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药风波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537083更新时间:25/09/08 22:43:15
“你不会真想寻死觅活吧?”容林眼眶通红,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却依旧倔强地盯着容琉。
容琉毫不怀疑,如果她敢说半个“是”字,这孩子绝对能把自己打成猪头。
“当然不会了!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跟那个杨成走了。”容琉就差举起手,对天发誓了,“杨成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娶我。他只是想哄骗我跟他私奔,说不定等我离开这里,他就会把我卖到窑子里去。”
容林的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容琉心想:怎么样,姐姐是不是已经今非昔比了?
我变了啊!
我已经彻底觉醒了!
“姐姐真的……是这么想的?”少年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他紧紧地盯着容琉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破绽,“你是不是在骗我,只是想稳住我,然后……”
“没有,绝对没有!我今天就和彦儿一起去找活干!”容琉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这个由三个半大孩子组成的家庭,不应该只让两个人苦苦支撑,还拖着她这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容林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心中分明不信。
但是,眼前容琉的态度,却让他无话可说。
半晌之后,在容琉极力表现出来的真诚目光注视下,容林终于冷冷地说道:“不用你出去干活。你在家好好待着就行,我养得起你。而且……”
“而且什么?”
容琉心想,她这个弟弟,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
他容貌清俊,唇红齿白,剑眉星目,鼻梁英挺,绝对是他们这个家庭的颜值担当。
“而且,我也会给你攒出嫁妆钱,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的!”
容琉:“……”
亲爱的弟弟,你老姐真的没有那么恨嫁!
说完,容林便狠狠地摔门离开了。
容琉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朋友,脾气这么大,容易影响生长发育的。
她走出去,看到彦儿刚把热好的红薯从灶上拿下来。
好家伙,竟然还是昨天晚上吃剩下的那两个。
彦儿有些嗫嚅地说道:“姑娘,还没有发工钱呢,咱们再坚持十天就好了……”
她每个月月底才能领到工钱,而今天,才是八月二十号。
就靠这两个红薯坚持十天?
“容林呢?”容琉苦笑着问道。
“公子已经出去干活了。”彦儿回答道。
“他没吃饭吗?”
“没……”彦儿的眼圈也红了,她不停地用手揉搓着衣角,显得局促不安。
“你知道容林最近都在做什么吗?”容琉一边洗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回想了一下,发现弟弟最近的状态好像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之前他去码头扛麻袋,每天回来都累得几乎爬不起来。
可是这几天,他似乎回家后的状态,明显好了一些。
“奴婢不知道。”彦儿摇了摇头,“公子在外面的事情,从来不和奴婢说。”
就是,公子原来每天都能拿回来十几二十个铜钱,可是这几天却一点都没有了。
他们家里管钱的,是彦儿。
“那好吧,你今天还要去干活吗?”容琉又问道。
“不,不去。”彦儿摇了摇头。
公子吩咐过她了,这几天都不要出去干活,就在家里看好姑娘,别让她再跟人跑了。
可是如果不干活,领到的工钱就会变少,下个月的房租怎么办?吃饭怎么办?
彦儿想到这些,愁得几乎一夜都没睡着觉。
容琉何等聪明,几乎立刻就猜出了他们两人的想法,她又一次叹了口气。
——自己非但不能帮忙分担家里的负担,还得浪费一个劳动力看着自己,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叹过这两天这么多的气。
穿越真是太可怕了,她要回现代!
“姑娘,吃饭吧,要不然饭就要凉了。”彦儿轻声说道。
容琉拿起一个红薯,然后分给了她一半。
彦儿连忙推辞,连声说自己不饿。
“吃吧,我不会让你白吃饭的。”容琉说道,“吃过饭,你跟我一起出门。”
彦儿惊恐万分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姑娘,您……您是要……”
“放心吧,我不会去找那个杨成的,我是要带你去赚钱。”容琉自己把红薯皮剥掉,然后大口地咬了一口。
在饿死和烧心之间,她还是选择后者吧。
“赚钱?”彦儿显得更加吃惊了。
她的姑娘竟然会主动提起“钱”这种俗物?
要知道,从前的姑娘,可是从来都不屑于提起这些的。
“对,赚钱,赚钱吃肉!”容琉狠狠地说道。
她的样子,把彦儿吓了一跳。
“姑娘,等奴婢发了工钱,就给您、给您买肉……”
买二两,回来单独给姑娘开个小灶。
容琉逼着她吃完红薯,然后提着一个破旧的篮子,带着她出了门。
彦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紧紧地跟在容琉的身后,小声地问道:“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她连忙把容琉手里的两个篮子都抢到了自己的手里。
“去山上,你带路。”容琉简单地说道。
她不可能一来就靠医术赚钱,就算不考虑会被人怀疑的问题,又有谁会相信她呢?
但是现在是秋天,山上肯定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因为古代受教育的门槛很高,寻常百姓能识字都很难,更别说认识药材了。
所以,采药人一般都是世代传承,不会轻易带外人的。
靠采药,虽然很难发家致富,但是勉强填饱肚子,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彦儿,要出门呢!”
迎面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穿得很干净,左手提着一只鸡,右手提着两条鱼,笑眯眯地跟彦儿打着招呼。
“小云哥。”彦儿有些拘谨地回应道。
容琉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来人笑了笑。
结果,那个少年却白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向了隔壁。
容琉:“???”
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少年吗?
彦儿在上山的路上,跟容琉解释说,这个小云哥是隔壁李家婶子的侄子,他时常带着一些东西过来看望李家婶子。
容琉经过确认,确定隔壁就是那个半夜飘来诱人香味的隔壁。
完了,她感觉今晚又是闻着隔壁的香味睡不着的一天。
彦儿很快就带着容琉出了城,来到了山脚下。
今年风调雨顺,庄稼获得了大丰收,山上的药材也长势喜人。
容琉很快就找到了黄岑、决明子、紫草等几样常见的草药,然后让彦儿先采摘。
她要继续摸清楚周围的状况。
彦儿虽然对自家姑娘的判断,有点怀疑——这些随处可见的野草,真的可以卖钱吗?
但是她很听话,乖乖地在原地干起了活。
“这是什么?”容琉忽然发现了新大陆,她激动万分地叫道,“彦儿,你快过来看看,快过来!”
彦儿连忙提着篮子跑了过去,然后茫然地看着容琉指着的东西。
那只是一串串灰不溜秋的小豆豆而已……
“姑娘,这是什么啊?”彦儿疑惑地问道。
“这是山药豆啊!”容琉兴奋地说道。
这下她们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山药豆的下面,还长着山药,不过埋得很深,挖起来可能有些困难。
这东西既能当药,又能当饭,虽然没有红薯那么甜,但是也可以用来当主食,而且吃了之后还不会烧心。
“来来来,你负责摘山药豆,我来挖下面的山药。”
容琉激动地拿过一把小锄头,开始挖啊挖啊……
可是,她这具身体,平时极少锻炼,才挖了没多久,她就累得气喘吁吁起来。
彦儿连忙让她歇着,然后接过她手中的锄头,继续挖了起来。
“姑娘,奴婢的手,好像有点痒……”彦儿突然说道。
卧槽,坏了,她竟然忘了,山药的汁水沾到手上,会让人感到发痒。
如果彦儿不说,容琉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可是经她这么一提醒,容琉也觉得自己的手,开始变得发痒起来。
“但是这种痒,和吃不饱饭相比,显然算不上什么。”容琉强忍着想要挠痒的冲动,说道,“没事的,回去用清水洗洗就好了。我们继续挖!”
彦儿也无条件地服从了她,两人又忙活了两个时辰,终于把带来的两个篮子都装得满满当当的,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彦儿,家里有醋吗?”容琉问道。
用醋洗手,可以有效地中和山药中的碱性物质,减轻瘙痒的感觉。
没错,现在的容琉,已经痒得抓心挠肝了,几乎都感觉不到饥饿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就算吃不饱饭,也不要这么痒啊!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奇葩的想法,如果把这种酷刑推荐给锦衣卫,会不会得到什么奖励呢?
“姑娘,咱们家没有醋。”彦儿有些嗫嚅地说道,“醋是很贵的。”
容琉:“……”
算了,还是忍着吧!能省一点是一点!
她把今天采来的草药仔细地收拾好,然后让彦儿把山药蒸了满满一大锅。
还好水和柴火都不用钱,要是加上任何一点调味品,那都是要花钱的。
山药出锅后,容琉热情地招呼彦儿过来一起吃。
彦儿看着锅里热气腾腾的山药,有些犹豫地问道:“姑娘,这,这真的能吃吗?”
“总比饿死强吧,快吃。”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饿死她,还不如痒死她呢!
“那奴婢就先吃了。”彦儿小心翼翼地把她手中的山药抢了过来,连皮都没剥,就直接往嘴里塞。
容琉:“……”
两人就这样,把一锅山药吃了个精光。
容琉吃饱喝足之后,关心地问道:“彦儿,你还痒不痒了?”
“奴婢不痒了。”彦儿摇了摇头,然后有些感慨地说道,“姑娘,奴婢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也好久没有吃饱过了。
她甚至有一种,就算现在就这么死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感觉了。
容琉听了她的话,心里感到一阵心酸,她一边在盆子里搓着手,一边说道:“你看,那里还有一大片山药呢,咱们慢慢地都给它收回家,然后晒干了,就可以存放起来了。有了这些山药,这个冬天,咱们就不用再愁吃食了。”
彦儿听了她的话,高兴万分地说道:“那咱们就可以省下一些买粮食的银子,然后给姑娘攒嫁妆了。”
容琉听了她的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对嫁妆,到底是有什么执著啊?
容林直到晚上才回来,他带了不少柴火,然后又给了彦儿两串钱,足足有两百文。
彦儿看到他手中的钱,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公子,您,您这是……”
他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啊!
“我换了个活计,虽然不能每天都发钱,但是发一次的钱,比之前要多一些。”容林一边吃着山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听说这些山药,是姐姐带着彦儿今天去山上挖来的,心里感到有些高兴。
但是他又觉得,或许容琉只是一时兴起,所以到底还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以后别去山上挖山药了,太危险了。”容林又说道,“回头告诉我,山药都在哪里,我去挖。”
“不危险的,我们就在山脚下挖,不会往深处走的。”容琉看着他手上被草割伤的伤痕,吸了吸鼻子说道,“阿琅,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这味道有点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了。
容林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又不动声色地说道:“可能是今天出了一身汗吧,等会儿我去冲个澡就好了。”
彦儿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给您烧热水,您就在房间里好好地擦洗一下吧。”
容林“嗯”了一声。
他今天,也难得吃了个饱饭。
晚上睡觉的时候,彦儿走进了容琉的房间。
她在容琉的房间里搭了一张简易的床板,而容琉自己则睡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
容琉招呼彦儿到炕上来一起睡,可是彦儿却死活都不肯。
容琉感到有些无奈,但是她也不敢和从前表现得太不一样,只能由着她去了。
“痒啊,好痒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还是非常痒,或许她天生就对山药格外敏感。
彦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隔壁传来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痒就出去找男人,嚎什么丧?”
容琉:“???”
这都什么玩意儿!
这是要打架是吧!
彦儿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姑娘息怒,是小云哥在说话。他脾气不太好,您多担待担待。”
他就是白天遇到的那个小白脸?
怎么晚上就变身成暴躁的抠脚大汉了?
“以后奴婢自己去挖山药,您可千万别再插手了。”彦儿又叮嘱道。
“嗯,我去挖草药。”容琉点了点头说道,“对了,隔壁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还是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
“隔壁住的是李婶子,还有一位王嬷嬷。”彦儿回答道,“小云哥有时候会过来探望李婶子,然后就住在隔壁。”
隔壁也是只有两间房。
大家都穷得差不多,过着平均水平的生活。
哦不,人家至少还有鸡有鱼;而且那个小云哥身上穿的,也是细棉布的衣裳,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她们在隔壁住了多久了?”容琉又问道。
前身什么都不管,只一心想着要嫁人,真是耽误事儿。
“咱们刚搬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住在隔壁了。”彦儿回答道。
“哦,那你闻到什么香味了吗?”容琉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香味?没有啊,什么香味,姑娘?”彦儿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
容琉有些懵了。
难道是彦儿的鼻子不好使吗?
可是隔壁明明这么香啊。
算了,就算再香也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还是赶紧睡觉吧。
接下来的几天,容琉天天都和彦儿一起去山上挖山药和采药材。
辛苦攒了四天,容琉决定去药店碰碰运气。
彦儿觉得她们采的这些“草”,很难卖到钱,所以提前就给容琉打好了预防针。
容琉只是但笑不语,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附近最大的一家医馆。
容琉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比如迎接来自医馆伙计的白眼和慢待,比如被人嘲笑等等……
结果,这些心理建设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医馆里负责收药材的大叔,长得慈眉善目的,他不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还非常认真地等她分门别类地拿出数量不多的药材,然后一一帮她清点和称重。
容琉感到有些意外:竟然这么好?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行了!
她无聊地打量着医馆里的陈设。
忽然之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紧接着,医馆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出现在门口。
“安大夫呢?快让安大夫出来!”
他的语气凶神恶煞,让人不寒而栗。
片刻之后,一个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的大夫从医馆的后堂走了出来。
那个锦衣卫看到他,态度顿时变得谦卑起来:“轿子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安大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带着提着药箱的药童出去了。
医馆里买药看病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但是医馆里干活的人,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负责收药材的大叔笑着对容琉说道:“安大夫的声名远播,锦衣卫也时常会来找他求医,所以我们这家医馆,一般没有人敢来闹事。”
他的言语之间,带着一丝骄傲。
容琉心想,大叔,你们没有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吗?
虽然她才来这里几天,但是已经知道,锦衣卫的名声,到底有多么臭名昭著了。
不过有锦衣卫这样的“凶兽”镇宅,真是比什么“泰山石敢当”都要好用多了。
“一共是一百九十六文,我给你凑个整,给你两串钱。小姑娘,你卖不卖?”收药材的大叔笑着问道。
“大叔,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我已经成年了。”容琉喜出望外,和他开起了玩笑,“药材我当然要卖,多谢大叔!”
谁会不喜欢聪明机灵又爱说爱笑的可爱小姑娘呢?
收药材的大叔不仅多给了她几文钱,还告诉她,哪些药材的价格更贵,让她以后多找一些贵重的药材。
容琉笑着谢过他,然后拉起在旁边呆若木鸡的彦儿,走出了医馆。
“姑娘,奴婢不是在做梦吧?”彦儿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她们就一共忙活了四五天,而且她基本上都在挖山药,竟然就能赚到这么多钱?
她以前做梦都没有做过这么美的美梦。
容琉笑着说道:“傻丫头,这才算什么?一个月下来,也就一两多银子,也只够咱们勉强花销而已。而且现在是秋天,这种好日子,可没有几个月了。”
她们现在只是暂时缓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而已。
彦儿抬起手,轻轻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激动地说道:“以后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还有您的嫁妆钱……”
“打住!打住!”容琉实在忍不住了,连忙摆手说道,“以后别再提这两个字了,我听着就头疼。”
彦儿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奴婢以后就不提了,等攒够了再说,省得您着急。”
容琉:“……”
她急个啥啊!
“走吧,咱们去买肉去。”容琉兴奋地说道。
现在有了银子,必须得好好奖励一下自己,否则怎么有动力继续赚钱呢?
彦儿小声地说道:“姑娘,咱们还是省着点花吧,还得给您添置几件棉衣呢,您去年的棉衣都小了,还有公子,他长得快,也不知道能不能穿上您的旧衣服……”
“该吃吃,该穿穿。”容琉大笑着说道。
不过话虽如此,她们现在的生活,终究还是不允许她们随意挥霍的。
最后,她还是大出血,花了三十文钱,买了一斤最贵的猪肥肉,准备拿回去炼油,然后用油渣来炒菜。
糙米的价格竟然也要两文钱一斤。
古代的生产力低下,所以粮食的价格很贵,不像现代,米面都便宜得很。
容琉咬了咬牙,还是买了二十斤糙米,然后又花了二十文钱,买了八棵白菜和一大篮子萝卜。
这些蔬菜的价格,倒是便宜得很。
两人分两次才吃力地把东西都搬回了家。
容琉自己留了十文钱,然后把剩下的一百文钱,都交给了彦儿保管。
——她不爱管钱,觉得费神。
她只喜欢赚钱,那样才能让她感到畅快!
晚上,一家人都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猪油渣炒白菜,都能让容琉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
容林在一旁欲言又止。
晚上,他把彦儿喊了出去,偷偷地问她,杨成有没有再来骚扰过容琉。
彦儿摇了摇头。
“那就好。”容林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还得好好地看着姐姐,千万不能让她再被那个杨成骗走了。”
“奴婢会的。”彦儿高兴地说道,“奴婢现在最喜欢和姑娘一起上山挖药材了。公子,您要不要也一起来啊?挖药材可赚钱了!姑娘说,只有秋天最容易……”
容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纠结之色,他犹豫了半晌,才说道:“过几天再说吧。”
他再看看情况。
他再给自己几天时间。
如果他实在赚不到钱,他就回来和姐姐一起去挖药材。
少年独自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一天比一天清减的月亮,在心里无声地说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和姐姐,现在过得很好。
容琉继续和彦儿一起上山挖药材。
彦儿已经把之前发现的山药,都挖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埋头苦苦地寻找药材。
——现在,即使再看到山药,她也不会为之动心了,因为挖药材比挖山药更赚钱!
她现在可是精打细算的小能手。
她们今天还特意带了午饭,不到天黑肯定是不会下山的。
“这是传说中的解毒草!”容琉忽然惊呼一声。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遇到早已失传,只在传说中存在的,能够解百毒的解毒草。
这株解毒草非常小,只有短短的一根,长不过三寸,细细弱弱的,顶着一朵小白花,看起来无辜又柔弱。
只是那标志性的紫色锯齿状叶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的。
如果能够卖出去的话,这株解毒草绝对可以卖很多银子,至少也能卖到一百两以上。
前提是,这里的人都识货。
她怎么突然就感到有些淡淡的悲伤了呢?
没关系,就算这里的人不识货,自己留着,也是个好东西啊。
容琉自我安慰着,然后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也顾不上什么优雅不优雅了,一点一点地抠着泥土,生怕弄断了任何一根细小的须子。
“锦衣卫办差,闲人回避,不许乱动!”
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炸响,容琉吓得手一哆嗦,直接弄断了一根须子。
玛德智障!
谁还不办差了,就你们的声音大是不是?
容琉气急败坏地挺起身来,没好气地说道:“我偏要动,有本事你们就来抓我啊!”
彦儿在一旁弱弱地说道:“……姑娘,他们好像是在旁边的山头上……”
她有些弱弱地指着不远处的山头说道。
她们今天爬得高了些,所以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山下的情形。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旁边的山头了,要不然我敢这么说吗?”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她身后的树丛里,似乎有人动了动。
“卫大人……”
“不必理会那个傻子,正事要紧。”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容琉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热闹,只见那些锦衣卫似乎从山里押出了两个犯人。
“奴婢看着,那两个人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啊。”彦儿小声地嘀咕道。
“好人还是坏人,又不是长在脸上的。”容琉说道,“不过锦衣卫办差,谁也说不好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反正和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没有关系,干活干活。”
可不能影响她赚钱。
容琉继续撅着屁股,挖她的解毒草。
“走吧。”树丛后的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愚蠢的女子,然后带着手下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锦衣卫撤退之后,山下又响起一阵喧哗声。
这次,是从她们的下方传来的。
“姑娘,好像有人被蛇咬了。”彦儿的耳朵很灵,她连忙说道。
“我也听到了。”容琉小心翼翼地把解毒草放在帕子里包好,然后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下去看看。”
“不行,奴婢要陪您一起去。”彦儿连忙说道。
“那好吧。”容琉点了点头。
解毒草虽然珍贵,但是也比不过“人命关天”这四个字。
容琉几乎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就做出了本能的选择。
主仆两人拉着手,跌跌撞撞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快地跑去。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一群刚变声的少年,他们正在哭喊着,挣扎着,呼救着。
“容林,你快松手啊!”
容琉在听到这句带着哭腔的喊声后,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彦儿则直接松开了她的手,发疯一般地冲了过去。
只见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少年。
不是容林,又是哪个?
容林的手腕上,被一条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而此刻,他正死死地握着那条毒蛇,不肯松手。
众人正在劝他放了那条蛇。
“我不行了。”容林有气无力地说道,少年的脸上,隐隐泛着中毒后的青黑色,“求求你们,帮我把这条蛇卖了,咱们平分一半,剩下的银子,交给我的姐姐。我谢谢你们了。”
那条蛇几乎有他的手腕那么粗,被他死死地捏住了七寸,眼中露出了凶光,嘴里嘶嘶地吐着信子。
容林已经力有不逮了,却还在和一群伙伴商量着身后的安排。
原来,这些天,他竟然是来捕蛇了!
“你快给我松手!”容琉哭着骂道。
她猛地想起来前几天从容林身上闻到的气味,那分明是吸引蛇的药!
“姐姐?!你别过来!”容林也哭了,他连忙伸手抄起旁边的一把镰刀,直接砍在了蛇的身上,把那条蛇砍成了两半。
蛇头,还被他紧紧地抓在手里。
“姐姐,这是白花蛇王,一条蛇,可以卖上百两银子!”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脸色却越发苍白。
“你快把蛇头给我扔了!立刻!”容琉声嘶力竭地喊道。
容林没有动,只是看着她笑,虚弱地说道:“姐,我要去找爹娘了,你保重。”
他活得实在太累了,现在,终于可以去和爹娘重逢了。
“休想!你休想!”容琉泪如雨下,彦儿更是哭着想要往前冲,却被容琉死死地拉住了。
最后,还是几个少年过去帮忙,好不容易才把容林按住,把蛇头挑到了一边。
容琉强忍着悲痛,要来了清水,把镰刀清洗干净,然后熟练地用刀划开容林的伤口,将里面的毒血一点一点地挤了出来,然后在远离心脏的那一端,紧紧地绑上了从裙子上撕下来的布条。
她把那株珍贵的解毒草撕成了两半,把其中的一半嚼烂,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然后把另一半,强行塞进容林的嘴里。
容林痛苦地摇着头,却被容琉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给我吃!嚼碎!咽下去!”容琉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个混蛋!
容林听话地把草咽了下去,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虚弱地说道:“姐,别想我,好好地过日子,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对不起,最后还是只留下你和彦儿了。”
闭嘴啊,混蛋!
容琉的视线被眼泪模糊了。
容林说完这句话,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几个小伙伴,也都忍不住哭出声来。
“哭吧哭吧,”容琉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道,“人没事,蛇还是我们的,你们谁也分不到了。”
众人:“……”
“他只是晕了过去,人没事。”容琉只想骂娘!
贼老天,她就知道,她怎么可能突然就变成欧皇,拥有这么珍贵的解毒草呢!
惊喜总是如此短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拥有过,却又失去。
好在容林的人缘还不错,众人帮忙一起把他抬下了山,那条被砍成两截的蛇,也被他们收拾了起来。
不过一路下山,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听说容林是被白花蛇王咬伤的,众人都十分唏嘘。
等回到了家,基本上左邻右舍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纷纷赶来看望,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容琉让彦儿把所有人都赶走,然后关上了大门。
至于容林的那些小伙伴们,还是改天再好好招待感谢他们吧。
锦衣卫衙门,卫耘从刑房里走了出来,立刻有人端着水盆上前,请他净手。
卫耘面无表情地洗了手,然后淡淡地问道:“刚才的喧哗声,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的话,”他的贴身随从昭生连忙上前回道,“是有一个捕蛇者,不小心被蛇咬伤了,和我们抓捕要犯的事情无关。”
“嗯。”卫耘只是勉强答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安大夫已经来了,想要给您复诊,您看……”
“不必了,让他回去吧。”卫耘淡淡地说道。
“大人。”昭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周围的人早已退下,卫耘说话也就没有了顾忌,他压低声音说道:“我要去九里胡同养伤一段时间。”
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他也应该跟皇上邀邀功了,而且也别再碍了别人的眼。
所以他的伤,不能好得那么快。
“……是。”昭生知道九里胡同住着谁,立刻躬身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用安排什么,让徐媞滚回来就行。”卫耘皱着眉头说道。
要是安排得太刻意了,娘会不高兴的。
“是!”昭生连忙应道。
容林昏睡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晚上才醒来。
他刚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姐……”容林虚弱地喊了一声。
“不用看了,这里是阴曹地府。”容琉没好气地说道,“赶紧起来,咱们排队去喝孟婆汤。”
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学着人家去捕蛇!
真是气死了,也……心疼死了。
“姐,我没死?”容林有些迷茫地问道。
“死了。”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姐,你别生气了。”容林连忙说道,“我,我以后再也不去了。对了,蛇呢?我的蛇呢?”
容琉没好气地说道,“已经卖了,卖了八十两银子,给你的那些小伙伴们分了一半,还剩下四十两。”
开玩笑归开玩笑,一个唾沫一个钉,做人当言而有信。
容林听了她的话,直喊着卖便宜了。
容琉心想:要是让你知道我那株解毒草更值钱,你能不能直接呕死?
反正她是呕得不行了。
“银子呢?”容林又问道。
“真是舍命不舍财。”容琉无奈地说道,“彦儿都已经收起来了。我告诉你容林,你下次再敢去捕蛇,我就打断……我的腿!让你以后只能在家里照顾我,哪里都去不了。”
不就是耍狠吗?
谁不会啊?
“那我先吊死,然后去找爹娘告状!日后等爹见了你,肯定会先把你狠狠地打一顿!”容林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姐,我想爹,也想娘了。”容林哽咽着说道。
容琉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逼退眼眶中的泪意,柔声说道:“我们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无论在各自的世界里,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想起了自己远在现代的家人。
“以后就跟着我上山挖药材,再也不许去捕蛇了,听到没有?”容琉厉声说道。
“不去了,我再也不去了。姐姐的嫁妆终于攒够了!”容林连忙说道。
在市井之中,有十两二十两银子的嫁妆,都算是不错了。
他要给姐姐更多的嫁妆,他要把这四十两银子,都给姐姐!
“姐姐,我没事了吗?”容林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
“嗯,没事了。”容琉点了点头。
“姐姐给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容林好奇地问道。
“是解毒草,我恰好发现了一株;我和你说,这种好运气,十几年都不见得能有一次,可见你命不该绝。但是如果你非要作死,那下次,谁也没办法了。”容琉严厉地说道。
“那应该很值钱吧……”容林非常惋惜地说道。
容琉彻底服了,他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家伙。
“赶紧起来吃饭!”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好!”容林连忙应道。
晚上,彦儿害怕容林再出什么事情,便把床板挪到了他那边。
容琉自己一个人躺在炕上,想着远在现代的家人,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然后……
她又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了。
可恶!
隔壁到底在搞什么鬼!
之前她还以为隔壁是在做好吃的,可是后来她发现,这香气非常持久,几乎时时刻刻都在。
而且奇怪的是,容林和彦儿,似乎都闻不到这种香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容琉睡不着觉,便起身找了一根木棍,开始对着墙壁抠了起来。
她一定要抠出一个洞来看看,隔壁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刚抠了几下,隔壁便传来了男人清嗓子的声音。
容琉想到那个口出狂言的小云哥,决定报复回去。
“年纪轻轻的,就肾虚睡不着了?”容琉故意大声喊道。
打蛇打七寸,男人说肾虚。
卫耘:“???”
隔壁这个女人,明明弟弟才差点丢了性命,她竟然还敢出言勾引自己?
真是该死!
容琉却神清气爽地去睡觉了。
果然,女人不能记仇。
有仇就得及时报,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总之,绝对不能忍。
第二天一早,隔壁的李婶子就带着王嬷嬷过来了。
她可能是刚听说容林的事情,神色看起来十分焦急,“疏儿,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容林听到她的声音,连忙从窗户探出头去,笑着说道:“婶子,我好着呢!”
李婶子听了他的话,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而王嬷嬷已经开始骂人了:“这是哪个天杀的,竟然造谣诅咒人家去死!”
容琉心想,这位嬷嬷也是个性情中人。
隔壁的邻居看起来都是好人。
嗯,除了那个肾虚的小云哥!
李婶子带着二十个鸡蛋来的,容琉便给她捡了半篮子山药,说是这东西补肾。
结果卫耘中午就吃上了补肾的山药。
听到王嬷嬷絮絮叨叨地说山药补肾,隔壁的容琉终于好转了的时候,卫耘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他不敢发作,只能沉默地吃着。
母亲一直不待见他,到现在都不愿意理他。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选择了成为锦衣卫,一个臭名昭著的鹰犬走狗。
母亲不赞成他走这条路,甚至还威胁要和他断绝关系。
但是卫耘,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
——选择从来都不是留给那些身处绝境之中的人的。
他想要活下来,想要报仇雪恨,这便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这几年下来,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可是,他也深深地担忧着在这里独自自力更生的母亲。
母亲一直都拒绝他的钱。
也只有这两年,手下有个名叫徐媞的,比较讨母亲欢心,他才能让徐媞偶尔来给母亲送点吃食,替他尽一点孝心。
如果这次不是他受伤,母亲根本也不会收留他。
只是隔壁的那个男孩,明明被毒蛇咬伤,竟然还能够捡回来一条命?
卫耘若有所思地想着。
而隔壁,此刻也正热闹非凡。
容林的那些朋友都不放心他,一大早就过来看望他,见他生龙活虎的,都感到非常高兴。
容琉让他们随意说话,又留众人一起吃饭,自己则出去买菜。
现在手头宽裕了一些,她便趁机给大家做一顿好的。
容琉买了满满一大篮子的鱼、肉、菜和各种调料,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杨成给拦住了去路。
啧啧,这是来讨打了?
容琉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杨成只觉得几天不见,容琉似乎换了个人一般,眉眼之间多了几分英气。
他连忙收起眼中的惊艳之色,气呼呼地说道:“容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天不是你非要跟我私奔的吗?后来你又打我,这又是什么意思?”
卫耘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着外面的对话,眼中不由得露出嫌恶之色。
“我反悔了呗。”容琉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更好的男人,现在看不上你了。”
杨成气得直结巴,“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要是不水性杨花,你能有机会诱拐我吗?”容琉看着自己的手,冷笑着说道,“滚吧,要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
“你找了谁?你到底又找了谁?”杨成眼看着就要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顿时怒不可遏,气急败坏地挽起了袖子,大声吼道。
容琉抬起手,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淡定地说道:“我找了一个你根本就得罪不起的人。”
“谁?在这条街上,还没有我杨成得罪不起的人!”杨成趾高气扬地说道。
“锦衣卫。”容琉轻描淡写地说道。
杨成听了,顿时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信!”
卫耘:“……”
要是让他知道,他手下的哪个属下眼光这么差,他一定会直接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然后狠狠地踩烂!
“你以为那天为什么锦衣卫要征调所有的船只?”容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为什么?”杨成好奇地问道。
“因为他们听说我要跑,所以生气了呗。”容琉笑得风情万种,“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锦衣卫办差的事情,就凭杨成这个草包,能打听出个屁来!
从前身的记忆里,她知道杨成根本就是一个绣花枕头,看着挺横,实际上就是个软蛋。
卫耘: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这个女人,是在故意影射自己吗?
毕竟除了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谁有这么大的权力啊!
卫耘的拳头一下子就硬了。
“夫人,我今天看着,容琉比从前好了很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真是太好了啊。”
卫耘听着母亲和王嬷嬷的交谈声,手中的拳头渐渐地松开了。
罢了,既然她是母亲看在眼里的人,那他就暂且放她一马,等她下次再敢……
“你是和锦衣卫的哪个好上了?”杨成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要找,当然要找最厉害的男人了!”容琉咯咯地笑着说道,“你慢慢猜喽!”
杨成听了,还是不相信,他大声喊道:“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她但凡说是和一个小喽啰好上了,他可能就被唬住了。
卫耘:拳头再次硬了起来!
“你一会儿给她们再送点菜过去,她们也挺可怜的。”母亲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卫耘听了,缓缓地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不信?”容琉歪着头,笑得天真烂漫,“那我证明给你看呀!”
弟弟们,出来干活了!
杨成眼睁睁地看着屋里跑出来四五个少年。
容琉一声令下,他们便一拥而上,把杨成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暴打了一顿。
容琉满意地拍了拍手,然后笑着说道:“你们慢慢切磋,我去给你们做红烧肉!今天一人一大碗红烧肉,吃不完兜着走!”
“好嘞!”
少年们一听说有肉吃,顿时来了精神,动作那叫一个到位,拳拳到肉。
容琉:呵呵,不信是吧?那我就让你相信拳头的厉害!
她大方地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红烧肉,又炖了一条鱼,一群少年差点把盘子都给舔干净了。
容林因为被蛇咬了,不能吃鱼,又心疼买菜的银子,便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地吃了五大碗饭。
他从来都不知道,姐姐做饭竟然这么好吃!
等众人都离开后,容林这才对容琉说道:“姐姐,以后还是让彦儿做饭吧。”
容琉以为他是心疼自己,便笑着说道:“没什么,我喜欢做饭。”
“可是,有点费……”容林小声地说道。
容琉:“……放心吧,以后咱们肯定能吃得起。”
虽然不能总是这么吃,但是一个月打一顿牙祭,还是没问题的吧。
毕竟现在,她们都有41两银子的巨款了呢!
容林:那是你的嫁妆。
容琉:滚。
彦儿收拾完碗筷,又送了热水进来,担忧地说道:“那个杨成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会不会以后再来报复咱们啊?”
容林少年意气,握紧拳头说道:“他要是再敢来,我还找人打他!”
容琉却摇了摇头,说道:“总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咱们且看看他是不是还会再来纠缠。他若是再来纠缠的话,我也只能……”
“只能怎么样?”容林急切地问道。
“只能送他去一个永远都出不来的地方了。”容琉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容林愣住了。
眼前的姐姐,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却……真好啊。
“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容琉认真地说道。
“姐姐,您说吧。”容林连忙应道。
“阿琅,去读书吧。”容琉看着弟弟,目光坚定地说道。
这句话,就像一根利箭,精准而又深深地插入容林心底,那个他从未敢对人提起的梦想。
“姐姐,我不,我没有,我……”容林有些慌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去读书,只是你一直都没有说出来,但是我们姐弟俩总这么无依无靠的,也不是长久之计,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容琉轻声说道。
不,你想的。
前身一直都知道,容林想要读书。
她曾经看到容林在书院外面徘徊,久久都不舍得离开。
但是她一直都觉得,读书没有什么用,而且她们家也读不起。
容琉比容林幸运许多。
被撵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九岁了,经历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在容家启蒙过。
而容林才六岁,刚刚启蒙,而且男孩子天性贪玩,根本就没有学到什么东西。
现在他想要读书,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打听过了,白山书院,每年的学费要十两银子。再加上笔墨纸砚等额外的开销,我给你按照十两银子来算;”容琉说道,“我算过了,咱们手里的银子,足够让你去读两年的书。”
读书可以让人明事理,学而优则仕。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容林不想去读书。
但是他哪里能强硬得过容琉呢?
“什么时候家里没钱了,你什么时候就不用读书了。”容琉轻描淡写地说道。
后来容林才知道,这是姐姐让他活到老,学到老。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不过事情和容琉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人家书院,竟然是要考试的!
容林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让他去考试,那不是考鸭蛋吗!
容林沮丧地说道:“那正好不用去了,把钱留给姐姐当嫁妆。”
“容林,”容琉阴恻恻地说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嫁妆这件事,以后你要是再敢提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容林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姐姐,你不想嫁人了?”
“不想。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容琉傲然地说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院子里练拳。
没办法,谁让她有个帝国上将的亲爹和指挥使的亲哥呢,从小就各种担心她被别人欺负,所以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她“以武服人”。
虽然这身子的底子比较弱,但是她还是不能轻易放弃治疗。
容林好奇地问道:“姐姐,这是爹之前教给你的吗?”
“嗯。”容琉含糊地应道。
反正现在死无对证了。
“过来,我也教教你。”容琉笑着说道。
“不了,改天再学吧。”容林放下手中的碗筷,“走了,我们该上山采药了!”
现在三个人一起进山,采药、屯粮、囤柴火,效率简直是嗖嗖的往上涨。
容琉和容林商量好了,等到冬天冷了的时候,容琉就在家里教容林认字;等明年开春之后,再找人指点一下,然后就去报考白山书院。
这个秋天,对于容家姐弟来说,真是一个丰收的秋天。
卫耘在母亲家里养伤,总是能听到隔壁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母亲对自己视而不见,对隔壁的容家姐弟却非常关心,平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他们送去一份。
好在隔壁的那个女人,除了嘴巴比较损之外,其他的倒还好。
而且她做的饭菜,也挺合他的胃口。
这日,容琉走了狗屎运,竟然在山上捉到了一只肥硕的兔子,她便回来做了红烧兔肉,然后端着一碗给隔壁的李婶子送了过去。
她发现隔壁的门是虚掩着的,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然后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树下的躺椅上,怀里抱着一只慵懒的猫。
男人披着一身雪白的狐裘,眉眼如画,目若点漆,只是目光深邃而又幽冷。
他姿态慵懒闲适,然而却莫名地让人感到紧张。
容琉觉得,他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隔壁怎么会有这么牛逼的存在?
那个小云哥去哪里了?
“有事吗?”卫耘也在打量着容琉。
平时咋咋呼呼的女人,仔细一看,模样竟然意外的清秀,只是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个不停,让人觉得很不爽。
容琉听着他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表示自己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这简直就是个极品男人啊!
就是不知道他的腰怎么样,因为他一直坐在那里,所以看不出来。
对于男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腰了。
不过他的腰可能不太好,因为现在天气还没有很冷,他就已经穿上这么厚重的狐裘了。
“没事,我是来给李婶子送一碗红烧兔肉的。”容琉笑着说道。
“放在那儿吧。”卫耘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淡淡地说道,“我娘去买菜了,马上就回来。”
“哦,那碗记得还给我。”容琉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卫耘:“……”
或许是因为他脸上的无语太过明显,容琉也觉得有些尴尬,便主动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她问这句话,纯粹只是没话找话说而已。
她其实是担心这个男人不记得还碗,所以才故意拖延一会儿时间,等李婶子回来。
难道他是李婶子的亲儿子吗?
眉眼之间,好像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呢!
卫耘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他还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冷冷地说道:“卫渐离。”
人长得奇怪,名字也怪怪的。
容琉好像听到李婶子和王嬷嬷说话的声音了,便想着再说两句就差不多了。
“这个姓,有点特别啊。请问你是哪个‘贱’啊?”容琉故意问道。
卫耘听了,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直接不理她了:你才是哪个“贱”!
真的,要不是现在是在母亲的住处,他早就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给剁成十八段了。
容琉心想:你“贱”你牛啊,竟然还不理人!
卫耘怀里的猫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安,便从他的怀中跳了下去。
“小十二,回来。”卫耘开口唤道。
“小十二?”容琉的社牛症又犯了,她笑着问道,“难不成,卫公子你养了十二只猫?”
卫耘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过了,我字渐离!我姓卫!”
“哦,原来是卫公子啊。卫渐离好,卫渐离好……贱名好养活。”容琉笑眯眯地说道。
小十二似乎也听出了不对劲,连忙躲得远远的。
它只是一只猫,只想安安静静地吃鱼,才不想做什么被殃及的池鱼。
没错,容琉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看不惯眼前这个男人拽上天的模样。
她好歹也是来送吃食的,又不是来讨饭的,难道他连这点礼貌都不懂吗!
李婶子回来了,她先是瞪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然后很快就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了。
然而当她见到容琉的时候,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脸,脸上堆满了笑容:“婶子家里什么都不缺,以后你就不用再惦记着我了。”
容琉心想,今日见了您家的狗子,哦不,犬子,我也总算是知道您老人家并不缺钱了。
毕竟那件狐裘看起来就挺贵的。
但是大家睦邻友好,有来有往,这并不是钱的事情。
只是您家的狗子,得好好教育教育了啊!
都长歪了!
卫狗子压根就不理她,直接起身要去接王嬷嬷手里的菜篮子。
王嬷嬷连忙说道:“公子不用,老奴来就行,您好好养伤,千万别牵动了伤口。”
受伤了?
容琉没有多留,等李婶子把空碗还给她之后就走了。
真是奇奇怪怪的。
现在她好像终于理解,为什么隔壁总是那么香了。
一定是因为卫狗喷了香水!
哦不,应该是用了香料。
看来他是个非常讲究的人。
只是她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蜗居在这里呢?
容琉回去问容林和彦儿,两人也都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们都知道,李婶子确实有个儿子,不过好像基本上都不回来,肯定是个不孝顺的家伙。
容琉啐了一口,果然是卫狗!
容琉把药材整理了一下,晚上打算好好地洗个澡。
她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油乎乎的了。
“彦儿,让你买的澡豆,你买了吗?”容琉问道。
在这里,人们洗头洗澡都用澡豆。
容琉有些用不惯,总觉得洗不干净。
“买了买了。”彦儿连忙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取出来一块帕子,珍重地打开,露出了里面五颗豆子大小的澡豆。
容琉:“???”
“因为有点贵,”彦儿有些讪讪地说道,“这些花了二十五文钱,所以奴婢没舍得多买。”
“啥?”容琉瞪大了眼睛。
二十五文钱,就买这么点东西?
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为什么会这么贵,你肯定被人骗了。”容琉心疼地说道。
“姑娘,澡豆本来就很贵的,奴婢已经跑了好几家店了,这还是买的最便宜的呢。”彦儿急忙解释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容琉忽然捶着炕,放声大笑起来。
彦儿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而隔壁刚刚躺下的卫耘,简直想要骂娘。
隔壁的这个神经病,三更半夜又开始发作了!
不是哭就是笑,不是抠墙就是捶炕,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容琉心想:老娘要发财了!
果然还是要多购物,才能让人更有动力赚钱啊!
她要做香皂!
这个她真的是会的!
第二天,容琉坚决不上山采药了,而是开始在家里忙碌地采买各种材料,准备要做香皂。
其实做香皂需要的东西很简单,只需要猪油、烧碱和盐而已。
容林和彦儿都不舍得耽误赚钱的工夫,他们以为容琉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便让她自己在家休息,两个人还是照常去了山上。
——毕竟赚钱的事情,耽误了可是会心疼死的。
容琉还顺手摘了一些桂花。
卫耘在屋外的树荫下晒太阳,突然闻到隔壁传来一阵奇奇怪怪的味道,而且似乎一直在烧火。
那个女人,又在家里折腾什么呢?
容琉把所有的材料都倒进锅里,一边加热一边不停地搅拌,让油脂充分皂化。
这个过程,十分消耗时间和精力。
容琉足足弄了两个时辰之后,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算了,就这样吧,就算它好了。
容琉加入了一些盐,又搅拌了一会儿,然后又加入了桂花,这才把锅放在一旁,等着它慢慢成型。
她累得不行,便进屋去躺着休息了。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混得很脸熟的小十二,正站在锅台上,低着头津津有味地喝着锅里的皂液。
“小十二!”容琉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将小十二拎了起来,“你不要命啦!”
卫耘本来正在屋里写信,听到容琉的声音,才发现小十二不见了。
他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就听到容琉在隔壁大声骂道:“赶紧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卫耘下意识地以为,肯定是小十二偷吃了容琉的东西,容琉正在发作。
“它吃了什么,就算是我跟你买了。”卫耘站在围墙边,冷冷地说道。
容琉:“???它吃了我锅里的东西!”
“那一锅我都买了!”卫耘语气坚定地说道。
容琉:“……好。”
晚上,容林和彦儿满载而归,看到空荡荡的灶台,不由得大惊失色。
容林紧张地问道:“姐姐,锅呢?”
难道有人趁着他们不在家,把锅给偷走了?
容琉帮他们拿东西,笑眯眯地说道:“卖掉了。”
容林:“???”
他们家还没有穷到要砸锅卖铁的地步吧。
别说现在日子已经好过了很多,就算是在之前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啊。
“我做了香胰子出来,然后连锅一起都卖掉了!”容琉得意洋洋地说道。
卖了足足十两银子!
所以今晚不用开火做饭了,她特意买了烧鸡和馒头回来给大家改善生活。
真是造作啊!开心啊!浪起来啊!
