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编剧之殇

这个称呼，圈内可谓无人不知。尽管不熟悉卫轩的人，总会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词，生怕触及她的痛点，但钟苗苗心知肚明，师父根本不在意这些虚名。

“想在圈子里混出头，就得放弃一部分好人缘。咱们又不是郑智惠那种天之骄子，有家庭背景做后盾，没资源就只能有所取舍。”卫轩耸了耸肩，语气轻松，“跟人脉带来的实际利益相比，那些虚名值几个钱？”

更何况，影视圈里谁不知道编剧的地位，根本没人把这个外号当回事。

“IP杀手”？

编剧还远远不够格背这个锅。

她说的云淡风轻，钟苗苗却依旧忍不住皱紧眉头。

理智上，她明白师父说的是对的。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面对这些不公，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钟苗苗曾经亲眼目睹，卫轩耗费数月心血写出的剧本，只因甲方一句轻飘飘的否定，就被无情腰斩。她却一声不吭，反而笑着开导徒弟，说什么“主动降低期望值”，还懒洋洋地说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残酷。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打印出来的一大摞剧本，塞进了碎纸机。

整个过程，她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沮丧。

可人怎么可能真的坚不可摧呢？几个月的心血啊！光是查阅专业资料就花费了大量时间，为了赶进度，更是每天熬夜通宵。到头来，却只换来一句“没有市场价值”的评价。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沮丧和失落吧？

但卫轩没有。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明白了”，便迅速结束了这份工作，转而投入到下一个项目之中。

这正是郑智惠最欣赏她的一点——换作工作室里的其他人，得知自己辛苦数月的成果化为泡影，至少要痛哭一场，然后起码一周都无心工作。

只有卫轩，表现得没心没肺，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钟苗苗一直隐隐地替她担忧。人心就那么大，她一直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撑不住，彻底崩溃的。

直到躺回自己的床上，她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如果能有人帮帮师父就好了，可惜自己还不够格，想安慰人，却反过来被师父教育了一顿。

唉。

清晨七点半，惠湾彻底苏醒。

影视城内的各个剧组，已经陆续开始了拍摄工作。一辆辆大巴车，载着一批又一批的游客涌入。路边的早点摊子，热气腾腾，从凌晨四五点就开始忙碌，一直持续到现在。

安静整洁的民宿房间内，光线昏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雪白的床单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

阳台边的单人沙发，隐藏在窗帘后面的阴影里。一道修长的身影，正靠坐在那里，一手抵着额角，面无表情。他的目光散乱地注视着面前的地板，每一根发丝，都写满了心不在焉。

“喂？你在听吗？”蓝牙耳机里，传来一个充满质疑的声音。

“嗯。”裴秋宗换了个姿势，眼神稍微聚焦了一些。

“你这次一声不吭地离开，老爸真的很生气。听说你还没回盛宁？公司的人去找你好几次了，每次都扑空。他老人家听说之后，又气了一回。”

裴秋宗皱了皱眉：“让他们别来了——算了，我说什么都没用。”

“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这句话在耳机里响起的同时，敲门声也随之传来。

“你等会儿，有客人，我去开个门。”他摘下耳机，起身说道。

耳机那头，传来愤怒的嚷嚷：“呸，别想转移话题！”

裴秋宗将窗帘拉开，清晨明媚的阳光顿时倾泻而入，洒满了整个房间。

他转身，略微扫视了一圈，确定室内没有什么不适合出现在别人视线中的东西，这才走过去开门。

不出所料，橙花的香气和甜美的笑容，一同出现在门外。

“夏天到了，这边蚊虫很多。剧组昨天买了驱蚊虫和蟑螂的药，我给你拿点上来。”卫轩扬起手中的塑料袋，“还有你点的外卖？外卖小哥说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顺便一起带上来了。”

“嗯，买了水果，你正好拿两盒过去。”裴秋宗接过那几盒驱虫药，左右看了看，“怎么用？”

“这个是灭蟑螂的，拆开放在角落里就好。”卫轩将外卖送来的水果放到桌上，甩了甩手，“呼，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快看看有没有漏发的。”

正在研究杀虫药的裴秋宗，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准备打开外卖APP查看，却忘了自己还在通话中。

智能手机的屏幕太过灵敏，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他碰到了什么，下一秒，一个年轻女性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你在跟谁说话？为什么好像是个女的！”

卫轩的动作瞬间凝固，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电话那头的人，怎么听，都像是捉奸的语气。

卧槽！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没有打听过，裴秋宗是不是单身。

都这个年纪了，说不定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就在她快要维持不住笑容，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裴秋宗冷冷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关你屁事，滚。”

然后，不等对方回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卫轩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这种词汇说话，整个人都换了一种方式凝固。

“抱歉，吓到你了？”转过头，裴秋宗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斯文模样，主动解释道，“那是我妹妹，亲生的。”

“啊，难怪……”卫轩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干笑着说道，“我跟我弟弟也差不多是这种相处模式。”

“你还有个弟弟？”裴秋宗挑了下眉。

“嗯，比我小不少呢，现在还在上高中。”卫轩说道。

“年龄差距大一点是好事，”裴秋宗慢悠悠地拆着外卖袋，“我妹妹只比我小两岁，从来不把我当哥，一天天大呼小叫的，吵得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