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颜面扫地

“怎么了？你这是……哭了？”

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舒星益强撑的伪装。她感到鼻尖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慌忙将手机稍稍移开，拼命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这才故作平静地开口。

“没有，大概是昨天晚上不小心着了凉，有点小感冒而已。”

电话那头，季坚幢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一会儿签完字，记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好，我知道了。”舒星益轻声应允，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然而，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却在她心底悄然涌现。

“景崇，我们能不能……”

“不离婚”这三个字几乎脱口而出，却在理智回归的那一刹那，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将这荒唐至极的想法抛诸脑后。

“我到律师事务所了，先挂了，再见。”说完，她便匆匆结束了通话，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

不可以什么？季坚幢并未深究，反正，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会客厅里，律师正耐心等待着她的到来。舒星益快步上前，再三为自己刚才的失礼举动表达歉意。

“协议书在哪里？我现在就签字。”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这一切。

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语气略带迟疑：“季夫人，季先生刚刚对离婚协议书做出了修改。他表示，除了原有的条款之外，还会额外追加两百万的赡养费。”

两百万，对于身价不菲的季坚幢来说，或许只是九牛一毛，但对她而言，却足以拯救少言的生命。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断然拒绝，可也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笔钱。内心深处，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激烈地交锋着，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整个会客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就在律师以为她终于要拿起笔签字的时候，舒星益却突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不能接受。麻烦你按照我之前说的那样，准备一份最初版本的协议书，我马上签字。”

为了筹集少言那笔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用，她不得不出卖自己。如今，少言的情况已经逐渐好转，她不想再用这种方式得来的钱，去延续他的生命。那样，即便活着，她也会永远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

最终，舒星益签下的，还是最初那份离婚协议书。

净身出户，分文不取。

看着那份已经签好名字的合同，律师不禁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舒小姐，你真是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从备受艳羡的季夫人，到如今孑然一身的舒小姐，称谓上的改变，也象征着她彻底恢复了自由。

“我经手过这么多起豪门离婚案件，你是第一个选择净身出户的。”律师摇了摇头，似乎对她的选择感到难以置信。

闻言，舒星益只是淡淡一笑：“他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我很感谢他。”

五年的婚姻，就此画上了句号。季坚幢完成了他爷爷的遗愿，而她，也终于可以彻底退出他的生活。

走出律师事务所的大门，纵然心底仍残留着一丝淡淡的不舍和怅惘，但她的脚步，却前所未有地轻快而坚定。

签完离婚协议书，舒星益没有片刻停歇，径直回到家中，匆匆换上一身干练的工装，便又要出门。

“妈咪，你要去面试工作了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呀，以后就由妈咪来养你了！”舒星益在玄关处蹲下身子，轻轻捏了捏舒高兴肉嘟嘟的小脸蛋，一股强大的力量顿时涌上心头。

“你等等我！”小家伙敏捷地躲开舒星益的手，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般，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卧室。片刻之后，他抱着一个粉色的小猪存钱罐，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舒星益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存钱罐，那是一年前，她和小高兴一起逛街时买的。

“这些钱，你拿去用吧！”他吃力地把小猪存钱罐塞进舒星益的怀里，眼神中充满了认真。

存钱罐并不大，但舒星益抱在怀里，却感觉异常沉重，心里更是充满了愧疚。

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的疼爱，可以拥有一个快乐无忧的童年。可高兴呢？他什么都没有，甚至还要为家里的经济状况操心……

“你的钱，你就好好收着吧。妈妈一定会找到工作的，相信妈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一把将高兴紧紧地搂进怀里。

“好啦！你抱得太紧了，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高兴挣扎着动了动，费力地把自己的脑袋从舒星益的怀里挤了出来。

“哎呀！就再让我抱一下嘛！”舒星益不依不饶地又抱紧了他，然后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响亮的吻，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站起身来。

“那我先出门了哦，你乖乖在家，除了我，不管谁来都不许开门，知道吗？”临出门前，舒星益还是放心不下，再次叮嘱道。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笨呐！你快走吧，不是约好四点钟面试吗？现在都已经快三点了！”小家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催促道。

“！！”舒星益一拍脑门：“我先走了，乖乖在家等我！”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家门。

……

“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这么有缘分，又见面了？”

坐在舒星益对面的，是一位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涂着鲜艳正红色口红的女人。她，正是舒星益今天的面试官，也是她在大学时期的死对头，许即。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到《初娱》工作了。”舒星益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语气平静地说道。

《初娱》是本市最大的时尚杂志社，也是六年前舒星益实习过的公司。

当时，和她一起竞争实习名额的人中，就有许即。最终，舒星益凭借着出色的能力，成功进入了《初娱》，而许即，则去了其他的公司。

舒星益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六年，她竟然会再次遇到许即，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昔日的竞争对手，如今成为了自己的面试官，这份工作，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许即轻蔑地哼笑一声，拿起舒星益的简历，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然后抬起头，目光犀利地问道：“你的资料上显示，你有将近六年的工作空白期，请问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这个问题，舒星益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她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因为我六年前曾经在《初娱》实习过，比起其他人，我更熟悉这里的工作模式，不需要别人教我如何收集素材，拟写文章。”

“尽管这六年里，我虽然没有工作，但是《初娱》的每一期杂志，我都有认真阅读，并且对每一期都做了详细的分析。所以我对于《初娱》的定位，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都非常清楚。因此，我认为我完全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许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着舒星益的话。随后，她突然将手上的文件合了起来，淡淡地说：“问这些问题，似乎毫无意义。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能力。”

她双手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用手指轻轻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舒星益，仿佛在欣赏着一只困兽犹斗的猎物。

“算起来，我们有六年没见了吧？你变得更漂亮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许即红唇轻启，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六年前在学校里的时候，舒星益很少化妆，总是素面朝天，穿着朴素的衣服，像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