明天再做一锅!
除去所有的成本,她净赚九两多银子呢!
小十二,请你如约而至!
与此同时,锦衣卫衙门里,刚下值的人,每个人都被叫到一口大黑锅前,然后被切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分给了他们。
“这,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
刚开始的时候,昭生还能耐着性子给大家解释,说是澡豆,可以拿回去洗澡。
他还请大家放心,这绝对不是让大家背锅的,而是卫大人对大家的关心。
“这玩意儿,怎么还香喷喷的呢?”有人好奇地问道。
昭生顿时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地说道:“回家洗屁股去!洗干净了,等着挨板子!”
于是第二天,锦衣卫衙门里都在传,这洗屁股的玩意儿,洗完了之后,还挺光滑的。
昭生偷偷地潜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昨天的那口锅……”
卫耘顿时面如寒霜,冷冷地说道:“别跟我提那口锅!”
天知道,当他看到容琉吃力而又狡诈地端着一口大黑锅放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
容琉还特意跟他交代了,说这是极好用的澡豆,让他千万不要浪费。
卫耘当时非常想把那口锅直接砸到她那张欠收拾的脸上。
但是不行,因为母亲还在。
更别说,看着小十二一直吐泡泡,他当时的心情有多么复杂了。
“那……”昭生是个老实孩子,既然大人不让他提锅,他就不提了,“那澡豆子确实很好用,属下替大家谢谢大人。”
卫耘眉头一皱:“你就没有其他正事要汇报了吗?”
昭生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开始说正事。
“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
就在这时,隔壁又传来了那种熟悉的香气。
卫耘心想:老子早晚都得想办法把这个女人给弄走!
容琉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会儿做起来已经是得心应手了。
她发现容林心灵手巧,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反正将来也是别的女人的,便奴役弟弟给她用木头挖出来一排四四方方的模子。
其他的花样暂时先不搞了,先弄点方方正正的出来就行。
省得一大锅定型了之后,家里连一把刀都插不进去。
也不知道卫耘得了那一锅澡豆之后,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容琉成功地做出来五十多块香胰子。
她留下了几块自己用,然后把剩下的五十块都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彦儿有些担忧地问道:“姑娘,咱们要卖给谁去呢?”
这确实是一个挺愁人的问题。
虽然她们做的香胰子确实是好东西,但是她们到底要卖给谁呢?
而且她们也不知道应该定什么样的价格,很容易被人给骗了。
容林若有所思地说道:“让我想想办法。”
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肯定得由他去做,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也是家里的顶梁柱。
容琉大手一挥,说道:“不用想了,我早就已经想好了。咱们不卖,咱们送人!”
“送人?”彦儿大吃一惊,连忙说道,“姑娘,咱们这可是有本钱的……”
“可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啊。”容琉笑着说道,“来,快帮我把每块香胰子都切成四小块。”
容林倒是理解了容琉的想法。
虽然他也有些舍不得,但是为了以后能够长久地赚钱,自然得先开拓市场。
但是问题是,她们到底要送给谁呢?
容琉笑着说道:“当然是送给女人了。”
最有消费能力的女人,要么在深宅后院里,要么就在勾栏花船上。
前者不会随便用外面的东西,只有后者,她们才比较容易接触到。
可是容林并不是很同意容琉的想法。
他不愿意让姐姐和那些人打交道。
“傻子,”容琉笑着说道,“咱们现在穷得连饭都快要吃不上了,你还觉得脸面重要吗?”
“可是,别人会说闲话的。”容林有些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那些有空盯着我们说闲话的人,肯定都是在酸我们的。如果她们有能力赚这个钱,肯定跑得比我们还快呢!”容琉不以为意地说道。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难道她们不偷不抢,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赚钱,还比拿着命去捕蛇要好吗?
好在容林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他必须也陪着容琉一起去。
容琉答应了他。
确实需要有个照应,毕竟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并不安全。
来吧,继续锻炼身体!
容琉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带着弟弟,挎着一个篮子去送香胰子。
她们将两百块切好的香胰子尽数送了出去,并且和人说好,她们五日之后还会再来卖,定价也不贵,一大块只要两串钱。
她是按照澡豆的价格来算的,她觉得自己的这个价格,已经是市场公允价格了,甚至可能还要更便宜一些。
这样一锅下来,大概也能卖十两银子。
所以,她并没有骗卫耘,也不算是故意糊弄傻子。
虽然卫耘是批发,可是她还送了一口大黑锅给他呢!
大黑锅,真的很贵的!
容琉第二次去花船售卖香胰子,卖出去了二十六块。
不过当她揣着五十二串铜钱去银庄兑换银子的时候才知道,竟然还得贴两串铜钱,才能兑换到五两银子。
原来,现在的铜钱贬值了。
虽说朝廷官方规定一千文铜钱可以兑换一两银子,但是实际上,都需要多加一点铜钱,人家银庄才会给兑换。
“换不换?”银庄的伙计鼻孔朝天,一副爱换不换的模样。
“不换了!”容琉冷冷地说道。
她反正要买东西,买东西的时候,就按照一千文铜钱当一两银子用,店家一般不会跟她计较那一点差价。
她一口气将四十多串铜钱都花了出去。
她买了三床厚实的棉被,给家里的每个人都添置了过冬的棉衣,然后又买了半扇猪肉,一些猪下水,还有一只正值产奶期的母羊。
“姐,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容林震惊万分地问道。
“我打算做点香肠。”容琉笑着说道,“留着冬天慢慢吃。羊乳的话,加点杏仁熬出来,就没有那么腥膻的味道了,每天都喝一点,正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补充营养。”
吃饱穿暖,这个小目标总算是达成了!
彦儿高兴地盘算着她们的收入:“每天做一锅香胰子,就能赚九两银子,那一个月下来,岂不是能赚二百多两银子?”
“傻瓜,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容琉哭笑不得地说道,“而且买得起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她们没有能力把香胰子推广给所有的富人。
“不过我想,一个月做三锅香胰子,赚二十多两银子,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容琉乐观地说道。
容林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光芒:“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回来!”
现在家里宽裕了,他再也不会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了。
他要好好读书,他做梦都想读书。
“行!以后家里就交给我来照顾,你只管好好念书就行了!”容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谢谢姐姐。”容林扭过头去,偷偷地擦掉眼角的泪水。
他一定不会辜负姐姐的期望的!
容琉还特意给隔壁的李婶子送去了四块香胰子。
卫耘也用上了容琉送的香胰子,他觉得……倒还算是不错?
昭生来找他禀告正事。
“卫大人,抓捕私盐贩子,不都是巡检司的事情吗?和我们锦衣卫有什么关系啊!”他有些气愤地说道。
现在有人在故意针对卫耘。
皇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同意,让锦衣卫去抓捕私盐贩子。
私盐这个问题,一直都是屡禁不止的。
只要有利益存在,就永远都会有人敢铤而走险。
卫耘淡淡地说道:“既然皇上已经下了旨,那就去抓捕吧。”
“可是,要怎么抓?要抓多少?这些可都等着您来指示呢!”昭生焦急地说道。
“你也说了,我们锦衣卫并不擅长做这些事情,自然是束手无策了。”卫耘面色从容地说道,“不过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昭生顿时明白,卫耘这是要藏拙的意思。
“属下明白了。”他连忙抱拳说道。
“嗯,退下吧。”卫耘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轻轻地抚摸着小十一。
嗯,上次被容琉讹走了十两银子之后,那只一直吐泡泡的小十二,就被他送回了卫府。
要是再来一次,估计小命都没了。
昭生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离开,他看着卫耘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大人,弟兄们都托我来问问,以后,澡豆子还发不发了?”
虽然那澡豆子切起来有些困难,但是洗起来还真是挺好用的。
主要是这种福利,既然已经有了,就不太好随意削减了。
卫耘没好气地说道:“……自己去隔壁买!”
“是是是!”昭生连忙应道。
只要有出处就好。
于是过了几天,容琉人在家中坐,订单从天上来。
她竟然意外地收到了一笔五百块香胰子的大订单,而且对方还提前预付了银子。
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
天哪!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而且来下订单的人,竟然还是锦衣卫。
这也太好了吧!
以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她在锦衣卫有人了。
唬人简直太够用了。
至于为什么锦衣卫会需要她的香胰子,容琉就没有仔细去想了。
有钱就是爷。
皂滑弄人,和她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笔大订单,让家里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
容林和彦儿,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白天去山上挖草药,晚上回家连夜做香胰子。
容琉真怕这俩人会过劳死。
手里有了银子,她的想法也开始变得活泛了起来。
她想租一个铺面,然后专门用来卖澡豆和香胰子。
她也打听过了现在的行情,在好一点的地段,一个巴掌大的小店面,一年的租金都要一百两银子。
这不是现成的商机吗?
容林有些舍不得,他觉得风险有点太大了。
彦儿也很担心。
毕竟澡豆这东西,销路还是有点窄……
“我已经想好了,”容琉笑着说道,“我把店面再隔开,一边卖澡豆和香胰子,一边卖卤味。”
卖澡豆和香胰子只需要一小块地方就行了,主要是能让别人找到。
而卖吃食,在不考虑店面租金的情况下,风险是最小的,毕竟家家户户都得吃东西,最不济,便宜点处理掉就是,也亏不了多少。
而且她的手艺确实还不错。
容林考虑再三,总算是同意了。
“店铺我已经看好了,不过得等到年底才能空出来。”容琉笑着说道,“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我再好好地盘算盘算,准备准备。”
“好。”容林点了点头。
就这样,家里全票通过了容琉的想法。
接下来,容琉基本上都是按照既定的计划赚钱,每隔五天就去花船售卖一趟香胰子。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被杨成给盯上了。
这日,容林去镇上买盐,独自回家的容琉,就被这个地痞流氓堵在了家门口。
“你别想乱吓唬人了,我跟了你好几天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锦衣卫!”杨成恶狠狠地说道,“要是你真的跟锦衣卫的大人有关系,你还用得着抛头露面去卖香胰子?”
容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这才几日不见,他倒是变得聪明了不少。
卫耘其实就在屋里,但是他的耳力比常人要好得多,听到外面的动静,他便抱着小十一,慢悠悠地踱步走了出来。
他莫名地有些期待看戏。
他觉得,这个女人又要开始让人掉眼珠子了。
“我是骗了你,那又怎么样?”容琉笑眯眯地说道,“你还敢强抢民女不成?”
“给我一百两银子!”杨成恶狠狠地说道,“要不然我就跟别人说,我已经把你给睡了!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嫁人!”
“哎呀,我好怕啊。”容琉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卫耘心想:果然,这个女人又要开始搞事情了。
然而,容琉话锋一转,说道:“一百两银子有点多,我得凑一凑,你先回去等着。给我三天时间,我凑齐了就去给你送过去!”
卫耘:“???”
就这样被拿捏住了?
真是个蠢货!
为什么她坑自己银子的时候,就那么狡诈呢?
“行了,你赶紧走吧,要是让我弟弟回来看见你,还得揍你一顿。”容琉催促道。
杨成撂下一句狠话:“好,就三天,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不送来,就等着我……”
说完,他看见容林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便拔腿就跑。
“姐,他来干什么?”容林快步跑了过来,警惕地问道。
“勒索。”容琉淡淡地说道,“没事,等着我来收拾他。”
可是容林还是很担心。
女人的名声太重要了,要是杨成真的闹开,姐姐就惨了。
他甚至都想去把杨成给宰了!
“姐姐,还是让我去吧。”容林的眼里闪烁着一抹狠厉的光芒。
容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知道我弟弟很厉害,但是杀鸡焉用牛刀呢?”
容林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因为家庭变故的原因,性格十分早熟,而且这孩子,是真的能打!
他没有什么师傅,靠的就是一股狠劲。
容琉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穿越过来,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假以时日,容林完全有机会成为上海滩大佬那样的人物。
他跟着别人去码头扛麻袋,才去了小半年,就已经是一群少年的头目了。
这大概,就是遗传吧。
他们的父亲容正,当年也是一位有名的拼命三郎。
虽然在府中是庶出,并不受宠,但是他硬是凭借着自己的铁拳,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将军。
但是容琉并不想让弟弟走上那条路。
谁也不能保证命运会一直垂青,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戛然而止,成为别人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真正的康庄大道就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学而优则仕——科举这条路才是最香的!
“不,我是家里的男人。”容林很坚持,“我不允许你再去见他!”
容琉有些无语。
容林这是在怀疑她,会和杨成旧情复燃?
容琉只能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咱们要用杨成,去换一点银子。”
“嗯?”容林疑惑地问道。
容琉挑了挑眉,笑着问道:“你可曾看过锦衣卫四处张贴的悬赏告示?”
卫耘心想:怎么又扯上锦衣卫了?
他总感觉这个女人,又在酝酿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不是抓捕私盐贩子的吗?”
容林看过那些悬赏告示,也听别人议论过这件事。
锦衣卫正在高价悬赏抓捕贩卖私盐的人,最低的奖励也有十两银子,而且还是上不封顶。
“姐,”容林忽然睁大了眼睛,惊喜地问道,“杨成贩卖私盐?”
“他现在还没有贩卖。”容琉摇了摇头说道。
容林:“???”
“但是他马上就要掺和进去了。”容琉神秘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容林警惕地问道。
他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质疑容琉,是不是还和杨成私下有来往。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因为这是我安排的。”容琉得意地说道。
容林:“???”
为什么姐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连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隔壁偷听的卫耘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伸手抚摸着小十一的脊背,脸色变得冰冷了起来。
果然是女人猛于虎啊。
特别是这种断情绝爱的女人,更是可怕至极。
前几天还吵着要和人私奔,现在就直接想要把人给弄死。
她难道就不反思一下,到底是她从前太瞎了,还是现在变得太狠了?
卫耘觉得自己坚持多年的单身,这意义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远离女人,才能收获幸福。
容琉压低声音,在容林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是隔墙有耳,还是要小心一点。
卫耘只能听到两人在窃窃私语,但是具体的内容,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他面无表情,撸猫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几分力道。
小十一从他的手下溜走,动作轻盈地跳到了墙头上,然后蹲了下来,看着墙下的兄妹俩,把自己的屁股留给了卫耘。
卫耘:“……”
“真的能行吗?”
卫耘隐约听到容林迟疑的声音。
“肯定行。”
卫耘的眼睛瞬间睁大。
因为这句话,是容琉的声音!
“怎么样,你觉得这个计划如何?”
这次换成了容琉得意的声音。
卫耘甚至可以脑补出她现在眉飞色舞的表情。
“姐姐真是好生厉害!”
“别拍马屁了,赶紧去准备吧。”容琉笑着说道,“我还得去送一趟香胰子呢。”
“去花船那边吗?还是我去吧。”容林担心地说道,“姐姐去我不放心。”
“我去你还不放心呢!”容琉笑着捏了捏他的脸,“现在是大白天,没什么男人。你要是去的话,才是掉进了狼窝里。”
她弟弟可是长得这么帅!
容林的脸竟然微微泛红,讷讷地说道:“姐——那你带着彦儿一起去吧。”
“好。”容琉笑着点了点头。
就这样,姐弟俩分头行事。
容林在码头认识不少人,想要买到一点私盐,再容易不过。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风头比较紧,所以比从前要费事一些。
而容琉,让彦儿去街上买菜,自己则提着香胰子去了河边。
河边停靠着许多小船,其中也有一些奢华的画舫。
她今日要去送货的,就是停靠在河边的一艘画舫,那里的老鸨之前在她这里定了一百块香胰子。
这可是二十两银子的大生意。
画舫上的人热情地招呼她上去。
“来吧,现在没什么人,你上来陪我说说话。”
说话的是方丝丝,也是这艘画舫上的花魁。
她头上插着一朵粉色的绢花和一根精美的蝴蝶金簪,巴掌大的小脸,冰肌玉骨,眉目如画,眼波流转,媚意横生。
真是好看的姐姐啊。
容琉大力地冲她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说道:“我给姐姐带了你最爱吃的松糕。”
她来了花船好几次,和方丝丝一来二去就熟络了起来。
这笔大单子,也是方丝丝帮忙促成的。
船上确实还没有来什么客人,容琉把香胰子交给老鸨,收起银子,然后便去找方丝丝了。
方丝丝懒洋洋地靠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朵绢花把玩着,见到容琉进来,便招手示意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丫鬟送上茶水,却只有一盏是给容琉的。
容琉见方丝丝的神态之间有些懒怠,蔫蔫的,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肚子疼。”方丝丝托着腮帮子说道,“也没有来月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胀得难受。”
她头上的那根蝴蝶金簪,随着她的动作,蝶翼轻轻颤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来,把手腕露出来,我给你把把脉。”容琉笑着说道。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两人只有过几次交集,但是彼此之间的磁场十分契合,俨然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方丝丝笑骂道:“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赤脚大夫呢!我才不信你!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大夫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露出了半截雪白的皓腕,送到了容琉的面前。
容琉搭上她的脉搏,笑着说道:“怎么,是大夫骗了你的钱,还是骗了你的色啊?”
“当然是骗了我的钱了。”方丝丝无奈地说道,“要是能骗骗我的色,倒也就算了。”
容琉:“……你可是这里的花魁,你的色可是很值钱的。没什么大碍,就是胃肠不太好,约莫是因为你平时吃饭不规律,以后好好将养就是了。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善待自己的身体。”
方丝丝收回手腕,吃吃笑道:“你倒是没有骗我的钱,要不然,我让你骗骗我的色?”
容琉面无表情地说道:“本人女,爱好男。”
方丝丝愣了一下,随即笑倒在了软榻上。
“我给你开个方子吧……算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我回去给你做一些养胃丸,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带过来。”容琉提议道。
“你还会做药?你真的是大夫啊?”方丝丝惊讶地问道。
“骗你又没有钱赚?”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方丝丝虽然有钱,但是却把自己的银子看得极紧。
“没钱。”方丝丝很坦诚地说道。
她和容琉的感觉是一样的。
两人虽然见面只有几次,但是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多年老友般的随意和舒服。
“既然没钱,那就多给我介绍点生意。”容琉毫不客气地说道。
“行啊,没问题。”方丝丝爽快地答应了。
她看着容琉垂在耳边的乌黑秀发,好奇地问道:“你还没有成亲吗?那你定亲了吗?如果你定亲了的话,你夫家的人愿意让你来花船上做生意吗?要是还没有定亲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容琉心想:你话可真多啊。
“不想嫁人。”她抿了一口茶水,嗯,味道确实还不错,“再过几年,然后就自梳。”
方丝丝听了很惊讶,但是随即就表示了赞成。
“我见过的男人太多了,没有什么好东西。”她深有体会地说道。
容琉笑着反驳道:“那倒也不见得吧。只是上花船的男人,可能没什么好东西。”
“你以为不上花船的男人就是好东西了吗?要么穷得叮当响,要么家里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还不如花船上的呢。”方丝丝冷哼一声说道。
“我爹就很好啊。”容琉笑着说道,“我……弟弟也很好。”
她在这一世,并没有哥哥。
她不仇男,只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遇到好男人这种稀有物种。
方丝丝又问了她家里的一些情况,还说等自己闲下来了,要去她家里做客。
容琉笑着说道:“欢迎欢迎。就是,你确定你舍得耽误赚钱的功夫吗?”
方丝丝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还是不舍得。你快走吧,我得抓紧时间梳妆打扮了。外面那些小妖精们,一个个都卯足了劲想要超过我。呵呵,老娘要踩死她们!”
她说完,感觉自己的胃也不疼了,顿时精神奕奕,准备大杀四方了。
容琉笑着说道:“佩服佩服,就是我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方丝丝疑惑地问道:“做什么?”
“你把你头上的那根金簪借我用一下。”
“不给!”方丝丝断然拒绝道。
开玩笑,这怎么能借呢,这不就相当于要她的命吗?
容琉无奈地说道:“……我肯定会完璧归赵的。”
“什么意思啊?”方丝丝表示自己不识字,也没念过书,别跟她掉书袋。
“就是肯定会还给你的意思啊,我拿二十两银子给你抵押在这里。”容琉解释道。
方丝丝这才把头上的蝴蝶金簪拔了下来,递给她,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容琉接过金簪,放到鼻下,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方丝丝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连忙说道:“容琉,我之前只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也不喜欢女人啊。我喜欢的是男人!”
难不成,容琉是听了自己逗她的话,就想要扭曲自己的性取向,然后来骗她的钱了?
要不然,她对着自己的金簪,做出这么一副发\情一样的表情干什么?
容琉:“……”
算了,她不和傻子一般见识。
她这是高兴好吗?
她终于明白隔壁经久不散的香气是什么了!
那是金子的香气啊!
她之前在外面也闻到过淡淡的香气,但是今日登上画舫之后,香气就变得浓郁了起来。
那是和李婶子身上一模一样的香气。
于是刚才经过她一番认真谨慎,不动声色的观察之后。
她终于发现了,原来这香气是黄金散发出来的!
虽然初中化学学过,黄金是没有香味的。
但是连穿越这种事情都可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她这个,是真的金手指,哦不,是金鼻子啊!
她准备去发掘一个金矿!
哦,朝廷不允许私人开采金矿!
玛德!
那她拥有这个技能还有什么用呢?
难道就只是为了发现隔壁家里其实有很多黄金,而自己却一贫如洗,然后活活把自己给气死吗?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方丝丝疑惑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在闻一闻黄金的香气。”容琉把金簪还给她,说道,“好了,我走了。”
她得回去冷静冷静,调整一下心态,以后做一个不仇富的人。
方丝丝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容琉表示,金子的味道真是太好闻了。
等以后她有了钱,一定要天天枕着金子睡觉!
回到家之后,容琉在门口遇到了买菜归来的李婶子和王嬷嬷。
王嬷嬷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只有两棵白菜。
——有钱人竟然过得如此朴素,容琉觉得自己只配吃红薯了。
哦不,吃红薯都太奢侈了,喝西北风才更合适。
不过李婶子的样子吸引了容琉的注意力。
她走路的时候气喘吁吁,嘴唇也有些发紫,右手还不停地抚着自己的前胸,似乎在顺气……
这是心脏不太好啊!
“婶子,您买菜回来了。”容琉连忙上前扶住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她的脉搏。
果然是心脏的问题,而且应该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一直疏于调养。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她这么有钱,病情都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肯定会有所感觉的,为什么不寻医问药呢?
难道,她也是和方丝丝一样,太过于吝啬,舍不得花钱吗?
可是她现在这般,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肯定会出问题的。
“回来了。”李婶子对她很是和气,还摸了摸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凉,便叮嘱她多穿点衣裳。
“我来帮您提吧。”
卫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从王嬷嬷的手中接过了菜篮子。
李婶子瞥了他一眼,随即很快地转开了视线,眼中冰冷一片。
哎呦喂!
这里面肯定有事情啊!
容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母子关系。
看卫耘的穿着打扮,明明是个有钱人,可是李婶子却过得很清苦……
容琉忽然脑补出了一个故事!
李婶子家里很有钱,但是为人低调又简朴,奈何养了个不成器的败家子儿子,天天在家里躺着不说,还要吃好的穿好的……
李婶子不忍心让他把家里的金山银山都给败光了,只能装穷,甚至连生病了都不敢去找大夫。
但是卫耘可能也不死心,还一直惦记着家里的钱。
一定是这样的!
“婶子,您等等。”容琉突然严肃地说道,“您知道自己有心疾吗?”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了卫耘。
卫耘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容琉心想:果然不出她所料,卫耘肯定知道李婶子的身体状况!
“知道,多年的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李婶子笑着说道。
“多年的老毛病,日积月累,只会越来越严重。”容琉认真地说道,“您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不能再拖下去了,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
她倒是很愿意帮忙,但是又害怕她们不相信自己。
卫耘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连忙说道:“娘,我现在就让人……”
“不用你管!”李婶子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早就说过了,除非你听我的,否则就算是我死了,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容琉:“……”
这对母子俩的关系竟然已经恶劣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李婶子人这么好,肯定是卫耘这个狗东西太狗了!
真是太让人气愤了!
卫耘知道自己母亲的倔强脾气,只能咬着牙把劝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婶子,身体是自己的,您可千万别赌气啊。”容琉忍不住劝说道。
真是生个渣儿子,还不如生一块叉烧呢。
可是日子总归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啊!
李婶子勉强对她笑了笑,说道:“好孩子,婶子都知道了。快回去做饭吧。”
容琉见状,也只能先离开了,心里想着,这几天多观察一下情况。
如果李婶子实在是不愿意去看大夫,那她就只能毛遂自荐了。
这位婶子可真是一个极其和善的长辈啊。
容琉看到了墙角堆放的私盐,心里知道弟弟已经把事情给办成了。
彦儿买菜也已经回到了家里,一边择菜一边说道:“公子说今天有点散活,他去做了,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吃饭。”
虽然现在手头已经有了不少银子,但是容林依然是居安思危,有什么赚小钱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容琉笑着说道:“行,就随他去吧。”
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容林才回来了。
“姐,我已经和杨成约好了。”容林一边洗手一边说道,“我去和他交涉,你去他家里放粗盐!”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的姐姐。
这对姐弟俩,对彼此都不放心啊。
容琉想了想之后,还是叮嘱道:“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和他动手!”
“嗯,我答应你,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放心吧。”容林笑着说道。
彦儿在一旁听着这对姐弟俩打哑谜,完全搞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晚上,容琉教了容林十个字,然后梳洗过后便躺在了大炕上,想着自己越攒越多的银子,满足地在床上打起了滚。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不过,当她想起隔壁的事情时,又开始一边羡慕别人家的银子,一边在心里暗骂卫狗。
“卫狗,卫狗!”
“你什么时候养了狗了?”隔壁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容琉吓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古人常说,背后不能说人坏话。
她怎么好像听到了卫耘的声音?
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但是当她闻到越来越浓郁的香气,目光又落到墙上直直打过来的那一道光线时,她就知道自己耳朵肯定没有出问题。
只是,请问一下,她是什么时候把墙给抠通的?
虽然只是一个小洞,但是她现在已经吹灭了烛火,而隔壁却是灯火通明,这效果简直不要太显著了。
不拿本书蹲在那里看,都对不起凿壁偷光的那些先贤们。
“我在问你话呢!”卫耘有些不悦地说道。
他其实除了审讯犯人和面对下属之外,极少和别人说话。
他倒是很想和自己的娘亲说说话,但是自己的娘亲根本就不理他。
卫耘很担心母亲的身体状况,但是他也深深地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畏惧死亡,甚至对已经亡故的父亲思念成狂,一心想要去找父亲,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自己找来的大夫给她看病。
如果说还有什么突破口的话,那可能就是容琉了。
容林之前被白花蛇王咬伤,却能够安然无恙,再联系到容琉能够准确地说出自己母亲的病症,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医术还不错呢?
他已经让人去调查容琉的背景了,但是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可是母亲的身体状况,似乎已经等不了太久了。
所以今天经过再三的思索,夜半无眠的卫耘,想着和容琉好好谈一谈。
有求于人的谈话,是需要一点技巧的。
他认真地思索之后,决定先和她聊几句,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关系。
于是,他便开了金口,问了她养狗的事情。
这个“喂狗”的称呼,他可是听了不少次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听见狗叫声。
他猜测,容琉可能养了一只小奶狗?
容琉心虚万分,毕竟骂人被抓了个现形。
好在卫狗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她立刻反客为主,气势汹汹地说道:“这墙是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要损毁墙壁?”
卫耘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容琉被怼得哑口无言。
完了,之前她抠墙蹭香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容琉立刻岔开了话题。
打得过就要勇敢地去打,如果打不过,就要选择战略性撤退。
虽然这可能是一个败家子,但是容琉下意识地感觉,卫耘这个人不好惹。
他和杨成那种没脑子的蠢货不一样。
“我娘的身体……”卫耘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她素有心疾,以后你少气她一点吧。”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那恐怕……很难。”卫耘无奈地叹了口气。
容琉气得眼睛瞪得溜圆,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你不啃老难道就会死吗?
怪不得李婶子年纪轻轻就得了心疾,这病根完全就在卫狗的身上啊!
“你会给人看病吗?”卫耘又问道。
“会一点皮毛吧。”容琉谦虚了一下,说道,“不过,给李婶子治病,应该没什么问题。”
卫耘犹豫了一下,问道:“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开一个药方,我会给你诊金的。”
“诊金就不用了,咱们邻里邻居的;你以后少气李婶子一点就行了。”容琉摆了摆手说道。
卫耘沉默了良久。
然后,他再次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能把药方给我?”
回答他的,却是沉默。
卫耘仔细再听,却只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容琉已经睡过去了。
卫耘听了,有些无语地说道:“……你是猪吗?”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慢待,但是他竟然也没有生气。
和一个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置气,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卫耘伸手抚摸着小十一的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容琉奔波了一天,睡得非常香甜。
在梦里,她感觉自己被浓郁的香气所环绕,她躺在一张黄金大床上……
真是美滋滋啊。
第二天早上,彦儿盘点了一下家里的“库存”,说剩下的香胰子已经不多了,催促容琉再做一锅。
容琉却摆了摆手,说道:“今天先不做了,我今天想在家里画画。”
彦儿听了,愣了一下。
画画?
放着赚钱的事情不做,却要在家里画画,这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你也休息一天吧。”容琉笑着说道。
“奴婢不用休息,奴婢不累。”彦儿连忙说道,“那奴婢就跟着公子一起进山去采药材吧。”
她要抓住短暂的秋天,多赚点银子。
就算找不到药材,砍点柴火也是极好的。
容琉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别把自己累着了,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容琉喂羊吃了一些草,然后又把羊粪清理到了墙边堆砌起来。
这些羊粪都是很好的肥料,回头让容林挑到门前的那一块菜地里,把地养肥了,明年开春就可以种菜了。
“小十一,下来。”
隔壁突然传来一道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容琉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小十一正站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像一只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
真是个小样!
“不准偷我的香肠!”容琉警告它道,“要不然……就把你给阉了!让你做不成萧十一郎!”
她挂在屋檐下风干的香肠,前几天已经被这个小东西偷走了两根。
萧十一郎?
卫耘皱了皱眉头,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啊。
还有,他的猫,谁敢阉了它!
他刚才故意出声,其实是想要提醒容琉别忘了答应自己的事情。
结果容琉光顾着和小十一对线,完全不理自己,简直是岂有此理。
“渐离?”容琉试探着喊了一声。
卫耘:“……”
这个女人,竟然敢直呼自己的名字,他们之间有那么熟吗?
还是不要搭理她好了!
“嗯。”
卫耘心想,这就算不上是搭理。
“看好你的猫。”容琉凶巴巴地说道,“如果再偷吃我的香肠,就让你赔给我!”
卫耘听了,无所谓地说道:“赔就赔呗。”
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赔过。
为了小十二,他赔过香胰子,为了小十一,他赔过香肠,他也是操碎了心啊。
容琉听了,却更加生气了。
这家伙真是财大气粗啊,难道她是在乎他的赔偿吗?
她这明明是在强调,要让小十一好好地做一只猫,不要总是偷东西吃!
“答应我的药方呢?”卫耘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
“一会儿出去买笔墨回来再写,现在欠着药方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别催了,要排队,先来后到懂不懂?
现在知道着急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哼!真是个装模作样的孝顺儿子。
容琉提着篮子出去买文房四宝,顺便把菜也给买了。
来到熟悉的肉摊上,却发现肉都已经卖完了。
她只好又多走了两条街,来到了另一个肉摊上,指着里脊肉,让屠户给她切一斤。
“这块里脊肉多好啊,一共也就二斤左右,您都拿上吧。”屠户热情地推荐道。
容琉却并不想要那么多。
她今天想炸点小酥肉吃,一斤肉就已经很多了。
而且每天都吃新鲜的,肯定比吃存货要好啊。
容琉却坚持只要一斤。
等她付了银子走了之后,屠户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不就是一斤肉吗?这都买不起,真是个穷鬼!”
“她时常来买肉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穿着黄色衣裙的女子走到了肉摊前,轻声问道。
“才没有呢。”屠户撇了撇嘴,说道,“她从来没有来过,一看就知道是个寒酸的穷鬼。”
说完,他又仔细地打量着黄衫女子的穿戴,然后热情地招呼她买肉。
黄衫女子买了一条肉。
屠户很是高兴,还主动要搭她一根筒骨,却被她给拒绝了:“不必了,家里并不缺这些东西。”
她还多给了几个铜板。
屠户就更加高兴了,这才是好顾客嘛!
容琉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给盯上了。
她买了东西回到家,把里脊肉切好,用调料腌上,然后便进了屋,开始研墨,准备写写画画。
她先把李婶子的药方给写好,然后敲了敲墙壁,轻声问道:“你在吗?”
“有什么事?”卫耘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很欠揍。
废话,当然是给你药方了啊!
容琉把药方卷成一小条,然后从墙上的小洞里塞了过去,说道:“喏,药方给你,赶紧去给李婶子抓药吧!”
卫耘打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看了又看,却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
他出门站在门口片刻,徐媞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抱拳行礼道:“大人。”
“拿着这个方子去找安大夫,让他给看看。”卫耘吩咐道。
“是!”徐媞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容琉忙完了药方,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画画。
她的面前铺着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她紧紧地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勾画着。
没错,她就是要照猫画虎,画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她画画的功底本来就不错,再加上晚上黑灯瞎火的,杨成肯定也不会仔细地看。
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那就已经太晚了。
到时候只能给他多增加一条伪造银票的罪名了。
这可是一个技术活,而且需要十分的耐心。
容琉大概画了一个时辰才画好,连上面的红色印鉴都画了出来。
卫耘刚从徐媞那里得到了消息,安大夫说,这个药方确实是治疗心疾的。
徐媞还把药给抓了回来。
可是这药,最好还是请容琉帮忙煎好了送过来,估计母亲才肯吃。
母亲对容琉的态度,十分亲切,总是温声细语的。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
不过隔壁这会儿,似乎已经好久都没有动静了。
卫耘迟疑了一下,把眼睛贴在了墙上的小洞上。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容琉往纸上吹了一口气,再拿起纸的时候,他从背面看到,那竟然是一张银票?
准确地说,是画在纸上的银票?
容琉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地剪着,很快就剪出来了一张“银票”。
卫耘:“……”
他为什么会看到这种奇怪的东西?
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容琉看着自己的“大作”,在心里直呼完美。
她怎么能这么冰雪聪明,心灵手巧啊!
卫耘本来想喊她,但是想了想,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再等一会儿吧。
容琉休息了片刻,正准备出去翻晒药材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卫耘在喊她。
“嗯,我在呢。”容琉懒洋洋地回答道。
她现在有一种现代人在网上冲浪,和网友聊天的感觉。
卫耘把自己的请求说了,表示可以给她银子。
容琉听了,哼了一声,说道:“你确定你要给我银子,不会把李婶子给气死吗?拿来吧你,少废话!”
卫耘听了,有些不明所以。
他什么时候说要给她银子了?
他要什么银子啊?
但是他听明白了,容琉是肯帮忙的。
那就足够了。
他出门把药材和煎药的锅放在了墙上,然后低声说道:“有劳你了。”
以后他一定会报答她的。
容琉踩着凳子把东西取了下来,然后在院子里架起了火堆,开始煎药。
闻着隔壁传来的药味,卫耘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虽然这个女人有些不着调,但是内心还是很善良的。
小十一不喜欢药味,自己跑了出去。
卫耘便问容琉:“你养狗了吗?”
昨天他问的这个问题,容琉并没有回答。
社恐决定继续这个话题,省得还得干巴巴地另寻话题了。
容琉心想,这真是烧水的好手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养。”她含糊地回答道。
“哦,我听你总说喂狗,还以为你已经养了呢。”卫耘说道,“我养猫养狗都有些经验,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容琉心想:行了,你能不能闭嘴啊,卫狗!
她这人向来都是心直口快,而且现在还是隔墙有耳,看来这狗是真的要养起来了,免得下次她忍不住骂卫狗的时候,被他给抓住了把柄。
“我娘回来了,不说了。”容琉连忙说道。
太好了,李婶子,您回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要不然这种令人尴尬的聊天继续下去,她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
容琉把药煎好之后,便端了过去。
李氏果然不好意思拒绝,便把药给喝了,又叮嘱她下次别再破费了。
容琉笑嘻嘻地说道:“破费什么啊,下雨的时候,您不是还过来帮我抢收药材了吗?这些都是山上挖来的,又没有什么本钱。”
李婶子非要塞给她几个鸡蛋才让她走。
她满面笑容地把容琉给送走了之后,再看到自己的儿子时,李氏就变得熟视无睹,好像这个人是空气一般。
她和王嬷嬷一起摘菜。
王嬷嬷看着神情落寞的卫耘,心里怎么能舍得呢?
那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她便插科打诨地说道:“容姑娘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可见人都是会变的。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只是因为没长大而已。”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她爹娘如果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卫耘总感觉她们好像是在cue自己。
之前母亲还骂他,说他做锦衣卫鹰犬,以后就算自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夫人,您还记得当年的那桩亲事吗?”王嬷嬷突然笑着说道。
卫耘听了,心里顿时一紧。
亲事?
母亲不会是想给他安排亲事吧。
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也不想去应付那些女人啊。
“你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李氏没好气地说道,“她值得更好的人家。”
卫耘听了,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而李氏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感到有些泄气。
这个儿子,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的话都已经说得这么难听了,可儿子却依旧是无动于衷。
卫耘心想:我心中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报仇!
半夜时分,容林扛着一袋子粗盐出了门。
容琉举着灯笼送他出来,再三叮嘱道:“一定要小心一些。”
他们约好明晚见面,所以今晚容琉就要把粗盐送到杨成家藏匿好。
“我知道,姐姐你就回去吧。”容林说完,很快就扛着粗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容琉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的弟弟,时不时地出门去看看情况。
第三趟出来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身影,便压低声音惊喜地问道:“你回来了?”
卫耘听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今晚是趁着母亲睡着了,偷偷地出去办点事情,结果竟然被容琉给发现了?
难道她一直在通过墙上的小洞偷窥自己?
“哦,我认错人了。”
随着卫耘越走越近,容琉从他的身形上认出了他并不是自己的弟弟,便猜测他应该是隔壁的卫耘。
然后,她便无聊地转身回去了。
至于卫耘是去偷鸡摸狗,还是去寻花问柳了,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只想多活几年,才不想管别人的闲事呢。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这两人真是太奇怪了。
两人各自回到了家中。
容林很快也回来了,表示一切都很顺利。
杨成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了,今晚根本就没有在家。
容林便把粗盐藏到了他的床底下。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容林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会的,他都不一定能回家呢,说不定现在又正在到处赊账挥霍,就等着我们明天给他送银子呢。”容琉冷笑着说道。
在隔壁偷听这边动静的卫耘大概明白了,这对姐弟俩还是在想着办法对付杨成。
第二天晚上,容林又一次出门了。
这次出门之前,容琉已经把周围都仔细地看过了,确定没有被人发现之后,她才放心地让弟弟离开。
“快去快回,记住千万不要和杨成打架。”容琉再次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容林今天显得极其兴奋。
杨成就要倒霉了,他现在非常期待,激动万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把他的姐姐给拐走了。
以后谁要是敢拐走他的姐姐,来一个他就杀一个,来两个他就杀一双!
容林离开之后,容琉便在院子里开始了她的“表演”。
“阿琅,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许你再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容琉大声地喊道。
“姐姐,你别生气,我没有去……”容林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还敢嘴硬!我可是亲眼看见的,难道我瞎了吗?”容琉继续喊道。
姐弟俩吵架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左邻右舍的狗都开始狂吠起来。
卫耘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人忍不住骂道:“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你们这是在闹什么闹啊。”
容林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姐姐,你快别骂了,大家都已经听到了。”
“你要是要脸就好了!”容琉继续骂道。
站在门口的彦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容琉一个人分饰两角,毫无违和感地表演着。
她以前还真是不知道,自家姑娘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李氏也被吵醒了,她披上衣裳走出了门,隔着墙劝道:“容琉,你别骂阿琅了,他还是个孩子呢。有什么事情就慢慢地教他。”
“婶子,我看他是狗改不了吃屎,根本就学不好了!”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是狗,那你是什么!”容林也大声地喊道。
“你还敢跟我嬉皮笑脸!”容琉的声音再次响起。
卫耘从屋里走了出来,对李氏说道:“娘,现在夜深风凉,您还是先回屋去吧。”
三更半夜的,容琉又开始犯病了。
这个女人如此张扬,肯定怀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说不定,这件事情就和那个即将要倒霉的杨成有关系。
李氏没好气地说道:“不用你管!”
她举着灯笼走到隔壁敲门,可是容琉根本就不开门。
李氏无奈,只好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隔着墙继续劝说。
卫耘见状,实在是没有办法,纵身一跃便上了墙头,对着容琉斥责道:“给我闭嘴!”
容琉正表演得带劲呢,闻言不由得愣住了,她仰起头看着站在墙头的卫耘,彻底地呆住了。
卫狗,你这是不讲武德啊!
墙头是能随便上的吗?
卫耘也愣住了。
人呢?
怎么只有容琉一个人?
容琉反应很快,立刻继续喊道:“姐姐,你打死我算了!”
“那我今天就打死你!”
卫耘:“……”
他早就知道她戏多,可万万没想到她的戏竟然这么多!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容琉已经继续开始她的表演了。
——虽然她的表演被一个人给戳破了,但是毕竟大家还是有点“情意”的。
现在好戏都已经开场了,怎么能就此收场呢。
卫耘在墙头上看了一会儿,便默默地跳了下去。
算了,还是让她演吧,自己还是冷静冷静再说。
容琉尽心尽力地表演着,喊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而容林,也终于回到了家中。
容琉喝了两大杯水,然后便躺到了炕上装死。
今天这出大戏,总算是唱完了。
她现在已经给容林制造出来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明天一早,容林就可以直接去锦衣卫衙门举报杨成了。
到时候,至少能拿个十两赏银,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嗓子。
真是太累了啊。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卫耘的声音从墙那边传了过来。
“你不用管我想要干什么,反正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帮你娘煎药,你就当做是装聋作哑,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了。”容琉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吧。”卫耘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我累了,我要睡了。”容琉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卫耘:“……”
第二天晚些时候,杨成果然被锦衣卫的人给抓走了。
他一直都在大喊冤枉,还说是容林给他设的套。
容林大大方方地去了锦衣卫的衙门,左邻右舍的一群人也纷纷给他作证,说昨晚他根本就没有出门。
杨成所说的见面,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卫耘总算是完整地把事情的始末给理顺清楚了。
徐媞在一旁问道:“大人,这件事情要如何处理?”
“杨成贩卖私盐,按照律法处置。至于容琉……扣下她的赏银!”卫耘冷声吩咐道。
他不能让这个女人那么得意。
捏造事实,拿锦衣卫当刀使,还想要赏银?
呵呵,想得美!
容琉没有得到赏银,自然感到有些郁闷。
不过听说杨成已经被关了起来,她顿时感到身心愉悦,也就没有把银子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钱,她以后还是可以赚的。
只要没有讨厌的人,影响她赚钱就行。
然而抱怨还是要抱怨几句的,容琉在家里忍不住骂了几句卫狗。
不过天地良心,这次她骂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卫耘,绝对不是隔壁的卫渐离。
“姑娘,您上次不是说,想要养一条狗吗?”彦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狗,笑着说道,“隔壁孙大爷家的狗下了崽儿,奴婢就给您讨回来一只。”
容琉当即就喜欢上了这只奶萌奶萌的小东西。
太好了,以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喊“卫狗”了!
姓卫的,果然就没有什么好东西!
容琉给家里新来的小成员起了一个名字,叫做“九耳”。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它也没有九只耳朵啊。”容林感到好奇地问道。
“你看,还是得多读书才行啊。”容琉笑着给他解释道,“九耳是上古神犬的名字。”
她原本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想到容林听了之后竟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的,绝对不会辜负姐姐的期望!”
容琉听了,很是高兴地说道:“好!有志气!”
为了庆祝弟弟如此有出息,今天晚上就吃个热气腾腾的锅子!
