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蒸茄子

至于小嘴里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哼唧声，压根就没经过她那小小的脑袋。
她正专注地盯着慧明头上那块高高肿起的淤青，青紫交加，形状酷似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大茄子。
这种圆茄子，要是上锅蒸得软烂，放凉后细细地撕成丝，再用醋、酱油，外加一整头蒜剁成的蒜泥凉拌，那滋味，简直绝了！
这边，团团儿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香喷喷的凉拌蒸茄子。
另一边，太后正襟危坐于金銮殿上，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忧虑，语气也显得格外严厉：“齐王禀告，尔等妖道行事乖张，不仅在他府上口出狂言，还用妖法欺辱灵山寺的大师，之后又召唤鬼怪，戏弄他夫妻二人，搅得齐王府鸡犬不宁，可有此事？”
不等在场之人做出任何回应，太后便重重地冷哼一声，继续训斥道：“你们枕寒山，仗着自己会些修仙问道的本事，懂些仙法道术，向来不把人间的帝王放在眼里。如今，更是敷衍欺辱到了京城！真是胆大包天！莫非你们早已忘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
太后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声音在幽深寂静的宫殿里回荡，搅得团团儿眼冒金星。
她还在惦记着她的蒸茄子呢，听完这一大段话，想也没想，就用小手挡住耳朵，小声地向陆星帆抱怨道：“齐王殿下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动不动就找家长告状呢？真是羞羞脸，略。”
她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奈何这长乐宫实在太过安静，除了太后威严的声音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而此刻，太后恰好停止了发言。
于是，团团儿这本该悄悄的埋怨，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齐王李适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由红转青，最后变得像锅底一般漆黑，显然是恼羞成怒，恨不得从七窍里喷出火来。
太后的脸色也变得格外精彩。
唯有先前被太后训斥过的皇帝李必，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但立刻被皇后扯了扯袖子，又强行用咳嗽声掩饰了过去。
太后狠狠地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不定，厚着脸皮装作没看见母亲眼中的怒火。
太后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斥责他，只好把刀子般的目光，狠狠地投向了团团儿。
这目光仿佛带着实质，团团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陆星帆几乎不着痕迹地向前挪了一步，轻轻地把团团儿拉到身后，用自己略显单薄的脊背，挡住了她。
“太后明鉴。”陆星帆再次行了一个道家礼，随即抬起头，不卑不亢地迎上太后的目光。
他既不受人间律法的约束，也不必畏惧这人世的皇权，所以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畏惧之色，这让太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位慧明大师之所以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是因为他招摇撞骗，言语粗俗，是他自己惹怒了齐王府中的鬼魂。而齐王殿下与他的侧妃受到鬼魂惊吓，是因为他们自己做了亏心事。我等自始至终，从未动用过任何见不得人的妖术。”陆星帆语气平淡地说道。
李适闻言，勃然大怒：“好你个小道士，休要血口喷人！”
团团儿从陆星帆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道：“山神哥哥说得都是实话，是你恶人先告状。要是你没收别人的好处，干嘛要害怕那个太守鬼的控诉？你的侧妃要是没有告密害死别人，干嘛要害怕那个女鬼？”
听到这话，李适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这小丫头与他沆瀣一气，自然要替他撒谎！那戏弄我们的鬼魂，不就是你招来的吗？别以为我忘了！”
皇帝出声训斥道：“成何体统，还不坐下！”
李适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悻悻地坐了回去。
团团儿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太后看到团团儿说话的模样，眼神忽然一凝，沉声说道：“小丫头，你走近前来，抬起头，让哀家仔细瞧瞧。”
她的语气凶巴巴的，团团儿有些紧张，小手紧紧地抓住了陆星帆的衣角。
陆星帆反手轻轻握住她的小手，说道：“太后，她的长相如何，与齐王府的事情并无关联。”
太后只是重复道：“走近前来，抬起头。”
团团儿深吸一口气，挣脱了陆星帆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抬起头，脆生生地说道：“我们枕寒山是修仙门派，一向不归九州管辖。太后不喜欢我们，让我们回去便是了。齐王府里怎么样，齐王怎么样，我们也不是很想关心。休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小丫头，一张小嘴倒是挺能说会道。”太后在短暂的瞬间，已经看清了她的容貌。
她微微向后靠了靠，语气笃定地说道：“你是当年崔雪娘的那个女儿。”
大殿之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这件事，皇帝早就知晓了？”太后问道。
“是。”李必点了点头。
听到太后这么说，李适的脸色骤然一变，他仔细地打量了团团儿片刻，终于发现，这个小丫头和崔雪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又猛地站起身来，冷笑道：“好啊，崔雪娘那个贱人，当初告诉我，她已经把孩子丢进了河里，却原来是把你偷偷送走了！难怪你伙同这几个人，一心一意地与我过不去，与宝儿过不去，原来是为了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亲！”
“你说话真难听！你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干嘛总是怪别人！”听到李适对崔雪娘出言不逊，团团儿瞬间怒火中烧，大声反驳道。
李适恶狠狠地说道：“我说话难听？我还有更难听的呢！你想听一听崔雪娘红杏出墙的铁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