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稚语惊魂

她，那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怯意，轻声对高高在上的太后说道：“皇祖母，丹阳…丹阳好像听见阿娘在呼唤我了……”那稚嫩的声音，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太后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波澜不惊，深邃得仿佛一眼望不到底。实则，许昭仪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她又怎会没听见？只是，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情绪的流露。

“哦？”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平缓得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是吗？哀家怎么什么也没听见呢……或许啊，是丹阳你一路舟车劳顿，从京城赶到这枕寒山，又风尘仆仆地赶回去，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才产生了幻觉吧？还是快些随皇祖母回长乐宫歇息一下才是。”

丹阳那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此时微微蹙起，她不解地问道：“皇祖母，为什么丹阳不是回阿娘的住处去呢？丹阳想阿娘了……”

太后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冰冷了几分：“你娘她病了，需要静养，照顾不了你。而且，她的病气重，若是传给了你，那还了得？所以，暂时还是不见的好。”

太后威严地唤了一声：“房嬷嬷。”

一位身着暗色衣裳，身形佝偻的老嬷嬷，紧紧跟在太后与丹阳的身后。听到太后的呼唤，她立即上前一步，恭敬地应道：“老奴在。”

“你先带丹阳公主回长乐宫，好生伺候着，让她小睡片刻，养养精神。”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丹阳，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再去请太医过来，就说公主殿下体虚伤神，让他开些安神定惊的方子。”

丹阳望着太后那张威严的面孔，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阵恐惧，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皇祖母……”

太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略带寒意的笑容：“去吧，跟着房嬷嬷去。”

她话音刚落，房嬷嬷便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抓住了丹阳的胳膊。

房嬷嬷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轻声说道：“公主殿下安心休息，养好精神，就随老奴走吧。”她的手劲极大，抓得丹阳生疼。

就在这时，许昭仪那凄厉的声音再次远远传来：“陛下——丹阳——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丹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用稚嫩的声音凄声道：“皇祖母——”

房嬷嬷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力气也大，根本不容丹阳挣扎，直接将她拖走了。

太后看着丹阳那弱小的身影，如同被人从窝里强行拖出来的小奶狗一般，凄惨无助，渐行渐远。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道：“唉——本想念着这些年的祖孙情分，对她温和些的。没想到，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脾气。也是这丫头实在太过蠢笨……早知道方才在殿上，就不该与陛下争执了。”

说完，她忽然眉头微挑，脸上又恢复了太后那端庄威严的模样。她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来人啊。”

一个衣着最为华丽的宦官，立刻上前，恭敬地跪在了地上：“奴才在。”

“去椒房殿，请皇后娘娘过来。”太后语气冰冷地吩咐道，“哀家就在此处等着她，叫她快些过来，不得耽搁。”

“是。”宦官应了一声，动作迅速地起身，然后快步离开了。

王皇后心事重重，被太后身边的宦官毕恭毕敬地请走了，只留下嬷嬷在椒房殿内，小心翼翼地照看着鲁元与团团儿。

两个小丫头乖巧地坐在雕花的案几旁，鲁元正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一个精致的手鞠球，那五彩丝线缠绕的球体，在她手中灵活地翻转着。而团团儿则细嚼慢咽地品尝着一块小厨房新送来的荷花酥，那香甜的味道让她心情愉悦。

两个孩子都安安静静的，嬷嬷便也放下心来，坐在不远处，一边含笑看着她们，一边慢条斯理地绣着手中的花样。

团团儿吃完了一块荷花酥，柳眉微蹙，带着一丝疑惑地问道：“嬷嬷，许昭仪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呀？奴婢记得，太后娘娘不是一直都很维护她的吗？为什么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废黜，还被关了起来呢？”

鲁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呀，反正父皇和皇祖母都发了好大的脾气，她肯定是犯了什么很严重很严重的错误吧。”

她可爱地皱了皱鼻子，停下了抛接手鞠球的动作，冲着团团儿吐了吐舌头：“反正我很讨厌她，阿娘总因为她在皇祖母那里受气，父皇和阿娘也总是因为她生气。我才懒得管她做错了什么事儿呢，反正她越倒霉我越高兴。最好再也不要叫我看见她了，还有那个丹阳……”

鲁元话还没说完，嬷嬷便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公主殿下——”

听见嬷嬷带着警告意味的呼唤，鲁元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好嘛好嘛，我不说了就是了。团团儿，你也不要再问了，陪我玩一会儿手鞠球好不好？我一个人抛来抛去的，可无聊了。”

“好呀。”团团儿乖巧地点了点头，答应和鲁元一起玩球。只是，她的心里却不知为何，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安。

“姓王的，你到底想做什么！”许昭仪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浓浓的恨意和不甘，她对着眼前的王皇后怒吼道。

——如今，她已经被废黜，或许称呼她为庶人许氏更为恰当。

此时的许氏，被两名身材高大的小宦官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原本那张娇艳如花的容颜，如今已经失去了粉黛的装饰，头上的花钿和珠翠也早已不见踪影。她蓬头垢面，发髻凌乱，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风采？

“你不要再闹了。”王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悲悯的目光看着她，轻声说道，“我原本想着，将你安置在你的寝殿里便罢了。可你这样一闹，太后便下令，要将你关到冷宫里去。若你再这般大吵大闹，恐怕还要将你的嘴也堵上。”

“……太后？”许氏喃喃自语，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当初，为了恶心你，让我下药去勾引她儿子的，也是太后。如今出了事，便将我弃如敝履的，还是太后。真是好一个恶毒的女人啊！难怪她能在这后宫之中，一步一步地爬上太后之位。难怪她能为了自己的儿子，强抢……”

“许氏！”王皇后猛地提高了声音，厉声喝止了许氏继续说下去，“你若是再敢如此非议当朝太后，本宫就要命人掌你的嘴了！”

“呵呵。”许氏抬起头，那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她恶狠狠地盯着王皇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如此待你，你反倒还要维护她吗？”

王皇后意有所指地说道：“她是太后，是陛下的母亲。”

太后是陛下的母亲，而她是陛下的妻子。所以，为了陛下的颜面，哪怕婆媳之间早已如同天生的仇人一般，她也会维护太后的体面。

太后是陛下的母亲，所以许氏做了有损于陛下之事，即便许氏原本是太后的人，也一样会被毫不留情地处理掉。

王皇后柳眉倒竖，恼怒地看着许氏，语气严厉地说道：“若非你竟做下如此淫乱后宫的丑事，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