另外两人听说了她吃锅子的理由之后,都感到哭笑不得。
彦儿笑着说道:“姑娘,您要是想吃锅子直接说一声就行了,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呢。您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买。”
现在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了,所以在吃食方面,她们也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
容琉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家里还有白菜、萝卜、木耳、腐竹……再去买上三斤新鲜的羊肉,一大块豆腐,一根莴苣,还有一根藕;如果有新鲜的鱼,也买一条回来,咱们涮鱼片吃。对了,还要记得买芝麻酱和韭花酱,我再去擀点面条……”
等天气再冷一些,河水上冻了之后,她还打算再做一些丸子冻起来,羊肉上冻了之后就可以切成薄片……
冬天真是太适合吃火锅了啊。
“我去烧炭!”容林很是积极地自告奋勇道。
几人分头行动,很快就把锅子支了起来,各种菜品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们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这会是谁来了呢?
彦儿连忙出去开门,看见来人之后,顿时惊讶万分:“方,方姑娘,您怎么来了?”
方丝丝把手里提着的点心塞给了她,然后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了要来看你们家姑娘的,顺便过来蹭顿饭吃。这是在家里吃什么好吃的呢?闻起来这么香。”
“真是个馋猫,鼻子还挺灵的。”容琉笑着迎了出来,说道,“你还真来了啊!我租住的地方比较窄小,家里也比较乱,你可别嫌弃啊。”
容林也是见过方丝丝的,他走出来乖乖地喊了声姐姐。
方丝丝也不跟她客气,进屋之后便脱掉了外面穿的大衣裳,然后递给了彦儿,自己就直接坐了下来。
容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出去吃。
方丝丝笑着说道:“你出去到哪里吃啊?还能支得起一口锅来?大家挤一挤吃才热闹呢。你素素姐我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才不会觊觎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呢。”
容林听了,顿时感到有些脸红。
容琉听了,大笑着说道:“你这个泼辣户,可别把我的弟弟给吓到了。阿琅,没事,你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方丝丝也很喜欢吃锅子。
不过考虑到她的胃不是很好,容琉便拦着不让她多吃。
方丝丝听了,便佯装生气地说道:“我又不是空着手上门的,难道还不能让我吃饱吗?”
“管饱,肯定管饱,药管饱。”容琉笑着说道,“正好我把之前做好的药丸子给送给你呢!”
“让我好好地吃顿饭吧,别说那些药的事情了,听着就讨厌。”方丝丝皱着眉头说道。
卫耘闻着隔壁飘来的锅子的香气,又听着两个女人在那里说笑,隐约猜出了方丝丝的身份。
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容琉这个傻子,真是是什么人都敢结交啊,难道她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吗?
家里来了女客,容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多留,便匆匆地吃完饭出去了。
彦儿连忙说道:“公子,您等等奴婢啊。奴婢和您一起上山去。”
容琉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两个人,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吃过饭后,容琉便问方丝丝,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今天是我的亲爹的忌日,我回家了一趟。”方丝丝手里把玩着容琉的毛绒玩具,漫不经心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愣住了。
然而还没等她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方丝丝就继续说道:“死了也挺好的,他活着的时候天天打我娘,还打我。”
容琉听了,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好了,不提家里的人和事了,真是晦气。”方丝丝摆了摆手,说道。
她今天回家祭祀自己的亲爹,却没有留在家里吃饭,想必这个家里,也不是很和谐啊。
容琉没有多问,只是给她冲泡了果茶,又把给她备好的药都装了起来,细细地叮嘱她该怎么吃。
“容琉,我给你介绍个生意吧。”方丝丝突然说道。
“嗯?什么生意啊?”容琉感到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不是精通医术吗,还会做药丸。那我问你,你会不会做男人晚上用的药丸?”方丝丝笑着问道。
容琉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那个,我倒是也会做一些……”容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你就多做点出来,我在船上帮你卖。”方丝丝笑着说道。
两人很是投缘,所以也不提钱的事情。
容琉送给她药,她便想着帮容琉多赚点收入。
“就是有点功效就行了,你少用点药材,别做得那么好用,省得折腾人,我也很烦。”方丝丝又叮嘱道。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既要满足男人的虚荣心,还得照顾到女人的体力。
这活,可真是不好干啊!
但是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匮乏的银子。
为了钱,她可以!
“回头我做出来的话,先给你试试,免费的,不要钱。”容琉笑着说道。
方丝丝听了,顿时瞪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粉花,没好气地说道:“你是瞎了吗?”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茫然:“什么?”
“在这花船上,戴红花的才是卖身的。戴粉花的,是淸倌儿。”方丝丝解释道。
容琉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失礼失礼。”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
“不过你也没说错,我不是淸倌儿,我是假的。”方丝丝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贵圈真是太复杂了,实在不是我这样的脑容量能够理解的。
方丝丝自顾自地说道:“我是被梳拢过的,但是我只陪过那一个男人。后来我不乐意卖身了,就又戴上了粉花。”
为了这件事情,花船上那些妖艳贱货们可没少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但是她们拿我没办法。”方丝丝的面上露出了得意之色,说道,“我不用陪男人睡觉,就能赚比她们陪男人睡觉多得多的银子。”
如果勾栏这一行也有天赋的话,那她肯定就是天赋异禀。
她只需要陪男人喝几杯酒,就能哄得他们心甘情愿地掏腰包。
容琉听了,连忙说道:“真是失敬失敬。”
“我不愿意作践自己。”方丝丝很是认真地说道,“好在妈妈是个很好的人,上面也有人护着我。只是我到手的银子少点罢了!”
“那也挺好的。”容琉由衷地说道。
对于女子而言,有自己的主见,比什么都重要。
“等改天有时间了,再和你好好说说我过去的那些蠢事,咱们先吃饭吧!”方丝丝笑着说道。
容琉调的蘸料实在是太香了,蘸什么都好吃,让人差点都想把舌头给吞下去了。
容琉很喜欢她这种爽朗的性格,也不需要怎么张罗,两人便埋头苦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小十一身姿轻盈地跳上了炕,仰起头对着容琉“喵喵喵”地叫了起来。
实在是太香了啊!
隔壁的猫都要馋哭了。
容琉笑着说道:“你这个小馋猫,你可是萧十一郎啊,要高冷一点才行!”
她从锅里捞了一片鱼片,吹凉了之后喂给了小十一。
“这是你养的猫吗?”方丝丝好奇地摸了摸小十一的头。
小十一顿时就炸毛了。
它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摸的猫吗?
“是邻居养的。”容琉笑着说道。
“那你还帮忙喂它?”方丝丝有些不解地问道。
容琉笑着表示,这就叫撸别人的猫,让别人去铲屎啊。
这才是最快乐的事情。
“可能因为我人见人爱,猫见猫喜欢吧。”容琉信口胡扯道,“也有可能是,猫的主子不行。”
卫耘:???
请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谁不行?
比起容琉来,卫耘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行。
他生平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跳脱的女子。
简直,简直是荒谬至极!
“你隔壁住的谁呀?”方丝丝松了松腰带,笑着说道,“我怎么感觉还是别人家的饭菜更好吃呢。”
“一个婶子,”容琉看了看墙上的小洞,故意提高声音说道,“带着个不争气的败家子。”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一头雾水。
败家子?
他今日真是荣幸啊,第一次得到了这样的“美誉”。
无数人骂他残忍冷酷,骂他势利小人,但是却从来没有人骂过他败家子啊。
他是那么的忙碌,以至于就算想要败家,都没有时间去花钱。
过去的这半个月,可以说是他近几年来最闲暇的时光了。
容琉这肯定就是故意的。
她觉得卫耘肯定是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清醒,倘若他现在就在隔壁,就让他好好听听自己说的话,看他会不会感到羞愧!
“败家子?怎么败家的?”方丝丝听了,顿时来了兴趣,笑着说道,“要不你把他介绍到我的花船上去,让他败给我啊!”
这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那可不行,我得对得起李婶子才行啊。反正他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卫渐离啊卫渐离,你能不能知耻而后勇啊?
反正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到了。
你不争气,她也……不在乎。
反正又不是她的儿子。
“那他家里很有钱吗?”方丝丝好奇地问道。
“尚可吧。”容琉模棱两可地说道。
那可太有钱了,她现在天天晚上都能闻着黄金的香气,醉生梦死呢。
嗐,闻着味儿了,是不是也算占便宜了?
“要是家里还不错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啊。”方丝丝笑着怂恿道。
容琉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姐妹,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我都已经说了他是个败家子了,你还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方丝丝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是他娘管钱吗?他娘肯定也想找个厉害的媳妇管着他啊,我看你就挺行的。”
“我不行。”容琉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不想给他当娘,到时候被他给气死。”
卫耘听了,表示自己现在已经被气得肺都要炸了。
容琉竟然敢如此抹黑他!
“他肯定长得不好看。”方丝丝下了结论。
“那倒还好,还算可以吧。”容琉有些违心地说道。
虽然容琉很想说卫耘长得丑,但是她的良心不允许啊。
——那张脸,秀色可餐,绝对是男人中的极品。
“男人嘛,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你可以养着他啊!”方丝丝继续怂恿道,“反正这样的,我可以考虑。”
“那改天给你介绍一下。”容琉笑着说道。
方丝丝听了,笑得花枝乱颤,连忙摆手说道:“算了算了,还是等我老了再说吧。”
她现在搞钱要紧。
卫耘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成了两个女人茶余饭后玩笑的对象。
这一切,都是容琉惹来的。
这笔账,他记下了!
隔壁飘来的肉香不时地飘过来,让卫耘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李氏带着王嬷嬷出门买菜,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不过平时母亲出门的时候,身后都有他安排的人跟着,倒是不用太担心。
虽然是这么想着,卫耘还是决定出门等着。
等了约莫一刻钟,李氏和王嬷嬷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拐角处。
只是,李氏现在是被徐媞背着的,面上有痛苦之色。
“娘,这是怎么了?”卫耘快步迎了上去,语气关切地问道。
李氏别过脸去,根本就不想理他。
王嬷嬷则在一旁解释道,李氏是不小心踩到薄冰上,扭伤了脚踝。
“李婶子,这是怎么了?”
容琉出来送方丝丝走,正好见到了这一幕,连忙跑了过来。
方丝丝也站在门口张望着这边的情况。
“扭伤了脚。”卫耘沉声说道,“你能不能看看?”
“能。”容琉很是肯定地说道,“先把婶子背回家再说吧。”
她又转头对方丝丝说道,“素素,你先等等我。”
她们之前说好了要一起出去逛街凑热闹的。
方丝丝的眼神在卫耘的脸上转了几个圈,忽然笑着说道:“我也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帮帮忙。”
这小哥,长得真是好啊!
她就是个颜狗,她喜欢。
“那行,你等我一下。”容琉说完,便连忙和众人一起进了卫家。
容琉给李氏检查了一下,指着她肿成馒头般的脚踝说道,“我开个方子去抓药,回来配成膏药抹上,效果应该会很不错。但是最少也得个把月才能下地走路。”
“那不要紧。”卫耘连忙说道,“最重要的是不疼。”
李氏也拉着容琉的手,感激地说道,“好孩子,真是多亏了你啊。婶子又麻烦你了!”
真是个多么贴心的孩子啊。
当初她怎么就没有生个女儿呢,却生了个冤家,现在天天让她提心吊胆的。
容琉笑着说道,“您客气了。我正好也要出去买东西,顺便把药也买了,晚点配好了膏药给您送过来。”
李氏听了,连声感谢。
卫耘则在一旁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能不能先给止疼?
就在这时,王嬷嬷拧了一条热毛巾过来。
“不行,现在要冷敷才行。”容琉连忙说道,“取一条毛巾,裹着冰冷敷。”
王嬷嬷对她早已深信不疑,连忙说道:“那我这就去找冰去。”
“让他去。”容琉指着卫耘没好气地说道。
这么大的小伙子,屁事不干,就知道动动嘴就行了啊!
“徐媞!快去取冰来。”卫耘对着门外沉声下令道。
“是。”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在她面前牛得像二五八万似的小云哥,在卫耘面前倒是挺听话的。
方丝丝的眼睛一直骨碌骨碌地转着,一会儿看看卫耘,一会儿又看看容琉……
等容琉带着她出门之后,她终于忍不住笑着说道:“容琉,我觉得你和你邻居,其实挺般配的啊!”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胡说!你说哪里般配了,我改还不行吗!”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她都不想给任何男人当牛做马。
“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很般配。”方丝丝笑着说道,“还有那个李婶子也很喜欢你,我看她肯定不会是个恶婆婆。”
“你喜欢你去啊,别拉扯别人。”容琉面无表情地说道。
方丝丝摸着自己的下巴,很是认真地说道:“其实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就是我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唉!”
她看得出来,卫耘是个很挑剔的男人。
“行了,咱们还是聊点有意思的事情吧,不谈男人。”容琉摆了摆手说道。
容琉记挂着要回来配膏药,所以并没有逛很久,买了药之后很快就和方丝丝挥手作别,自己回家了。
她替李氏上了药,还用了夹板固定住,叮嘱她最近千万不能乱动。
“这是止疼的药物,要是疼得厉害的话,您就吃两丸;但是如果能忍住的话,就尽量别吃。”
“还有,您一定要听话,现在千万不要乱动啊。”
容琉就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
李氏拉着她的手,叹息着说道:“真是多亏了你啊,多亏了你。”
卫耘站在旁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一样。
容琉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她开口了。
“婶子,您就先别动了,有什么事情就多吩咐卫大哥去做吧。”容琉笑着说道。
“不用他!”李氏听了之后,脸色立刻就冰冷了下来。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王嬷嬷见卫耘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之色,连忙笑着说道:“公子,要不您帮老奴把柴火搬进来吧。”
卫耘深深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这才转身跟着王嬷嬷出去了。
容琉隐隐觉得,这对母子之间好像存在着一些心结。
不过她并不打算主动开口去问,这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
但是她不问,李氏却主动想要诉说。
她拉着容琉的手,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偏偏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啊!”
容琉听了,心想:你家的狗子确实不太行。
但是她嘴上还是安慰道:“婶子,您放宽心。我觉得卫大哥挺好的啊。”
“你真的是这么觉得吗?”李氏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神采。
容琉见状,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该不会是,想要把卫渐离介绍给自己吧。
不行,她又不是收破烂的!
婶子啊,我辛辛苦苦才攒了那么几个子,可不比您家金山银山,我养不起您儿子啊!
“还行吧。”容琉这会儿的语气就有点勉强了。
在外面偷偷听着的卫耘听了,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他真是有些可笑了,竟然会指望这个女人帮他在母亲面前说好话。
“母子之间没有隔夜的仇,”容琉笑着劝道,“您有什么话,就和他好好说说。实在不听话的话,您就打他一顿也行啊!”
冷暴力是不对的。
卫耘早已被她摧残得刀枪不入。
——容琉如果不这么说话,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说不得,也打不动了。”李氏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地说道,“我就是想让他陪在我的身边,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可他就是不听,偏要出去……干活。”
容琉听了,顿时愣住了。
原来,他们母子之间的矛盾竟然是在这里啊?
自己倒是没有想到。
“他是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呢?他爹就剩下这么一点骨血了,如果他有个好歹,我以后怎么跟他爹,跟卫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李氏说着说着,泪水便滚落了下来。
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听她的话呢?
她的夫君已经死了,她不想再失去儿子了。
她也想替夫君报仇,可是她更舍不得自己的儿子以身涉险啊!
每每到了夜半时分,她都会被噩梦惊醒,梦见自己的儿子浑身是血的样子,李氏都要被惊醒,然后就是泪湿枕畔,一夜到天明。
这种痛苦,又能和谁说呢?
容琉试探着问道:“卫大哥,他做的是违法的勾当吗?”
“那倒不是。”李氏摇了摇头说道。
“那您为什么非要阻拦他呢?”容琉很是认真地说道,“他虽然是您的儿子不假,可是他也是个大人了啊。”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方向逐梦的权利。
就像当年,她想学医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同意。
她的父母兄长都觉得学医实在是太辛苦了,舍不得她走这条路。
可是自从疼爱她的奶奶因病去世之后,容琉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学医。
最终,她的家人还是接受了。
因为人生的路,还得自己走。
“他得罪了很多人,我怕他会有危险。”李氏哭着说道,“我已经没了夫君了,不能再失去儿子了啊。”
她不能承受丧子之痛。
容琉不知道卫耘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隐约猜测,他或许是从军的?
“婶子,您的这些想法,可以和他慢慢说。”容琉由衷地说道,“我看得出来,卫大哥其实很紧张您的。”
“他……是个孝顺的孩子。”李氏擦了擦眼泪说道。
“正是因为他孝顺,所以您就用这种不理不睬的方式要挟他妥协吗?”容琉反问道。
李氏听了,一时语塞。
但是她确实正在这么做。
“婶子,他是个孝顺的人,却要忤逆您去做您坚决不想让他做的事情,”容琉说道,“那说明,这件事情对他极其重要,可能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就算他最终妥协了,那他要一辈子都背负着遗憾郁郁而终吗?”容琉继续问道。
李氏听了,语气有些哽咽地说道:“我,我……”
“婶子,他不是孩子了啊。”容琉轻声说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爸爸曾经说过,尊重、接受,看着孩子渐行渐远,是每个父母都要面对的课题。
“就算您实在不愿意,那也摆事实,讲道理,这般言不由衷的别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容琉摇了摇头说道。
李氏听了,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
容琉戳破了她的伪装。
正是因为爱儿子,所以才不忍心让他以身涉险,所以她才会这般闹……
“卫大哥也没有放弃,或许这件事情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容琉轻声说道。
“您是不是,也可以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一下呢?”容琉试探着问道。
“我不是很会劝人,也不了解很多内情,如果说错了什么地方,您多多担待。”容琉笑着说道。
有些事情,外人是不该管的。
可是李氏对他们姐弟多有照顾,那她也就多嘴一次。
“有什么事情,都敞开了说,要么您劝服他,要么他劝服您,要么就各退一步……冷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容琉最后说道。
最后,卫耘把容琉送出去的时候,轻声说道:“多谢你今日帮我说话,以后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来找我。”
母亲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却能听容琉的劝。
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母亲态度的松动。
他由衷地感谢容琉,并且决定,不计较她背后说自己坏话的事情。
——但是最好也别有下次!
容琉劝过之后,就忘了这件事情。
她只是隔三差五的,就去看看李氏,然后回家继续做香皂。
进入冬季之后,山上能够找到的药材越来越少了。
卖完最后一批药材后,她便宣告自家“封山”了,专心致志地做香皂。
能卖的继续卖,卖不出去的就作为开店前准备的库存。
方丝丝时不时的就过来蹭饭。
容琉看着她,笑着说道:“你总这么消极怠工,妈妈不会说你吗?”
“她不敢说,我又不是卖给她了。”方丝丝满不在乎地说道,“再说,回头你的铺子开起来了,生意能立起来了,说不定我也出来买个铺子,做点什么营生。”
她现在已经进入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摸鱼时间。
“那就尽早离开那是非之地。”容琉劝道。
“慢慢看吧。”
方丝丝也没有最后下定决心。
她担心的事情有很多。
吸血的母亲和兄弟,还有那些骚扰她的男人……离开了老鸨的庇护,她需要自己去面对这些。
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她不无羡慕地对容琉说道:“都是兄弟姐妹,你弟弟为什么这么好啊!我那个哥哥弟弟,都不能算个人。”
容琉自己确实也很满足。
不管贫富,一家人在一起,心往一处使,才是最重要的。
“不提这些了,咱们说点高兴的,你和你隔壁的小哥处得怎么样了?”方丝丝挤眉弄眼地问道。
容琉听了,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和卫渐离,什么时候存在“处”的可能性了?
“你们俩就是天生一对!”方丝丝语气肯定地说道,“你们俩要是不在一起,那可真是天理难容了啊。”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我怕我俩要是真在一起了,那才是要遭天打雷劈呢。”
“怎么着,难道你俩是亲兄妹吗?”方丝丝笑着问道。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那也得是不同物种才能通婚啊。”
“难道你是狐狸精变的?”方丝丝听了,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你这是在鸡同鸭讲。”容琉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还是给你看看你的眼睛吧。”
她现在充分怀疑,方丝丝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请问您哪只眼睛,看到了我和那个人有可能在一起了?
“你可别不服气,”方丝丝很是自信地说道,“你知道船上的姐妹们都叫我什么吗?她们都叫我月老!我还从来没有看走眼过呢!”
“那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吧。”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方丝丝听了,顿时有些泄气地说道:“……我唯一一次马失前蹄,就是我自己。”
短暂的黯然之后,她又重新开始笑了起来。
“不过也不算太没眼光,因为至少他还考中了举人,还挺厉害的吧!”方丝丝笑着说道。
故事俗套得不能再俗套了。
她看上了一个穷秀才,两人真心相爱,至少她是那样以为的。
为了让秀才能够去省城参加秋闱,方丝丝把自己第一次给卖出去了,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秀才去赶考。
谁知道这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气闷不已,半晌之后才闷声说道:“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这么蠢。”
“谁还没有个头脑发热的时候呢?”方丝丝有些无奈地把玩着自己耳边的头发说道,“不过他到底还是中了举人,也证明我的眼光其实也没那么差嘛。”
容琉听了,没有再说什么。
“不提了,晦气。”方丝丝摆了摆手说道,“总而言之,我的眼神特别准。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要是和卫渐离成了,我就不随礼了;但是要是我成亲的话,你就得随礼。”方丝丝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够响的啊。不成你不用随礼,要是成了你还不随,合着就白吃我的礼了?”
“哈哈哈,”方丝丝听了,顿时大笑了起来,“要是不成的话,你还可以找别人啊!难不成你现在就非君不嫁了吗?还敢说自己没有动心思?”
“你给我小点声!”容琉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她也不知道卫耘这会儿在不在家。
这薄薄的一道墙,还被打了个洞,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
卫耘听了,心里暗道:你们说的一个字都没有遗漏,全都灌进我的耳朵里了!
这两个女人,为什么每次都要围绕着自己说话呢?
难不成,容琉是真的喜欢自己?
那可不行!
就在这时,王嬷嬷走了过来,给他送点心,打断了卫耘的遐思。
“公子,您尝尝这海棠酥,是隔壁的容姑娘送来的。”王嬷嬷笑着说道。
“嗯。”卫耘应了一声,请她坐下。
这毕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所以卫耘对王嬷嬷也很尊重。
要是放在往常,王嬷嬷肯定会推辞,然后说自己还要出去干活。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真的在炕边上虚虚地坐了下来。
卫耘隐约觉得,她这是有话想要跟自己说啊。
“嬷嬷,”他从容地开口说道,“您这是怎么了?”
自从容琉帮他说了好话之后,虽然母亲没有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过,但是也不再对他横眉冷对了。
他们母子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卫耘对此还是十分满意的。
“……也没什么,”王嬷嬷笑着说道,“就是想和您随便唠唠家常而已。”
才怪。
“您说吧,我听着。”卫耘不动声色地说道。
“夫人的脚已经好多了,这还得多亏了容姑娘呢。”王嬷嬷笑着说道。
又是容琉。
卫耘听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怎么感觉,王嬷嬷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和容琉有关系呢?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王嬷嬷笑着说道:“公子,您始终不忘老爷的仇恨,老奴虽然担心您,但是也是赞成的。”
“嬷嬷——”卫耘听了,心中顿时感动不已。
“夫人也不是不理解您,只是心疼您啊。”王嬷嬷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卫耘点了点头说道。
“公子,您有没有想过,您在外面刀光剑影的,夫人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就忍不住胡思乱想……”王嬷嬷继续说道。
卫耘听了,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
但是他改变不了现在的现状。
“这家里,就只有老奴和夫人两个人,实在是太安静,也太寂寞了。”王嬷嬷叹了口气说道。
“那我多买几个人来伺候娘,陪娘说话。”卫耘想了想说道。
就,按照容琉那不着调的样子买吧。
他理智尚存,不觉得容琉能卖身给自家。
“那些终究不如自己人贴心啊。”王嬷嬷试探着说道,“公子,您不考虑娶亲吗?”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兜兜转转,终究还是绕不过去催婚这个坑啊。
“到时候有人替您照顾夫人,再生几个孩子,夫人也能含饴弄孙……”王嬷嬷继续劝道。
“不。”卫耘很是干脆地拒绝道。
他现在每天都在刀尖上舔血,照顾母亲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如果再多几个家人,他根本没有精力去照顾。
王嬷嬷叹了口气说道:“您又何苦这么固执呢?您还是先听听老奴说的人选再做决定吧。”
“不!”这一次卫耘的语气更加斩钉截铁了。
他几乎已经猜出来了答案。
除了容琉之外,他和王嬷嬷共同认识的适龄女子,又能有谁呢?
恐怕,这也是母亲的心思吧。
对于这俩人有这种想法,卫耘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毕竟平时,她们在看见容琉的时候,眼睛都发着光呢。
“您都不知道老奴说的是谁……还是先听老奴说完吧……”王嬷嬷笑着说道,“老奴说的是容姑娘啊!”
卫耘听了,顿时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
王嬷嬷见状,顿时愣住了。
她刚才还和夫人私下里说,公子如果知道是容琉的话,肯定会同意的。
她一直都觉得,容琉对于卫耘来说,是与众不同的。
她没想到,卫耘竟然……丝毫不感兴趣?
“公子,难道您不喜欢容姑娘吗?”王嬷嬷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喜欢。”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王嬷嬷听了,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卫耘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有些不忍,但是他并没有松口。
他必须,及时地把母亲和王嬷嬷的念头,掐死在萌芽之中。
没想到,王嬷嬷她今日,竟然是钮钴禄嬷嬷。
她,竟然还有后招!
“喜欢不喜欢,其实也没那么要紧。”王嬷嬷笑着说道,“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感情这种东西,慢慢处着就有了……”
卫耘听了,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嬷嬷,您为什么,非要把我和容琉硬凑成一对呢?”卫耘有些不悦地问道。
他甚至有些小人地怀疑,该不会是容琉给王嬷嬷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吧。
难道是容琉喜欢自己,所以才找人来当说客吗?
赶紧退散!
“因为啊,”王嬷嬷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您和她,原本就是有婚约的。”
卫耘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该不会,是母亲和容琉,昨天才刚刚定下的吧。
“说起来,这还是老爷在的时候说好的呢!”王嬷嬷似乎是猜透了他心中的想法,叹了口气说道。
卫耘觉得王嬷嬷一定是在骗他。
“公子,您有没有查过容姑娘的出身?”王嬷嬷笑着问道。
卫耘确实查过。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似乎是有人,故意把这对姐弟俩的过去给抹掉了。
他手下的锦衣卫竟然都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一点,卫耘始终都没想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对容琉,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需要藏起来自己的过去,并且还有能力藏匿得这么好呢?
容琉,可能不像她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容姑娘是容将军的女儿。”王嬷嬷笑着说道,“您还记得,容正容将军吗?”
卫耘听了,顿时愣住了。
容正!
那是他父亲的左膀右臂,当年和他的父亲一起赴死。
但是因为容这个姓氏是大姓,容国公府也屹立了百年,旁支无数,所以卫耘从来都没有想过,容琉竟然会恰好是容正的女儿。
可是……
当初容正死了之后,容夫人就被抓到与人通奸,之后就“病死”了。
她所生的一双儿女,被怀疑不是容家的血脉,也被撵出了容家。
原来,竟然是容琉和容林这对姐弟俩?
可是,究竟是谁在保护他们,不让自己查到他们的真实身世呢?
一时之间,震惊和困惑涌上心头,让卫耘沉默了良久。
“容姑娘周岁的时候抓周,”王嬷嬷笑着说道,“夫人也在场。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抓,却跌跌撞撞地过来抓夫人腰间的玉佩。”
想到当时的场景,仿佛还是发生在昨天,众人笑闹的声音犹在耳边,但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王嬷嬷拿出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那时候夫人就和容夫人开玩笑说,让她把容姑娘许配给您。”
“那,那只是玩笑而已,当不得真。”卫耘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王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后来老爷和容将军也提过这件事,都已经说好了的。”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他实在无法想象,容琉原来竟然是自己要娶的妻子。
如果他们的父亲当年没有出事的话,那现在,他们是不是就已经成为夫妻了呢?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别扭。
“嬷嬷,都已经时过境迁了,没有人再提起这些玩笑话了。”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口说无凭。
“确实是没人提起了。”王嬷嬷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早就已经知道容姑娘的身份了。但是因为您进了锦衣卫,所以她不想……”
是不想祸害容琉吧,卫耘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至少现在可以相安无事。
容琉现在天天过得,难道不快活吗?
“我现在也不想祸害她。婚事的事情,就别再提起了。”卫耘有些无奈地说道。
王嬷嬷见卫耘如此油盐不进,心中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样吹了。
她之前还以为,两个人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或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卫耘现在的态度,无疑是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那……就算了吧。”王嬷嬷有些遗憾地说道,又像是自我劝解一样说道,“容姑娘,怕是也不见得愿意。”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他不得不承认,这话虽然扎心,但却是事实。
容琉的眼里但凡有他,就不会天天撺掇那个花魁来黏上自己了!
王嬷嬷有些失望地出去了。
卫耘知道,她肯定会把自己的态度转告给自己的母亲。
没想到,自己和容琉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可是,究竟是谁在帮容琉隐藏她的背景呢?
实在是好生奇怪啊。
先把这个问题放下不考虑,那容琉对于当年的口头约定,又知道多少呢?
卫耘是不可能去问她的。
但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倘若容琉将来知道了这段渊源,他一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嗯,他就是这么坚定的!
还有,以后坚决不能再欠容琉的人情了。
她这几次帮了自己的母亲,他都记在心里,得尽快想办法回报了,省得欠下人情债。
可是要怎么回报呢,这倒是个问题。
给钱吗?
那也太俗气了吧。
容琉如果知道自己痛失了一大笔银子,肯定会痛哭流涕地抱紧卫耘的金大腿说道:“不俗,绝对不俗!”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啊!
卫耘想啊想,忽然之间醍醐灌顶。
这世间的女子,追求的无非就是夫贵妻荣。
他如果给容琉说一门好亲事的话,既可以回报了她,又可以免得她日后知道婚约的事情,对自己生出什么心思来。
他还可以多给她送些嫁妆,也算是全了当年父辈的情意了。
卫耘觉得自己此举,实在是太聪明了!
他“养伤”的假期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件事情得尽快办好。
卫耘立刻找来了徐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徐媞之前是见过容琉从前矫揉造作的模样的,他听了之后,有些无语地说道,大人您这不是在坑人吗?
容琉这种德行,要是嫁到谁家,那是要毁人家三代的啊。
要不然,他找个仇家?
只是卫耘一冷下脸,徐媞就不敢再说什么俏皮话了,只好满腹抱怨地乖乖领命。
卫大人,真是给他出了一道好大的难题啊!
容琉并不知道,隔壁的卫狗,现在正一门心思地想要把她给嫁出去呢。
她现在要租的铺子,前一家要提前退租了,她现在已经在兴致勃勃地谋划着“装修”的事情了。
她还得尝试几次,把卤味的品种给确定下来,配方也给固定下来。
她打算卤素菜,卤猪头肉,卤鸡杂鸭杂……
这可能还需要和酒楼合作,才能找到原材料。
总之,林林总总的事情也很多。
容林这些日子都在家里,除了帮忙做香皂之外,其他的时间他都在抓紧时间学习识字和读书。
明年开春,他无论如何都要考进白山书院。
“彦儿,你快别扫雪了,赶紧进来暖和暖和。”容琉对着外面喊道。
雪花纷纷扬扬的,昨晚下了一整夜也没有停,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
彦儿在外面吃力地挥舞着大扫帚扫雪,雪花落满了她的头顶。
事实上,早上容林已经清扫过一遍了。
但是彦儿就是见不得院子里还有积雪。
容琉现在来了小日子,不太愿意动弹,她坐在暖暖的炕上嗑着瓜子,看到彦儿这般,忍不住出声喊她。
“奴婢这就扫完了。”彦儿的鼻尖和脸蛋都冻得红扑扑的,她笑着对容琉说道。
这家里要是来人的话,人家看到雪都没扫,肯定得说这家人很懒惰的。
卫耘今天也没有出门。
他的假期,只有几天了。
好不容易现在和母亲的关系没有那么紧张了,他还是多陪母亲说说话吧。
不过,他现在真的感觉心很累。
因为他的母亲不出三句话,就会绕到他的婚事上。
——不纠结他做锦衣卫的事情了,现在又开始纠结婚事。
卫耘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他在母亲的“攻势”下很快就落败了,只好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嗑瓜子的声音,他竟然也有点想嗑瓜子了。
容琉可真是有毒啊。
再说彦儿刚放下扫帚,正准备进屋暖和暖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彦儿一边问着一边往外走去开门。
她万万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
来人竟然是媒婆。
容琉倒是认识这位张媒婆,毕竟她们住的地方就隔了两条街而已。
而且这位张媒婆,是这一带最有名的媒婆了。
彦儿见到张媒婆来了,表现得十分热情,“请进,您快请进。屋里烧着热炕,还炒了瓜子,快来家里坐坐吧。”
容琉听到她如此热情,顿时感到满头黑线。
——彦儿就像个老母亲一样,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的婚事呢!
张媒婆名声不错,能说会道,并不惹人讨厌。
但是容琉这次,可不打算跟她客套了。
所以张媒婆一进门,刚和她寒暄了两句,容琉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婶子,您来家里坐坐我是很欢迎的。但是家里弟弟还小,在他成家立业之前,我没有嫁人的打算。”
张媒婆听了,顿时愣住了。
容琉听了,心里暗自得意:我可真是太英明了,及时地堵住了她的嘴。
隔壁的卫耘听着她的话,不知道是喜是忧。
喜的是,她现在不想嫁人,那自己就安全了。
忧的是,万一她这是托词,或许她的心里已经另有他人了,甚至自己可能就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那该怎么办呢?
“姑娘!”彦儿听了她的话,急得直跺脚。
姑娘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等公子成亲之后,姑娘都成了老姑娘了,到时候只能给人续弦了。
张媒婆看看容琉,又看看彦儿,脸上浮现出了尴尬的神色。
半晌之后,她才讪讪地说道:“容姑娘,您可能是误会了。老婆子这次上门来,确实是来说媒的,却不是给您说媒的……”
容琉听了,心里充满了疑惑:???
容林现在才十二岁,就被你们给盯上了?
张媒婆一鼓作气地说道:“其实,是有人家看上了彦儿姑娘,愿意拿银子给彦儿姑娘赎身……”
她实在没好意思直接说,容琉的名声,在周围人的眼里,并不算好。
反倒是彦儿,忠心勤快,任劳任怨,大家都挺喜欢的。
周围基本都是贫苦人家,择媳的标准就是这么朴素。
彦儿听了,顿时就懵了。
隔壁的卫耘听了,心里暗道:果然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啊。
容琉却立刻热情了起来,“来来来,您赶紧到炕上坐,咱们好好聊聊。”
她倒是不会要那些卖身的银子,但是对方有这份心,说明是真的看好彦儿。
毕竟赎身的银子,比起彩礼什么的只多不少。
张媒婆听了,连忙说道:“哎,好嘞!”
她本来还担心容琉不好说话呢,听了容琉刚才那番自我感觉良好的拒绝之后,她也有些无语。
但是现在见她热情洋溢的样子,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
看来这件事情有戏啊!
彦儿却反应了过来,她上前说道:“张婶子,谢谢您大雪天还跑一趟。但是姑娘不嫁,我也不嫁,我得守着姑娘。”
“彦儿,你……”容琉连忙说道,“你千万别这么想。”
她是烂泥扶不上墙。
嗯,她也不想上墙。
就让她自己躺平好了,别动她就行了。
可是彦儿作为土生土长的土著,应该遵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该嫁人就嫁人啊。
“不,奴婢不嫁。”彦儿的态度十分坚决,“奴婢深受夫人的恩德,也答应夫人会好好照顾您和公子,绝不外嫁!”
不管容琉将来是什么处境,她都是要跟着容琉的。
张媒婆劝她,容琉也劝她,可是彦儿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不嫁。
最后张媒婆叹了口气说道:“彦儿真是个好孩子啊……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老婆子给你介绍的这家,也真的不错。”
彦儿把她送了出去,回来之后也绝口不提这件事情。
容琉看出了她的坚决,就没有再劝她。
傻姑娘,这份情,她记下了。
“你既然不愿意嫁人,那我以后就努力赚钱,咱们以后去人市挑,你看中了谁,我就给你买回来做相公!”容琉笑着说道。
彦儿被容琉给逗笑了,她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说道:“那奴婢可就等着您发达了,奴婢到时候还得挑个俊俏的呢。”
“行!等咱有了钱,就买个比卫渐离还俊的!”容琉很是豪气地说道。
无辜躺枪的卫狗:“……”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那可能有点难,比卫公子差一点点就行了吧。如果差得太多的话,奴婢就不愿意了。”彦儿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大笑了起来。
卫耘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清了清嗓子。
——他还没死呢!
他就住在隔壁啊!
容琉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九耳,九耳……”
小奶狗喝着羊乳长大,这会儿已经满屋子乱走了。
她不谈卫耘,她喂狗总行了吧。
卫耘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再喊一声试试!”
容琉听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喊我的狗,你有意见吗?”
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啊!
卫耘也有些生气地说道:“容琉,你不要太过分了!”
难道她想挟恩图报,为所欲为吗?
容琉气得叉腰说道:“你今天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我唤我的狗,你有什么意见?彦儿,去把九耳给我抱过来!”
她今天正来着小日子呢,脾气也大着呢!
少来碰瓷她!
彦儿小声地说道:“姑娘,您还是少说几句吧,奴婢这就去抱。”
她们在背后拿着卫公子开玩笑,也确实有些过分了。
容琉听了,心里暗道:我已经知错就改了好不好!
等彦儿去隔壁容林的房间找狗以后,容琉就听到卫耘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就是故意的!”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卫渐离,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一点,要不然我就当你是在说梦话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我的乳名是九儿吗?”卫耘有些不悦地说道。
容琉听了,心里暗道:我他娘的,去哪里知道你的乳名啊?
等等,卫渐离的乳名,竟然不是贱贱,也不是离离,而是九儿?
这,确定不是来碰瓷她的狗名吗?
“你这名字,该不会是刚改的吧。”她嘟囔着说道。
卫耘听了,简直要气疯了,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容琉又说道,“那李婶子之前根本就不理你,我去哪里知道你的乳名啊?”
卫耘听了,沉默了。
其实他更想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她有婚约的事情。
如果她知道这件事的话,那她知道自己的小字,也是很正常的。
他怀疑容琉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容琉却在想,她是不是该给狗改个名字了。
唉,实在是太难了吧。
难得她好不容易想起了“九耳”这么有深度有内涵的名字,现在又要改,哼!
“还得改吗?其实重名也是挺正常的,”她小声地说道,“比如,你的小十一,我就认识一个人,他叫萧十一郎!”
卫耘听了,有些恼怒地喊道:“容琉!”
“那你给我的狗起个名字吧。”容琉笑着说道。
卫耘听了,没好气地说道:“……祸斗。”
“是什么意思啊?”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火神的宠物。”卫耘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把那两个字告诉了她。
“不好听。”容琉摇了摇头说道,“干脆就叫阿斗吧!”
“扶不起来的阿斗?”卫耘无情地嘲讽道,“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狗啊。”
“你说对了!我们不用扶,我们自己躺着挺好,谁也别来招惹我们!”容琉理直气壮地说道。
可怜的九耳,你这是被碰瓷了。
以后你就叫阿斗了!
“怪不得别人宁肯给你的丫鬟做媒,也不肯给你做媒。”卫耘没好气地说道。
呵呵,说不过自己了,就开始搞人身攻击那一套了?
“你这么大年纪了,也没见你娶个媳妇回来孝顺李婶子。”容琉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开玩笑,她什么时候输过啊?
“不要讳疾忌医,有病就要赶紧治病。”容琉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娶亲,肯定病得不轻!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无语:“……”
他现在真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吓死这个女人!
卫耘第一次觉得,可怕的名声,可能也是个好东西啊。
“容林,容林,你在家吗?”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剑拔弩张。
容琉要是没记错的话,说话的这个少年,好像叫仲德,他和容林的关系极好。
“我在家呢,仲德,你快进来吧。”容林大声地回应道。
仲德听了,连忙跑了进来,在容林的房间里和他说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容林就跟着他出去了。
临走之前,他还特意和容琉打了声招呼。
容琉只当是弟弟许久没有出门了,现在想和小伙伴出去玩一会儿,所以就爽快地同意了,还让彦儿给他拿了五十个钱。
没想到,容林回来的时候,却是鼻青脸肿的。
开门的彦儿最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惊慌失措地问道:“公子,是谁把您打成这样的?”
容林听了,连忙说道:“没事,我没事,你别嚷嚷啊。”
他可是要面子的人。
被人打成这样,他觉得十分丢脸。
容琉见到自己的弟弟被打成了猪头,也是又心疼又生气。
她仔细地给容林检查了一番,确定只是皮外伤才松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容琉有些生气地问道。
她把容林拉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他。
“姐,我没输!”容林大声地说道。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无语:“……”
看来在容林的心里,是男人,就不能输啊。
虽然容林现在还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最多只能算是个半大小子,但是他显然已经深谙做男人的真谛了。
“他们是五个人打我一个。”容林有些委屈地说道,“但是我也没吃亏!”
“他们为什么要五个人打你一个啊?”容琉有些不解地问道。
“……仲德被人欺负了,喊我去给他出气。我只当他们是两个人,没想到有一个跑回去喊了他的三个哥哥来……”容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不是傻啊!”
“反正我没输!”容林梗着脖子说道。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无奈: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我没问你输了还是赢了,我问你疼不疼啊!”容琉有些心疼地问道。
“不疼……嘶……姐姐,你轻点啊。”容林倒吸了一口气说道。
“以后多动动脑子,你现在是要读书的人了。”容琉语重心长地说道,“别天天就想着打架斗殴的。人家有兄弟,你有吗?”
容林听了,还是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反正我不会吃亏的。”
他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这一句话。
容琉感到十分无奈。
隔壁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嗤:“怎么,人家就是打你了,你拿着书反击啊?”
真是愚蠢至极!
男人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读书固然不可少,但是强壮的体魄,也十分重要。
“卫大哥说得对!”容林大声地回应道,同时感谢卫耘对他的声援。
他和卫耘还算熟悉。
他懂礼貌,也爱结交朋友,每次见到卫耘都会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容琉听了,心里暗道:我管教自己的弟弟,你跟着煽风点火干嘛啊?
卫狗!卫狗!
“你明天过来,我教你几招。”卫耘又接着说道。
“好嘞!谢谢卫大哥啊。”容林欢喜地说道。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无语:“……”
卫耘几乎都能想象到容琉现在吃瘪的样子,不由感到神清气爽。
就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容琉总是喊着“喂狗”“喂狗”的。
她就不怕自己的阿斗给撑死了吗?
虽说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惹是生非,但是容琉也知道,学习本领,能保护自己的安全是很重要的。
所以第二天,容林去隔壁的时候,她特意让他带了一大盘卤味过去。
有卤猪头肉,卤鸡肝鸡胗,还有卤藕片……
她从来都不白用别人的东西。
很快,她就听到了隔壁卫耘在院子里指点容林的声音。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但是容林却兴奋得有些变了声。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也就是现在容琉担起了养家的重任,他才能卸下故作坚强的伪装,重新变得孩子气起来。
“彦儿,咱们走吧。”容琉挎着篮子说道。
今天她要出门去给方丝丝送药。
之前她说的男人的“肾宝”,以其稳定上乘的质量,成功地达到了“他好我也好”的效果,现在已经风靡一时了。
靠着这个赚到的银子,容琉和方丝丝五五分成,都已经拿到了五两银子了。
容琉不由感慨,赚钱还是得抓住风口啊。
女人的肌肤,男人的肾……这两块盈利点,只要人类不灭绝,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呢!
