生一踏进教室，原本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们，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

阮先生安排团团儿坐在了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小弟子们都在偷偷地打量着她。可是，当她悄悄地转过头时，他们却又迅速地移开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团团儿心中的失落感更浓了，她不再试图与他们对视，只是默默地抚摸着书案上那方崭新砚台的精美雕花，静静地等待着阮先生开始授课。

就在快要上课的时候，一个比团团儿稍大一些的男孩，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他身上那件白色的弟子服，被他穿得皱皱巴巴，还沾染了不少灰尘，显得有些脏兮兮的。就连头顶上的垂髫，也扎得歪歪斜斜，显得十分邋遢。

阮先生看到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余辛，你又险些迟到。”

男孩却毫不在意，只是敷衍地行了一个礼：“对不起，阮先生。”

说完，也不等阮先生回应，就径自走进了教室，在第一排的另一张桌几旁坐了下来，还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团团儿一番。

阮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进了屋。

团团儿隐约听到，身后的小弟子们正在窃窃私语，偷偷地嘲笑着余辛的狼狈模样。

但他却浑不在意，只是在自己那张乱糟糟的小书案上，胡乱地翻找着什么东西。

阮先生也懒得管他，只是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示意小弟子们安静下来，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今天我们继续学习《三字经》。”

——

正在禅房中闭目打坐的清凌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个小少年逆着光，静静地站在门口。他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身穿一袭沉香色的直裰，头戴精致的金冠，将一头乌黑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他长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五官精致，眉眼如画，竟然有六分女相，眉心一点莲花金印，更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我还以为，你至少还得睡上个百八十年。”清凌子看着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她一踏入枕寒山，我就已经有所察觉。若是不亲眼看着她，我实在难以放心。如此，也能慢慢修养，一切都急不得。”

清凌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中带着几分揶揄：“于是，你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十二岁吗？”

少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差不多就是十一二岁时候的模样吧，倒也够用了……你今天送她去学堂了？”

“正是。”清凌子眉眼含笑，轻轻捋了捋自己那飘逸的胡须，“就如同师尊当年送我们去开蒙时一样，我也是亲自牵着她的小手送过去的。”

少年缓缓走了过来，在清凌子身旁盘腿坐下，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说道：“师尊当年总是夸赞师兄沉稳端方，没想到师兄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清凌子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反驳道：“寒山君此言差矣，这不过是传承习俗罢了。”

小寒山君并不想与他纠缠于这些无意义的口舌之争，而是话锋一转，问道：“那两名小弟子，可曾与师兄提起过，团团儿似乎能凭借着一点儿微弱的灵力，就能够招魂？”

听到这个问题，清凌子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已经略作查看，但仍然无法确定，这究竟是魂魄的原因，还是她天生体质有异。”

寒山君神色凝重地说道：“这既是机缘，也是危险。师兄务必多加引导，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

巳时一刻，阳光正好。阮先生布置下课业，让小弟子们自行练习，他留下了《三字经》里的十个大字，要求每人认真书写十遍，另外还有十道简单的算术题。

布置完作业后，阮先生便离开了小教室，留下小弟子们自己温习功课。

团团儿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练习着写字。

突然，一个带着风声的纸团，从后方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余辛的后脑勺。

余辛猝不及防，一把捂住脑袋，怒不可遏地瞪向身后。

紧接着，第二个纸团紧随其后，一下子砸在了余辛的鼻梁上。这一下，几个小弟子再也忍不住了，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拍着手，一边幸灾乐祸地唱道：“小余辛，没人管。吃剩饭，睡木板。走着走着脚一空，叽里咕噜滚下山。”

“你们都给我闭嘴！”余辛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舞着小拳头，气势汹汹地说道，“再敢放屁，信不信我揍你们！”

“略略略。”其中一个小弟子，故意用手指扯着自己的嘴巴和眼睛，冲着余辛做了一个鬼脸，挑衅意味十足。

另一个小弟子也叉着腰，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啊，你再动手试试看，小心又被罚去刷恭桶。你可别忘了，掌事师伯可是说了，你再在学堂里惹是生非，就直接把你赶下山去！”

听到这句话，余辛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捏着拳头，沉默了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