除了送药之外,她还给方丝丝带了卤味。
日后等她打响了名头,就可以雇一个人,专门划船叫卖,专供花船。
方丝丝见了她,自然不肯让她放下东西就走,非要拉着她说说话。
船上的风很大,河面上也结了一层薄冰,但是还没有完全冻结实。
方丝丝笑着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啊?你要从良了?”容琉有些惊讶地问道。
“当然不是啊。这么好的生意,有钱我为什么不赚呢?”方丝丝翻了个白眼说道。
她在船上才方便行事啊。
“冬天,河上这么冷,谁还会来花船玩啊?”方丝丝笑着说道。
今年是老鸨坚持的时间比较久,否则的话,可能在下雪之前,大家就都该散了。
“我们也猫冬啊,等明年春天再上船。”方丝丝笑着说道。
“那你们冬天都住在哪里啊?”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各回各家啊。”方丝丝笑着说道。
“不怕你们跑了吗?”容琉还是很好奇。
“没有人是卖给妈妈的,”方丝丝解释道,“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这是花船的规矩,和青楼可是不一样的。
“那冬天要怎么赚钱啊?”容琉又问道。
“自己找客人啊。”方丝丝笑着说道,“我打算在你家附近找个房子住,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以做。你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可以去给你搭把手,你得给我开工钱啊。”
“行啊!”容琉笑着答应道。
有这“西施”在,卤味生意肯定会更好啊。
方丝丝见她的眼中没有为难和嫌弃之色,心里也默默地松了口气,然后又问她,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开业的准备。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说道:“都准备好了!”
“那你这个店,又是卖香胰子又是卖卤味的,要叫什么名字啊?”方丝丝有些好奇地问道。
容琉听了,光速被打脸。
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小店面而已,回头买两块幡子,一块写‘香胰子’,一块写‘卤味’就行了。”容琉无所谓地说道。
牌匾又得请人提字,又得找人做,多费钱啊!
方丝丝听了,倒也赞成她的想法。
小店刚开始做买卖,还没赚钱,不能先铺张浪费。
从花船离开之后,容琉就带着彦儿去逛街买东西了。
“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赶紧退避!”
一群锦衣卫从闹市之中打马而过。
虽然容琉及时躲开了,但是马蹄子溅起的雪和泥,还是弄脏了她的裙子。
更有一些摆摊的人来不及躲闪,筐子都被撞坏了,果子滚得满地都是。
真是晦气!
“又不知道是谁家要倒霉了。”彦儿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地说道。
“为虎作伥者,早晚会被自己反噬的。”容琉淡淡地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我们的铺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容琉已经将图纸都画好了,并且以三两银子的价格,将“装修”这项活计给承包了出去。
可是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声。
“有人晕倒了,有人晕倒了。”
“肯定是刚才被路过的锦衣卫给吓到了。”
容琉听到呼喊声,连忙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大声说道:“都让开一点,我来看看!”
只见倒在地上的,是一位头发和胡须都已发白的老人,他的旁边还放着一个鸟笼,笼子里面的一只八哥正在不停地跳来跳去。
看起来,可能是这位老人出来遛鸟,结果受到了惊吓才晕倒了。
“姑娘。”彦儿连忙拉住了容琉,“这,这能行吗?”
“没事。”容琉沉声说道,“现在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可以给我作证,人不是我推倒的。”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彦儿有些担忧地说道,“奴婢是怕,怕您动了他之后,会被人给赖上啊。”
“我先看看情况再说。”容琉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这位老人。
她发现老人身上穿着细棉布的衣裳,而且还没有打补丁,再加上他还出来遛鸟,想来应该不是贫苦人家出身。
这样的话,被讹诈的概率应该会小一些……
但是现在救人如救火,她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了。
容琉连忙蹲下身子给老人诊脉,发现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而且也没有了自主呼吸。
情况非常凶险!
容琉立刻解开了老人紧紧贴在脖子上的扣子,又指着旁边一个年轻的男人说道:“你过来帮我一下!”
那个男人连忙蹲下身子,倒是没有迟疑,直接说道:“姑娘,您请吩咐。”
容琉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然后让他给老人做人工呼吸。
那个男人只是稍微犹豫了片刻,就按照她说的做了。
而容琉自己,则开始给老人进行胸外按压。
彦儿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众人都觉得,这位老人可能救不活了。
因为刚才已经有人试探过老人的鼻息了,已经没有了生气。
“别忙活了,不可能救回来的。”有人叹了口气说道。
可是众人,都还围着没有离开。
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地上躺着的老人,渐渐地恢复了生息。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老人不仅醒了过来,还睁开眼睛看向众人,随后说道:“你们都盯着老子干什么啊?是把老子当猴戏看呢!”
容琉听了,也终于松了口气,这才觉得有些疲惫。
她对着刚才帮忙,现在愣在一边的年轻男人笑着说道:“好了,多谢您的帮忙。”
“姑娘您言重了,您才是真正帮上忙的人。姑娘这种救人的手段,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佩服佩服啊。”那个年轻男人连忙说道。
容琉听了,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叮嘱起老人来。
“您老人家……”
“你说谁是老人家呢?我才五十几岁就老了吗?”老人怒目圆睁地斥责道。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就算是放在现代,五十几岁,也算得上是老人了吧。
但是在这个时候,众人却纷纷指责老人,说他不知好歹,竟然对着救命恩人还这般说话。
“您还是去找大夫看看吧,开点药调养一下身体。”容琉保持着专业的态度说道,“另外在冬天的时候,最好别猛地进行剧烈运动。”
该说的说完之后,她就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却被老人一把拉住了袖子。
容琉心里暗道:难道救人真的救出了麻烦?
老人有些不满地问道:“你这丫头,我问你,我身上的扣子是你给解开的吗?”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无语。
怎么,你还得说我非礼你了,还得让我对你负责啊?
“没错,是我解开的。”容琉也没什么好脸色地说道,“您不乐意吗?”
“没有不乐意,我就是想问问这扣子……你竟然也会解开啊。”老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容琉听了,心里暗道:“……”
确实,老人的盘花扣样式繁复,确实不太好解开。
不过,前身恰好会做这种扣子,所以也就会解开了。
老人短暂的怅惘之后,很快就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鸟笼,然后对着笼子里的八哥说道,“差点就没人管你喽!”
容琉连忙带着彦儿想要离开。
“丫头,你是哪家的啊?住在哪里?我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今天你救了我,我回头准备好了礼物,肯定要登门道谢的。”老人连忙问道。
“不用了。”容琉连忙说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没想到,这位老头却一直跟着她,不肯离开。
“我真的是不用您记着和感谢的。”容琉感到十分无奈。
“不行,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做忘恩负义的事情。欠了人情债,我可是会睡不着觉的。你快告诉我吧……”老人很是固执地说道。
容琉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了他。
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没有完。
“丫头,你这篮子里装的什么肉啊,闻起来这么香!”老人抽了抽鼻子说道。
容琉篮子里带的正是卤猪头肉。
她想着今天去铺子里,在旁边切一些,给众人尝尝,也算是给自己做个广告。
没想到,现在竟然被人给盯上了。
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真是没法和他生气啊。
容琉只好掀开搭在篮子上的白布,拿出刀来切了一片给他:“这是我自己做的卤猪头肉,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吧。”
“不嫌弃,不嫌弃。”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咬了一大口卤猪头肉,“真是太好吃了,太好吃了!要是再配上点酒那就更好了。”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无语:“……”
您刚才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还惦记着喝酒呢!
她之前见过的那些患者,经过这种事情之后,都得迷糊很久才行。
可是这位老人是什么奇葩啊,竟然立刻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了。
就像刚才的心脏骤停,是装出来的一样。
老人把卤猪头肉吃完之后,还感到意犹未尽:“丫头啊,这肉你卖吗?”
容琉连忙说道:“不卖,送给您了。”
她现在还急着去看装修呢,可别挡着她的路了。
老人听了,顿时大笑了起来,“真是个好丫头啊。”
说完之后,他便伸手从篮子里拿起卤猪头肉,然后拎着鸟笼高兴地走了。
彦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有些尴尬地说道:“姑娘,这位大爷,怎么那么怪啊!”
容琉听了,也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想知道啊。走吧……”
彦儿嘟囔了一句,“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咱们住的地方,以后不会天天上门来讨肉吃吧。”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满头黑线:你倒是早点提醒我啊!
不能吧,肯定不能的。
这位老人看着眼神很干净,有点老顽童的性情,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嗯,凡事都要往好处想,肯定不会的。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不全是坏人。
那位老人,虽然之后没有登门道谢,但是也没有上门来找麻烦。
容琉对此感到很满意。
本来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她不图什么回报,只求大家能够相安无事就行了。
容琉在铺子里待了一会儿,对目前的进度还算满意,又重新修改了一些细节之后才离开了。
回到家里之后,她看到容林有些意兴阑珊,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神呢?”
容林听了,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姐,这几天,我跟着卫大哥学了很多东西。”
是学怎么打架吗?
“哦。”容琉随口应道,“挺好的啊,那你继续好好学啊。”
“卫大哥不能再教我了。”容林低着头说道。
“啊?这是为什么啊?”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卫大哥说他得去忙正事了,以后不会经常过来了。”容林有些失落地说道。
“哦。那等我赚了点钱,就给你寻个好的武术师傅。”容琉只能这样安慰他。
同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卫狗现在不和他的母亲住在一起,那他要去哪里住呢?
之前他几乎都没有出现过,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不过很显然,这件事情并不是容琉能够想明白的。
她也不是那种喜欢为难自己的人。
她现在忙着呢!
“肯定找不到比卫大哥更好的了。”容林十分惋惜地说道。
容琉却不以为意。
没有比较,又怎么会知道谁更好呢?
容林也没办法告诉自己的姐姐,他经过卫耘这几天的指点之后,已经成功为自己“复仇”的事情了。
当然不是以一敌五,而是用了一些战术,然后试了下自己的身手,这才成功复仇的。
这种成就感,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太久,今天就听到卫耘说要离开的消息,心里如何能不伤感呢?
看着弟弟伤心的模样,容琉只是安慰了他几句。
容林显然没有感觉到姐姐的真心,只是垂头丧气地回去读书了。
容琉心想:这才对嘛!
就是要好好读书!
她把自己今天买来的布料都剪好,然后用笔在上面勾勒出字来,再让绣活做得最好的彦儿给绣成幡子,很快就大功告成了。
再找两根竹竿给挂上去,就可以开业大吉了。
容琉心情大好,愉快地哼着小曲。
她现在也不求什么金山银山了,只要能够小富即安就行了。
卫耘听着她那愉快的歌声,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着手中的公文。
住在母亲这里,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宁静感。
他吃到了母亲久违的饭菜,每天都能见到自己的母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也有所缓解……
每天在树下晒太阳,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下来,一切的血雨腥风都被这两间小院给隔绝在了外面。
这些年里积攒下来的心伤,也已经被彻底治愈了。
就连隔壁那个喧哗吵闹的女人,在自己将要离开的时候,似乎都没有那么可恶了。
其实,也谈不上是什么离别。
虽然他不能经常回来,但是每个月,还是可以抽出空来一两趟看看自己的母亲的。
只是,他的内心真的有点恋恋不舍。
这种许久都没有生出过的眷恋,让卫耘心里很不是滋味。
忽然,帘子被人给掀开了,李氏抱着一些东西走了进来。
卫耘见状,连忙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娘。”
“这些是我给你做的衣裳鞋袜。”李氏说道,“你走的时候带着吧。”
母亲已经很久都没有给他做过衣裳了。
“娘,您辛苦了。”卫耘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看着那平整均匀的针线,他又有些心疼地说道:“您以后,就不要再做这些绣活了,伤眼睛的。儿子奉养您,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母亲的性子倔强,从来都不肯要他一文钱。
李氏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我还能养活自己。我也不希望花自己儿子卖命挣来的钱。”
又说到了这个话题。
卫耘低下了头,沉默了良久。
这是他们母子俩解不开的心结。
只是这一次,李氏并没有“乘胜追击”。
她只是轻声说道:“保重自己,不用惦记着我。想家的时候,就回来看看。”
想家?
他们现在还有家吗?
自从父亲不在了之后,这个幸福的家庭就已经彻底地散了。
卫耘的胸口涌动着难以控制的情绪,双手在袖中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如果不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他誓不为人!
“把小十一留下陪我吧。”李氏别过脸去,有些别扭地说道。
儿子从小就喜欢猫,听说他的府里也养了不少猫。
她很喜欢小十一,想要把它留下来。
她不敢承认的是,如果猫留下来了,儿子是不是就会有更多的理由回来看看她了?
“好。”卫耘立刻答应了下来,唯恐自己犹豫片刻就会被母亲给拒绝了。
“阿斗,你再给我乱尿,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隔壁的容琉正叉着腰,气鼓鼓地给阿斗立规矩呢。
听着她的声音,李氏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羡慕的神色。
真是个多么鲜活明艳的姑娘啊。
只是,自己的儿子没有这个福气。
她瞥了一眼卫耘,眼神顿时有些嫌弃了起来。
卫耘听了,感到有些无语:“……”
容琉骂的是狗,又不是在骂他,母亲这迁怒,实在有点说不通啊。
“我听说容琉好像要开个铺子。”李氏说道,“她一个姑娘家,带着个弟弟,挺不容易的。以后如果方便的话,你就让人照顾照顾她,别让她被那些地头蛇给欺负了。”
“嗯。”卫耘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不用李氏开口,他也是想要这么做的。
远亲不如近邻,尤其容琉还是个很热心的邻居。
自己不在的时候,容琉帮忙照顾母亲,比他派来的人还要更尽心。
对于她的帮助,他真的是无以为报,不想以身相许,那就只能祝她发财了。
第二天,养病许久的锦衣卫指挥使卫耘,在上朝的时候,重新出现在了皇上的身后。
众人心里不知道都在作何感想。
但是卫耘知道,他们肯定都在心里骂他。
然而那又如何呢?
父亲在世的时候,人人都对他交口称赞,哪个不夸他一声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可是自从父亲出事之后,那些昔日里称赞过他的人,又有谁站出来帮他说过一句话呢?
卫耘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的心底一片寒凉。
人心,不过如此。
散朝之后,卫耘并没有继续留在皇上的身边。
他还有许多耽误了的公务要去处理。
正当他准备随着其他的朝臣一起出去的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谨忽然出声喊住了他。
“卫耘。”
走在后面的人听了,都纷纷回头,目光里写满了八卦以及……鄙夷。
掌印太监和东厂是穿一条裤子的。
而卫耘,更是王谨的义子。
卫耘之所以会臭名昭著,不仅仅是因为他心狠手辣的名声,更是因为他认了掌印太监王谨为义父。
给太监做干儿子,即使位高权重,也为那些清流所不齿。
所有的人都知道,卫耘之所以能够发迹,王谨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义父。”卫耘恭敬地行了一礼。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这一声尊称,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王谨从皇上还在潜邸的时候就已经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
皇上登基之后,他更是很快就爬到了掌印太监的位置。
王谨读过书,学识渊博,极其擅长察言观色,而且为人也圆滑世故,所以深受皇上的喜爱。
当初,他曾经帮过卫家。
虽然,只有卫耘自己知道。
卫耘这次“养伤”,也是受到了他的指点。
王谨暗示他现在的风头太盛了,恐怕皇上会有所心结,所以让他“激流勇退”。
养伤的这段时间,皇上肯定也已经知道了,还是卫耘这把刀用起来最顺手。
——毕竟想给皇上做走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资格的。
“伤养得怎么样了?”王谨笑着问道。
“已经大好了,让您操心了。”卫耘连忙回答道。
“好了就好。”王谨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皇上交代的差事,一定要尽心尽力地去办,这样才能不辜负皇恩啊。”
“是。”卫耘恭敬地回答道。
“去吧。”王谨摆了摆手说道。
“是,等改天闲下来的时候再陪义父您一起喝茶。”卫耘连忙说道。
“好好办差就是了,我身边不缺伺候的人。”王谨摆了摆手说道。
王谨说话向来都是温声细语的,从来没有见他张狂过,也没有见过他和谁脸红脖子粗。
卫耘听了,连忙行礼告辞。
谁也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人在这番毫无意义的对话之中,已经完成了消息的传递。
卫耘不动声色地把纸团给掖在了腰带里面,然后继续往外面走去。
他从宫门出去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朝臣还聚在一起说话,没有立刻离开。
这也是惯例了。
卫耘已经习以为常了,准备骑马离开。
昭生已经牵着马在那里等他了。
没想到,这会儿他却遇到了一块硬骨头。
御史高雯伊见了他之后,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骂道:“残害忠良,卫狗贼,你不得好死!”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目光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才好,才不会被牵连到自己。
这个高雯伊,真是胆子太大了。
上一个敢这么骂卫耘的人,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卫耘的脸色铁青,露在面具之外的那双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了。
前些天,锦衣卫查私盐的时候,牵扯到了吏部侍郎。
而吏部侍郎乃是高雯伊的好友。
高雯伊认定这是锦衣卫在栽赃陷害,因为吏部侍郎曾经在背后说过卫耘的坏话。
高雯伊是个倔老头,为人忠正耿直,皇上对他也是另眼相看。
没有人敢上前劝高雯伊,但是心里也都在替他捏着一把汗。
卫耘这种睚眦必报的人,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构陷高雯伊呢。
“你再说一遍!”卫耘一字一顿地说道。
高雯伊却丝毫不害怕,继续痛骂道:“卫狗贼,你不得好死!”
好,很好。
卫耘表示,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喂狗”了。
原来是在暗戳戳地骂他呢。
好你个容琉!
你给我等着!
卫耘气得拂袖而去。
众人见了,心里都暗道:完了,高雯伊这下彻底完了。
卫耘和他那个笑面虎的义父一样,手上沾满了鲜血,但是表面上最多只是高冷不理人而已,极少有这种当众发作的情况。
众人看向高雯伊的眼神都变得怜悯了起来。
只有高雯伊自己还一无所知,还在那里跳脚大骂。
昭生小心地陪在卫耘的身边,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
不过他不是很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身为锦衣卫,别人都以为他们无孔不入,睚眦必报,但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他们查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比如那些在背后暗骂他们的人,根本就杀不过来。
最后倒霉的,只是上面看不惯的人而已。
锦衣卫的暴戾恣睢,不过是上面发泄的一个托词罢了。
被谩骂对他们来说,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根本没人在乎。
卫大人,就尤其不在意这些。
他心性坚定,不为外物外人所扰,昭生格外钦佩他这一点。
只是今天……
卫大人私下里,其实颇为赏识高雯伊的。
难道是因为被自己赏识的人给骂了,所以才格外难以接受吗?
昭生在内心猜测了许多,却不敢出声询问。
卫耘心想:高雯伊算个屁!
他一直想着要暗戳戳照顾一二的女人,原来天天都在骂他!
他更生气的,是自己的迟钝。
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卫狗……
好好好,她好大的胆子!
总有一天,他要剥了她的皮!
“大人,咱们,现在要去哪里?”昭生弱弱地问道。
这个方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卫耘及时勒住了马。
确实是走错了。
他无意识地就往母亲的住处而去了。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先让那个女人再嚣张一些日子吧。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和她算账!
卫耘面无表情地调转马头,往锦衣卫衙门的方向而去了。
昭生默默地擦了一把汗,然后连忙跟了上去。
他怎么感觉卫大人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性情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
容家这会儿迎来了一位意外的来客。
正是之前容琉在外面救的那个老人,他是来上门致谢的。
老人自称姓战。
“你就喊我一声战大爷就行。”
容琉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战大爷好。”
战大爷把一篮子的东西交给了她,“这是给你的谢礼。”
“不用不用。”容琉连忙推辞道。
“不用客气,你救了我的命,我肯定是要知恩图报的。”战大爷说道,鼻子还使劲地嗅了嗅,“哎呦,什么东西这么香啊?是你上次做的卤猪头肉吗?”
“……是的。”容琉有些无语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战大爷已经在容林的屋里大快朵颐了起来。
而容琉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战大爷带来的谢礼,哭笑不得。
原来篮子里装的,竟然是各种各样的点心和零食,而且还都是京城里著名的老字号。
这位大爷,还真是一位资深的吃货啊!
战大爷一边啃着拌鸡架,一边指着容林的脸问道:“小子,你这是和人打架了吗?”
容林脸上的淤青,还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不仔细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没想到,战大爷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眼神竟然比年轻人都好使。
容林听了,脸有些发红,“我,我已经打回去了!”
容琉心想:果然是男人,就绝对不能输啊。
那这样看起来,她这个名字,估计是不会有男人喜欢了。
毕竟疏,就谐音输,原来是个注定孤独终生的名字。
真是很好很强大。
她正暗自腹诽着,就听见战大爷说道:“你小子,身手不行啊。”
“我行的!”容林连忙反驳道。
容琉心想:这大概就是男人最后的倔强了吧。
“等我吃完之后,试试你就知道了。”战大爷漫不经心地说道。
容琉听了,眼睛顿时一亮:怎么感觉这位大爷好像有点东西啊?
卫耘离开之后,容林一直都闷闷不乐的。
容琉一直都想给他找个武术师傅,又怕找到不合适的,还不好换,所以一直都没找到。
难道现在这是有现成的武术师傅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战大爷应该是习武之人。
那天容琉在抢救他的时候就发现了。
这位大爷是有肌肉的,而且他手上的茧子,很像是握着刀剑留下来的。
想到这里,她也开始期待了起来。
战大爷吃完之后,就带着容林来到了院子里。
“小子,来打我啊。”战大爷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容林有些犹豫,“还是你来打我吧。”
他觉得这个老头有点像是来碰瓷的。
该不会是觉得姐姐做的卤菜太好吃了,想碰瓷以后好多吃一点吧。
“身手不行,屁话还挺多的。”战大爷十分嫌弃地说道,“你赶紧过来啊。”
他要是出手的话,还不直接把人给打出门去啊?
容琉抓着一把瓜子,靠在门边站着,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道:“容林,你就听战大爷的吧。”
容林这才抬起手,不敢用尽全力地打了一拳。
战大爷一把抓住了他的拳头,直接就把他给甩出去了。
容林有些难以置信:“……我这次要来真的了!”
“我也没空陪你玩假的啊,我的鸡架还没啃完呢!”战大爷嫌弃地说道。
容林听了,又连忙上前,结果又被收拾得很惨。
容琉默默地给战大爷竖起了大拇指。
姜还是老的辣,你大爷,永远都是你大爷!
真是深藏不漏啊。
容林被打服了,眼神亮晶晶的。
“战大爷,我拜您为师吧!以后您来教我功夫,我姐请您吃卤味,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嗯,让我想想……”战大爷有些犹豫地说道。
说完,他还瞥了容琉一眼。
你这丫头,倒是赶紧说句话啊!
容林慷他人之慨,这可不算数。
容琉连忙说道:“除了卤味之外,我还会做很多其他的好吃的,您老人家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这够不够有诚意啊!
战大爷听了容琉的话,表示这简直是太够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战大爷每天都会过来指点容林。
容林每天都被累得像条死狗一样,心里想着:大爷,您也让我稍微休息一下行不行啊?
方丝丝也经常来找容琉串门,她最喜欢坐在门槛上啃着鸡架,看着战大爷单方面地“虐”容林。
在她的脚下,阿斗眼巴巴地看着她啃鸡架,嘴角都流出口水来了。
流口水也没用。
容琉怕它吃鸡骨头会被卡着,所以不让它吃。
毕竟容琉又不是兽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她也抢救不了。
方丝丝偶尔见它可怜,会撕一点肉丝给它。
——真是把这孩子给可怜坏了!
战大爷调教完容林之后,就会用自己那大嗓门,中气十足地问:“丫头,今天中午咱们吃什么啊?”
他现在一日三餐都在这里解决了。
而且他每天都早来晚走,比上班打卡还要积极。
容琉听了,笑着回答道:“今天中午咱们吃铁锅炖鱼贴饼子。”
“我不爱吃鱼。”战大爷听了,有些不太乐意地说道,“吐鱼刺太麻烦了。”
“那您可得尝尝我做的这鱼。”容琉笑着说道。
她做鱼的时候,都已经把鱼刺完全挑出去了。
结果,战大爷自己就吃了大半锅,最后摸着肚子大喊舒服。
容琉连忙拿出大山楂丸子给他消食。
方丝丝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对方丝丝说道:“大爷,我陪您出去走走吧。”
容琉见了,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个方丝丝,该不会是看上老当益壮的战大爷了吧。
妖精,快放过这位大爷!
战大爷对方丝丝也颇为喜欢。
因为方丝丝会下棋,在陪他下了两次棋之后,两人的感情就突飞猛进。
不过那种喜欢,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啊!
战大爷完全都可以做方丝丝的祖父了。
“行啊。”战大爷听了,便起身说道。
方丝丝连忙殷勤地帮他把靴子给拿了过来。
容琉见了,连忙说道:“我也要去!”
她绝对不能让方丝丝对战大爷下手。
他们两个人,实在太不般配了。
方丝丝却不让她去。
正好在这个时候,隔壁的王嬷嬷过来送东西,容琉连忙出去和她说话,只能暂时不管这俩人了。
不过好在他们两个人,也只是在院子里慢慢地踱步而已。
容琉提着苹果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方丝丝正拉着战大爷在墙角窃窃私语,脸上是说不出的激动。
“真的行吗?”战大爷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肯定行啊!只要您答应,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方丝丝眼神发亮的样子,让容琉想起了现代那些哄骗老人去买保健品的骗子。
“那行吧!”战大爷听了,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银子我来出。”
听了他们说的话,容琉内心的不安感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什么银子?”她忍不住问道。
方丝丝听了,连忙说道:“我和战大爷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战大爷也什么都不说。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无语。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容琉是被隔壁砸墙的声音给吵醒的。
而这个隔壁,自然不是指李氏那边,而是指另一边。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大清早的,这是要翻天吗!
容琉连忙穿好衣裳,气鼓鼓地跑出门外,然后就看到战大爷正提着锤子站在另一边,已经把墙给砸得七零八落了。
容林也在一旁帮忙,方丝丝则殷勤地给两个人倒水。
容琉彻底懵逼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跑到人家家里去做什么?”
“我已经给了他们五两银子,他们连夜就搬走了,现在这房子,是我和战大爷一起租下来的了!”
正好有两间房,一人一间,租金平摊,一人二百五。
容琉听了,满脸的问号:“???”
方丝丝,你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方丝丝表示,为了能够更方便地蹭饭,战大爷同意了她想出来的这个“下策”。
而这五两银子,自然也是战大爷出的。
一看这位大爷,就不像是缺钱的人。
“那你呢?”容琉没好气地说道,“你该不会,也要来蹭饭吧。”
“我当然是为了蹭饭,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安全的住处。”方丝丝理直气壮地说道。
有容琉在,她就可以蹭饭;有战大爷在,她住在这里就非常的安全。
容琉听了,彻底无语:“……”
“把墙拆了,住起来就更方便了。”方丝丝补充道。
容琉听了,彻底地服了他们了,真是两个无语子。
他们两个人都是那种想到一出就是一出的性格,算了,就由着他们去吧。
转眼之间,就到了容琉的铺子开业的日子。
战大爷提前问了她铺子的地址,说要给容琉送一份惊喜。
容琉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份惊喜,很有可能会变成惊吓。
开业那天,容琉在铺子的门口放了十几挂鞭炮,热热闹闹的。
她也没办法啊,毕竟自己的店面实在是太小了,如果不弄得热闹一些,估计刚开业就会生意惨淡。
方丝丝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裙,端着盘子站在门口,热情地请人品尝卤味,倒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容林也在一旁大声地叫卖:“好吃的卤味,好用的香胰子,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彦儿则在忙着切卤味,容琉则在忙着称重收银子,也忙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锣鼓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一支吹吹打打的舞狮队正朝着这边走过来,场面非常的热闹。
在舞狮队的后面,还有人抬着一块长长的牌匾。
只是这块牌匾用红布盖着,看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容琉看到站在热闹人群里的战大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看来这个老顽童……
真是多谢他了。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连忙迎了出去。
“祝你开业大吉啊!”战大爷笑呵呵地说道。
“让您破费了。”容琉也笑着说道。
“去,”战大爷一脸得意,指着那块牌匾说道,“这是送给你的,你自己把它揭开看看吧!”
容琉心想,这块牌匾送得好啊,她自己本来就舍不得花钱,而且也懒得想名字,这下战大爷全部都给解决了。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容琉伸出手,缓缓地揭开了牌匾上面的红布,露出了里面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容林已经认识了不少字了,他慢慢地念了出来。
——妙、手、回、春。
容琉听了,顿时一脸的黑人问号,周围也变得一片安静。
战大爷对上她的反应,也愣住了。
“丫头,这是怎么了?”
容琉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表情了。
“战大爷,您知道我开的是什么铺子吗?”她无奈地问道。
“难道不是医馆吗?”
战大爷听了,连忙抬头看了过去,这才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等他看清楚幡子的时候,顿时一拍大腿,笑着说道:“我就说呢,怎么会这么香,哈哈哈哈……快来买卤味,吃一口,胜过吃药!”
容琉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没事,先挂上,先挂上!”战大爷连忙说道,“卖卤味,卖香胰子,也不耽误你给人看病啊!你这医术这么好,如果不给人看病,那真是浪费了!”
方丝丝闻言,立刻就在心里盘算开了。
如果是买卤味就送看病的话,那肯定太亏本了。
还是卖香胰子的单价高,比较合适。
于是她直接脆生生地喊道:“买三块香胰子,就可以获得妙手回春女神医免费诊脉一次啦!先到先得!每天只限前十名!”
容琉听了,彻底无语:“……”
得了,现在都由你们做主了。
隐藏在人群中的卫耘也感到十分无语。
看来不靠谱的人,总是会互相吸引的,这会儿就已经热闹翻天了。
卫耘本来没打算来的。
只是前两天听徐媞说,隔壁又在闹什么幺蛾子,来了一个老头,方丝丝也搬进去住了;又听说容琉的铺子今天要开业,于是便来了。
卫耘的目光落在了战大爷的身上。
他隐约觉得,这个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徐媞,你去调查一下那个老头。”卫耘吩咐道。
“是!”徐媞立刻领命。
另一个属下昭生则说道:“大人,以后可以让兄弟们,都来这里买香胰子了。”
毕竟容琉做的香胰子是真的很好用。
卫耘不想搭理这个沉迷于捡香皂,哦不,是沉迷于买香皂而无法自拔的下属。
昭生却还在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容琉出品的香胰子的种种好处。
他对卫耘忠心耿耿,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太多,非常絮叨。
卫耘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目光一直落在容琉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今天铺子开业的缘故,容琉似乎略微打扮了一下——不过这种打扮,也仅仅限于她在梳头的时候稍微用了几分心思而已。
她还和往日一样,素面朝天。
然而对于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姑娘来说,青春就是最好的脂粉。
她正和那个老头说话,笑得眉眼弯弯,眼神比最明亮的珍珠还要耀眼。
她真的是,非常讨长辈的欢心。
容琉说了半天的话,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卫耘。
她抬起手来冲他摆了摆手。
卫耘不受控制地也抬起手,想要回应她。
然而手抬到一半,他又放下了。
他和她是不一样的,他才不会那么跳脱。
容琉也根本没有等他的回应,见铺子里忙不过来了,就跑进去帮忙了。
毕竟今天开业有优惠,所以人流量非常大。
卫耘见状,只好说道:“……昭生,我们走!”
昭生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舍地问道:“大人,不用买点卤味吗?”
他闻了这么久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早就已经开始造反了。
“不买!”卫耘没好气地说道。
昭生听了,心里感到十分遗憾,却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卫耘的身后离开了,心里暗暗想着,等他不当值的时候,一定要来买上一大包卤味!
临近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铺子里终于闲了下来。
卤味几乎都卖空了,剩下的一点,容琉也不打算卖了。
毕竟战大爷还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吃呢!
不过香胰子只卖出去了七八块,而且也没有人用容琉来诊脉。
容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了。
她早就知道,想要以做大夫为起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容琉去旁边擀面条了,彦儿则在算今天上午的收支。
自从租下了这个铺子之后,彦儿的压力就非常的大。
她总觉得每天一睁开眼,什么都没干,就欠下了三百个钱,实在太难受了。
今天的卤菜,成本大约是一两半银子,但是因为开业有优惠,所以也就只卖了两两银子。
还好还好,总算是把铺子的租金给赚出来了。
彦儿想到这里,心里总算是高兴了一些。
容林则在抽空读书,他现在跟着战大爷习武,每天能够用来读书的时间就更少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觉得自己的生活更加充实了。
方丝丝洗了洗手,撸起袖子,露出了半截白皙的手臂,想要帮容琉擀面条。
“你会吗?”容琉有些怀疑地问道。
“我也是贫苦人家出身,从小就做惯了活计,有什么不会的?”方丝丝听了,白了她一眼,然后便开始动手揉面团。
战大爷翘着脚坐在旁边,逗着他的八哥,还不时地朝着这边看过来,笑着说道:“你们这两个丫头,都是好的。”
方丝丝听了,促狭地问道:“谁更好啊?”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当然是你更好了。”
战大爷听了,笑骂道:“素素丫头,你就是惯会掐尖要强。也不是比武,非要分出来一个你高我低。我说都好就是都好!”
“那我知道了,您心里肯定觉得是容琉更好。”方丝丝听了,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懒得理她。
“这话怎么说?”战大爷有些好奇地问道。
“因为您每次来,容琉都忙得没空搭理您。我又是给您上茶,又是陪您下棋,结果最后和她一样好,您说说您是不是偏心她啊?”方丝丝笑着说道。
战大爷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丝丝把面团揉得筋道光亮,也没有耽误说话。
“您可是答应过我的,要给我说个好婆家,我可一直都等着呢!”
她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虽然战大爷平时看起来和蔼得就像是邻居家老大爷一样,但是他身上带着一种贵不可言的气势。
——这是方丝丝自己说的。
每次容琉听她这么说,都会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行,老头子我记着呢!”战大爷笑着说道,“就可惜我没有孙子,要不然……”
“您儿子也行啊。”方丝丝连忙说道。
“也没有儿子。”
方丝丝不死心:“那子侄也行啊。”
“都断了来往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好玩意。你还是等我给你寻个好的吧。”战大爷说道。
“好嘞,您可千万别忘了啊!”方丝丝说话脆生生的,像豆子掉落玉盘一样,干脆利落。
“容丫头,你……”战大爷转头看向了容琉。
“我和她不一样。”容琉连忙说道,“我不用。有什么金龟婿,您都介绍给素素,多介绍几个。”
她现在痴迷于赚钱,根本无法自拔。
战大爷听了,被她给逗笑了。
在彦儿煮面的功夫,容琉给战大爷诊了脉,又给他开了新的药方。
“算了,您回去肯定也不会好好吃的。”容琉无奈地说道,“我还是给您做成药丸再给您吧。”
也算是对得起这位老人送给自己牌匾的情意了。
——虽然这块牌匾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还有卤味吗?”这时,店里来了一个客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明青色的盘领长衫,头上戴着一方巾,看样子应该是个读书人。
不过他的面相有些刻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既然上门就是客,容琉还是笑着回道:“先生,卤味今日已经卖完了。您要是想吃的话,明日我给您提前留着。”
那男人神情倨傲,想了想之后说道:“那就给我留二斤卤猪头肉吧。”
“好嘞!”容琉连忙应道。
男人却没有立刻走,而是走到了正在读书的容林面前,背着手走了几步。
容琉看着,一脸的莫名其妙。
店里的其他人,也都不解地看着他。
感受到身边有人,容林抬起头看了一眼。
随后,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原来是您啊。”
之前他去白山书院打听入学之事的时候,正是这位先生接待了他。
虽然当时,这男人很不耐烦,而且口气刻薄,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入白山书院。
可是容林并没有记仇。
——读书,是他这个小少年心中最羞涩的梦想。
他敬重读书人,敬重书院的先生。
他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
他不识字,可不就是阿猫阿狗吗?
“姐,这位是白山书院的先生!”容林连忙激动地给容琉介绍道。
“原来是先生。”容琉听了,连忙笑着行礼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先生贵姓?”
“我姓朱。”那男人淡淡地说道。
“原来是朱先生。”容琉连忙说道。
“嗯,书院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先走了。”朱先生很吝啬,并没有留下什么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容琉对这位朱先生的印象,实在是不算太好。
他这个人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身上还带着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清高。
然而老师是不能选择的。
毕竟白山书院,已经是他们目前能够接触到的最好的书院了。
容林却兴冲冲地说道:“姐,这位可是白山书院的先生,他都来我们铺子里买东西了呢!”
这样混个脸熟,他明年去书院入学的时候,是不是把握就更大了?
战大爷一边啃着鸭舌,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哪个白山书院啊?”
“京城不就只有一家白山书院吗?”容琉有些无语地说道。
“哦。”战大爷听了,继续啃他的鸭舌。
容琉听了,内心满是疑惑:“???”
就这?
她还以为战大爷认识白山书院什么人,能帮他们走走后门呢!
“读书有什么意思啊?”战大爷不以为然地说道,“老子就最讨厌读书了。还是跟着我习武好!”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您要是再这么说话的话,下次我就不给您留卤味了!”
来,跟着她念,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她负责发家致富,弟弟负责科举高升。
这才是他们姐弟俩的未来!
战大爷听了,连忙摆手说道:“你这丫头!真是惹不起,惹不起……你这性格,真是像极了你娘。”
容琉姐弟俩听了,都愣住了。
娘?
这是容琉穿越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母亲。
难道说,战大爷竟然知道他们姐弟的真实身份,并且还认识他们的母亲?
“您,怎么会认识我娘?”容林过了半晌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连忙问道。
“岂止是认识啊?你娘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转眼之间,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战大爷叹了口气说道,“你姐姐的模样,和你娘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没想到,他竟然会被她的女儿所救。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容琉听了,心里也有些感慨,但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前身,所以现在并没有太激动。
容林却不一样,他听了激动地问道:“您之前是怎么认识我娘的?是两家交好吗?”
“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不提也罢。”战大爷摆了摆手说道,“她都已经不在了。你们姐弟俩现在这样,也很好很好了。”
然后,他就绝口不再提当年之事了,即使容林一直追问他。
战大爷吃过面之后,就提着鸟笼离开了。
容林迫不及待地问容琉道:“姐,你说战大爷所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真的假的其实都不重要,反正娘都已经不在了。”容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咱们好好地过日子,不让爹娘在九泉之下还要为我们操心。”
容林听了,黯然神伤,死死地咬住嘴唇,眼睛都红了。
半晌后他咬着牙说道:“姐姐,我不相信,娘是那种人!”
在他的记忆中,父母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所以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背叛自己的父亲。
他更倾向于认为,是容国公府,想要趁着父亲不在了,霸占他们三房的家产!
“我也不信。”容琉附和道。
但是凭借他们两个人想要对抗整个容国公府,至少现在,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们才吃了几天饱饭啊?
但是容琉也能理解容林的心情。
毕竟如果她自己的生身父母被人冤枉了,她也会豁出性命去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她现在的理智,无非是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容琉。
“阿琅,等你科举入仕,有了话语权之后,才能谈真相。”
弱肉强食,就是现在最残酷的现状。
少年紧紧地握着拳头,心底默默发誓——他一定要入朝为官,查明当年的真相!
晚上,容林屋里的烛火,很晚很晚才熄灭。
第二天早上,容琉没有喊他起床,只是在锅里给他留了饭,让他多睡一会儿。
铺子进入正轨之后,她就不用容林帮忙了。
容林还小,无论是读书也好,习武也好,都要趁现在。
中午时分,昨日那位朱先生如约而至。
虽然他只买了二斤猪头肉,但是容琉实际上,多给了他半斤。
毕竟是先生,待遇肯定是不一样的。
可是没想到,朱先生拿了包好的猪头肉,转身就走。
彦儿见状,连忙喊道:“先生请留步。您看,我这忙昏了头,您给钱我都没看到。”
朱先生听了,顿下了脚步,却没有掏钱的意思。
他把目光投向了容琉,眼神意味深长。
容琉见状,内心满是疑惑:“???”
你堂堂一个书院的先生,竟然想要来吃白食?
然而毕竟这可能就是直接管招生的先生,容琉深吸了两口气,笑着说道:“先生若是今日忘了带银子,下次过来的时候一并给也行。”
朱先生听了,这才拿着油纸包,高傲地离开了。
容琉见状,内心无语:“……”
她现在有一种冲动,不想让弟弟去白山书院读书了。
这种人品败坏的先生,她真的看不起,又能教出什么好孩子呢?
可是她得忍着,就像现代的家长一样,有时候即使觉得老师做得不对,怒火中烧的时候,也得一忍再忍,权衡利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或者小心翼翼地跟老师交流。
毕竟,不是谁都有随便选择学校的权利的。
彦儿吓坏了,怯怯地问道:“姑娘,奴婢是不是得罪了朱先生啊?奴婢是不是不该说那句话?”
她都怪自己太笨了。
“你没有错。”容琉安慰道,“咱们开门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又不是为了让人来吃白食的。这次就算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也不忍了!”
真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想到,朱先生第二天竟然又来了。
这次,他林林总总地,要了好几斤卤味。
然后他又想故技重施,直接拎着东西就走。
这次,容琉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朱先生,您是不是忘了给钱了?还有昨天的。小本生意,赊账赊不起太多。”容琉拦住了他。
她想好了,如果朱先生明年刻意为难自己的弟弟,不让他入学,她就去白山书院,找山长闹!
她就不信了,一个贪得无厌的先生,就能无法无天了。
朱先生听了,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质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您是谁呢,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容琉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是白山书院的先生。”朱先生怒道。
他觉得这家孩子想入学,命脉就掐在自己的手里。
他吃他们几斤卤味怎么了?真是不识抬举!
“别说您是白山书院的先生,就是锦衣卫来我这里买东西,都是一个子儿不能少的!”容琉寸步不让地说道。
外面的人都骂锦衣卫不好。
可是锦衣卫来她这里买东西的时候,真的是客客气气的。
人和人的素质,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朱先生被气得直接把手里的卤味重重地摔到了柜台上,然后转身就走。
“等等!”容琉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然后伸出手说道,“昨天的二斤猪头肉,一百文!”
既然都已经撕破脸皮,已经成为了敌人,那银子可就不能再损失了。
朱先生不想给。
容琉冷笑一声:“想吃白食,也得先打听清楚,我上面的人是谁!”
“是谁?”朱先生一脸不信地问道。
他觉得容琉这是在诈他。
不就是一个卖吃食的吗,上面能有什么人?
如果真有人,早就去做更赚钱的买卖了。
“我店里,锦衣卫可是常来常往的。”容琉冷笑着说道,“我上面的人,姓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卫,卫……”朱先生到底还是没敢喊出那个名字。
“聪明点的话,就赶紧把钱给我掏出来!真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敢开染坊了!”容琉指着朱先生的鼻子痛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朱先生虽然不完全相信容琉说的话,但是他到底也不想冒着得罪锦衣卫指挥使的风险。
所以在纠结再三之后,朱先生还是像割肉一样,心疼地掏出了钱。
容琉收起那一串钱,得意洋洋地走过去递给彦儿,邀功道:“怎么样,厉害吧!”
彦儿听了,眼神都呆滞了,一定是在崇拜她。
“姑娘,”彦儿指了指外面,然后小声地说道,“卫公子来了。”
容琉听了,连忙往外一看,果然看到卫耘正抱着小十一,站在门口。
这厮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狐裘,头发用一根青玉簪子简单地束了起来,身材挺拔,气质干净。
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说的可不是你啊。”容琉连忙撇清关系道,“我说的是锦衣卫的那个卫……你知道的。”
卫耘没有搭理她,径直走进来,对彦儿说道:“给我称一斤素菜,再来一斤鸡杂。”
彦儿连忙给他装。
“多放点鸡胗,李婶子喜欢吃鸡胗。”容琉在一旁叮嘱道。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挑了挑眉,看着卫耘问道:“你是要带回家给李婶子吃,还是你自己想吃啊?”
“我也喜欢吃鸡胗。”卫耘面不改色地说道。
说完之后,他便直接扔了一小块银子给彦儿:“不用找了。”
容琉见状,立刻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卫公子了!”
原来他爱吃鸡胗啊?
记住了!
像这种大方的顾客,请给她来一打!
卫耘见不得她这般得意洋洋的样子,咬着牙说道:“扯虎皮,拉大旗,好玩吗?”
“还行吧。”容琉耸了耸肩说道。
其实不见得有多好玩,但是挺好用的啊!
“你以为锦衣卫是那么好说话的吗?是可以随便被你利用的?”卫耘语气不悦地问道。
“我觉得他们都挺好说话的啊。”容琉由衷地说道,“而且我也并没有指名道姓,也不会真有人傻乎乎地跑去求证吧。”
“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卫耘冷冷地说道。
容琉不想和他争执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也根本不在意。
毕竟卫耘才不会那么无聊呢!
只有卫渐离才会那么斤斤计较。
两人正在说话间,战大爷拎着鸟笼走了进来。
“哎呀,这个后生真俊啊!”战大爷说的是卫耘。
卫耘听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主动后退一步,让他先过去。
他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人的身份,所以对他多有敬重。
“是不是等不及我给你找如意郎君了,自己就先下手了?”战大爷大大咧咧地问道,“这个我看行。”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
他忍不住看向容琉,目光如锋刃一般。
这个女人,又开始犯病了。
她就那么想嫁人,去给人家当牛做马吗?
容琉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解释道:“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了。这是咱们邻居李婶子的儿子。”
就是这狗子,有点气人。
“我说看着有点眼熟呢!肯定以前见过。”战大爷笑着说道,“彦儿,给大爷弄点吃的,我都饿了。”
“好嘞。”彦儿连忙应道。
卫耘拎着东西,转身往外走去。
他今日,心情有些不痛快。
衙门的事情,让人觉得心力交瘁,所以他干脆中途出来,想买点卤味吃。
——多日不吃,他还真有点想念这个味道了。
而且他的心底,还有一个不愿意承认的想法,那就是来看看这个闹腾的女人。
或许见了她上蹿下跳的样子,心情还能开阔一些。
就当是看猴戏了。
可是听到了容琉拿着自己的名头去吓唬别人,他就不高兴了。
“战大爷,之前那个朱先生又来了。您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想吃白食,可气死我了!”容琉和战大爷吐槽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卫耘的耳朵里。
听了这话,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您在白山书院,认识人吗?”容琉问道,“如果将来被为难的话,能不能找别人进去啊?或者,干脆换个书院算了!”
“别,白山书院还行。”战大爷说道,“这事你放心,我给你撑腰。”
“那就谢谢您了!我这里有上好的白茶,这就去给您沏茶去!”容琉讨好地说道。
听着容琉如此狗腿的声音,卫耘的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了。
好像,这本来应该舔自己的狗腿,怎么转头就投向了别人呢?
容琉:我可太难了。
呵呵,从前的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还是我的大爷永远是我的大爷!
容琉也没问战大爷的来历,但是她隐隐地猜测,这位或许是位致仕的老大人吧。
转眼间就进入了腊月,年关将近。
忙活了一年的人,都开始松散下来,开始舍得花钱了。
卤味的生意,出人预料的好。
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剩下二十几两银子,不过全员都累趴下了。
方丝丝有气无力地说道:“要是再这样累下去的话,我开春还是得去花船上。”
众人都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听了都笑着不说话。
“咱们干到小年就关门,收拾收拾好好地过个年。”容琉说道。
毕竟加把劲,好好地干,这大半个月就能赚到小半年的钱呢。
但是也得劳逸结合,要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而且,她也很期待过年。
过年那么热闹!可以躺在家里吃喝玩乐,想想都令人期待啊。
彦儿听了,有些舍不得,劝她干到年底。
毕竟这一天天的,都是钱啊!
“不干了,也得留点汤给同行们喝。”容琉得意地说道。
自从她开了这家店以来,周围卤味铺子的生意,几家加起来都没有她的生意好。
而且年终岁尾,大家都要收拾得清清爽爽地过个大年,所以香胰子这个腊月,也卖出去了许多。
“说起同行,”方丝丝好奇地问道,“我一直小心提防着,生怕有人来捣乱,或者有人在背后说咱们的坏话,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
同行互踩,乃是常态。
她们画舫上的姑娘,还会为了抢客人而明里暗里地较劲呢!
“那是因为咱们铺子里有锦衣卫进出。”容琉得意地说道。
再加上她之前放出去的大话,现在很多人都在传,她是卫耘的女人了!
容琉想到这里,就得意地笑了起来。
最荒谬的是,竟然还有人,暗戳戳地跑上门来给她送金银,请她给卫耘吹枕边风。
开什么玩笑!
除非容琉是要饿死了,否则她是绝对不会收这种银子的!
她也怕死啊!
她现在这样做,可是在帮卫耘树立清廉的形象呢,这样以后万一他翻了车,是不是也可以从轻发落,然后留她一个全尸啊?
彦儿听了,却忧心忡忡地说道:“姑娘,以后,要不您还是少提这件事情吧……”
她胆小,害怕惹祸上身。
“怕什么?如果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我说的是卫渐离!”容琉毫不在意地说道。
她如果真的死到临头的话,卫渐离,应该会开尊口,救她一命的吧。
卫耘:来人啊,把她拉下去,砍了!
铺子关门以后,容琉让彦儿算了算家里现有的银子,然后惊喜地发现,他们竟然有八百多两银子了!
容琉觉得自己果然没有辜负穿越女的名声。
——虽然她没能悬壶济世,成为一个受人敬仰的医妃,但是她也不救了好几个人了吗?
年底虽然赚了许多银子,但是每天也忙得脚不沾地。
她打算明年年初的时候会是淡季,到时候她就可以顺便给人诊个脉了。
只有先解决了温饱问题,才能有更高的追求。
她带着彦儿去采买过年需要的东西。
方丝丝说要和她们一起过年。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这件事我早就已经决定了,肯定会算上你的。”
一边吃着红烧肉的战大爷也凑过来,含糊不清地说道:“也加我一个!”
容琉听了,有些为难地说道:“……过年的时候,您不得回家陪家人吗?”
方丝丝和家里关系紧张,这件事她知道。
可是战大爷……
“家里就我一个主子,没什么家人了。”战大爷无所谓地说道。
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我不在家的话,还能让下人们过个好年呢。”战大爷补充道。
容琉听了,只能说道:“……好吧,那咱们就一起过年!人多了也热闹。”
王嬷嬷听说他们要凑在一处过年,心里十分羡慕。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这门婚事能够做成的话,现在在这里热闹过年的,不就应该是自己家了吗?
唉,也不知道今年过年的时候,公子有没有时间能够回来。
可是,她也不敢在李氏的面前提起这件事,生怕勾起她的伤感。
没想到,李氏竟然主动和她说道:“容琉今天来请我了,说是如果九儿不回来的话,就让我们和她们一起过年。”
“那您答应了吗?”王嬷嬷有些忐忑地问道。
她当然希望李氏能够答应。
他们这个家,已经过了好几个冷清破碎的年头了。
“我没答应,咱们就不去了。”李氏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那个福气。”
儿子不承认这门婚事,她从内心深处就觉得很对不起容琉。
虽然,嫁给自己的儿子,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可是毕竟是自家儿子拒绝在先,所以她就觉得很心虚。
“等过了年之后,再去问问张媒婆,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人家。”李氏说道,“她娘也不在了,我得给她好好掌掌眼,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王嬷嬷还是偏向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忍不住说道:“夫人,倒也不必如此吧。”
“您真的觉得,公子和容姑娘,就一点儿可能都没有了吗?”王嬷嬷不死心地问道。
李氏听了,没好气地说道:“没有,你别再提那个孽子了,我听了就头疼。”
王嬷嬷听了,只能黯然地闭上了嘴。
她怎么就觉得,这俩人其实很般配呢?
一个冷冰冰的,一个热情又欢脱,两个人在一起正好可以互补啊!
而李氏的狗儿子,这会儿正陪着皇上,在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上。
所谓的赏花宴,无非就是年底大家松散下来,皇后给各家未婚的男女牵线搭桥。
否则冬天就那几株破梅花,能撑得起这么大的场面啊?
不过今年的情况有点特殊。
皇后所生的燕王,今年刚刚被封王,大家都猜测,皇后是想借着这次机会,给他挑选一位合适的王妃。
燕王是嫡出,虽然不是长子,但是他长得气宇轩昂,而且文武双全。
据说燕王出门的时候,总能引得无数女子掷果盈车,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所以各家的闺秀们,都卯足了劲地想要好好表现自己。
——虽然她们都知道,这种场合多半都是为了联姻,她们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但是能够嫁给一个长得帅的,总比嫁给一个长得丑的要好。
卫耘陪着皇上来的时候,容国公府的六姑娘容璇,正在宴会上表演剑舞。
她确实下了很大的功夫,只见她一身白衣,手持一把宝剑,舞得刚柔并济,衣袂纷飞,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不过在卫耘看来,这都不过是些花架子罢了,没什么看头。
皇后转头笑盈盈地问皇上:“容国公的这位孙女,真是长得十分出挑。”
站在台下的容国公听到这话,心里激动不已,但是还得努力地做出宠辱不惊的模样。
容国公府现在是日渐式微,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了。
可他的儿子和孙子都不成器,所以他就只能指望孙女能够出息,然后靠着联姻来维系家族的富贵。
容璇是他最看中的孙女,所以他从小就悉心培养她,然后留到现在十五岁了,也没有给她定亲。
他想让她在今日一鸣惊人,这样她的婚事估计就有望了。
如果她能嫁给燕王,那自然是最好最好的了……
容国公想到这里,已经开始做起了美梦。
皇上瞥了一眼容璇之后说道:“确实不错。皇后,你今日也见了不少的闺秀了,朕还有一件事情,还得辛苦你。”
皇后娇嗔道:“皇上您这般说,真是折煞臣妾了。”
“卫耘。”皇上突然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面色冷峻的锦衣卫指挥使。
“微臣在。”卫耘连忙上前,半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微臣今年十九了。”卫耘恭敬地回答道。
“也不小了。”皇上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皇后说道,“皇后,你看看哪家的闺秀好,也给卫耘这孩子张罗张罗。”
卫耘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伴君如伴虎啊。
王谨虽然教了他许多东西,但是他告诉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不能忽视皇上说的每一个字,以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因为在那背后,可能隐藏着很深的含义。
卫耘现在就在想,是不是他最近表现得不够忠心,所以皇上是想往他身边安排一个人,来监视自己?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如果稍有迟疑,反而会让皇上更加生疑。
但是表面上,卫耘并没有露出任何的犹豫。
他双膝跪下,叩首说道:“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毕竟皇上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任何的怠慢和反抗。
皇上见状,笑着骂道:“你倒是也谦让几句啊。皇后,你看把这孩子给高兴的,你记得回头替他好好地张罗张罗。”
皇后也笑着应了下来。
台下丝竹声还在不断,然而众人都已经无心欣赏了。
此刻大家都是各怀心事。
卫耘,那可是皇上的一把刀啊。
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他正面对上,但是他们真正惧怕的,是站在卫耘背后的皇帝。
所以对于卫耘,大家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
把女儿嫁给卫耘,倒不是说牺牲一个女儿会如何,而是大家都担心,自己也会一起被天下人所唾弃。
这个风险,没有人愿意承担。
甚至有人在心里想,如果是自家的女儿被选中的话,那他们宁愿让女儿“病死”,也绝对不会让女儿做这门亲事的。
而其中最最害怕,也最如坐针毡的,就是容国公了。
皇上竟然在他孙女表演的时候,突然提起了卫耘的婚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皇后是中意让容家的女儿嫁给卫耘?
她多半也会这么做的。
不行!
容璇可是容国公府的希望啊,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嫁给那样的人呢!
容国公的内心无比抗拒。
可是,圣旨大如天啊。
如果皇上真的这样决定了,那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容国公急得满头大汗。
而容璇因为离得比较远,所以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换好衣裳回来,正志得意满,装出一副谦虚的模样,应对着众人的恭维。
在这样的场合里,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哪怕心里羡慕嫉妒到眼红,也得表现得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众人表面上,都在笑着说话。
容璇并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走到了“危急”的关口。
其实,卫耘也是这么想的。
他没想到,自己一直拖着不肯成亲,最后竟然会被皇上赐婚。
但是此刻他更多的是在思索。
皇上这是在试探什么,敲打他,还只是突发奇想?
至于容家的六姑娘、七姑娘,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个女人,娶回家摆着,都差不多。
不过等到下值之后,他还是让昭生去调查一下容璇的情况。
虽然不管她的人品如何,他都打算全盘接受,先接下圣旨,然后再慢慢地谋划其他。
昭生听了,有些疑惑地问道:“容六姑娘?”
“怎么了?你了解她?”卫耘反问道。
“不,不是。”昭生连忙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属下只是想起,之前调查容姑娘的时候得知,她在家里排行第七。”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
他和容家,这是什么解不开的孽缘?
昭生又继续说道:“容六姑娘,是容家现在风头最盛,也是最受宠的姑娘。”
这也是他当初在调查容琉的事情时,顺带知道的。
“那……算了,你把徐媞喊来。”卫耘有些无奈地说道。
昭生听了,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难道自己不行吗?
等到徐媞来了之后,卫耘也没让昭生下去,而是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容家六姑娘的事情?”
徐媞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属下知道,因为属下和昭生一起查过容姑娘的事情。”
“那你觉得,她和我娘能相处好吗?”卫耘直接问道。
昭生听了,顿时释然了。
在讨好老夫人这件事情上,徐媞绝对是无与伦比的。
怪不得大人要问他。
“不太行。”徐媞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欲言又止地说道。
“说实话!”卫耘往椅背上靠了靠,有些疲惫地说道。
其实,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毕竟这些眼高于顶的贵女,有几个能真正敬重自己生活在市井之中的母亲呢?
“容六姑娘眼光很高,恐怕她并不情愿嫁给您。”徐媞壮着胆子说道。
“那就娶回府里摆着便是。”卫耘无所谓地说道。
只要不准她动自己的猫就行。
其他的,卫耘也不想干涉,只要相安无事即可。
毕竟这样的女人,他甚至都不想带回去见自己的母亲。
“下去吧。”卫耘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惫地说道。
两人听了,连忙行礼退下。
走出房间之后,两人站在廊下,小声地交谈着。
徐媞有些不满地说道:“皇上这不是在乱点鸳鸯谱吗?说实话,那个容璇,真的配不上咱们大人。”
她那么浅薄庸俗,还总是自以为是。
看着好像精致又得体,其实就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草包美人。
——女人一旦自恃矜贵的时候,就落了下乘了。
昭生听了,连忙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那不是还没板上钉钉呢吗?”徐媞吊儿郎当地说道,“说不定容璇她还没有那个福气呢!”
“你别乱来。”昭生立刻警惕地看着他说道,“大人没发话,你别轻举妄动。”
“我知道。”徐媞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就是真心觉得容璇不行。
“咱们也不用动。”徐媞挑了挑眉,笑得有些邪佞地说道,“咱们就且等着看容国公府和那个容璇,看他们怎么折腾吧。”
容国公,也是个蠢笨的家伙。
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卫耘想了很多。
但并不是针对这门婚事本身。
他没什么期待,所以也就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他想到的是容琉。
他和容琉,曾经是有过婚约的,虽然那只是父辈们口头上的约定,甚至于只是玩笑话。
可是,有就是有。
他不能明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还若无其事地去迎娶别人。
所以,卫耘决定去见容琉,和她当面把话说清楚。
万一她对自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能及时悬崖勒马。
嗯,就这么决定了。
卫耘突然推门而出,昭生和徐媞立刻停止了谈话,迎了上来。
“大人。”两人恭敬地说道。
“我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着。”卫耘吩咐道。
“大人!”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
卫耘的仇家可不少,现在又是半夜,让他就这样自己出去,实在让人不放心。
“我去母亲那里。”卫耘解释道。
两人听了,这才没有坚持跟着。
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卫耘骑着马一路往容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雪打在脸上的刺痛,他也没怎么在意。
彦儿去帮方丝丝做过年的新衣裳了,所以今晚就睡在她屋里。
容琉自己带着“一儿一女”,哦不,一猫一狗睡觉。
没错,小十一现在已经把容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容家的炕头当成了它的窝。
容琉向来睡得比较晚,所以这会儿也没什么睡意。
“你是哥哥,不能总欺负妹妹,知道吗?”容琉点着阿斗的鼻子,笑着骂道。
可怜的阿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原因,总是柔柔弱弱的,一副扶不起来的模样。
“我给你们两个做了过年要穿的新衣裳,可喜庆了!”容琉摆弄着手里的红色碎布说道。
她打算用彦儿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给猫和狗都做一身新衣裳。
毕竟过年嘛,就是要欢欢喜喜的。
“咚咚咚——”突然,窗户被人轻轻地叩响。
容琉吓了一大跳。
但是想到战大爷就住在隔壁的隔壁,她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壮着胆子问道:“谁?”
“卫……渐离。”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啊?
他怎么来了?
容琉连忙推开窗户,借着屋里的烛火,果然看到头顶和身上都落满了雪的卫耘,正站在院子里,他的面色显得诡异的平静。
“是李婶子哪里不舒服了吗?”容琉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没有,我是来找你的。”卫耘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这……”容琉迟疑了一下说道,“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吗?”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这成何体统啊?
卫狗,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失礼吗?
就算在现代,也没有哪个十几岁的女孩,会在半夜请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进自己的房间啊!
“是很重要的事情。”卫耘有些不悦地说道,“我白天很忙。难道,你觉得我会非礼你吗?”
他的那张清俊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屑。
容琉听了这话,顿时就被激怒了。
卫狗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可没那么觉得,因为我知道你有病!”容琉直接把窗户完全打开,然后没好气地说道,“跳进来吧!”
卫耘:“……”
他默默地跳了进来,身上的雪花不小心抖落到了小十一的身上。
小十一嫌弃地叼着自己的窝,然后躲到了角落里,钻进去之后把屁股对着他。
这只卖主求荣,喜欢暖被窝的破猫!
倒是阿斗,因为皮糙肉厚不怕冷,正瞪着一双小狗眼看向卫耘,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卫耘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先缓了口气,然后才把目光落在了容琉白皙的脖子上,也没有绕圈子,直接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们两个,曾经有过婚约。”
这个女人,晚上穿得如此……不检点吗?
事实上,容琉穿的是自己做的秋衣秋裤,也远远算不上是低领的。
她只是不习惯穿勒脖子的中衣,所以自己稍微改良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碍了卫耘的眼。
当然,就算她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在乎。
容琉听了,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她一定是在做梦,她一定是在做梦。
这两天不干活,实在是太闲了,所以反而睡不好了。
这不,连噩梦都缠身了。
她竟然梦到卫狗说,他和自己有婚约!
这个噩梦,真的好可怕。
人狗殊途啊,宝宝还是赶紧醒过来吧!
容琉听了,连忙掐了自己一把。
不疼?
嗯,看来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卫耘见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这女人,突然摸自己手背做什么?
容琉又掐了阿斗一把。
阿斗被掐得“嗷呜”乱叫,直接从她的腿上跳了起来。
哦,原来会疼啊!
卫耘见状,更加疑惑了:敢情她刚才摸自己的手背,是在找手感啊,就像是切菜之前要先磨刀一样,然后再对狗下狠手?
容琉回过神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卧槽卧槽,竟然不是梦!
“你说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飘。
婚约?
不,肯定不是这两个字。
“我爹和你爹,其实是好友。”卫耘解释道。
容琉听了,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是吗?这个你有证据吗?”
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她怀疑,卫耘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爱上了自己,然后开始牵强附会,胡乱攀扯。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有八百两银子,所以看上自己的钱了?
可是明明,他家藏着那么多的黄金啊!
你不能这么抠门啊,连这么点银子都不放过吧。
不要,她抗议!
卫耘听了,总觉得事情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并且好像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了。
反正到目前为止,以他的眼力来看,并没有从容琉的脸上看到任何惊喜。
他只看到容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脑补些什么。
“我没有证据,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卫耘有些无奈地说道。
容琉听了,更加不相信了:“……你说事实就是事实?”
这门婚事,她打死都不能承认。
反正他们俩的爹都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啊。
“你说出你的目的吧。”容琉直接反客为主,“你今天提起这些或真或假的陈芝麻烂谷子,到底想干什么。”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要在这里玩聊斋了。
“这桩婚约,不能作数。”卫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容琉听了,顿时眼前一亮: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行啊!”她迅速和卫耘达成了共识,“我也觉得不能作数。”
所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好了,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你就走吧,我也该睡觉了。”容琉开始撵人。
三更半夜的,要吓死人啊!
好在有惊无险,结果等于什么事都没发生。
卫耘没有做声,也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容琉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
她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感慨吗?
嗯,就是没有。
他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一样。
因为卫耘自己,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像薄雾一般的惆怅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容琉怎么能这么平静呢?
“怎么,”容琉认真想了想,然后提议道,“需要我给你立个字据,再按个手印吗?”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不必了!本来只是口头之约而已,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哦。”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啊,不和现在一样吗?
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如果卫狗说的是真的话,好像就能对应上了,为什么李婶子一直对他们姐弟照顾有加。
原来,大家都算是熟人啊。
看来战大爷也认识自己的母亲。
两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容琉弱弱地说道:“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要不你……”
还是走吧。
她还得睡觉呢!
她这个贫穷少女可不想熬夜秃头长皱纹,毕竟她没钱,也买不起昂贵的面霜和眼霜。
卫耘对她的反应无语到了极点。
本来他应该高兴容琉不纠缠的,但是看到她这般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他的心里就觉得很不痛快。
“你没事?”卫耘有些不悦地问道。
容琉听了,更加莫名其妙了:???
她能有什么事啊?
难道她要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然后说求求你,快娶了我吧?
你谁啊!
“我应该有什么事?”她反问道。
卫耘的内心里,突然有一股莫名的火气在翻腾,他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道:“那就好。本来我还想给你点银子,稍微弥补你一下的;既然你也没放在心上,那就算了。”
容琉听了,顿时后悔不已:大哥,这话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她受伤了啊。
她的心现在正在滴血,而且止都止不住,必须得用银子来止血啊!
但是她到底还是要脸的,所以没说出口,只是她扭曲的表情,已经把她内心的活动表现得一清二楚了。
卫耘见状,顿时出了一口浊气,感觉神清气爽。
他现在,似乎已经知道该怎么拿捏容琉了。
这个女人,早就已经钻进了钱眼里了,只要一谈到银子,她的脸色立刻就会发生改变。
所以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原本打算给你两千两银子,当做你的嫁妆……”
“等我成亲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的,谢谢卫大哥!”容琉毫不犹豫地接口道。
我给您鞠躬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有钱人终成兄妹啊。
大哥!你就是我的亲大哥!
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啊,值钱吗?
感谢上天,感谢月老,感谢爹娘,这门价值两千两银子的亲事,简直就是天降横财,深谋远虑啊……
容琉已经被银子砸得精神错乱了。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
容琉立刻殷勤地说道:“大哥您坐,要不我给您倒点水?”
“你不着急睡觉了吗?”卫耘冷哼了一声问道。
“不着急,不着急。”容琉连忙说道。
为了两千两银子,她能眼睛炯炯有神地陪他说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
“果然还是银子好用啊。”卫耘嘲讽道。
“谈银子就俗气了。”容琉连忙说道,“其实那根本不是银子,而是大哥你的……”
“不许喊我大哥!”卫耘有些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总觉得这个“大哥”就等于“冤大头”。
容琉从善如流,“那根本不是银子,而是渐离你的责任感,是你宽广的胸襟,是你……”
卫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唾沫横飞。
容琉说到这里,却突然歇菜了,这人怎么不喊停啊?
她没词了啊。
小时候作文没写好,现在老大徒伤悲啊。
“……是你人好。”她讪讪地说道。
情绪都渲染到这里了,大哥就赶紧打钱吧。
“我既然提了,就不会少你的。”卫耘说道,“等你成亲的时候,两千两银子自然会送到你府上。”
容琉听了,内心顿时泪流成河:终究,还是我不配了。
她就没打算成亲啊。
不过,为了这两千两银子,是不是可以考虑找个人假成亲,先把银子骗到手再说?
纠结难受的人,终于变成了容琉而不是自己。
卫耘顿时感觉意满离了。
“我走了。”他站起身来说道。
“慢走不送!”容琉脱口而出。
卫耘看到她那一言难尽的神情,让她小小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这话,是不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卫耘离开之后,容琉立刻抱起了阿斗:“快,给我压压惊!卫狗比你还狗啊!”
站在院子里的卫耘听到这话,脚步顿时一顿:“……”
他好像忘了和她算账了。
她竟然敢称呼自己是卫狗,好大的胆子!
罢了,现在天色太晚了,下次再和她算账。
卫耘怕吵到自己的母亲,所以没有回家,而是直接骑马离开了。
这个深夜,注定会有人难以入眠。
容国公府内。
容国公夫妇,还有他们的大儿子一家,以及容璇,此刻正聚集在正院里,秉烛夜谈。
从皇宫里回来之后,容国公便立刻把他们都喊了过来。
“皇上有意要给萱儿赐婚。”容国公沉声说道。
容璇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一片,她连忙垂下眼眸,害怕自己眼中的喜悦会被别人察觉到。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在努力修炼德容言功,琴棋书画,如今看来,她的汗水终于得到了回报吗?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定亲,就是因为不想将就,也因此受到了多少冷眼和非议?
现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皇上和皇后娘娘终于注意到她了。
这真是一鸣惊人,扬眉吐气啊。
容璇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甚至开始幻想,自己是不是能够得到燕王妃的宝座呢?
也是,她除了家里的情况稍微落魄了一些,哪里还差了?
就算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啊,她还有一个姑姑在宫里呢;所以她嫁给燕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容璇的亲生母亲,大夫人田氏听了这话,立刻高兴了起来。
“我就说嘛,萱儿在表演剑舞的时候,皇上还多看了好几眼呢。”
容家的大老爷容畊也激动地说道:“爹,该不会是燕王吧?”
“是个屁!”容国公现在心里正不顺气,见到自己这两口子这副样子,立刻发作了起来,“皇上要把萱儿许配给锦衣卫的那个卫耘!”
竟然是那个鬼见愁的卫耘!
容璇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是说好了要给燕王择妻吗?
就算不嫁给燕王,皇上身边的其他青年才俊也勉强可以啊。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那个人人唾弃的卫耘!
卫耘总是戴着一副面具,谁知道他是不是毁了容?
总之,她不要!
她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嫁给卫耘那样的人的!
容璇立刻跪倒在地上,眼含热泪,显得楚楚可怜。
田氏连忙过来抱着她,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萱儿啊,我可怜的萱儿……”
容璇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滚落,同时也遮挡住了眼中的不耐烦。
她这个母亲,真是脑子不够用。
在这种时候,如此大哭大闹,只会让祖父更加厌烦。
现在她应该做的,是示弱,博取同情,以便谋划后续才是啊。
真是无语到了极点。
果然,容国公把田氏痛骂了一顿:“老子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
田氏被吓得哭也不敢大声哭了,只能一个劲儿地打嗝。
容畊也哭丧着脸说道:“爹,这可怎么办啊?我怕卫耘啊!”
容畊和卫耘之间,可是有过“旧恨”的。
容畊嗜赌,而且已经烂赌成性了。
有一次在赌场里,他正赌得兴起的时候,卫耘带着锦衣卫冲进来抓人。
容畊头都没回,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押注押注”。
对面的人小心地提醒他,说是有人来办差了。
容畊大大咧咧地说道:“谁敢管我啊!我可是容国公府的大老爷!”
他的话音刚落,一把刀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容畊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回头。”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容畊握着筹码,慢慢地转过头。
当他的目光看到飞鱼服,再看到卫耘那比寒霜还要冷的目光时,容畊这个容国公府的大老爷,没出息地——
尿了裤子。
这件事情,成为了容畊这辈子都无法洗刷的耻辱。
可是他觉得这也不能怪他啊。
他哪里知道,那天卫耘是去抓其他人的,自己只是被殃及的池鱼而已?
他还以为,容国公府要被抄家了呢!
所以这也不能怪他胆小,只能怪卫耘实在是太凶残了。
好在那次之后,容畊和卫耘,几乎再也没有过任何交集。
他万万没想到,现在皇上竟然乱点鸳鸯谱,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卫耘。
不要啊!
容畊的内心里无比地抗拒。
容国公见到自己大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拿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容畊砸了过去。
“没出息的东西!但凡你稍微有点出息,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吗?”
容畊不敢做声,心里却想着,你要是能出息点,儿子也不用受气啊。
大家都是烂泥扶不上墙,都是只会啃老的人,谁也别说谁。
而且要说起来,祖父给您留下的家底,可比您留给我的,要好上不少呢!
一直没说话的容老夫人,手里捏着一串紫檀木的珠串,语气平静地说道:“你现在打老大也没用,还是等着接旨吧。”
毕竟皇命不可违。
容璇听到祖母如此凉薄的话语,心里充满了怨毒。
是,爹不是嫡出的,可是祖母这般置身事外的态度,也太过分了。
然而她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
她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还得靠自己啊,幸亏她一直多留了个心眼。
容国公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颓然地说道:“没想到,竟然要把萱儿许配给卫耘,我真的是不甘心啊!”
这个孙女,明明是他们国公府的希望啊。
当初他送自己的长女进了宫,可是她一直都不算受宠;现在好不容易指望上了自己的孙女,结果孙女也要被浪费了吗……
“祖父。”容璇咬着嘴唇,怯怯地开口说道。
容国公眼睛都没睁开,语气低落地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看来他们国公府的振兴,不,是维持,还得另外再想办法了。
他还有几个小孙子和小孙女呢……
“祖父,”容璇继续说道,“皇上现在还没有下旨,所以事情或许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退一步来讲,就算皇上下了旨,或许,也还是可以再挣扎一下的。”
“你说说看!”容国公听了这话,眼睛瞬间睁开了。
他这个孙女,从小就非常聪明。
如果她是个孙子,那他现在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容璇仔细地询问了当时的对话,心里顿时有数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皇上并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确。
“祖父,皇上只是说要给卫耘赐婚,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要赐婚给我啊。”
“日后就算皇后娘娘真的定了容家的女儿,可是容家也不仅只有我一个女儿啊。”
“你是说,你七妹妹?”容国公问道,“可是她今年才几岁啊?”
他怎么依稀记得,这个孙女才十一二岁的模样?
“祖父,您是不是忘了,我在府外的七妹妹,只比我小两个月而已啊。”容璇提醒道。
当初容琉和容林,是被除名撵出去的,所以连序齿都没了。
容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做声。
田氏反应了片刻之后,激动地说道:“对对对,容琉和你的年龄相仿;就让她嫁啊!而且三叔活着的时候,和卫耘他爹关系不也很好吗?就让容琉去,让容琉去……”
这样就别再祸害她的女儿了!
容畊也跟着附和道:“对对对!”
容国公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说道:“先不说这合不合适,就算我现在急着要找,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啊……”
容璇听着祖父的话,就知道他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抿唇笑道:“我知道七妹妹现在在哪里。”
这些年来,容璇一直都在暗中让人盯着容琉。
容琉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她几乎都知道得八九不离十。
因为,她非常讨厌容琉。
她们两个人年龄相仿,父亲又都是庶子。
明明她什么都比容琉那个蠢货要好,可是容琉却有一对非常好的父母。
容琉的父亲战功赫赫,前程无量;母亲美丽又聪明,对一双儿女也非常好。
容琉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容璇做梦都想要,却始终无法拥有的。
容璇憎恨自己那对烂泥扶不上墙的父母,所以她对容琉羡慕嫉妒恨。
后来,三房出了事,容璇看着他们姐弟俩被撵出府,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可是如果没有比较,又怎么能凸显出她的幸福呢?
所以,她一直都在暗中让人窥视着他们姐弟俩的生活。
每当听到他们痛苦挣扎的消息,容璇就感到十分高兴。
前些日子偷偷打听容琉买肉消息的那个黄衫女子,正是容璇的丫鬟。
最近她听说容琉竟然开起了一家铺子,而且生意还非常红火,大有翻身之势,容璇的心里顿时很不高兴。
只是她还没想好,到底要如何给容琉添堵。
没想到,现在机会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只要让容琉嫁给卫耘!
容琉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卫耘一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想到这里,容璇的心里戾气翻涌。
但她不能慌!
遇到坏事的时候,她也有能力扭转局面,借力打力。
不过面对容国公,容璇不可能说出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祖父恕罪,我只是担心七妹妹出去之后日子会过不好,所以就暗中,暗中帮了她一把。”
田氏听了这话,立刻气呼呼地说道:“你是不是傻啊!你有钱怎么不给我啊!她又不是我们容家的孩子!她就是个……”
“娘。”容璇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再一次为自己母亲的智商和情商感到悲哀。
当年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祖父为了防止国公府被三叔的事情连累,所以才……
她们表现得太狠了,反而会勾起祖父心里的内疚。
这种傻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如果,皇上赐婚给容家的六女呢?”老夫人忽然开口说道。
“二姐姐早就已经过世了……”容璇低声回答道。
老夫人听了,似乎轻笑了一声,目光了然,好像在说,她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这个孙女,真是了不得啊。
容璇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她总觉得祖母能够看穿她的所有算计,并且总是在嘲讽她。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有这么一对糟心的父母,她不为自己谋划,还能指望谁呢?
“那……”容国公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要不就把他们姐弟都接回来?”
“祖父,”容璇连忙劝阻道,“还是只把七妹妹接回来吧。毕竟三叔当年的事情现在还没个定论,如果现在大张旗鼓地把他们都接回来,将来万一再有什么变化,连累了国公府就不好了。”
她非常清楚,容林那个小狼崽子,是如何拼命地保护着容琉的。
这一点,容璇也深深地羡慕嫉妒恨。
容琉没脑子,所以容璇觉得自己能够轻易地拿捏她。
容国公向来都不是个有主意的人,听了容璇的话之后,便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吧。”
说完,他转头看向老夫人,说道:“就由您派人去把他们接回来吧。”
老夫人听了,略微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说道:“现在是老大媳妇在当家,还是让她派人去接吧。”
呵呵,他们想得倒是挺美的。
想想老三和他的娘子,那可都是人精里的人精啊。
他们的孩子,又岂会那么容易被他们拿捏?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
这些蝇营狗苟的耗子,现在竟然也想觊觎人中龙凤的后代。
她倒是很期待看到最后的结果呢!
她和从前一样,不会掺和国公府里的这些破事的。
容国公听了,觉得也有些道理,于是说道:“也行。”
反正只是接一个姑娘回府而已,让她的大伯母出面就足够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之后,田氏的智商短暂上线,她拉着容璇的手问道:“你说容琉,她能答应吗?”
嫁给卫耘,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
“她会的。”容璇却显得志得意满。
她非常清楚,容琉一直都放不下自己那个大家闺秀的梦。
只要容家开了大门,容琉一定会连滚带爬地回来的。
“那就好。”田氏也跟着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不悦地说道,“就是还得给她准备一份嫁妆,真是让人讨厌!”
她总觉得这些嫁妆,都是从自己女儿的嫁妆里分出去的。
容璇却并不在意。
明面上的事情,千万不能让人挑出任何毛病。
将来她会好好看着,绝不会让母亲在嫁妆的事情上做得太难看。
只有名声好了,她才能嫁个好人家。
说不定燕王那边,她未必就没有希望了。
此时的容琉正睡得很香甜,梦里飘着的,都是金子的香气。
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战大爷正坐在小杌子上吃着板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容林蹲马步。
阿斗也好奇地模仿着容林,结果总是站不稳,一会儿就摔倒在地,模样十分滑稽。
“早啊。”容琉笑眯眯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战大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容琉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意思?
“行了。”战大爷摆了摆手,对容林说道,“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快去洗手吃饭去。”
“我再练一会儿。”容林还想坚持。
“让你走你就走,”战大爷中气十足地骂道,“我是有话要和你姐姐说!”
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家伙。
容林只好灰溜溜地滚进屋里,换衣裳梳洗去了。
“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容琉挨着他坐下,伸手从他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板栗来。
“和隔壁那小子,私定终身了?”战大爷突然问道。
容琉听了这话,顿时“咳咳”地猛咳了起来,差点被嘴里的板栗给噎死。
“您别造谣啊。”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容琉连忙说道。
“那晚上就别让他摸到你屋里。”战大爷说道。
这不是故意为难老头子吗?
他昨天晚上想啊想,到底该不该出声阻拦呢?
他一直纠结到卫耘离开之后,才总算放下心来。
还好,时间并不算长。
容琉听了这话,顿时面红耳赤:“不是您想的那回事啊。我们俩,没谈情说爱,谈的是银子呢!”
“其实也不是不行。”战大爷意味深长地说道,“就是没成亲之前,还是悠着点。”
“不行不行,我不行。”容琉连忙摆手表明自己的态度,“大爷,这个我真的不行。”
她是真的要不起啊。
她现在就差赌咒发誓了,表示自己坚决不会和卫渐离有任何关系的。
战大爷听了,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种事情,谁都不好说……当初你娘,还不是一样?”
“什么一样?”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说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战大爷连忙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站起身来,对着正在做饭的方丝丝喊道,“素素丫头,多放点辣子!”
说完,他便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
容琉摸着自己的下巴,感觉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啊!
被战大爷点破了昨夜的事情,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她正厚着脸皮地自我安慰着,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谁呀?”家里的其他人都忙着,所以容琉自己走过去开门。
她打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这妇人穿金戴银,身上穿着一件五蝠绣花的褙子,外面还套着一件灰鼠皮的袄子。
容琉仔细地打量着来人,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七姑娘。”来人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
这一声称呼,瞬间唤起了容琉的记忆。
这不是容家大夫人身边的全嬷嬷吗?
容家人找上门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所以容琉当即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您家里谁有病了?过年了,我不看病了。”
全嬷嬷听了她这话,顿时被弄得一头雾水。
七姑娘什么时候,还学会了医术?
其实关于医术这件事情,容琉和弟弟解释的是,她当初在容家的时候看过许多医书。
但是在容家人看来,容琉如果真有医术,那肯定也是这几年才有的奇遇。
“七姑娘,”全嬷嬷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便笑着说道,“没人生病,只是……”
“没病来找我?”容琉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笑着问道。
这话弄得全嬷嬷一时之间没法接了。
她隐约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并不好对付,恐怕自己是糊弄不过去的,于是全嬷嬷连忙陪着笑脸说道:“七姑娘恐怕是忘了老奴了吧。老奴是大夫人面前的全婆子。”
“不认识。”容琉毫不客气地说道,“京城这么大,随便从城墙上掉下一块砖头,都能砸到三个夫人。你家大夫人是哪个?”
她的心思也在飞快地转动着。
容国公府的人为什么会派人来找她呢?
难道是他们现在已经落魄到,要盯上自己那小小的铺子了吗?
不至于吧。
容琉这种“穷人乍富”的人,总是觉得会有人盯上自己那八百两银子的巨款。
“七姑娘,您说笑了。”全嬷嬷讪讪地说道,“老奴是容国公府的。”
这下,你总不能再装傻充愣了吧。
容琉听了,立刻反问道:“容国公府?怎么,是容国公府的人都死绝了吗,要我回去继承家业?”
全嬷嬷听了,顿时有些无语:“……您,您不能这么说话啊。”
“那我应该怎么说话?”容琉冷笑一声,“当初不就是他们,把我和弟弟撵出来的吗?还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
全嬷嬷嗫嚅着说道:“当初……当初,也是事出有因的。府里的人,其实都记挂着您的……比如老奴为什么能够找到这里来,就是六姑娘一直都惦记着您,所以让人暗中保护您呢!”
“呵呵,容璇保护我?她是想看看我到底会如何倒霉吧。”容琉毫不客气地说道。
什么姐姐妹妹的,前身看不懂,她难道还看不懂吗?
就她们那塑料姐妹情,恐怕连塑料花都不愿意承认。
“七姑娘,您不能这么说啊。自从您走了之后,府里上上下下都惦记着您……六姑娘以前那么爱笑,现在都很少笑了呢。”
“怎么,她面瘫了?”容琉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全嬷嬷听了,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天还能继续聊下去吗?
“别跟我在这里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吧。是不是最近被我爹娘问候了,所以坏事做多了开始做噩梦了?”容琉不耐烦地问道。
还是说,她爹要被平反了,朝廷要给他们发钱了?
除此之外,容琉实在想不到这些人要和自己交好的理由。
全嬷嬷来之前,还觉得这次的任务很容易就能完成,所以抢着要来。
结果现在才悲催地发现,七姑娘已经不是从前的七姑娘了。
她现在是容·滚刀肉·七姑娘。
她真的颇有……其母之风啊。
全嬷嬷斟酌着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您今年也已经十五岁了。可是您上面又没有什么长辈,也没人帮您操持亲事。大夫人一直都惦记着您,所以就和老夫人求情,想把您接回府里,给您寻一门好亲事,再给您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说吧。”容琉冷哼一声,直接问道,“容璇是要嫁给瘸子瞎子还是傻子啊,所以要拿我去替嫁。”
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聪明,那是因为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全嬷嬷听了,顿时震惊万分:“老奴,老奴绝对没有那么说啊。”
她现在已经开始感到紧张了。
她真的什么都没说啊,容琉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大夫人知道容琉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还不得以为是自己吐露出去的呢?
这可真是一口天大的黑锅啊!
这口锅,她真的背不起。
容琉在心里表示,她家里的黑锅很贵,所以也舍不得给你背。
毕竟她还等着赚卫渐离的钱呢!
所以黑锅都是他的。
“还真是这么回事啊。”容琉听了,只是冷笑了一声。
她这算不算是,进入了穿越女的正轨了?
“告诉他们,死了这条心吧。”容琉毫不留情地说道。
全嬷嬷打量着这破旧的院子,假装好意地劝道:“七姑娘,大夫人可是好心好意请您回去的啊。您难道不看看,您现在住的这个地方,甚至连国公府下人住的地方都比不上……您住在这里,又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呢?”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容琉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国公府那么好,想做容国公府姑娘的人多了去了,你们赶紧去找她们吧,别在我这里死皮赖脸的。”
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七姑娘,您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全嬷嬷也有点生气了,“您难道不想想,如果国公府真的想拿捏您,那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吗?”
“是吗?”容琉冷笑一声,威胁道,“那你回去之后就好好打听打听,我的男人到底是谁!”
全嬷嬷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了震惊之色。
男人?
容琉她哪里来的男人啊?
而容琉,已经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了,差点打到全嬷嬷的鼻子。
全嬷嬷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容琉回到屋里之后,却没有大获全胜的欢喜。
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其实全嬷嬷说得对。
她对上容国公府,确实没有什么胜算。
她现在只是在做一些小本生意,而且还是吃的用的,很容易就被人碰瓷。
如果容国公府真的想使坏,她这生意恐怕就有些艰难了。
“姐,是谁啊!”容林换了衣裳,从屋里走出来问道,“我好像听到你和人在吵架了?”
“嗐,就是之前一个总想占便宜的老婆子,已经被我骂走了。”容琉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自己现在还没想明白呢,所以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容林。
容林的性子太冲动了,如果真让他跑去国公府和那些人拼命,肯定是他自己吃亏。
所以这件事情,她还是得慢慢想想才行。
吃过饭之后,容琉偷偷地问战大爷:“您认识容国公府的人吗?”
战大爷现在吃饱喝足,正翘着二郎腿撸狗呢,别提有多舒服了。
“容国公府啊,我现在就认识一个人。”
“一个人也够了。”容琉连忙说道,“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打听一些小事而已。您认识的人是谁啊?”
“容国公。”战大爷淡淡地回答道。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她就知道您老人家肯定很厉害,但没想到您老竟然这么厉害。
“容国公就是个老糊涂蛋。”战大爷不屑地说道,“问他还不如问他的膝盖呢!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另外找人去帮你打听。”
容琉听了,顿时觉得战大爷浑身都散发着金光。
果然还是那句话——
你大爷永远都是你大爷!
“……也没什么,就是想打听打听,容国公府最近要和谁家做亲。”容琉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战大爷听了,随手扔了一颗瓜子给八哥,八哥立刻飞起来准确地接住了,一人一鸟配合得十分默契,“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们姐弟俩现在都和容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了……丫头你听我的,离开他们挺好的,千万别吃回头草啊。”
容国公那个老东西,实在是太糊涂了!
早晚都得被他给气死。
“您知道得还挺多啊。”容琉忍不住感慨道。
“还行吧。”战大爷无所谓地说道,“我天天闲着没事遛鸟,都是听别人说起的。”
原来是这样啊?
敢情您口中的认识,原来是这种认识啊!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还真认识卫耘呢!
看来她和战大爷,果然是一路人啊。
“那还是不用打听了吧。”容琉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现在就担心,他们想让我回去,如果我不回去的话,他们会不会来我的铺子里捣乱。”
“那倒是不怕。”战大爷胸有成竹地说道,“我这有锦囊妙计。”
这怎么说着说着,还唱起来了呢?
容琉听了,忍不住笑着说道:“您就快别卖关子了,快跟我说说,到底该怎么办吧。”
“要是容国公府真的用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你,”战大爷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就去找一个人,他肯定能帮你。”
“谁呀?”容琉连忙问道。
“高雯伊。”战大爷缓缓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容琉听了,表示自己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光是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
不管是长孙无忌还是张无忌,反正只要是名字里带“无忌”两个字的,听起来就很牛气冲天。
只是,人家那么厉害,又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难道,是看在战大爷的面子上?
“不是,”战大爷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扔瓜子仁喂八哥,同时解释道,“他是御史,体重一百二,全身都是硬骨头。”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合着到时候,是让自己去给高雯伊“提供素材”啊?
战大爷听了,笑着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要是容国公府真的敢用卑鄙的手段来对付良民,高雯伊一定会喜闻乐见,并且把容国公弹劾得半身不遂。
容琉听了,觉得好像被安慰到了一点点。
但是真的不多。
她总觉得,这事好像不怎么靠谱。
然而她的铺子都已经开起来了,而且生意还这么红火,总不能因为担心会被报复,就不做生意了吧。
罢了。
还是先好好过年再说吧,其他的事情,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
容琉决定先把这件事压在心底,然后去做灶糖了。
因为前几天做的灶糖没吃够,那就继续再做一些好了。
卫耘很快就知道了容国公府的打算。
因为自从知道皇上要赐婚之后,他就让人多关注着点容国公府的动向。
——他只是担心容国公这个蠢货会乱来,到时候连累了自己。
他其实都已经仔细地想过了,而且还和王谨对过话。
皇上给他赐婚,对于他的前程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容国公的愚蠢,那是人尽皆知的,而且他家的子孙也一脉相承地愚蠢。
——凡是不蠢的,要么死了,要么被撵出去了,最后留下一窝蠢货互相传染,简直就是一锅乱炖。
这样的人家,除了那个空壳子之外,也算得上是毫无用处了。
皇上想重用他,那就肯定不会允许他站队。
他只能是皇上自己手中的刀,只能做孤臣。
如果和其他人家联姻,皇上肯定得多考虑考虑他日后会不会被人拉拢过去。
但是如果他和容国公府联姻,那就完全没有这个担忧了。
因为他们蠢啊。
而且容国公府肯定还会时不时地闹出这样那样的小乱子,皇上想挑毛病就挑毛病,随时都可以用来敲打他。
总而言之,皇上就是为了让他被容国公府拖后腿。
那就让他们拖吧。
只是他没想到,容国公府的那个容璇,又开始自作聪明起来了。
卫耘对此感到非常不高兴。
他需要的或者说想要的女人,是一个可以摆在家里,而且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而不是一个上蹿下跳,什么都要证明自己比别人强的蠢货。
容璇不行。
他根本就不想要她。
容国公府竟然想让容琉替嫁。
呵呵,他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昭生感觉到周围的气压很低,压得他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了。
他小心地打量着卫耘阴晴不定的脸色,鼓足勇气开口问道:“大人,那咱们要不要……”
搅合一下?
容琉可配不上大人。
容璇好歹还是容国公府的姑娘,而容琉就……纯纯粹粹的一个市井女人,而且,而且还隐约有往泼妇方向发展的趋势。
昭生想起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都觉得头皮发紧。
虽然她做的香胰子,确实非常不错。
但是为了占这点小便宜,实在是不值当啊。
“我早就说过,只允许你们暗中盯着,不许动任何手脚!”卫耘冷声呵斥道。
昭生连忙称是。
“容璇是个蠢货,又太能折腾,换了她也好。我们静观其变!”卫耘淡淡地说道。
“是!”昭生连忙点头答应。
他心里感到十分纳闷,大人确实不喜欢那种爱折腾的女人。
可是那个容琉,要比容璇能折腾一百倍吧。
难道,还有其他的替嫁方案?
嗯,一定是这样的。
卫大人真是英明神武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替我跑一趟。”卫耘突然又开口说道。
“大人您请吩咐。”昭生连忙恭敬地回答道。
腊月二十七这天,容琉正舒舒服服地带着战大爷和方丝丝在屋里斗地主,突然有几个锦衣卫找上门来了。
这几个锦衣卫大爷说,他们要预定一百块香胰子。
容琉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你们早干什么去了?真是烦死了!
不过容琉的嘴上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好的,您明天是自己过来取呢,还是我给您送上门去?”
“我们自己来取。”锦衣卫留下银子就走了。
容琉站在原地,忍不住口吐芬芳:“@¥%……”
真是让人无语。
战大爷和方丝丝现在玩得正带劲,见容琉要去干活,连忙把彦儿喊上来和他们一起玩。
容琉再次狠狠地鄙视了那几个锦衣卫一番。
她可真是个大冤种啊!
腊月二十八这天,昨天来的那几个锦衣卫小哥,把他们预定的香胰子都取走了。
容琉把他们送到门口,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一辆马车在巷子口缓缓地挪动着。
挪什么挪啊!
哪家的车夫这么不长眼啊!
这条巷子这么窄,怎么可能走得开这么宽的马车呢?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马车,竟然这么气派!
她暗暗羡慕嫉妒,哦不,欣赏了一会儿,正要关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个车夫竟然跳下了马车,然后掀开了车帘子,接着从马车上扛起什么东西就向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关键是,她怎么觉得那个车夫扛着的,好像是一个人呢?
容琉正感到茫然的时候,就看到那个车夫越走越近了。
她也终于看清楚了。
车夫扛着的,哪里是什么人啊?
那分明是一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羊!
她一定是最近晚上熬夜打牌,把眼睛都给累瞎了。
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那个车夫竟然是来她家的。
双方一对话,她才知道,原来是战大爷家里的人,专门过来给她送年货了。
好家伙!
两只收拾好的羊,还有野鸡野兔、鹌鹑、腊肉腌鱼、粳米白面,以及各种各样的蔬菜……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吃食,几乎都数不过来。
她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放,所以很多东西只能堆放在院子里。
“好好过个年。”战大爷乐呵呵地说道。
那个车夫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战大爷给直接撵走了。
“你们都回去好好过年吧,老子在这里过得很好。”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她现在犯了难,这么多的东西,他们怎么才能够吃得完啊!
而且,她又应该把这些东西放到哪里去呢?
容琉把东西分了一份出来,送给了隔壁的李氏,又拿出了一些,让容林去送给那些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少年们。
容林是个讲义气的人,所以高高兴兴地就去了。
剩下的肉,容琉怕被人偷吃,所以放到了树上,而且她还严令警告小十一,未经她的允许,绝对不能偷吃。
当天晚上,容琉做了整整八道菜。
她郑重地宣布,从今天开始,大家正式进入过年模式,一定要拼命吃吃吃,然后努力养膘!
战大爷对她做的山药火腿排骨汤赞不绝口。
容林则偏爱热气腾腾的羊蝎子,啃得满嘴都流油。
方丝丝又夹了一块红烧肉,然后伤感地说道:“如果再吃下去的话,我都要没腰了。算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还是先吃饱再说。”
容琉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几个人都吃得肚子溜圆,但是却还剩下不少菜。
自从肚子里有了油水之后,容林的饭量都下降了不少。
剩下的菜,大家都不太愿意吃了。
但是现在是大过年的,战大爷家又送来了这么多的东西,所以总不能三两个菜就把大家给糊弄过去了吧。
容琉想了想后说道:“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咱们每天把饭菜做好之后,每样都分出一些给李婶子和王嬷嬷,让她们也不用这么忙活了。”
容林听了,笑着说道:“那就多送一点吧,卫大哥是不是也应该快要回来过年了?”
这都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呢!
容琉听了,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知道呢?”
反正她可不管那个卫狗。
哦不!
她还是得管管他!
她的那两千两嫁妆可还没有拿到手呢!
“我也不知道卫大哥到底是做什么的,”容林有些疑惑地说道,“他每天都忙得不见人影,我还想给他展示展示我最近学到的那些东西呢。”
“你才刚学了几招花拳绣腿而已,就想着要显摆了。”容琉听了,没好气地啐了一口道。
“我还认了那么多的字,而且还背了那么多的诗呢!”容林听了,十分不服气地说道,“等出了正月之后,我就去白山书院报名。”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担忧:“……”
她希望那个朱先生不要使坏才好。
她也不知道战大爷能不能帮得上忙。
最坏的打算,就是她自己找个先生在家里教容林,反正她又不是请不起。
毕竟她现在可是有八百多两银子了呢!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假装和卫耘成亲,然后把卫耘答应给她的那两千两银子给骗出来,到时候就算请两个先生也不在话下!
“到时候,我一定要让卫大哥对我刮目相看。”容林的决心满满。
容琉实在是不明白,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就像龙卷风一样。
战大爷看了容琉一眼,突然意味深长地说道:“……也挺好。”
方丝丝和容林都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容琉却莫名其妙地明白了。
战大爷说的应该是,她和卫渐离在一起挺好的。
好什么啊!
大爷肯定是眼花了。
他们一家人吃饱喝足之后,便热火朝天地聊着天;而卫耘,则刚刚从锦衣卫衙门里出来,然后翻身上马,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带着一身的冷气往自己府里赶去。
昭生提醒他道:“大人,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您是不是,应该去陪老夫人过年了?”
“太晚了,别吵到我娘休息。”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自从爹去世之后,娘亲就很难入眠了。
“我还是先回府里安顿一下,明天再去陪她吧。”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也就是除夕夜。
他到时候可以陪母亲吃顿饭,至于晚上能不能陪母亲一起守岁,那还得看皇上会不会找他。
各种各样的事情压下来,他在母亲身边尽孝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至于他要安顿什么,昭生显然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并没有多问。
回到卫府之后,门房立刻打开了大门,然后卸掉了门槛,紧接着便躬着身子请卫耘骑马进去。
卫耘进去之后,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实在是太安静了。
往日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府,那十二只猫,肯定会立刻跑出来迎接他的。
没错,外面那些人疯传他身边日日惨遭“蹂躏”的十二名少女,其实是他养的十二只宝贝猫。
他其实是个猫奴。
这十二只猫就是他的命根子。
现在小十一“叛变”了,那另外十一只猫呢?
猫都跑到哪里去了?
众猫:现在大家都在一起玩呢,根本没空搭理你。
进了二门之后,卫耘便下了马,然后把缰绳扔给下人,接着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十二它们呢?”
“回禀大人,它们都在您的屋里。因为天气太冷了,所以它们都不太愿意动弹。”下人连忙回答道。
这倒是也符合它们的习性。
那群猫主子,就喜欢抢热炕头。
卫耘让昭生先下去歇着,然后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只见他的房间里,到处都横七竖八地铺满了香胰子,而且每一块香胰子上都或多或少地留下了猫爪子的痕迹。
他的十一个猫主子,此刻正在某十二的带领下,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瘫在地上,然后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并不时吐着泡泡玩耍!
小十二现在简直是得意洋洋。
它似乎在说,怎么样,吐泡泡是不是很好玩啊?
今天有人来送香胰子,它立刻就盯上了。
这不,现在它就带着它的哥哥姐姐们嗨起来了。
卫耘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他立刻把小十二拎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揍了一顿,紧接着便喊人进来帮忙收拾香胰子,并且仔细地检查他的猫主子们的状况。
幸好他回来的还算及时,所以他的猫主子们的总体状况应该还算良好。
只是小七,因为平时就是最贪吃的,所以它趴在一块香胰子上,似乎啃了很多,这会儿已经有点迷糊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府里的人。
因为他的房间,除了猫能随意出入之外,其他人都不敢随便进来。
卫耘小心翼翼地把小东西揣到怀里,然后厉声说道:“备马!”
上次小十二出了事,容琉有办法,所以他相信这次小七也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容琉正带着彦儿在包红包。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当然要给全家人都发一个大红包。
而且左邻右舍的很多孩子也会来拜年,所以容琉还打算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两文钱的红包。
只是她买的红纸,质量实在不太行,弄得她的手上都沾满了红色。
小十一还时不时地过来捣乱,直接把自己身上的毛都蹭红了。
就在这时,她家的窗户又被人给敲响了。
容琉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没好气地问道:“卫渐离?”
“是我。”窗外传来卫耘的声音。
容琉听了,顿时觉得他脑子有病:“我们家,难道没有门了吗?”
“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所以就直接跳墙进来了。”卫耘说着,自己推开了窗户,然后一脸焦急地说道,“我的小七出了一点问题。”
“你的小妾出问题了?”容琉听了,顿时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难道是你俩在生命大和谐的过程中出了问题?
“人呢?在哪里?”容琉连忙问道。
她还是很有敬业精神的。
虽然她很想吃瓜,但是救人肯定要比吃瓜更重要。
“在这里。”卫耘一边说着,一边跳进了屋里,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小七。
容琉看到这一幕,顿时一脸的问号:“???”
你竟然把一只猫当成小妾?
这也太禽兽了吧。
“它叫小七,是小十二的哥哥。”卫耘解释道,“它啃了小半块香胰子,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你们这些猫一只一只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家里没给你们饭吃吗?非得啃那些东西!”容琉一边埋怨着,一边让彦儿给她取来了催吐药。
她本来还想着直接把药给硬灌进去,可是卫耘却说不用那么麻烦。
只见他把药托在掌心,小七就伸出粉色的小舌头,一点一点地舔着。
容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说道:“……这药,味道真的还挺难吃的。”
但是一想到小七竟然连香皂都能吃得下去,那可能这药对它来说也没那么难吃吧。
卫耘非常耐心地等着小七把药吃完,然后又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后背,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有一瞬间,容琉甚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温柔。
卫耘接着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十一,有些嫌弃地说道:“看看你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容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默默地闭上了嘴巴,没有吭声。
容林听见这边说话的声音,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好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等他看清楚来人是卫耘之后,立刻惊喜万分地问道:“卫大哥,你怎么来了?”
容琉看到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难道不应该先想想,为什么你姐姐的屋里,半夜会突然出现一个男人吗?
“卫大哥,你是特意赶回来过年的吗?”容林又继续问道。
卫耘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对他笑了笑,说道:“我明天会在家里。”
“那我明天去找你玩。”容林兴奋地说道。
容琉听了,凉凉地说道:“战大爷说了,他明天要带你去打猎。”
战大爷说,他家里有一些弓箭,所以他要带容林去学射箭,然后直接上手去打猎。
“也是。”容林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卫大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啊?”
“不去。”容琉和卫耘异口同声地说道。
容林听了,顿时有些尴尬:“……”
容琉解释道:“他好不容易才回来一天,肯定要陪着李婶子一起过年,你就别去闹他了。”
“哦,也对。那等我打猎回来之后,再去找卫大哥说话。”容林说道。
容琉嫌他实在是太聒噪了,就想赶他回去睡觉,可是他却一直赖着不走。
小七吃完药之后吐了三次,一直折腾到了下半夜才总算好了一点。
容琉叮嘱道:“你回去的时候千万别再让它呛着风了,一定要仔细一点。”
这小东西现在虚弱得很。
容林闻言,立刻说道:“那卫大哥就别走了呗。”
“我娘已经睡下了,我怕吵醒她。”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那就去我屋里睡!走走走!”容林非常热情地把卫耘请到了他的房间里。
容琉看到这一幕,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她从前还没有觉得,怎么现在她这个弟弟是越来越傻了呢?
再说容国公府。
全嬷嬷添油加醋地把容琉说的话都告诉了田氏。
田氏听完之后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她一个孤女,好大的口气啊!你也是个蠢货,怎么不直接带人把她给捉回来?”
容璇站在旁边,一直都没有说话。
容琉现在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吗?
从前的她明明是很愚钝的啊。
看来她现在在市井之中见多了人,也变成了一个泼辣的货色了。
容璇的心里竟然感到有点高兴。
这样的容琉,以后肯定没有什么可能嫁入高门了。
她以后一定能狠狠地把她踩在脚下。
“老奴明天就带人去……”全嬷嬷唯唯诺诺地说道,心里却感到非常高兴。
她要去狠狠地打容琉的脸。
“做事要用脑子。”容璇看着全嬷嬷,淡淡地说道。
她表面上好像是在责骂全嬷嬷,但实际上何尝不是在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表示抱怨呢?
田氏倒是没有感觉到,她连忙问道:“萱儿,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们不用再去找她了。”容璇说道。
“啊?那皇上赐婚的事情该怎么办啊?”田氏连忙问道。
“她的生辰八字,我们都知道。”容璇淡淡地说道,“等回头圣旨下来之后,咱们就直接把她的庚帖交出去,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她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就让皇上去做这个坏人吧,反正她们绝对不会参与。
容璇对于自己的这个主意,感到非常得意。
像她这样的人,就应该去做王妃。
她以后一定能做好燕王的贤内助。
田氏听了,也连忙说道:“萱儿说得对!娘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容璇听了,轻轻地垂下了眼眸,眼神里充满了嫌弃。
——如果不是有个这么拖后腿的娘,她又何至于走得这么艰难呢?
倘若她能有一个像三婶那样的母亲,现在早就已经嫁入高门了。
“早点睡吧。”容璇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赐婚这件事情,估计也要等到年之后才会有消息了。”
她只希望过年的时候在招待宾客的时候,她娘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免得再让人嘲笑了。
因为那会严重影响到她的婚事。
这才是容璇当下最关注的事情。
卫耘起得很早。
他知道母亲也起得很早,所以打算早点回一墙之隔的家。
他从容林的屋里出来之后,走到院子里,突然发现,阿斗和小十一正在墙角钻狗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家墙之间,竟然多了一个这么大的狗洞?
“又来了。”战大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卫耘听到声音之后,连忙转过身,然后对他拱手行礼。
“你难得有空啊。”战大爷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卫耘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以瞒得过别人,但是却绝对瞒不过这位。
“是,我今天回来陪母亲一起过年。”卫耘回答道。
他本以为战大爷还要说什么,结果后者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便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出门遛弯去了。
卫耘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便抱着小七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李氏看到他回家之后,态度还是很冷淡。
但是卫耘却知道,母亲的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他笑着问道:“娘,咱们家的春联都写好了吗?”
从前他爹在世的时候,家里的春联都是他写的。
自从他爹不在之后,这项活动,好像就被取消了。
“还没有呢,我特意买了红纸等你回来写。”王嬷嬷高兴地说道,然后便连忙去找红纸。
其实春联早就已经买好了,红纸也都已经买好了。
只是难得卫耘能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王嬷嬷很快就把笔墨都准备好了。
李氏对卫耘说道:“你去问问容琉,看看她们家的春联写好了没有。要是她们家还没写的话,就让九儿一起写了吧。”
卫耘听了,并没有反对。
反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刚开始学写字的时候,他爹就开始让他写春联了,而且还把他写得那些十分拙劣的春联,高高兴兴地到处送人,弄得他的那些属下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怨声载道。
他的爹从来都没有什么架子,一直都是身先士卒,和手下那些叔伯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将军啊,现在都已经是大过年的了,难道我们还不能贴个好看一点的春联吗?”
“我们家的孩子写得可比他好多了呢!”
“谁说的?”他爹总是会脸红脖子粗地和大家争论,非说自己写的最好,而且还吹嘘说,再过几年,自己写的春联肯定会千金难求。
众人听了,都感到非常无语。
卫耘也总是感到面红耳赤。
每次强行摊派完春联之后,他爹都会把他抱到马上,然后把他拢在大衣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最后再大笑着说道:“抓好咯,我们走啦!”
往事历历在目,而故人却已经离去。
卫耘的眼眶渐渐地红了。
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即便他付出任何代价,他的父亲也不会再回来了。
容琉本来是打算让容林来写春联的。
因为不管他写得是否好看,对容林来说都是一种正向的鼓励。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容林听说卫耘要帮忙写春联,竟然直接把红纸送了过去,然后才跟着战大爷去了山上。
容琉也随他去了。
中午做菜的时候,她特意多做了一些,然后让彦儿给隔壁送了过去。
李氏则回了一些她自己做的年糕。
容林和战大爷打了两只野兔回来,晚上大家的桌上就多了一道红烧兔肉。
方丝丝把自己特意买来的酒拿了出来,然后给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倒上了一杯。
“来,咱们今天好好喝一场!”方丝丝兴致勃勃地说道。
她的酒量极好,还放出豪言说要把容琉给喝到桌子下面去。
容琉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不喝。”
“你看你多扫兴啊,喝一点嘛。别人请我喝酒都得掏钱,现在我请你喝酒,你竟然还拿捏起来了!”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便勉强尝了一口,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
战大爷的酒量也不错,不过他嫌弃方丝丝买的酒不够有劲,所以自己喝家人送来的烧刀子。
容林也跟着他小酌了两杯,结果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最后趴在桌上就昏昏欲睡,最后还是被彦儿扶着回去睡觉了。
战大爷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你小子不行啊!这酒量实在是太差了,还得好好练练。你娘想当年,那可真是千杯不醉啊……”
容琉喝了酒之后,脸颊也飞上了两朵红云,眼神却越发黑亮,她托着腮帮子,笑着问道:“战大爷,您和我娘,很熟吗?”
“那当然熟了,那时候你爹留在军中过年,还特意请我过去一起喝酒。”战大爷回答道,“那时候可能还没有你呢。”
“我过去一看,就感觉气氛怎么不太热闹啊,大家都收敛着呢!”
“再仔细一看,你爹背后站着的那个小子,怎么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像个娘们似的。”
“您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娘吧?”容琉笑着问道。
“可不就是你娘嘛!你爹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竟然还跟老子装起来了!”战大爷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心里想,爹娘那时候,感情一定非常好,一定非常恩爱。
“我当时就故意使坏,非要让你娘喝酒。”战大爷继续说道。
“结果好家伙,被你娘喝到了酒桌子底下,被人嘲笑了好几年。”
原来,她娘还有这么勇猛的时候啊。
“丫头,我看你挺随你娘的,你肯定也行!”战大爷笑着说道。
“啊?”容琉听了,顿时愣住了。
方丝丝听了,也跟着说道:“怪不得呢!”
结果最后,两个人把一坛子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完,方丝丝都已经有点迷糊了,但是容琉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看来她这次是装逼不成反被打脸了。
“不行了,我得去洗把脸。”方丝丝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结果差点没站稳,最后还是被彦儿扶着才找到了木盆。
战大爷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了,你们都早点歇着吧。我已经年纪大了,可熬不了夜了。”
方丝丝在容琉的屋里躺着,彦儿则陪着容琉一起叠着金银元宝,旁边的火盆里还烤着红薯。
屋外鞭炮声阵阵响起,到处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容琉没有什么睡意。
倒不是因为外面太吵了,而是因为她想家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
现在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应该正在一起过年吧。
他们肯定也很想她,她也很想他们。
可是爸爸妈妈,她可能回不去了。
她以后会像他们教育她的那样,随遇而安,然后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他们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彦儿正在叠着金银元宝,因为天亮之后,容林就要去上坟了。
准确地说,他是要去“请”他的爹娘一起回来过年,到时候要把这些金银元宝都烧给他们。
“你拿过来吧,我和你一起叠。”容琉说道。
彦儿听了,便把笸箩放到了炕上,然后一边轻声说话,一边叠着金银元宝。
“小十一和阿斗呢?”容琉突然发现这两只猫不见了踪影。
“它们去隔壁了。”彦儿笑着回答道,“公子放鞭炮的时候把它们吓到了,所以它们就钻到了隔壁。王嬷嬷特意说了,让咱们不用去找它们。”
听说它们去了隔壁的卫耘那里,容琉就放心了。
因为卫耘喜欢猫。
从小十二到小十一再到小七,容琉都怀疑他家里至少养了十二只猫。
彦儿也在说他。
“卫公子真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呢,奴婢就从来没有听过他发火。”
容琉听了,哼哼着说道:“那是你不知道,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卫狗最狗了!
独自在房间里撸猫撸狗,同时还听着隔壁动静的卫耘:难道你当我已经死了吗?
这笔账他得赶紧和她算清楚才行,否则她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嚣张的。
如果容家的计划真的得逞了,然后把容琉嫁给了他,那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她立规矩,以后她要是再敢提一个“狗”字,他就要把她的狗腿给打断!
这样说起来,他竟然还有几分期待了呢,卫耘阴恻恻地想。
容琉虽然有些闹腾,但是好在她并不蠢,比容璇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可强多了。
“你再敢碰我试试!”
就在这时,方丝丝忽然嗷地一声坐了起来。
容琉差点被她吓死了。
卫耘听了也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三更半夜的,这个女人实在太吓人了。
“素素?你怎么了?”容琉连忙问道。
方丝丝披头散发,咬牙切齿,反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忽然垮下了肩膀,然后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没好气地说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现在都已经是大过年的了,也不让人消停一下。”
“你是梦见家里人了吗?”容琉轻声问道。
“不是,我梦见的是之前在花船上遇到的那些老色鬼。”方丝丝有些郁闷地说道,“他们总是给我灌酒,然后想占我便宜。”
容琉想,或许是因为今天大家都喝酒喝得太高兴了,所以才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之前的那段经历。
“没事,梦都是反的,而且以后你也不去花船了。”容琉安慰她道。
方丝丝听了,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以后还得去呢。”
“啊?”容琉和彦儿听了,都愣住了。
“我是很不想再干了,但是妈妈对我不错,现在还没有能够撑得起来的人。所以我答应她,帮她再带一年的人。”方丝丝解释道。
而且,她又怎么会和钱过不去呢?
她也想多赚一点银子傍身,以后也好不愁吃穿。
见她心意已定,容琉便没有再劝她了,只是说道:“那也行,反正都是熟人,她也会照顾你的。”
“嗯。”方丝丝点了点头说道,“反正只要上了花船一天,就不清白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趁着年轻能够赚钱,再多捞一点钱。”
她把钱握得很紧,从来都不会轻易地透露自己到底攒了多少钱。
但是容琉觉得,她攒的钱应该足够她以后花销了。
方丝丝回过神来,然后又咬牙切齿地骂道,“别让我再遇见那个老色坯,否则我一定要啐他一脸。”
她现在就感到有些后悔,上次和他们争吵起来的时候,她没有这么做。
彦儿小声地问道,“那妈妈会不会感到很难做啊?”
“不用妈妈出面,”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那个老色鬼喝多了之后就喜欢骂卫耘,等下次他再骂卫耘的时候,我就去锦衣卫举报他去!”
隔壁的卫耘听了,顿时感到一脸的问号:“???”
这也能有他的事儿?
容琉听了,冷笑着说道:“有本事当面骂啊,背后骂算什么男人啊。他只会对着女人逞英雄,简直就是一个狗东西!”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有些不高兴了。
那种人,也配得上“狗”这个字吗?
要他说,他们应该算是蛆才是!
“他是做什么官的?”容琉又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方丝丝一脸嫌弃地说道,“反正他就是一个又怂又贱的老东西。”
“他骂卫耘什么了?”容琉继续追问道。
因为自从锦衣卫成了她的大客户之后,容琉就觉得卫耘这个人应该还不错。
至少比起这种只会酒后欺负女人的老色鬼要强多了。
“他骂卫耘是皇上的狗。”方丝丝回答道。
卫耘听了,面无表情。
这种谩骂,他都已经听得耳朵里生出茧子来了。
在经历了万箭穿心之后,他早已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
所以他甚至都懒得调查到底是谁在背后骂他,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呵呵,卫耘是皇上的狗,难道他就不是了吗?”容琉冷笑着说道,“大家都是做狗的,他怎么还做出了优越感了?哦,我明白了,他这种人,估计连做狗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才会恼羞成怒,然后大骂卫耘。”
卫耘没有想到,容琉竟然会这么说。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很爽。
“谁说不是呢?”方丝丝也跟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没有你这么会说而已。”
容琉简直就是她的嘴替。
卫耘听了,默默地在心里给容琉加了一分,然后又给方丝丝加了半分吧。
因为她们说的都是他爱听的。
只可惜,隔壁的几个女人,说着说着就都睡着了。
卫耘只好自己守夜到天明。
他知道,等到天亮之后,大家都会去请逝去的先人回来过年。
可是他不能去。
因为他爹至今还没有平反,所以他只能偷偷地把他爹安葬,想祭拜都不敢去,唯恐被人发现。
而且他也不敢去。
因为他害怕他爹会像他娘一样,责怪他的选择。
可是如果他不能为他爹报仇,他就永远都无法和自己和解。
因为为他爹报仇,是他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爹,儿子很快就会为您报仇的,您不要着急。
凌晨时分,卫耘就起身穿衣离开了。
朝臣们都在家里休息,但是他却必须进宫伴驾。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氏竟然也起来了。
“娘给你煮了饺子,你吃了再走吧,很快的,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又塞了一个红包给他。
卫耘听了,连忙跪下给她磕头,然后像小时候一样仰头看着她笑,说道:“娘,过年好。”
李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然后潸然泪下,转身匆匆地走进了厨房,默默地抹眼泪。
卫耘吃完饺子,刚要出门,就迎面和容琉方丝丝几人遇上了。
她们是特意来给李氏拜年的。
“渐离,过年好呀!”容琉笑得眉眼弯弯。
她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把她的耳朵都遮住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的袄裙,领口袖口都镶嵌着白色的狐狸毛边,看起来娇俏可爱。
“过年好。”卫耘微微颔首,然后侧身让她们先进来。
容琉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却没有动。
卫耘感到有些不解,不明白她眼中亮晶晶的期待到底是什么。
容琉等啊等,可还是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他,说道:“恭喜发财。”
说完,她就直接进去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他明明比她大,难道不应该给自己包个红包吗?
不过容琉后来才知道,这里是真的没有这样的讲究,无关穷富,人家就是没有这个规矩。
卫耘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粗糙的红包,哑然失笑。
他好像明白了,她这是想跟自己讨要压岁钱呢?
他用手捏了捏,发现里面好像是……两文钱?
好大方啊。
这是多少年来,除了他的母亲之外,唯一一个给他压岁钱的人了吧。
卫耘把红包塞进了袖子里,然后褪去脸上的笑意,缓缓地走了出去。
昭生已经牵着马在那里等他了,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卫耘骑着马,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皇上因为守夜辛苦,所以在早上接受了后宫嫔妃和皇子们的拜年之后,就去皇后的宫里暂歇了。
王谨给了卫耘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
卫耘慢慢地往王谨的住处走去。
“站住!”一个刁蛮年轻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在皇宫中敢如此喧哗造次的,除了皇上和皇后的爱女承平公主之外,卫耘不做他想。
看来他今日,怕是要倒霉了。
因为承平公主的驸马陶向南,年前被卫耘抓到了锦衣卫的诏狱之中,至今都没有放出来。
而他所犯的罪名是走私。
“卫耘,本宫让你站住!”承平公主厉声说道。
罪不及皇室。
所以即便驸马犯下了滔天罪过,承平公主依旧还是公主。
卫耘缓缓地站住了脚步,然后转过身,缓缓地向她行礼。
“啪啪——”承平公主走上前来,直接扇了他两记耳光,又快又狠。
她的目光充满了怨恨,“你竟然敢构陷驸马,卫耘,你真是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卫耘隐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回答道:“回公主,驸马走私,罪证确凿。”
承平公主见他戴着面具,觉得打得不够解恨,又狠狠地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前。
卫耘依旧没有动。
承平公主的奶娘和丫鬟见状,连忙过来拉她。
承平公主怒气冲冲地说道:“他不过就是我父皇面前的一条狗而已,我就是杀了他又如何?”
卫耘跪在那里,腰背挺直,一动未动。
“驸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承平公主在被人拉走之前,放下狠话。
等到她离开之后,卫耘身后的锦衣卫立刻上前扶他。
“不必说什么。”卫耘淡淡地说道,然后伸出手,把胸前的鞋印擦掉。
昭生气得眼泪都在眼圈里打着转儿。
这个承平公主,简直就是在欺软怕硬啊。
她怎么不去找皇上啊?
如果不是皇上授意,他们锦衣卫,又怎么敢动驸马呢?
而且这个承平公主,要么就是傻,要么就是不识好歹。
驸马在外面背着她在外面沾花惹草,她都能忍,现在对着卫大人厉害什么?
卫耘来到王谨的住处,等到他的小徒弟通传之后,便走了进去。
王谨还穿着当值时的衣裳。
他常年都如此小心谨慎,以便于皇上召见的时候,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虽然现在他已经身居高位了,但是他屋里的陈设却极其朴素,甚至连他喝茶的杯子,杯盖都缺了一个角。
卫耘要行大礼给他拜年,却和从前一样,被他给拦住了。
“渐离,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不必如此客气,坐吧。”王谨说道。
王谨,曾经受过卫耘父亲的大恩。
但这一层关系,卫耘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王谨找到他,然后和他和盘托出当年的事情,他至今也会被蒙在鼓里。
王谨为他谋划了一条路。
卫耘听从了他的建议,然后才走到了今天。
可是王谨的情绪很少外露,所以在他的面前,卫耘必须要勤学多思,才能慢慢地领会他的意思。
“承平公主拦住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王谨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慢悠悠地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公主是皇上的骨肉,而我们不过是皇上的奴才罢了。”卫耘淡淡地说道,“既然是皇上的骨肉,那就算公主打骂,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王谨听了,脸上露出了赞许之色。
“很好。”他颔首说道,“你要记住我的那句话。你可以有张狂之心,但是永远都不要有张狂之色,我说的是永远!”
就算他心里恨不得把承平公主给五马分尸了,但在表面上也绝对要表现得恭谨谦让。
因为皇上让他狂,他才可以狂。
所以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演技罢了。
“而且还要守好自己的本心。”王谨又叮嘱道,“要抓大放小,记住自己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区区一个承平公主,不过是一个小小角色而已,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查明当年的真相,然后替自己的父亲报仇。
“孩儿谨记义父教诲。”卫耘恭敬地回答道。
王谨见状,语气也稍微放松了一些,笑着说道:“今天是过年,咱们就不讲那么多了大道理了,也让你好好松散几天。”
卫耘见他揉着自己的膝盖,便关心地问道:“义父,您什么时候出宫啊,我找人给您看看膝盖。”
在皇宫里是不能随便带药进来的,因为这是绝对的禁忌。
就算他偷偷地带进来,王谨也只会把药摔到他的脸上,然后重重地责骂他一顿。
王谨笑着说道:“我这都是老毛病了,没用的。而且你又从哪里听说有什么神医了?最好的大夫,可都在太医院里面,外面的那些都是些招摇撞骗的骗子。”
他在皇上身边数十年,有着对皇上、对宫廷、以及自保的独到见解,但是同时也有着他自己的局限性。
卫耘听了,便说道:“我娘的心疾已经好了许多了。”
他相信容琉的医术。
因为容琉虽然跳脱,但是不屑于造假。
“那就好,不过我这老毛病,就算了吧。”王谨摇了摇头说道,“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记得以后要好好孝顺你的娘。”
“是。”卫耘恭敬地应道。
王谨又说道:“对了,你的婚事,或许是起了点波澜。”
对于这一桩婚事,他并不觉得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所以现在才说。
卫耘听了,却心念一动。
难道是不和容国公府联姻了?
那他们辛辛苦苦谋划的替嫁,岂不是也要落空了?
也好。
如果他和容琉在一起的话,估计家里会天天鸡飞狗跳的。
他的脑壳疼,迟早会被她给气死。
不过他的心底总感觉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卫耘想,或许他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变动吧。
“一切请义父做主。”卫耘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就是。”
王谨赞许地说道:“本就该如此。不过是一桩婚事而已,万不可被女人影响了心智,你看战王爷,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都是有定数的。”
战王爷啊……
他现在,也算过得不错了吧。
卫耘忍不住在心里想道。
王谨在“考验”了卫耘一番之后,这才说起了婚事的内情。
原来,是皇后在之后私下征求过皇上的意见,问皇上是不是就要把容璇指给卫耘,还是再挑选挑选。
皇后说得比较含蓄,说觉得赐婚这件事情,最好还是征求一下双方的意见。
最好,也多准备几个备选,这样如果有一个不同意的话,还能考虑下一个。
皇上听了,便说他不拘泥于哪一家,让皇后看着办就行了。
卫耘听到这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王谨见状,也停了下来,笑着问道:“你说说看,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感觉?”
他一向都喜欢考校卫耘。
卫耘听了,便说道:“皇后娘娘,向来都是顺着皇上的。她如此迂回,或许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说来听听。”王谨玩味地问道。
他这个义子,真是极其聪明。
当初他刚刚把卫耘带在身边的时候,后者一味刚直,撞得头破血流。
如今,他总算是要出师了。
“皇后娘娘,对容璇或者我,另有打算。”卫耘回答道。
“容璇算什么东西?”王谨语气轻慢地说道,“她不过是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罢了。要是她真的足够出挑也就算了,可惜她的精神头都用错了地方,只有小聪明,而没有大智慧。”
就算她运气好,如愿以偿地高嫁了,日后的生活也会把她打落凡尘。
因为她根本就是德不配位。
皇后真正意指的人其实是卫耘。
皇上今年已经年近五十了,皇后所出的长子秦王,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次子燕王也已经十八岁了。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皇上另外还有六个十岁以上的皇子。
封王的还有排行第二的齐王,排行第三的楚王,燕王是第四。
可是皇上至今都没有立太子。
按理说,占了嫡长的秦王,应该当之无愧地成为太子。
可是秦王的才能却十分平庸,根本就难堪大任。
皇上迟迟不肯立储,卫耘私心觉得,是他没有看上秦王。
燕王倒是不错,可惜他的前面还有三个哥哥。
所以无论是从国君的角度,还是从父亲的角度来看,皇上都颇为为难。
可是皇后却急了。
因为齐王和楚王,也都可圈可点。
她想要推自己的儿子一把。
可是皇上登基以来,对皇后还算是爱重;然而对外戚,却是毫不遗余力地打压。
皇后的家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了。
所以皇后想要拉拢卫耘。
她想把自己的侄女,许配给卫耘。
皇后的家族是荥阳郑氏,她的兄长郑逊早年就病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女儿郑颖儿。
郑颖儿从小在皇后的身边长大,容貌秀丽,举止端庄,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因此,皇后才会这般迂回地试探皇上。
原来,这才是王谨今日找卫耘来的真正目的。
“不行。”王谨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件事绝对不行。”
因为郑颖儿对皇后言听计从。
宁可娶一个蠢的,也绝对不能娶一个别有用心的。
“你自己想办法。”王谨说道,“一定要断了皇后的念头。”
卫耘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确实很棘手,但是自己的事情,只能自己尽力去解决。
“还有,”王谨又叮嘱道,“要记住自己要走的路。”
卫耘现在正在一条孤独的路上行走着,在他的两边有无数的手都伸向了他,但是每一只手,都浸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所以他千万不能随意搭手,否则损失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性命!
卫耘从王谨的住处出来之后,就准备出宫了。
结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遇到了郑颖儿。
因为她时常在皇后的身边,所以卫耘也认识她。
卫耘只是对她点了点头,就准备擦肩而过了。
但是郑颖儿却喊住了他。
“卫大人,我刚刚听说了表姐和您之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表姐夫出了事,所以她心情不好,还希望您能体谅一二。”郑颖儿柔声说道。
说话间,郑颖儿又从袖中掏出一小瓶药膏递给他,说道:“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
“多谢,不必了。”卫耘淡淡地说道,“我并没有受伤。”
郑颖儿没有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顿时羞红了脸。
可是卫耘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已经自顾自地离开了。
他的态度干脆,而且决绝。
郑颖儿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药瓶,在原地站了许久,才黯然神伤地离开了。
卫耘回到府中后,便和自己的心腹们商量起了婚事。
昭生听后说道:“这种事情也不能强买强卖吧,皇后娘娘问您意见的时候,您直接不同意不就行了?”
徐媞则在一旁说道:“那以后岂不是要成为皇后娘娘的眼中钉了?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她,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皇上确实不喜欢外戚,但是他在乎他的发妻。
他可不希望卫耘成为外戚党。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卫耘得罪了皇后就能全身而退。
皇上一样不会饶了他。
“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昭生提议道,“抢先娶个媳妇进门。”
徐媞又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说道:“皇上都已经说了让皇后娘娘赐婚了,你这不是让大人抗旨吗?”
昭生饶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没好气地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说个主意啊!”
卫耘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面容平静。
趴在桌上睡觉的小七觉得被吵到了,一脸苦大仇深地跳下桌子跑了出去。
“依我看的话,就容家吧。”徐媞提议道,“不过容璇不行,咱们就顺着她们的路子,帮她们一把,让容琉回去。”
就,勉为其难地把容琉给娶了吧。
昭生听了,惊讶地问道:“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
徐媞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要是见过她从前的德行,估计你也喜欢不起来。”
不过这半年来,他感觉容琉似乎被菩萨点化了一般,醍醐灌顶,痛改前非,也不那么招人恨了。
就,凑合着也行吧。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是,咱们还得过了皇后娘娘那一关才行。”徐媞又补充道,“所以大人,您还得先打消皇后娘娘的念头才行。”
他的思路是这样的——
第一步,先排除郑颖儿。
第二步,再另娶他人。
“要是排除郑颖儿,其实也不是非得容家。”昭生说道。
“比起乱点鸳鸯谱,还是容琉吧。”徐媞解释道,“最起码,到时候大人不用再担心老夫人的事情了。”
“那倒是。”昭生对此倒是表示赞同的。
容琉的人品摆在那里,而且她极有韧性,将来肯定能担得起事来。
将来就算大人这边有点什么风浪,她也撑得起局面。
这一点可太重要了。
“从前或许觉得娶谁都一样。”徐媞感慨道,“但是仔细想想,要找一个比容琉更好的,也确实挺难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住地偷偷往卫耘的身上瞟。
然而卫耘深得王谨的真传,喜怒不形于色,他是真的没看出来什么。
其实卫耘也在想,倘若他真的必须娶一个人的话,容琉确实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
可是,容琉为什么要被他拖下水呢?
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其他的女子,从小享受过家族的荫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十几年,最后被家族推出来联姻,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容琉并没有。
她这一路走来,很是艰难。
卫耘和她一样,都是犯官之后。
他走得艰难,但是容琉作为一个女子,这一路同样不容易。
卫耘思量再三,决定先走第一步——解决郑颖儿这件事情。
他谋定而后动,设计了两重计划,力求能够成功。
“走。”卫耘做了决定,然后站起身来说道。
昭生和徐媞都看向他。
“去提审驸马。”卫耘说道。
昭生听了,顿时摩拳擦掌。
干得好!
承平公主不是嚣张吗?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羞辱卫大人吗?
那他就要在她在乎的男人身上捅刀!
几天后,承平公主去诏狱见驸马的时候,见到了驸马身上都是被用刑过后的伤,顿时大发雷霆。
只是这一次,卫耘并不在,她没有办法羞辱他。
承平公主四处去找卫耘。
可是卫耘早已经有人通风报信了,所以承平公主根本就没有得逞。
承平公主一气之下,跑到皇后的面前哭诉。
皇后听了,却反而骂了她一顿。
皇后的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皇上授意,锦衣卫的人又怎么敢动驸马呢?
只可惜她的这个女儿被自己给惯坏了,什么都不懂,满脑子只有男欢女爱。
承平公主受了气,跺着脚发狠说道:“好,既然母后也不管,那我自己去收拾卫耘!等我宰了他,然后给他赔命!”
她向来都是一个火爆脾气,而且性子冲动。
所以皇后听她放狠话,气过一场之后,并没有放在心上。
眼下她还要拉拢卫耘,所以肯定不会顺着她的女儿。
倒是郑颖儿,温柔体贴,小意劝说皇后不要生气。
两相对比之下,皇后更加心疼这个懂事的侄女了。
“颖儿,你放心,姑母肯定会给你做主的。”皇后安慰她道。
郑颖儿对卫耘极其满意,她在更早之前,就已经中意卫耘了。
所以她红了脸,含羞带怯地说道:“但凭姑母做主,颖儿日后定然不忘姑母的恩德,一定会好好伺候姑母,然后回报姑母的。”
这番表态,深得皇后之心。
而卫耘,则亲手把刀,送到了承平公主的手中。
正月初五,锦衣卫指挥使卫耘遇刺的消息,在朝廷内外,不胫而走。
皇上听后震怒,立刻令人严查凶手,又派了太医院的院正去看望卫耘。
好消息,也是令许多人感到失望的消息是,卫耘并没有性命之忧。
坏消息,也是令许多人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消息是,据说卫耘伤了那处,裤子当中都被染红了。
还有人传言说,杀手是故意冲着男人要害之处下手的。
很多人都在暗自高兴,甚至还在嘲讽,说卫耘这下,可以跟着王谨去做太监了,连净身这步都给省略了。
总之,幸灾乐祸之声,不绝于耳。
但是这些消息,也仅仅只是在小部分人之中传播。
因为民间对于锦衣卫,还是提之色变;就算要妄议,也仅仅只敢在极亲近的人面前说。
所以,容琉并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她还开开心心地过大年呢!
她在家里抓麻雀,抓到了之后用油炸出来给战大爷当下酒菜。
再不就带着全家玩纸牌,输了的人被贴了一脸的纸条。
正月里还有热闹的庙会,容琉也去了两次。
不过后来她嫌人实在太多,而且有一次鞋子都被人给踩掉了之后,她怕出危险,就不敢再去了。
——还是小命要紧啊。
正月初八这日,容琉张罗着全家在院子里烧烤。
虽然香气四溢,但是实在太冷了,众人都被冻成了狗。
容琉往自己的手心里哈了口气,然后说道:“咱们好好干一年,等到年底的时候就买一个大房子,要那种带抄手游廊的,到时候咱们就在廊下烤肉吃!”
彦儿听了,弱弱地说道:“那不得把游廊都给熏黑了啊?”
容琉:“……”
好像也是啊。
“那就去亭子里烤!”她大手一挥说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就在一片热闹之中,王嬷嬷来了。
“容姑娘,您有空的时候,能不能来我家给公子看看?”王嬷嬷问道。
啊?看什么?
卫狗怎么了?
大正月里就得找大夫,看来这病肯定不轻啊!
左邻右舍之间,当然是义不容辞的。
容琉当即就跟着王嬷嬷过去了。
她一进屋里,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容琉猛吸了一口气。
是金子的香气啊!
她放眼望去,只见卫耘正坐在炕上,上半身靠着墙壁,下半身则盖着厚厚的被子。
透过被子隆起的轮廓,容琉能够清楚地看到他两腿微张,膝盖微屈。
在古代,这是一个十分不礼貌的姿势。
因为箕踞而坐,代表着傲慢十足。
容琉的脑海里缓缓地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难道是她得罪卫狗了?
而且更让她感到气愤的是,卫耘见了她之后,竟然还恼怒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坏的是……脑子吧?”
虽然大过年的这么说话不太好,但是卫狗现在明显是不正常。
李氏不在屋里,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王嬷嬷尴尬地打圆场说道:“公子,是夫人不放心您的伤,所以才让老奴去请容姑娘,想让她再来给您看看。”
卫耘听了,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事,不用看!”
他伤在那样尴尬的地方,他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要让容琉来给他看。
他的母亲真是糊涂了啊。
他的伤处,只给太医看过,就连他的母亲都被他给撵了出去。
“不能讳疾忌医啊。”李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又诚恳地看向容琉,说道:“阿琉啊,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麻烦你的。只是婶子心里实在没有底儿……”
“娘!”卫耘无奈地喊了一声。
容琉看着母子俩的样子,顿时一头雾水。
她能不能先问问,卫耘到底哪里受伤了?
感觉卫耘比她还精神呢!
王嬷嬷拉了拉她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伤的是大腿根儿。”
容琉听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随即脱口而出:“谁这么卑鄙无耻下流,竟然往那处伤人!”
这不是要让人断子绝孙吗?
实在是太阴损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卫耘的脸更红了,红得就像猴屁股似的。
“我是大夫,你不用害羞。”容琉安慰道。
怪不得李婶子那么紧张,实在是事关子孙后代,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卫耘听了,面红耳赤,别过头去咬牙说道:“我自己的伤势自己心里有数,没有伤到要害。”
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跟容琉讨论啊!
他的母亲真是关心则乱……
这把他置于何种尴尬境地?
“大夫已经看过了。”卫耘又强调道。
“哦。”容琉点了点头。
既然他不愿意,容琉总不能上前扒他的裤子吧。
她又不是什么急色鬼。
而且男人嘛,欣赏一下美好的皮囊就足够了。
“不行!”李氏急了,“既然没伤到要害,那看看又何妨呢?”
“娘,男女授受不亲。”卫耘提醒道。
容琉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母子两人在那里较劲。
她其实,是可以转身走人的。
不过她多少有点心疼李婶子——这种别扭却深沉的母爱。
“你不让我看,不就是因为伤得很重吗?”李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九儿,你别逞强了。阿琉的医术很好的!之前后面巷子麻油张家的孙子,尿不出来,就是阿琉给看好的。”
容琉听了,面无表情。
原来症结在这里。
李婶子是不是已经把她当成了专治“鸡”的专家了?
“你才刚刚受伤,是可以治好的!”李氏哭诉道,“我和你爹,就你这根独苗。要是你有点什么意外,我如何对九泉之下的你爹交代啊?我……我恨不能现在就下去跟他谢罪!”
卫耘额角上的青筋都在不停地跳动着,看得出来他是在极力忍耐。
王嬷嬷给母子两人调解道:“公子害羞也是正常的。要不,夫人您自己看看?”
伤在那处,确实很尴尬。
让容琉来看,更是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王嬷嬷总觉得,自家夫人有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她是不是想借机促成他们两人啊?
夫人一直都想让公子成婚,现在又百般喜欢容琉,怎么想,都觉得她是在想一石二鸟。
容琉心想:有没有一只鸟……都不一定了,她还想一石二鸟呢!
“我会看什么啊?”李氏不同意,又像哄孩子一样和卫耘说道,“九儿,娘还在呢!你怕什么啊?就让阿琉看看,让娘也放心!”
容琉想要说,她看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真要是有什么事情,她也救不过来……
“婶子,要不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这个,我也不擅长啊……”容琉推辞道。
“不,婶子就相信你。婶子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还有战叔,不也是你救回来的吗?”李氏说道。
李氏是真的对容琉盲目崇拜。
她只相信容琉。
容琉见她这般,也实在没法再推辞了。
“行了,赶紧的吧。”她没好气地对卫耘说道,“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一个大老爷们扭捏什么啊?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你也不比别人多点什么。”
最多比别人质量高点?
这还不一定呢!
她见过的绣花枕头一包草的男人还少吗?
卫耘听了,拧着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难道她和那个杨成,已经……
“看不看了?不看我得回家吃饭了。”容琉催促道。
“看,看,看。”李氏连忙拉开了被子,“九儿!”
卫耘的脸都黑了,他死死地攥住被角,像一个被强迫的小媳妇一般,忸怩作态,羞愤欲死。
容琉转过身去,低头努力地忍住笑意。
实在是忍不住啊……
她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卫耘怒极,冲她吼道:“你给我出去!”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李氏听了,连忙说道:“九儿,你不能那样和容琉说话。人家一个姑娘家,答应来替你看伤,这份情,你可不能忘了!”
“我先出去。”容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妈呀,这屋里实在是太香了。
她做梦都想被金屋藏娇,每天闻着金子的味道睡觉,实在是太美滋滋了。
过了一会儿,容琉再进来的时候,卫耘的左腿已经露了出来——
长、直、白……
大腿根部包着厚厚的白色棉布,隐隐有血迹渗出。
他的中间和右腿,被他死死地按住,看他的表情,如临大敌,宁死不屈。
容琉心想:我又没拿手术刀,你怕什么啊?
“李婶子,给我把剪刀拿过来。”容琉说道。
“好,好,好!”李氏连忙应道。
王嬷嬷也赶紧找了一把剪刀递给容琉。
容琉故意把剪刀对着空气“咔嚓”了两声,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凑了过来。
卫耘已经感受到了森森的凉意。
他本来没事,现在恐怕要被容琉给废了。
容琉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她来了,她来了,她拿着剪刀来了……
卫耘的面皮都已经开始扭曲了。
容琉低头,剪刀慢慢地靠近,冰冷的剪刀,激起了卫耘肌肤的战栗。
“那个,阿琉啊……”李氏先忍不住开口了。
“嗯?”容琉回头看向她。
“正月里本就不太好动剪刀,你,慢点啊。”李氏提醒道。
容琉笑了笑,说道:“没事,我不信那些。”
说完,她便咔嚓咔嚓地剪了起来,剪刀动,纱布落下,露出了一道长而深的伤口,狰狞可怕。
只是,容琉眯起了眼睛。
“怎么样了?”李氏只看了一眼那伤口就哭出了声来,她焦急地问道:“阿琉,有没有什么关系啊?会不会留下疤?”
“伤口太深了,留下疤是肯定会留下的。”容琉无奈地说道。
她只是一个大夫,又不是什么神仙。
再说了,这都是他自己作的孽,怪不得别人。
李氏听了,担忧地说道:“九儿还没成亲呢,这……”
以后他的新婚妻子要是见到这样狰狞的伤口,该有多害怕啊。
如果不是场合不太对,容琉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她想:卫九啊卫九,看来你现在已经不完整了!
你比别人多了一道疤啊。
“婶子,您还是先出去吧。”容琉说道,“这都是一些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的,我帮他重新包扎一下就好了。”
幸亏刚才她来的时候,随身带着一些伤药。
李氏有些不太放心,说道:“我还是在这里看着吧。”
要不然孤男寡女的,实在有些尴尬。
容琉却没有想到这一层,毕竟该看的也都看了,现在再矫情什么啊?
现在再想起什么男女大防,是不是有点晚了啊。
“不用了,您在这里,恐怕回头见了会更难受。”容琉说道。
王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把李氏给劝了出去。
等两人出去后,容琉也不再装模作样了,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一旁,嘴角浮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说道:“自己砍自己,好玩吗?”
卫耘听了,心里微微一动。
难道,她已经看出了什么?
不应该啊。
卫耘不动声色,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冷冷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容琉没有绕圈子,直接挑明了说道,“李婶子催婚,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吓唬她?”
这个熊孩子,简直就应该绑起来狠狠地抽一顿。
卫耘没有否认,只是抬起头,看着她的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实话,容琉认真专业的时候,其实是很美的。
那种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让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容琉心里得意地想:果然和我猜得一样。
李婶子生他不如生个棒槌!
“看伤口的情况,可以大概猜测出是何种角度受伤的。”容琉解释道,“你这个伤口,很明显是自己才能造成的角度。除非——”
“除非什么?”卫耘问道。
“除非你迎敌的时候,故意把这处往上撞。但是我想,你应该不至于这么做吧。”容琉说道。
真想那么做的话,去净身房走一趟不就行了吗?
卫耘听了,沉默不语。
看来他是低估她了。
容琉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帮他把伤口重新包扎好,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想成亲也好,喜欢男人也好,都可以和李婶子好好聊聊,不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逃避。”
“喜欢男人?”卫耘已经无力吐槽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刚才给她包扎的时候,她的鼻息都喷到他的腿上了。
卫耘现在脸还是红红的。
“你不惜用这种手段,肯定是有很坚持的理由。我瞎猜的!”容琉解释道。
“你猜错了。”卫耘说道。
“哦。”容琉也没有追问,拍了拍手说道,“行了,下次换个法子吧。要是实在没有办法,来问我也行。”
“你有什么办法?”卫耘好奇地问道。
“你可以直接说你不行,我也能让你不行。”容琉一本正经地说道。
卫耘听了,无语地说道:“我累了。”
说完,他默默地躺下了。
他的心好累啊。
容琉完成了任务,也不留恋,直接转身离开了。
——虽然她爱看帅哥,但是如果当一个帅哥天天吃了翔也一样苦大仇深的时候,她也就不爱看了。
她前脚刚走,徐媞后脚就溜了进来。
“回来了?”卫耘问道。
他之前派徐媞去办事了。
“回来了。”徐媞得意地笑道,“属下幸不辱命。”
“嗯,没有露出什么痕迹吧。”卫耘问道。
“没有,干净利索。”徐媞保证道。
卫耘听了,点了点头。
这一局,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先是故意激怒了骄纵的承平公主,让她口出狂言;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把想要刺杀自己的人送到了她的身边。
最后,他如愿以偿地受了伤。
现在不管怎么查,他都是被承平公主指使的刺客给刺伤的。
甚至,承平公主自己,也会这么认为。
皇上和皇后,定然会对自己的爱女网开一面。
然而在世人眼中,卫耘吃了亏,而且还险些是大亏,又没有得到公道,心里一定留下了隔阂。
在这种情况下,皇后就不会再把她的侄女许配给自己了。
因为那定然会成就一对怨偶。
所以,他用自伤这一刀,换来了和皇后一派,名正言顺的距离。
而皇后为了缓和关系,在接下来的赐婚中,应该会询问他的意见。
或者干脆,直接就着皇上那日的意见,给他和容璇赐婚。
后者的可能性极大,毕竟皇后要显示出来她的公正。
如此这般,也好……
卫耘闭上了眼睛,却没有觉得放松。
容璇是个蠢货,很好应付,将来娶回府里摆着就行了。
至于容国公府,他不介意给他们一点甜头,但是如果太过分的话,那就别想了。
这时候,徐媞傻呵呵地说道:“大人,这下好了,您和容琉……容姑娘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吧。”
卫耘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行。
他绝对不能拖容琉下水。
虽然每次他都被容琉气得跳脚,恨不得手撕活人,但是容琉并不是一个坏人。
相反,她大大咧咧的,而且心地善良……
她还是容家的支柱。
更别提,当年他们的父辈还有交情。
就算不承认婚约,她也算是世交之家的妹妹。
可是,容璇并不想嫁给他。
那个自作聪明的女人,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容琉给拖下水。
而容琉又是一个直肠子,恐怕应付不过来。
卫耘开始为容琉操心起来。
尽管就在刚才,容琉还因为嘲笑他,差点笑到憋死。
徐媞正美滋滋地想着要替自家大人操办喜事,到时候一定要怎么拉风怎么来,忽然听到卫耘开口了。
他说:“徐媞,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可以娶容琉?”
容琉出嫁的话,那容国公府就黔驴技穷了。
他们还不敢强抢有夫之妇,尤其自己也会看顾容琉。
徐媞听了,挠了挠头,说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您啊!……不是,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怎么听不明白了?
卫耘阴沉着脸说道:“不要把容琉牵扯到我的事情中来。”
徐媞听了,彻底懵了。
这是要把他和昭生都觉得很合适的夫人,拱手让人?
徐媞自己对容琉很有成见,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已经有所改观了。
按理说,自家大人,应该更喜欢她才对啊!
毕竟,卫大人不知道她之前很多的黑历史。
“想想有没有合适的人。”卫耘吩咐道。
“这个,属下是真的没有啊……”徐媞为难地说道。
他就觉得您最合适。
罢了,这些人实在是靠不住。
卫耘觉得保媒拉纤这种事情,还得找自己的亲娘才行。
于是,他主动和李氏提起了容琉的婚事。
李氏还以为他想开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没想到,她这一招,竟然真的管用。
她就知道,她的儿子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容琉都把他给看光了,他能不娶吗?
可是还没等李氏高兴多久,就听见她家的狗儿子说,要让她给容琉保媒。
卫耘解释道:“……既然是世交,她现在也没有长辈替她做主,娘就替她多操操心吧。嫁妆我给她出,也算是全了我们父辈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情意。”
李氏听了,气得直接把手里的碗给摔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找媒婆,给容琉保媒,给她找一个比你强十倍百倍的!”李氏怒气冲冲地说道。
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卫耘看着摔门而出的母亲,目光幽深复杂。
——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些了。
卫耘的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再加上容琉给的药确实好用,到正月十五的时候,他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
于是,卫耘乘坐马车进了宫。
他得去给承平公主求情。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皇上对自己最宠爱的亲生女儿大发雷霆。
而承平公主还耍起了狠,死活都不认错。
皇上见状,龙颜大怒,直接令锦衣卫在正月里就快马加鞭地结案。
证据?
根本就不用!
直接就给定罪了,流放千里。
皇上更是对公主放出了狠话,如果她再敢替驸马求情,那就成全她,让她跟驸马一起去流放。
正月十五上元节,原本皇上是要登上城楼,与民同乐,心情舒畅的。
结果还没等他出去,就被承平公主抱住大腿哭诉,他能不生气吗?
这会儿,承平公主正跪在御书房外。
卫耘得到消息后,拖着“病体”进宫,想要替承平公主求情。
皇上,应该也正在等他,所以宫里的消息,才会这么快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或许,皇上早就估算好了时间,觉得他应该,也能够爬起来了。
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皇上早就写好了剧本,其他人都要按照他的剧本,登台唱戏,错不得一步。
皇上做了一个和事佬,逼着承平公主向卫耘道歉。
卫耘连忙跪下,说道:“微臣惶恐。”
最后,皇后出面,承平公主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软话。
说完之后,她就把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卫耘。
皇后见状,万般无奈,只能责令她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
一个月后,她的驸马早就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两人也算是彻底地隔开了。
承平公主气愤地拂袖而去。
卫耘却表现得很平静,脸上也没有任何埋怨之色。
皇上见状,开口说道:“你伤势还未痊愈,平身吧。”
皇后赏赐了卫耘一堆补品,然后说道:“都是臣妾管教无方,才让承平差点伤了卫大人这样的中流砥柱。”
“娘娘言重了,微臣无碍。”卫耘恭敬地说道。
皇后又对皇上笑着说道:“说起来,年前皇上就叮嘱臣妾,不能忘了卫大人的婚事;过年耽误了一些日子,但是臣妾一直不敢忘记呢!”
皇上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皇后费心了。”
“多谢皇后娘娘。”卫耘连忙说道。
“等事情办成了,你再谢过本宫也不迟。”皇后笑容和蔼地说道,“皇上,您觉得容国公府的六姑娘,就是上次舞剑的那个,是不是和咱们的卫大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皇上的神情,说明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他还是摸了摸胡子,然后问道:“卫耘啊,皇后所说的容家六姑娘,你以为如何啊?”
卫耘低着头说道:“一切都单凭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
皇上听了,指着他爽朗地笑道:“看来这是愿意了。不着急,等过完节之后,皇后再召容国公夫人过来问问他们府上的想法。这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皆大欢喜才好。”
皇后笑着应了下来。
卫耘心想,容琉的婚事,看来要加紧脚步了。
皇上又问了卫耘的伤势。
卫耘忙说已经不要紧了。
“不要紧的话,就陪着朕去城楼上看龙灯吧!今日是上元节,好好热闹热闹。”皇上高兴地说道。
“是!”卫耘应道。
卫耘陪着皇上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以秦王为首的四个封王的皇子都在。
他们都是来为承平公主求情的。
皇上瞥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道:“今日是过节,都跟朕一起登城楼去吧。”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晦气的事情,就别说了。
众王爷齐声答应,无人再提承平公主的事情。
皇上乘坐步撵在前面走着,也不要几个儿子随行伺候,只是让他们乘坐轿子跟着。
出人预料的是,秦王竟然主动开口,邀请卫耘和他同乘一轿,理由是卫耘身上有伤。
卫耘推辞。
皇上回头说道:“你也不必强撑着了,去和秦王一道坐吧。”
卫耘这才答应了下来。
他面上虽然没有显露出什么,心里却已经千回百转了。
秦王和皇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他的精神都紧绷着。
在母亲那里养伤的一个多月,是他过去几年中难得轻松的时光。
虽然容琉也总是让人出乎意料,但是还是令人身心轻松的。
更别提,隔壁家常菜的香气了。
秦王性情温和,他先是问了卫耘的伤势,然后又替承平公主向他道歉,态度诚意十足。
卫耘只能说不要紧。
还好这段路并不漫长,众人随着皇上一起登上了城楼。
此时天色尚未完全变黑,但路上却已经游人如织,灯火璀璨。
好一派盛世欢歌的场景。
只是,有些人却永远都看不到了。
明明,这盛世是用他们的鲜血换来的啊。
卫耘目光放空,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容琉、容林和彦儿,也正拥挤在人群之中。
战大爷说他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所以没有出来。
至于方丝丝,今日盛装打扮,去帮花船造势了——每年这一天,花魁们都会在装点得光彩夺目的牛车上争奇斗艳,替自家招揽生意。
在这一天,皇上的羽林卫也会从人群中骑马而过,一眼望去,都是俊秀挺拔的美男。
在这一天,仿佛尊卑都被模糊了界限,美和乐才是最重要的主题。
容琉正等着看美男呢。
大家也都这么想,所以当听说羽林卫已经从宫里出发的时候,道路两旁顿时摩肩接踵,大姑娘小媳妇都翘首以待。
“姑娘,您的银簪呢?”彦儿忽然问道。
容琉一摸头顶,这才发现自己的银簪真的不见了,头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了一半,她自己都不知道。
感觉真的能把人挤怀孕了啊……
“可能丢了,没事。”容琉在嘈杂的人群中大声地对彦儿说道,“不值什么钱的。”
现在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啊,奴婢回去找找!”彦儿焦急地说道。
容林也有些舍不得,便和彦儿一起回去找了。
不过容琉在看了羽林卫的这些男人之后,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能是她看多了容林和卫耘,眼光也不自觉地被拉高了。
如果颜值即正义的话,那卫耘就不会再被骂了。
容琉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打算离开,趁着这会儿人少去找容林和彦儿,然后去吃那些好吃的小摊。
可是她低估了这人流量,她发现自己想退,也根本就退不出去了。
算了,还是等着吧。
她正觉百无聊赖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有个可可爱爱的白玉团子。
这个小团子四五岁的模样,长得白白净净的,头上扎着两团小鬏鬏,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色撒金绣花襦裙,外面还披着一件不算太厚的披风。
她正被一个二十多岁、身材略壮硕的女子抱着,手里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她已经吃掉了两个山楂,露出一截削尖的棍子,歪着头想要继续吃,可是被冻得通红的小鼻子下,两条清亮的鼻涕,都快要流到嘴里了。
容琉看得既好笑又心疼。
这带孩子的,也太不细心了吧。
她笑着提醒抱着小玉团子的女人道:“这位姐姐,孩子流鼻涕了。”
小团子穿的这身衣服,虽然好看,但是显然不是很保暖。
那个女人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只是努力地踮着脚,看着正从面前经过的羽林卫,丝毫没有搭理容琉。
容琉:“……”
她还想说,要给孩子把糖葫芦的尖尖给折断,要不然怕戳到孩子了。
算了。
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她没什么发言权。
可是旁边的那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随着气氛越来越嗨,她踮着脚都看不见了,竟然直接把小团子往地上一放,只说了一句让她别动,然后就往前挤过去了。
容琉见状,心里顿时冒出了一个问号:???
孩子那么小,很容易被人踩踏的好不好?
这是亲生的吗?
她忍不住想要口吐芬芳了。
容琉连忙拉住了小团子的手,生怕她被人流给冲走了,然后酝酿了一下,抬头看向那个女人。
咦?人呢?
这转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有没有这样的母亲啊!做父母不用考试,真是许多孩子悲惨命运的根源。
算了,就当自己日行一善了吧。
容琉打算把孩子抱起来,然后在原地等着。
结果她再低头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正要抱起那个小团子。
“你做什么!”容琉连忙大声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偷孩子是不是!”
她这一嚷嚷,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那个男人吓得转身就跑。
因为从前每年都有许多姑娘和孩子被抢走,所以今年朝廷也增加了人手,那些拍花子的人也都害怕了。
小团子被吓得小脸都白了,紧紧地抓着容琉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道:“姐姐,我怕——”
容琉叹了口气,可能她长得比较像个好人吧?
她吃力地在人群中弯腰把小团子抱了起来,替她擦了擦鼻涕,见她的小手冻得通红,就和她商量,把糖葫芦扔掉,回头再给她买一根。
没办法,她抱这孩子都有点费劲,有点照顾不过来啊。
小团子乖乖地松开了手,把糖葫芦给扔了。
“冷不冷?”容琉关心地问道。
小团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冷,好冷。”
容琉见状,连忙把自己的披风解开,吃力地把她给包裹了进去,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这小家伙,还挺重的。
“你和你娘走散了是不是?”容琉问道。
“我娘死了。”小团子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平静,没有什么悲伤,只是单纯地在陈述一件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容琉:“……”
她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用力地抱紧了小团子。
——父母之爱,是一个孩子最珍贵的财富。
可是有些人,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刚才抱着你的人是谁?”容琉问道。
“是奶娘。”小团子回答道。
容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财,还是看孩子的活儿,为什么这么不尽心!
“那姐姐陪你等一会儿吧。”容琉安慰道,“别害怕。”
看小团子的打扮,家里至少也应该是殷实人家。
一会儿,如果她的奶娘不来找她的话,家里其他人应该也会来找她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容琉问道。
“舒舒。”小团子声音甜美地回答道。
“舒舒,咱们等一会儿,别着急。”容琉哄着她说道。
“我不着急,”舒舒乖巧地说道,“姐姐真好看。”
哎呀,这个小东西,也太会说话了吧。
容琉听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连忙从荷包里掏出糖来给她吃。
舒舒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可爱极了,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吃!”
容琉看得心都要化了,真想把小团子给偷回家啊!
“你就跟着奶娘出来的吗?其他人呢?”容琉耐着性子问道。
“奶娘,还有小姨母……”舒舒扒拉着手指说道,“还有丫鬟。”
小姨母?
这个小团子是在外家住吗?还是说她的小姨母在她家住?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引人遐想,不,是瞎想了。
“还有其他人吗?”容琉继续耐着性子问道。
“小姨母带着丫鬟,奶娘带着我。”舒舒口齿清楚,眼神也很明亮。
容琉正在思忖着其中可能存在的弯弯绕绕,就听见舒舒说道,“小姨母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小姨母。”
容琉愣住了。
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如此的敏感,而且还能表达得这么清楚。
“谁跟你说的啊?”容琉好奇地问道。
“张嬷嬷,她是我爹的奶娘呢!不过现在她老了,已经回她自己家去了!”舒舒天真地说道。
容琉:“……”
感觉这好像是什么大宅门后院的阴私。
这可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她,然后把她安全完整地交回到家人的手中。
与此同时,在城楼之上,皇上看着楼下的繁华热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盛世,如他所愿。
“报——漠北八百里加急——”
忽然,一个人一马地冲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喊道。
众人纷纷给他让路。
就连城楼上的皇上,都注意到了他。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前年年中,漠北发生了大乱,皇上派中军将军穆明章带兵前去平乱。
现在突然来了个八百里加急,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卫耘也握紧了手中的刀。
漠北。
那是他的父亲当年葬身的地方。
如果他的父亲没有出事的话,现在他也应该在漠北,和他的父亲一起上阵杀敌了……
然而,没有如果。
漠北,是卫耘心底永远的痛和遗憾。
皇上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那些还在说笑的妃嫔们也不敢再出声了,气氛一时之间凝固住了。
“皇上,漠北八百里加急——”那个士兵再次喊道。
“让人上来。”皇上负手而立,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吩咐道。
漠北出过太多的乱子,而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他都要沉住气才行。
“皇上,漠北大捷——”那个信使累得都快要虚脱了,被两个人搀扶着才上了城楼,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喊道。
短短的几个字,瞬间就融化了所有的压抑。
“好,好,好。”皇上听了,龙颜大悦,高兴地说道,“不愧是朕的中军大将军!”
卫耘的眼底也有些微热。
自从他的父亲去世之后,中原在漠北,就再也没有取得过什么大的胜利了。
当年他的父亲,也曾经被皇上如此赞许过。
可是结局呢?
那个信使从怀中掏出了穆明章的奏折。
皇上甚至都等不及层层传递,自己就上前接了过来,然后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好,太好了!”皇上看完之后,更加高兴了,大声说道,“歼敌两万,俘虏一万多人,真不愧是穆明章啊!”
众人听到了这个好消息,也都欢天喜地,齐齐跪下,高呼“万岁”。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能够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如何不让人感到心潮澎湃呢?
皇上也是如此。
于是他大手一挥,高兴地说道:“赏,重重赏赐漠北将士!来人,传朕旨意,加封穆明章为武顺侯,其他人也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城楼上传来了一浪又一浪的“万岁”声。
城楼下的百姓们也跟着磕头高呼万岁。
容琉也不想跪,奈何就她自己一个人站着太扎眼了,只能委委屈屈地抱着那个小团子……蹲了下来。
好在现场乱糟糟的,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那个小团子的目光一直都惦记着她的荷包,惦记着糖,至于其他的,她都充耳不闻。
容琉等啊等,一直等到人流都散去了,也没有人来找舒舒。
容林带着彦儿赶来了,但是从背后还没有看见舒舒。
等他们走上前来,看着从容琉的领口处钻出来一个小脑袋的时候,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别提了,”容琉先开口说道,“捡了个孩子,正等着她的家人来找她呢!你们俩是不是没找到啊?”
“没,没找到。”彦儿脸色怪怪地说道。
“我就说嘛!去哪里找啊,那么乱糟糟的。”容琉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就一根银簪子而已,又薄,不值什么钱,别心疼了。”
她这个丢了东西的人,还得安慰家里的两个抠门鬼,她也是真的醉了。
“但是我们捡到了这些。”容林仿佛就在等着她说这句话一样,连忙伸出了手。
在他的掌心里,有银丁香,银镯子,甚至还有一个金镶宝石的掩鬓,熠熠生辉,看起来价值不菲。
“奴婢也捡到了这些。”彦儿也连忙说道。
在彦儿的手里,有银耳环,还有一根簪子,却不是容琉丢的那一根。
容琉顿时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是去抢劫了吗?
容林和彦儿两个人连忙表示,这些都是捡的!
容林还美滋滋地表示,那个掩鬓说不定能值几十两银子呢,可真是赚大发了。
容琉:“……这都行?”
“那你请客。”容琉笑着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去买好吃的!”
“行啊。”
那个一向“抠门”的容林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容琉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容林离开之后,容琉忽然说道:“完了,一会儿他买东西回来之后,肯定又得唠叨我不开铺子不赚钱的事情了。”
看到了别人赚钱,容林肯定会着急的。
彦儿却说道:“奴婢觉得不会,公子今天很高兴。”
“高兴?”容琉疑惑地问道。
“因为漠北打了胜仗。”彦儿回答道。
容琉和彦儿两个人正在说话,都没有注意到舒舒在听到“漠北”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下。
容林很快就买了糖炒栗子回来了,几个人蹲在路边剥栗子吃。
热气腾腾的栗子,裹着均匀发亮的糖汁,让人食指大动。
容琉给舒舒剥栗子,自己都顾不上吃,容林就剥了栗子往她的嘴里送。
彦儿则给容林剥栗子。
两包糖炒栗子都吃完了,舒舒的奶娘还没有来找她。
容琉都开始着急起来了,可是舒舒却表现得很淡定,乖乖巧巧地拉着容林的衣角,仰头对着他笑。
没错,她在被容琉放下来之后,就开始围着容林转了,一口一个“哥哥”,把容林哄得晕晕乎乎的。
这个小家伙,果然也是看脸啊!
几个人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从最初的说说笑笑,到最后累得话都懒得说了,舒舒的家人还是没有来。
容林小声地和容琉咬耳朵:“姐,你说会不会,是人家故意把孩子给丢了啊?”
容琉听了,皱着眉头说道:“别胡说,谁会舍得啊?”
而且舒舒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项圈,分量很足,做工也很精湛,上面的五色宝石纯净而大颗,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样的孩子会被丢掉?
几个人只能继续等啊等啊。
舒舒实在是熬不住了,在容琉的怀里睡了过去。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热闹也渐渐散去了,路边的摊贩们也都开始收拾东西了。
“姐,咱们还是先回家吧。”容林提议道,“就等着她的家人来找她吧。这几天就让彦儿时常来看看,有没有找孩子的。”
“行吧。”容琉叹了口气说道。
她现在身上都冻透了,牙齿都开始打颤了,也实在是熬不过去了。
“姑娘,还是奴婢来抱着吧。”彦儿心疼地说道。
几个人轮流抱着舒舒,把她带回了家。
她们实在是累极了,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就都补觉去了。
容琉带着舒舒在炕上睡。
她是被人舒舒给喊醒的。
“姐姐,”舒舒可能是刚睡醒,小脸还红红的,头发也乱乱的,眼神有些迷茫,她轻轻地摇动着容琉,问道,“这是哪里啊?”
“我家。”容琉打了个哈欠,然后安慰她说道,“别怕,姐姐会给你找家人的。”
舒舒却似乎并不在乎,只是乖巧地说道:“我不怕,姐姐家好。”
容琉:“???”
她看了看自己这间逼仄狭小又简陋的房间,实在不知道这个“好”体现在哪里。
这时,舒舒看到了地上的阿斗,顿时惊喜万分,高兴地说道:“姐姐家还有狗!”
容琉心想:这有钱人家的孩子是来开眼界来了吧。
“院子里还有羊呢。”她又补充道。
“羊在哪里啊?我要去看羊!”舒舒激动地拍着手说道。
容琉心想:看着挺精明的一个孩子,结果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要是被人拐跑了,是不是还在帮人数钱呢?
舒舒跟着彦儿,高高兴兴地出去看羊去了。
彦儿还给她切了一根萝卜,这个小家伙就高高兴兴地喂起羊来了。
不过她很快就把萝卜喂给了阿斗,结果阿斗却把屁股对着她。
“狗要吃肉的。”舒舒忽然想起来什么,然后转头看着彦儿问道,“彦儿姐姐,有肉吗?”
“我也要吃肉,没它的份儿。”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不知道人间疾苦。
好在舒舒听话,转头又高高兴兴地喂羊去了。
“彦儿姐姐,我可以骑羊吗?”小家伙又问道。
容琉:“……”
算了,她听不见,她还是去做饭吧。
她正在做饭的功夫,战大爷提着鸟笼从外面回来了。
“姐姐家还有鸟!”舒舒更加激动了。
战大爷还以为是邻居家的孩子,笑着说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长得真俏!”
“捡来的。”容琉无奈地说道。
“在哪里捡的啊,我也去捡一个。”战大爷开玩笑道。
舒舒就在容家住了下来,变成了容琉的小尾巴。
容琉还特意去给她买了好几身衣裳鞋袜。
彦儿起初还天天去舒舒和奶娘走散的地方等着,可是等了几天都没人来,她也泄气了。
她偷偷地和容琉说:“奴婢觉得公子说的是对的。”
“什么啊?”容琉好奇地问道。
“有钱人家也是会丢孩子的。”彦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远的不说,就说她们的姑娘、少爷,还不是被偌大的国公府给撵了出来?
容琉听了,竟然无言以对。
容林也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说道:“姐,咱们的铺子就别等到二月二再开门了,现在家里多了一张嘴,还是赶紧开了吧。”
这一天天的,耽误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容琉:“……”
她现在也没闲着啊。
香胰子年前都卖空了,她不得准备点库存啊?
这些人实在是太能卷了,就不能好好歇歇吗?
她们现在也是有八百两存款的人了,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啊。
歇!必须得歇到二月二再开门。
正月里,其实大家都在吃用腊月的存货,就算是真的开了门,生意也不会太好。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在家里好好躺着呢,难道不香吗?
而且,容林很快也得去书院“面试”了。
临阵磨枪,不快也亮,还是让他好好地在家里看书吧。
别以为跟着战大爷学了三脚猫的功夫就开始膨胀了,还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个武顺侯了呢。
方丝丝笑着说道:“咱们这家,现在是越来越热闹了。”
别人往家里捡钱捡东西,容琉倒好,她往家里捡人。
“我,战大爷,现在还有舒舒,加起来都和你们原本的人数一样多了。”她大笑着说道。
容琉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可不算,是你自己厚着脸皮非要凑上来的。”
看着在院子里高高兴兴地和小羊玩的舒舒,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钱人这是生了多少个孩子啊,丢了一个都没人来找吗?
而且舒舒也是有不少下人伺候的,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孩子丢了呢?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该不会,真的是有人要故意把孩子给扔掉了吧。
容琉觉得自己这小脑瓜,是想不透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不过舒舒真的是极讨人喜欢。
除了有些迷糊之外,其他的都很好。
容琉问她年龄,她一会儿说自己四岁,一会儿又说自己五岁,完全搞不明白,只会对着人甜甜的笑。
真是一个傻白甜的小可爱啊。
她们家里热热闹闹,一片岁月静好,可是另一边却已经找孩子找疯了。
“废物!”皇上龙颜大怒,把手中的杯子都给摔了!
这群饭桶!
京兆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极少有机会在皇上面前露面的。
没想到这次露面竟然是被皇上喊来大骂的。
但是他也很无奈啊,茫茫人海,要找一个走失的孩子,那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啊。
“朕的武顺侯正在漠北,带领着十万将士为朕守住江山,现在马上就要凯旋归来了,你却要朕跟他说,他唯一的女儿丢了?”皇上气得连手都开始发抖了。
这些蠢材!
找个孩子都找不到。
京兆尹老老实实地听着,不敢辩驳。
他真的是太冤枉了。
要说在上元节那日,孩子刚丢的时候,他就已经关了城门了,恨不得把整个京城都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啊。
可是现在都过去十天了,他要去哪里找啊?
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武顺侯府的那帮蠢货,在正月十五的时候带着小主子去看花灯,竟然能让一个奶娘单独带着小主子。
他们的心可真够大的啊!
还有那个奶娘也是,她在发现小主子丢了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找人,而是自己跑了?
她跑个屁啊!
她家里的情况早就已经被掌握得清清楚楚了,所以她才有资格去做奶娘啊。
她跑得了吗?
哦不,她还真的跑了。
她跑出了京城,在被抓到的时候都已经跑到河北了。
就是因为这个蠢货,才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侯府的人呢?他们也完全没有人报官,好像没事人一样,直到皇后娘娘召见的时候才露了馅儿。
这都叫什么事啊!
蠢货这么多,为什么要让他来背锅啊?
而且他们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否则皇上的颜面何在啊?
武顺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是他的亡妻留下的仅有的骨血,他爱得跟眼珠子一样,而且还早就放话了,以后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了。
就这样一块金疙瘩,这么多的成年人都没有看好,真是让人何其寒心啊?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皇上息怒。”京兆尹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句话。
皇上坐在龙椅上,气得青筋都要暴出来了,忍不住拍着龙案爆粗口骂道:“朕真是指望不上你们这些狗东西!”
京兆尹心里暗暗地想:皇上圣明,我们这些狗东西实在是太不行了。
要不,您换一些有用的狗东西?
比如您一直最信赖的锦衣卫?
反正他是不行了。
虽然有些话他不能明说,但是京兆尹还是把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而皇上,也采用了他的建议。
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到了卫耘的身上。
皇上给了他五天的时间,要他无论如何都得把人给找到。
毕竟穆明章已经带着人在回京的路上了,估计在二月底的时候也该到了。
皇上可丢不起那个人啊!
卫耘只能领命。
他虽然是能干,但是找人也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啊。
从卫耘开始,锦衣卫的所有人,几乎都放下了手头所有的活,一门心思,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找人。
可是到了第四天的晚上,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昭生急得嘴上都起了一圈燎泡。
这可怎么办啊?
皇上可是下了军令状的。
虽不至于说,找不到人就要提头来见,但是肯定也不会轻易饶了卫耘的。
轻则板子加身,重则撤职查办。
看来卫耘这一身的荣宠,恐怕是保不住了啊。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徐媞则说道:“皇上分明是故意在为难卫大人。”
恐怕他是想起了之前卫将军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所以转而为难卫大人。
毕竟漠北大捷,让一些尘封的事情,又被不少人给提起来了。
卫耘心里明白,肯定也未必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圣心难测啊。
可是除了面对,他别无退路。
徐媞又阴谋论道:“我怀疑啊,就算有人找到了穆姑娘的下落,也会故意藏匿起来,就等着看我们倒霉呢。”
一向温和的昭生听了,也有些气愤地说道:“要是真有人敢故意藏匿穆姑娘,那等找出来之后,我一定要把他抽皮扒筋!”
卫耘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们继续去找吧,我先回去看看我娘。”
倘若迎接他的是皇上的板子,那他估计就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去看他的母亲了。
时间久了,他的母亲肯定会担心的,所以他决定今天趁着板子还没有落下来,先回去看看她。
卫耘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隔壁传来了阵阵诱人的香气,闻起来似乎是在……熬鱼汤?
王嬷嬷连忙迎了出来,笑着说道:“公子回来了啊。夫人昨天还在念叨着,说您这几天也该回来了。老奴这就去做几道您喜欢吃的菜……”
“好。”卫耘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蹲在墙头的小十一,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狗洞边上的阿斗,心里不禁感到有些纳闷。
这两只,是怎么回事啊?
难不成是隔壁又在放鞭炮了吗?
阿斗&小十一:并不是!
热情似火的孩子,可比鞭炮还要可怕多了。
舒舒这两天对小羊的兴趣明显地下降了,转而开始对它们两只动手动脚。
实在是太可怕了。
卫耘走进屋里,先给母亲请安,看见李氏正在做针线活,连忙劝她晚上不要熬坏了眼睛。
李氏听了,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说道:“那就不做了,你陪娘说会儿话吧。”
卫耘点了点头。
然而,他们该说什么呢?
他们母子两人太久没有在一处平心静气地说话了,一时之间竟然都找不到什么话题了。
最后,还是李氏先开了口。
“我听说,漠北大捷……”
卫耘听了,心里猛地一痛。
然而他心里很清楚,提起这件事情,他的母亲肯定会比他更难过的。
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强行岔开话题说道:“娘,之前说,让您帮容琉留意着点亲事……她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李氏听了,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过了半晌才勉强说道:“还没有。”
容琉多好啊!
她不是没有做过梦,想要让容琉做自己的儿媳妇。
毕竟他们两个人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而且之前还有口头婚约在,实在是太合适了啊!
然而现在看来,卫耘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本来李氏还想着撮合他们两个人的,但是没想到卫耘现在竟然这么着急地催着让容琉出嫁,她如何能不生气呢?
“不过也快了。”李氏赌气说道,“容琉模样生得好,人缘也好,而且还能赚钱,想要娶她的人啊,从这里都能排到巷子那头了!”
“嗯。”卫耘答应了一声。
李氏:“……”
看来这一针,是没有扎到她儿子的身上啊。
真是没福气啊没福气!
卫耘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些话题来跟他的母亲聊天。
不过李氏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卫耘自己心里也有心事,害怕被他的母亲给察觉到,所以在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借口要去看小十一来到了院子里。
“鱼炖好了。”这时,容琉的声音响了起来,“手把羊肉也做好了,我再炒个菜。大家都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啦!”
卫耘听了,心里暗暗地想:她每天就知道吃吃吃……
容林正在读书,“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声音不绝于耳。
战大爷养的那只八哥也不知道在扯着嗓子喊些什么。
反正除了学人说话它不会之外,好像其他的什么都会。
真是一只笨鸟啊。
“凉菜我也弄好了。”方丝丝的声音清脆婉转,她天生就有一副好嗓子,怪不得能吃上那碗饭。
隔壁总是这么的热闹。
就是阿斗和小十一,还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总感觉好像缺点什么一样。
忽然之间,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
“姐姐,阿斗不理我,小十一也不给我抱。”
卫耘的脑海里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也就几天没有来了而已,怎么家里又多了一个人啊?
这,他怎么都不知道?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卫耘也没有多想,毕竟容琉就是那种性格,她和谁交好好像都不奇怪。
说不定,是隔壁谁家的小女孩来蹭饭了。
“舒舒,先洗手吃饭,”容琉温柔地说道,“一会儿吃过饭再玩。”
“好。”舒舒乖乖地听话,然后转头看着彦儿,说道,“彦儿姐姐,我要洗手。”
容琉却说道:“水盆就在那里,你自己去洗。”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她的规矩,就算是再可爱也不能够犯规。
舒舒吐了吐舌头,然后撸起袖子说道:“知道啦。”
她自己洗手的时候就开始玩起水来了,玩着玩着,袖子就进了水里……
容琉见了,顿时怒道:“舒舒!”
她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老母亲们总是喜欢咆哮了。
就算是顶着一张天使般的脸蛋,一下午换了三身衣裳,也让人感到崩溃啊!
舒舒并不害怕她,立刻乖巧地说道:“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犯了。”
容琉瞪了她一眼,然后说道:“这句话我可记住了,要是再犯的话,看我不打你屁股!我可不是在吓唬你的,我说真的!”
舒舒?
卫耘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然后,他猛然抓住了!
穆再冰,乳名舒舒!
卫耘毫不犹豫地直接跳墙了。
刚刚出门的李氏:“……”
看着一个大活人从天而降的容琉:“……那啥,要不要来吃一口啊?”
一定是她做的饭实在是太香了,隔壁的狗子都馋哭了!
舒舒拍着小手,高兴地说道:“好厉害啊!我爹也会跳墙呢!你跳得和我爹跳得一样好看!”
容琉心想:你爹要不要谢谢你的夸奖啊?
等等!
你爹为什么要跳墙啊?
狗急才会跳墙呢!
不,你爹为什么能跳墙啊!
怎么回到了古代,大家都身怀轻功了,只有她自己是个废物?
卫耘没有搭理容琉,而是径直向舒舒走了过去。
容琉心想:怎么着,还想跟孩子挑理吗?
人家不是夸你跳墙跳得帅吗?
她连忙上前,却被卫耘直接拨到了一边。
卫耘在舒舒的面前蹲了下来。
舒舒也一点都不害怕,只是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这个叔叔,长得真好看啊!
她看看卫耘,又看看容林,觉得他们两个人都长得差不多好看。
但是再仔细想想,不行,她跟哥哥的关系更好,所以肯定是哥哥更好看!
卫耘缓缓地开口说道:“穆再冰。”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舒舒好奇地问道。
卫耘:“……!!!”
容琉:“舒舒,原来你叫穆再冰啊?你不是和我说,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卫耘的目光如刀一般扫了过来,那目光像要吃人一样。
容琉:“???”
她干啥了啊!
卫耘猛地站起身来,然后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他高大的身形逼近,压迫感倍增,容琉忍不住……面红耳赤。
不行,她容易胡思乱想。
她对美男的抵抗力比较弱。
她不想犯错啊!
她连忙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墙边,终于退无可退了。
容林也察觉出了异常,连忙上前问道:“卫大哥,你……”
“没事。”卫耘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和你姐姐谈谈,单独谈谈!”
容琉心想:有什么事情还得背着人啊!
看好戏的战大爷乐呵呵地说道:“那你们就进去慢慢说吧,我们先吃饭了。这鱼汤熬得实在是太香了,肯定很鲜甜,我老头子不经饿,得赶紧吃了。”
这个卫小子总算是找来了啊。
真是个笨蛋。
方丝丝也连忙说道:“我也是不经饿的。还有容林,你挡着路干什么啊?你还在长身体呢,更是不能饿着。姐姐告诉你,男人要多吃多长,才会有女人喜欢哦!”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闭嘴吧。”
别把我的弟弟给带坏了啊。
卫耘对着院子里唯一还算靠谱的人——彦儿说道:“看好舒舒。”
彦儿茫然地点了点头。
卫耘几乎是提着容琉的衣领,直接把人给提进了她的房间。
容琉看着墙上那个比之前更大的洞,弱弱地说道:“那是舒舒闲着没事抠的,跟我没关系啊。”
不要跟我算账啊。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她也没什么心虚的了。
“你知不知道,武顺侯的独女丢了?”卫耘沉声问道。
“啊?不知道啊!我该知道吗?”容琉一脸茫然地反问道。
她天天在家里吃喝玩乐,哪里知道那么多事情啊!
不,等等!
什么?
谁的女儿丢了?
什么侯?
武顺侯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
哦,她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新鲜出炉,还热气腾腾的武顺侯吗?
穆明章?
再等等,穆再冰?
穆明章,穆再冰,武顺侯独女……
容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过了半晌才弱弱地开口问道:“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她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这次,好像玩得有点大了。
“你觉得呢?”卫耘反问道。
容琉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武顺侯府是不是正在找孩子啊?”
“你说呢?”卫耘的声音变得愈发冷淡了。
容琉心想: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别阴阳怪气的啊。
“那,悬赏了吗?”她又试探着问道。
卫耘听了,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这件事情现在皇上都持续关注了,搞不好她就要落一个拐带侯府千金的罪名了,可是她现在竟然还想着拿赏赐?
“悬赏了。”卫耘没好气地说道。
“赏金?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啊?”容琉好奇地问道。
“赏你的头。”卫耘冷冷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不满地说道:“好好说话啊!”
“要你的命!”卫耘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
怎么这还能恩将仇报的啊!
“孩子又不是我拐走的,不能把拐子的罪名给扣在我的头上啊。”她极力地分辩道,“我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还好吃好喝的给他们照顾孩子……”
“我和你说这些有用吗?”卫耘反问道。
“没用,我自己去解释。”容琉说道。
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这会儿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只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就行了。
而且舒舒也是个口齿清晰的孩子,肯定能帮她作证的。
卫耘现在心里其实已经很乱了。
找到孩子,他就能免于惩罚了;但是问题是,现在容琉闯下了这么大的祸。
他相信容琉的解释。
她就是太爱管闲事了。
但是问题是,上位者会怎么看啊?
皇上要是认定了容琉就是拐子,那哪里还有什么分辩的机会啊?
容琉甚至都不可能见到皇上的。
她不可以,但是他可以啊。
卫耘现在心里正在想着,他到底该怎么帮容琉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
卫耘内心焦灼,这会儿说话的口气难免就有些急了,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容琉不知道卫耘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但是她只一心想着该如何解释,也觉得肯定能解释清楚,反倒是显得很镇定。
“你打算去跟谁解释啊?”卫耘紧紧地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吗,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皇上了?”
这一点容琉倒是没有想到。
“不知道。但是皇上肯定也得讲道理啊,不能颠倒黑白,把好人说成坏人啊。”容琉理直气壮地说道。
她问心无愧。
“那你又知不知道,皇上已经把这件事情交给锦衣卫去处理了?”卫耘问道。
容琉听了,有些迟疑地说道:“……锦衣卫也应该讲道理吧。”
她觉得那些来买香皂的锦衣卫,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啊。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容琉诚恳地说道,“要不然我恐怕真的要被锦衣卫给抓了才知道。我现在去找他们,大概能算是‘自首’吧?”
卫耘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什么都别做,让我来处理。”
容琉愣住了,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来处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卫耘在外面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认识锦衣卫?”容琉好奇地问道。
卫耘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我就是锦衣卫。”卫耘无奈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惊呼一声:“啊?”
她这个“蠢贼”,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你……也在找舒舒?”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卫耘点了点头。
容琉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甚至还笑出了声,“那真是太好了啊!我上面竟然真的有人了。你是不是能帮我说几句话啊?”
卫耘听了,没好气地问道:“你不应该先感到害怕吗?”
“我才不怕你呢!”容琉无所谓地说道,“你又不是什么坏人。”
最多,也就是狗了一点。
但是狗可不等于坏啊。
卫耘听了她的话,心里竟然觉得有点被安慰到了?
人人都得而诛之的魔头,在她这里竟然不是什么坏人?
容琉在说着话的时候,忽然睁大了眼睛。
卫耘紧紧地蹙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他感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渐离,你人实在是太好了。”容琉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这马屁拍得那叫一个响亮。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就说呢,锦衣卫为什么总是来光顾我的生意,原来肯定是你在暗中帮忙宣传的对不对?”容琉笑着说道。
卫耘听了,勉强说道:“……要这么说的话,那也就勉强算是吧。”
容琉听了她的话,顿时对他大为改观。
原来人家一直都在不声不响,默默地帮助她啊,实在是太会办事了。
她之前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没有枉费她没有在李婶子的面前揭穿他自伤,甚至差点自宫的事情。
“那真是谢谢你了。”容琉连忙向他狠狠地鞠了一躬。
卫耘连忙侧身避开,有些不自在地说道:“那些小事就不用再提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他该如何跟皇上解释舒舒的事情。
卫耘不想让容琉出事,所以考虑得非常多。
“你放心吧,你自己伤自己的这件事情,我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为你保守秘密的。”容琉信誓旦旦地说道。
卫耘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咱们还是先说眼下的事情吧!”
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好好好。”容琉连忙狗腿地说道,“你在锦衣卫里是什么级别啊?我猜你肯定是个小头目吧。”
“你怎么猜出来的啊?”卫耘好奇地问道。
“气势啊。”容琉笑着说道。
而且还总是喜欢命令人。
容琉继续说道:“你帮我多说说好话,这件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嗯。”卫耘答应了一声,正在思考着到底该怎么说才能把容琉从这件事情里面给撇清出去。
而容琉根本就不知道皇上的雷霆之怒,所以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去问问舒舒。这小东西,竟然还跟我藏着掖着呢。”容琉笑着说道。
卫耘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去问吧。问完之后我就要把她给带走了。”
“带走?带去哪里啊?”容琉好奇地问道。
“现在有那么多人都在找她,她如果不露面的话,你觉得能交代过去吗?”卫耘反问道。
“还得带她去见皇上吗?”容琉有些迟疑地问道。
“嗯。”卫耘点了点头。
皇上肯定得亲自见舒舒一面,而且估计还会对她有所赏赐安抚的。
容琉听了,却感到十分的担心:“那皇上严肃吗?舒舒会不会害怕啊?”
这小东西,在一些人面前会显得十分的自来熟,可是在另一些人面前又很容易感到紧张。
“而且面圣之后呢?”容琉忧心忡忡地说道,“这话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说了……”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倾身靠近了一些。
卫耘几乎都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声了。
似乎是因为这句话,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些许,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淡淡地说道:“你说吧。”
“我觉得侯府是有问题的。”容琉压低声音说道。
奶娘不负责任,舒舒不喜欢的小姨母,没有母亲,父亲又不在家……
怎么想都觉得舒舒要是回去了,那就是羊入虎口啊。
容琉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然后又继续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啊?能不能让舒舒在我家再多住一些日子,等到武顺侯归朝之后,再把她给送回去?”
卫耘听了,简直感到有些无语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竟然还在这里胡思乱想。
她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怎么就这么热情啊?
容琉表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人和人之间,投缘就是一件最神奇的事情吧。
她就是很舍不得舒舒。
卫耘虽然嘴上说着很嫌弃,但是却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
他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
锦衣卫果然也讲得通道理,讲得通人情啊。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轻松了下来,没心没肺地说道:“那就有劳你啦。以后遇到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也不用客气,直接说就行!”
卫耘听了,有些别扭地说道:“……谢谢你帮我照顾母亲。”
“左邻右舍的,举手之劳而已。”容琉笑着说道,“就是你下次再想骗李婶子的时候,能不能别用那么偏激的手段啊?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的。”
卫耘心想:该如何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般啊?
她这么爱脑补,那她关于侯府的猜测,又有几分是正确的呢?
卫耘忽然觉得答应帮她留下舒舒,实在有些荒诞。
可能容琉身上就是带着这样奇怪的力量,只要跟她在一起,就会被她给带跑偏。
卫耘定了定神,然后说道:“大家都还在找人呢,我先出去告诉他们一声不用找了,然后再回来接孩子。”
容琉点了点头。
看着她好像无事发生一般的“愚蠢”模样,卫耘忍不住提醒她道:“有什么话,你还是跟她说说吧。”
“嗯?什么话啊?”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以后,你们未必就真的还能在一起了。甚至,可能也未必还有见面的机会了。”卫耘语气沉重地说道。
容琉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感到有点难受,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褪去了。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懂。”
虽然她问心无愧,但是那些大户人家,多少都会有点被害妄想症,往往会先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就算舒舒帮她说话,卫耘也帮忙解释,恐怕很可能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侯府派人给她送一份谢礼了结,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本来也不是同等层次的人家,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来往。
容琉走出房间,就看到家里的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一般,顿时感到有些尴尬。
“我们俩说的是舒舒的事情。”她连忙解释道。
“舒舒的事情,难道是我们不能听的吗?”方丝丝促狭地说道。
她早就说了,这俩人总是摩擦来摩擦去的,迟早都得生出点事情来。
怎么样,她没说错吧。
舒舒也好奇地问道:“姐姐,我有什么事情啊?”
容琉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又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小东西,真是人小鬼大啊!吃我的喝我的,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把我骗得团团转,就是不肯告诉我,你爹到底是谁。”
舒舒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小舌头,然后小声说道:“我怕我说了,你就会把我给送回去了。我不想回家。”
方丝丝听了,顿时急了,连忙问道:“她爹到底是谁啊!我认识吗?”
容林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武顺侯。”容琉平静地说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方丝丝听了,都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拍着桌子惊呼道,“武顺侯!我滴亲娘啊!竟然是武顺侯!”
容林也激动了起来,连忙问道:“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能见到武顺侯了?”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无语,心想:怎么着,你还想要个签名啊?
她的弟弟真是越来越中二了。
只有战大爷,笑呵呵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这些小娃娃们,就让他们再说一会儿吧,他还能趁机把桌上好吃的都给吃完了。
真是一群傻瓜啊。
不就是一个武顺侯吗?
一个能把自己的孩子都给弄丢的傻瓜蛋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
容琉转过头,对着舒舒柔声说道:“你走丢了,现在有好多人都在找你呢。这件事情甚至都惊动了皇上了,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见皇上,你害怕吗?”
舒舒听了,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怕。”
容琉连忙安慰道:“……咱们不怕,皇上也不是什么大老虎。皇上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实话就行。”
“好。”舒舒乖巧地答应道,“我是好孩子,从来不撒谎的。”
最多就是有些事情,她不说而已。
容琉又想了想,然后问道:“那如果皇上问你,你是怎么走丢的,你打算怎么回答啊?”
“我看灯的时候被姐姐领回家了。”舒舒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心想:要命啊!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你再好好想想,你的奶娘是怎么做的,是不是没有好好管你啊?还有没有人想要把你给抢走啊?”容琉引导着说道。
“奶娘不管我了,有人想要把我给抢走。”舒舒说道,“可是他抢不过姐姐,姐姐最厉害了!”
容琉听了,心想:我死了。
她肯定要被这小东西给埋了。
或许是她生无可恋的表情太过明显了,舒舒连忙说道:“姐姐,我逗你玩的啦。我会跟皇上说,是你救了我的!”
容琉听了,连忙抱住她狠狠地亲了一口,笑着说道:“你这小坏蛋!”
舒舒听了,笑得一脸灿烂,搂住容琉的脖子说道:“姐姐,你是不是嫁不出去了啊?”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天使和恶魔,真的只有一墙之隔吗?
不,或许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而已。
“没关系,等我爹回来了,我就跟我爹说,让我爹娶你!这样你就是我的娘亲了,以后就可以到我家去住了,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舒舒天真地说道。
容琉深吸了一口气,才把想要骂人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语气温柔地说道:“不能乱说话哦!”
“我家很大的,我爹也很有钱。”舒舒看着容琉,觉得她实在是太好了。
容琉听了,连忙说道:“这不是大不大的问题,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是不可能啊!
她愿不愿意都不重要,人家武顺侯的眼睛又没瞎。
“真的不行吗?”舒舒听了,感到有点伤心。
“真的不行。”容琉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小小年纪的,想太多了就不能长高高了。”
她现在还是先保住她自己的小命再说吧。
“素素姐,你帮我爹说说话吧。”舒舒看了一圈,最后决定向嘴巴最厉害的方丝丝开口。
方丝丝听了,连忙说道:“那什么,我先帮自己说说话。舒舒,你看把我介绍给你爹怎么样?要是不行的话,让我做个妾室也行啊。”
说完之后,她自己都没绷住,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赶紧闭嘴吧,别教坏了孩子啊。”
舒舒还在伤心,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行吗,姐姐?”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容琉柔声说道,“一会儿你跟着卫家哥哥走。倘若还能回来住的话,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回来的话,也不要在皇上面前胡闹,先回家……”
“那姐姐呢?”舒舒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姐姐……如果你回家了,姐姐会想办法去看你的。你要乖乖的,等你爹回来,知道吗?”容琉柔声说道。
虽然她现在很担心舒舒回
舒舒听了,点了点头。
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想清楚了,郑重地说道:“姐姐,你不用来找我。等我爹回来了,我带我爹来找你!”
容琉原本酝酿好的伤感,被她这句话冲击得七零八落。
“我爹长得可好看了。”舒舒又补充道,“到时候你要是看上他的话,我就让我爹向你提亲!”
容琉听了,心想:孩子啊,你懂得实在是太多了。
卫耘回来的时候,舒舒还在坚持说道,“姐姐,你相信我,我爹真的很好看的……”
卫耘听了,感到有些无言以对,并且怀疑容琉是不是又在引导什么奇奇怪怪的话题。
一定是她把孩子给带歪了。
“真的。”舒舒对着卫耘笑着扮可爱,然后说道,“和我两个哥哥一样好看。不,更好看,我爹最好看!”
容琉心想,你爹不用和别人比好看不好看。
男人要比谁的腿更粗的话,你爹是当之无愧的粗大腿。
容琉转头对卫耘说道:“我带舒舒进去换身衣裳。”
“不用换了。”卫耘淡淡地说道。
他看着舒舒身上的新衣,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锦缎,但是却十分的干净整齐。
这样就足够了。
“哦,那就不换了。”容琉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就拜托你照顾一下舒舒了。她头一回进宫面圣,肯定会很紧张的。”
“姐姐,我不紧张。”舒舒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拉住卫耘的手,然后说道,“我肯定会回来的!”
她的爹既然就要回来了,她现在可是有恃无恐了。
容琉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狠了狠心,走到彦儿的耳畔叮嘱了几句。
彦儿听了,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快步跑了进去。
她很快又走了回来,交给容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容琉接过银票,直接递给了卫耘。
卫耘并没有接,只是低头看着她白皙的手,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出了门之后,肯定得把舒舒交给你的上峰吧。”容琉笑着说道,“我也不懂你们那些事情,但是穷家富路嘛,既然要进宫,是不是得拿点银子去打点打点啊?你收着吧。”
卫耘听了,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用了,你想太多了。”
容琉却觉得,是卫耘不懂得人情世故。
唉,他这样,以后怎么才能升得起来啊?
卫耘将舒舒抱了起来,又扫视了一眼屋里的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到了容琉的身上。
“关于舒舒的事情,不管任何人来打听,都不要透露一个字。”卫耘严肃地说道。
言多必失啊。
他会尽力保全他们,可是他们也不能拖他的后腿。
不过转念再想,战大爷就是他们的保命符,所以应该不会有多坏的情况发生。
只是,这位老顽童,性格实在是有些古怪……
最好就是别出什么事。
他这边心里千回百转的,容琉却只舍不得舒舒。
一家人送两人出门,卫耘带着舒舒出门坐上了马车。
赶车的徐媞,深深、深深地看了容琉一眼。
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形不对,容琉肯定会忍不住问他一句:你瞅啥!
徐媞则会表示:觉得您运气真是太好了,实在是太旺夫了。
大家都累得跟条狗一样,几乎把整个京城都给翻了个底朝天,想要找到的人,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而不自知。
他现在也不想说什么扒皮抽筋之类的话了,只觉得庆幸。
幸亏是容琉捡到了她,否则他们这关,怕是真的很难过。
关于未来夫人的选择,徐媞觉得自己会双手双脚赞成容琉。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容琉简直就像是剔骨重生了一般。
卫耘抱着舒舒登上了马车。
王嬷嬷走了出来寻他:“公子,不吃饭了吗?饭都要凉了。”
“不吃了,您和我娘说一声,就说我还有事,明日再来陪她吃饭。”卫耘说道。
“您慢点啊——”
马车辚辚而行,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容琉怅然若失,对着众人说道:“走吧,咱们都回家睡觉吧。”
也不知道舒舒,今晚会睡在哪里,能不能香甜入睡。
马车里的舒舒,却一点儿都不困。
她正在问卫耘为什么不骑马,她的爹每次都会带她骑马呢!
卫耘听了,淡淡地表示,带她骑马这种荣幸,还是留给武顺侯吧。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舒舒,你看这是什么?”卫耘将握成拳头的手掌缓缓地展开。
“糖!”
舒舒看着他手中五颜六色的糖果,顿时兴奋了起来。
不过这种兴奋转瞬即逝。
卫耘心想:他这刚施展出来的招数,难道就要宣告失灵了吗?
难道不是每个孩子都喜欢糖果的吗?
而且刚才明明舒舒也很高兴的。
“尝尝。”卫耘诱哄道。
舒舒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行。我今天已经吃过两块了,姐姐说,多吃糖的话,牙齿就会掉光,那我就要变成小老太婆了!实在是太丑了!”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看来这招竟然不好用啊,那他还怎么利诱舒舒按照他的想法去说呢?
“哥哥你想要让我干什么啊?”舒舒歪着头问道,目光澄澈透亮。
卫耘在这样清澈的目光注视下,顿时感到有些失语。
舒舒见状,狡黠一笑,然后说道:“姐姐每次都拿糖果哄我帮她干活,我猜你也是这样的,对不对?”
卫耘听了,只好说道:“我只是怕你一会儿说错话。你见了皇上,会紧张吗?”
“姐姐都已经交代过我了。”舒舒说道,“见了皇上之后,我会告诉皇上,姐姐是好人的!”
卫耘听了,感到十分的惊讶,她实在是太机灵聪明,而且还拥有过人的理解能力。
果然,不愧是武顺侯的女儿啊。
“我也不会说小姨母的坏话的,虽然我很想说,但是我还是得忍住。”舒舒嘟着嘴说道。
卫耘大概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闻言轻声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是爹同意让小姨母来照顾我的。别人可能会说爹的坏话,可是我知道那不能怪爹。等爹回来之后,我偷偷跟爹说,免得爹都丢脸。”舒舒懂事地说道。
真是个小人精啊。
卫耘听了,感到有些羡慕武顺侯。
原来,这就是成亲生子的意义吗?
会拥有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聪明又贴心。
舒舒继续说道:“总之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连累姐姐的。姐姐对我那么好!”
卫耘听了,心中暗道,人心换人心,即使是小孩子,也懂得这个道理。
“……以后姐姐要做我的娘亲的。”舒舒小声说道。
卫耘听了,顿时一惊,问道:“什么?”
容琉,你可真行啊,竟然不声不响地就干了这么大的事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卫耘本来应该感到高兴,她能嫁出去,免于被自己所牵连;但是现在他却感到有些咬牙切齿。
舒舒托着腮帮,高兴地说道:“哥哥,你觉得行不行啊?除了爹和离开的嬷嬷之外,从来都没有谁,像姐姐这样对我好
卫耘对着舒舒说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先去忙,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见皇上的。”
舒舒听了,想了想后问道:“是好人吗?”
“是好人。”卫耘肯定地回答道。
“和哥哥你一样好吗?”舒舒继续问道。
卫耘听了,微微一愣,然后说道:“……嗯。”
如果是个男孩子这么啰嗦,他恐怕早就暴躁了。
“那行吧。”舒舒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一会儿哥哥要来接我,然后把我送回姐姐家哦。”
卫耘闻言,又勉强地“嗯”了一声。
这件事,恐怕已经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了。
卫耘下了马车,换了身衣裳,并且戴上了面具。
徐媞掀开马车的帘子,笑着说道:“穆姑娘,下车了。”
舒舒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卫耘一言不发,走上前去抱起她。
舒舒神情困惑地问道:“卫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啊?你戴的面具好有趣啊,能不能给我戴戴?”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精呢?
“别说话。”卫耘轻声说道。
还有,千万别告诉容琉啊。
他不想让容琉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万恶之首”。
那样的话,她大概就不会和母亲来往了吧。
但是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一些什么样的理由,他也说不出来。
“哥哥,你是不是在跟我玩游戏呢?”舒舒听了,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说道,“不过你下次可得好好装扮一下哟。你现在这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卫耘听了,有点怀疑人生了。
他真的很努力了啊!
不管是说话的声音还是姿势,他都有意做出了改变。
这孩子,怎么能精成这样?
难道,他真的得去找容琉学学口技才行吗?
卫耘抱着舒舒走进了皇宫里。
长夜寂静,高高的宫墙,草木的影子落在地上,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舒舒感到有些害怕,紧紧地搂住了卫耘的脖子。
卫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道:“不怕,有哥哥在呢。”
高大的男人,抱着缩成一团的小团子,步履坚定地行走在暗夜之中,目光坚毅。
小团子乖乖地搂住他,全身心地依赖着他。
这情景,美好得像一幅画卷。
他们来到了御书房外,小太监进去通传。
“一会儿要帮姐姐说话哦。”卫耘在小姑娘的耳边轻声提醒道。
王谨正好走了出来,笑着说道:“真的找到人了啊!果然还得是你渐离啊。快进来吧,皇上刚刚还在为这件事情忧心呢,你这也是在为皇上分忧解难了。”
他又看向舒舒,由衷地赞叹道:“穆姑娘真是好神采啊,不愧是武顺侯的女儿。”
舒舒笑眯眯地看着他,乖巧地说道:“公公好。”
她看到了王谨手中的拂尘。
卫耘见状,心说:果然是个小机灵鬼儿啊,没有人介绍,她自己就能看得分明。
他沉稳地抱着舒舒走了进去,一起给皇上行大礼。
舒舒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乖乖巧巧地跪在他的身旁。
皇上看着下面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不由笑了。
还好是有惊无险啊,孩子安然无恙,不至于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平身。”皇上和蔼地说道,“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舒舒落落大方地抬起头,对着皇上笑得眉眼弯弯。
皇上见状,顿时大喜。
这孩子,和他投缘啊。
“来,舒舒,到朕身边来。”皇上慈爱地说道。
他也知道她的乳名,显然之前也做了充足的功课。
想要施恩于人,也得不动声色,于细微之处着手。
皇上在拉拢人心这件事情上,向来做得不错。
卫耘在一旁默默地学习着。
舒舒一点儿都不认生,也不觉得这御书房是什么压抑的地方,蹦蹦跳跳地跑上去找皇上。
“您的龙袍可真好看啊,这龙就像是真的龙一样。”舒舒好奇地说道。
她伸手摸了摸皇上袖子上的龙,赞叹道:“真好看!怪不得大家都说您是真龙天子呢!”
卫耘在一旁清了清嗓子。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然后说道:“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啊。”
王谨极有眼色,立刻搬了绣墩过来,又拿来了点心。
皇上让舒舒坐下。
舒舒就坐在皇上的身边,晃荡着两条小短腿,从桌子上拿点心吃。
皇上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仿佛才想起卫耘,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舒舒的啊?”
说出来,让那些蠢材好好羞愧羞愧。
“回皇上,当日奶娘抛下穆姑娘,有拐子想要掳走她;好在穆姑娘福大命大,为人所救。”卫耘如实说道。
“为人所救?”皇上闻言,追问道,“真的是为人所救吗?那这么多天,为什么一直藏着掖着?”
王谨听了,看了卫耘一眼。
皇上已经有了结论,顺着皇上的意思说便是。
但是卫耘却低头避过了他的视线,假装没有看到。
“回皇上,那家人也替穆姑娘找过家人,奈何一直都错过了;而且微臣等人乃是暗中寻人,他们也并没有听到消息。”卫耘解释道。
“这么说来,是好心喽?”皇上明显不相信。
皇上觉得,是有人故意在他的爱将回朝之际搞事情,想要破坏君臣关系。
“是的。”卫耘肯定地说道,“您可以问穆姑娘,那家人待她如何。”
舒舒听了,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准备将她准备好的
“容琉?她是谁?”王谨有些不解地问道。
“容正将军之女。”卫耘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是当年那个和我爹同生共死的容将军的女儿。”
“原来是她……”王谨听了,感到十分意外,喃喃自语地说道,“她还有一个弟弟,当初他们一起被容国公府以血脉的理由给赶出了国公府,是不是?”
“正是。”卫耘点了点头。
“你父亲生前和容正极为要好,怪不得你要保护她。”王谨说道。
说到这里,王谨的话锋突然一转,问道:“那这件事情,真的只是巧合吗?”
“真的只是巧合。”卫耘肯定地说道,“渐离不敢有所隐瞒。”
“只是你要知道,我相信没有用,得皇上相信才行啊。”王谨叹了口气说道。
漠北大捷,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当年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可是他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皇上说不定,就会因此而厌恶卫耘。
他们得加紧动作,尽快查明当年的真相才行。
这些话,两人心照不宣。
“我得回去了。”王谨说道,“还是那句话,多思少动,但凡要动,力求一击即中。”
“是。”卫耘恭敬地应道。
“去吧。”王谨摆了摆手,“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保护好穆姑娘,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
卫耘告别王谨,换了衣裳之后,带着舒舒又往回赶。
舒舒一脸自信地向他求表扬:“哥哥,我说得好不好呀?”
卫耘听了,笑着点了点头:“说得很好。”
“哥哥说得也很好。”舒舒甜甜地说道。
可是等见到容琉之后,她就不是这么说了。
她决定要独揽功劳。
“姐姐,你看我都跟皇上要了什么给你啊?是金子!好多好多金子呢!”舒舒兴奋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眼前一亮:卧槽!
闪瞎了她狗眼的香喷喷的金子啊!
她终于要拥有金子了。
这个孩子,没白捡啊!
卫耘看着她眼冒金光的样子,连忙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真是丢人啊,实在是太丢人了。
但是他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了起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上面有令,在武顺侯回京之前,由我来负责保护舒舒的安全。”卫耘如实说道。
“哦。”容琉听了,点了点头。
保护就保护呗。
容琉更高兴的是,这件事情对舒舒有好处。
“等我爹来接我的时候,还有你哦!”舒舒高兴地说道,“姐姐,你拿着这些金子去买嫁妆吧!等我回家之后,我把我的宝贝全都给你当嫁妆!”
方丝丝听了,在一旁起哄道:“盛情难却啊,要不容琉你就答应了吧。”
容琉听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要嫁你嫁啊!”
“这是我不想嫁吗?这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吗?”方丝丝看热闹不怕事大,转头对着战大爷说道,“战大爷,您说呢?”
“不般配,不般配。”战大爷摇了摇头,然后说道,“穆明章太老了。”
“我爹才不老呢!”舒舒听了,顿时不爱听了,气鼓鼓地和战大爷闹作一团。
“好了好了,现在都已经很晚了,大家都赶紧睡觉吧。”容琉看着舒舒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这才觉得有些困倦,于是催促道,“都赶紧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她催促彦儿带着舒舒进去梳洗,自己把卫耘给送了出去。
方丝丝又有话说了:“啧啧,怪不得侯夫人都看不上呢!”
容琉听了,回头就骂道:“你给我闭嘴吧!”
“闭嘴,闭嘴!”
这次说话的,却是战大爷的“哑巴”八哥。
战大爷听了,乐得直拍大腿,然后说道:“再说一句,再说一句。”
“闭嘴,闭嘴!”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无语:……
不好意思啊,好像教坏鸟了。
她把卫耘送了出去,压低声音说道:“非得告诉侯府的那些人,舒舒就在我这里吗?”
不说人找到了,肯定是不现实的。
但是如果侯府的人知道舒舒就在这里,各怀鬼胎,恐怕就要找上门来了。
容琉知道,她自己不自轻自贱,也改变不了他们身份低微的事实
容琉看到卫耘来了,感到有些意外。
她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药材,疑惑地问道:“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这人过河拆桥,也太快了些吧。
但是卫耘转念又一想,容琉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肯定也想不到,如果不是自己从中周旋,她或许早就已经获罪了。
算了,不知者不为罪吧。
他和个女人计较什么呢?
“我要保护舒舒。”卫耘面无表情地说道。
所以,以后他可以自由进出这里,懂?
“保护?”容琉更加不解了,“在我家里还得你来盯着啊?”
“不错。事关重大,不能出任何差错,这是圣旨。”卫耘冷冷地说道。
容琉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那也不是给你的圣旨啊!
真是个爱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家伙!
算了,她就不戳穿他了。
男人就是这么幼稚。
不过容琉又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那睡觉怎么办啊?”
她带着舒舒睡觉,卫耘总不能在地上坐着,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她们睡觉吧……
那情景实在是太美好了,容琉甚至都不敢去想。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哦,没事。”容琉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在隔壁也看得见。”
那个洞,好像越来越大了。
再大下去,她以后换衣服都得想办法堵上才行了。
卫耘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他不能总是被容琉这天马行空的思维给带偏了。
他今天来,是有正事要和她说才对。
“以后,不要随便再往家里捡人了。”卫耘说出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
捡了个王爷,又捡了个武顺侯的独女,下一个,她难道要把皇上都给捡回家吗?
也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说她运气不好。
舒舒洗完了碗,想要去找容林玩。
彦儿却哄着她说道:“公子马上就要去书院了,书院的先生要考校他,让他好好读书。”
“去书院还得考试啊?”舒舒好奇地问道。
“那是自然。”彦儿笑着说道。
“那就不去书院了。”舒舒说道,“自己找个先生在家里教哥哥不就行了吗?”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没钱。请夫子可是要花很多钱的!”
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破孩儿。
“没事啊,我爹有钱,让我爹给你出钱。”舒舒托着腮帮子说道,“如果姐姐成为我的娘亲,那哥哥就是我的……舅舅……”
容琉连忙打住她的话:“打住打住,可别胡说八道了。”
卫耘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想说。
容琉赶紧对着彦儿说道:“今儿天气不错,你带着舒舒去巷子里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玩吧。”
舒舒一听可以出去玩,顿时来了精神,连忙伸手向容琉要糖。
她作为新来的,最快融入大家的方式就是给大家分糖了。
过年的时候确实还剩下不少糖果,容琉让彦儿都拿出去分给大家。
可是舒舒却偷偷地和彦儿说,只拿出去三分之一。
来日方长,她得慢慢来。
等她们出去之后,卫耘才转头问容琉:“容林要去哪个书院考试啊?”
“白山书院。”容琉回答道,“不过也不一定能考上。”
“这个有什么不一定的?”卫耘不解地问道。
都要去考试了,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吗?
办事儿一点儿都不靠谱。
容琉听了,便把自己和朱先生之间的嫌隙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你并没有做错。”卫耘听了,安慰她道,“不必感到心虚。”
“我没有感到心虚啊。”容琉反驳道,“我只是觉得,白山书院的风气好吗?用这样爱占便宜的先生,我不放心。”
只是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白山书院还算可以。”卫耘说的和战大爷差不多,“让容林去试试吧。”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那个朱先生,在书院里,未必就敢那么嚣张。
“嗯。”容琉点了点头。
走一步看一步吧。
多了皇上赏赐的这百两金子,找个夫子单独教导容林,也不是不能考虑。
二月初六,是东华圣君的诞辰,据说这一天会有好运常伴。
容林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石青色袍子,有些赧然地在屋里走了几步,又忍不住伸手拽了拽袍子。
“姐姐,这,行吗?”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行,肯定行。”容琉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子,笑着说道,“不要慌张,你都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不用胡思乱想。”
容林一会儿担心自己年龄大了会被人嘲笑,一会儿又担心自己不会被录取,这几天茶饭不思,都瘦了一圈。
容琉本想陪弟弟一起去,却被他给拒绝了。
“我自己去就行。”容林坚持道。
至少这样考不上,还没有那么丢脸。
否则让家里兴师动众
容林来到了白山书院,抬头看着那黑色描金的牌匾,心中激动万分。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求学之地啊。
他紧张得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成败在此一举。
“让开让开——”身后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催促声,原来是有人嫌他挡在门口了。
容林今日心情好,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十分客气地和那人攀谈了起来。
来人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大上一些,身体健硕,就是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位仁兄,你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吗?你也想现在入学?”容林试探着开口问道。
“废话,来这里不考试,难道还是来挑粪的吗?”程生没好气地说道。
他可太烦躁了。
他习武多年,本来是打算投军的,结果现在全家人都反对。
要反对,早干嘛去了?
他祖父说,他胸大无脑,还爱惹是生非,得来书院读两年书沉淀沉淀。
他爹说,他就是个搅屎棍,走到哪里都闯祸,还是别出去给程家丢脸了。
最后全家人一商量,别去什么国子监转圈丢人现眼了,就随便找个书院算了,免得被人认出来是程家人。
程生对此感到非常生气。
可是根本没有人听他的。
于是程生决定,他这根搅屎棍,今天就来搅搅白山书院的这些牛粪。
所以今天,程生怀着见谁怼谁的念头来的。
闹!
不闹就对不起他亲爹亲祖父的“厚爱”了。
白山书院的先生,眼睛要是没瞎的话,就不会收他。
这可不是他不来,是白山书院不要他的,到时候谁也别再和他哔哔了。
怀着这种心思,程生第一个遇到了容林。
容林听了程生的话,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然后自我介绍道:“小弟姓容名琅,今年十三,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程生听了,心想:真是个傻子吧。
他都这样吵吵了,对方竟然还不生气?
哦,肯定是因为打不过自己,所以才说好话的。
但是他本质并不坏,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蹙着眉头,闷闷地说道:“程生,我十五。”
“程大哥先请——”容林笑容满面地让开了位置,做了一个请他先行的姿势。
程生听了,更加无语了:“……你是不是傻?”
容林被他问得愣住了。
“我都这么和你说话了,你为什么还这么高兴?”程生疑惑地问道。
容林连忙解释道:“……这个,可能是和程大哥比较投缘吧。”
实话当然不能说,容易挨打。
他其实是担心自己年龄大了,而且也没学过什么礼仪,会被人嫌弃。
但是看到程生之后,顿时觉得自己还行。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
程生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投缘也没用。”
反正他也考不上的。
容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保持了沉默。
他感觉这位程大哥,脑子好像缺根弦。
“你先去吧。”程生想了想后说道。
他打算直接开怼先生,所以就不排在别人前面了,免得回头先生迁怒别人。
“程大哥先请。”容林却坚持道。
他其实是有点小心机的。
现在目光所及之处,就只有他们两个新人。
他让程生先行,自己跟在后面偷偷观察,或许还能给自己留出一些思量的时间。
程生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说道:“我看你长得挺像个爽利的人,结果还是个书呆子!走了!”
说完,他便大步往里走去,身后的书童也亦步亦趋地跟着,气喘吁吁地喊道:“公子,您慢点,慢点……”
容林也快步跟了进去。
进入书院之后,他们便见到头一进院子里摆放着桌椅。
桌子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个黄杨木的签筒,里面插满了签子。
桌子后面坐着的,赫然是曾经想吃白食的朱先生,还有另一个不认识的,面皮白净的先生,正低着头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朱先生一眼就认出了容林,脸上闪过了一抹冷笑。
容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生就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问道:“你笑什么?是不是在嘲笑我?”
朱先生被他冒犯,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骂道:“滚出去!斯文扫地,白山书院不收像你这样张狂的学生。”
程生听了,正中下怀,高兴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这样正好,他可以回去交差了。
可是跟来的书童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对着朱先生说道:“先生,我家公子姓程名玉。”
朱先生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又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
“算了,进去吧。”他抽出了一根签子,递了过去。
书童连忙双手接了过来,笑着说道:“谢谢先生。”
程生听了,感到十分无语:……
如果他祖父没提前打过招呼的话,他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太过分了。
为了让他进书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公子,咱们走吧。”书童高高兴兴地说道。
“急什么?等等他。”程生说道。
好吧,好歹不是立刻拍屁股走人,书童如此自我安慰着,然后垂手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说什么。
程生大大咧咧地看着容林。
要是不公平的话,他准备把桌子给掀了!
容林见状,还以为第一关就是直接领签子,所以便上前举起了双手,准备接过签子。
结果,他却听到朱先生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你以为,人人都
“渐离,”山长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着对卫耘说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多谢叔祖父。”卫耘连忙行礼道。
山长姓卫,单名一个嵩字,是卫耘父亲的亲叔父。
“我看这孩子眼神明亮干净,也有一颗向学之心,是个好苗子。”山长缓缓说道,“就算你不来跟我说,他应该也会被书院收下的。难得的是,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开口,看来这孩子在你心里,面子可真是不小啊。”
看着山长眼中那探究的神色,卫耘不动声色地解释道:“从前欠下的人情而已。”
其实仔细算算,他好像欠容琉的人情,还不止这一件。
“哦?是什么样的人情啊?”山长饶有兴趣地问道,“是男人还是女人?”
“叔祖父,我不能在此久留,免得被人撞见对您不好。”
卫耘拱了拱手,竟然就这般走了。
山长愣在了原地:“……”
他感觉自己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结果就无意中戳到了真相?
还真是个女人啊?
他这个侄孙,铁树开花了?
有趣,有趣。
“叔祖父,”卫耘突然去而复返,“那个朱先生不太合适,您还是再考察考察吧,免得影响了白山书院的名声。”
朱先生?
山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卫耘又很快消失得不见人影,好像生怕被他追问似的。
山长笑着摇了摇头。
容林在简单地了解了一些书院的情况和入学安排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里人。
容琉听到后,感到欣喜若狂。
“姐姐,战大爷这次帮了很大的忙啊,咱们得好好地去谢谢他才行。”
“对对对,走,我带你去,你给战大爷磕个头去。”
姐弟两人兴冲冲地来到了隔壁房间,想要感谢战大爷。
战大爷听说之后却连连摆手:“不是我,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容琉姐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戳破他。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战大爷可能是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
出门之后,姐弟两人偷偷地议论起来,都猜测战大爷是致仕的老大人。
就算现在手里已经没有权势了,但是过去的人脉应该还在。
比如,白山书院的山长。
容琉决定做一桌好吃的来庆祝一下。
她负责做菜,彦儿则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容林一边烧着火,一边仔仔细细地把书院的情况介绍给姐姐听。
“书院里可以住,也可以回家住,每逢五休息一天。两个人一间房,什么都不用带,被褥都是现成的。”
“束脩一个月五两银子,吃饭的话,一顿五十文钱随便吃,也可以不吃,自己带饭。”
容林觉得,先不说笔墨纸砚有多费钱,光是这吃饭的费用,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承受得起的。
之前他们打听的时候,听说一年只要十两银子的束脩就相信了,完全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姐,我不想在书院里吃,我自己带饭去。”
容琉也想早出晚归,中午也自己带饭。
“行。”容琉同意了他的想法。
大锅饭偶尔吃一次还挺香的,但是天天吃的话,确实有些受不了。
“开春之后,要是不下雨的时候,你可以天天来回。”容琉说道,“要是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或者冬天,你就留在书院里住。”
“好。”
姐弟两人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战大爷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饭菜,表示极其满意。
舒舒啃着红烧排骨,啃得满嘴流油。
卫耘进来的时候,众人正吃得津津有味。
容琉看到他,诧异地问道:“有事吗?”
卫耘听了,心里顿时感到有些不悦:……
客套一下,请他一起吃顿饭,会死吗?
难道他还缺那一口饭吗?
他要的是她的态度!
“我还没吃饭。”卫耘面无表情地说道。
容琉听了,心想:那你回家吃啊!你家就在隔壁,眼巴巴地盯着我的鸡腿干什么?
“那正好啊,卫大哥你快过来坐。”容林热情洋溢地说道,“今日多亏了战大爷帮忙,我才能顺利进入书院,姐姐特意做了一桌子菜来庆祝呢!你来得正好,一起吃吧。”
卫耘听了,感到十分无语:???
他可没想
彦儿见容琉已经满脸的生无可恋了,连忙哄着舒舒出去骑小羊。
小羊心里苦啊,每次都是它来承担一切。
容琉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卫耘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想去给武顺侯做续弦?”
容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武顺侯认识我是谁啊!童言无忌,懂不懂什么意思啊?”
“舒舒可提了好几次了。”
“那回头我就让她喊你爹,多喊几次,让武顺侯回来和你争一争,看看看到底谁才是舒舒的爹!”
到时候看武顺侯不把你给宰了!
卫耘被她怼了一顿,但是心情却莫名地舒畅了起来。
他就知道,容琉是不可能答应嫁给武顺侯的。
想到这里,卫耘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婚事。
皇后说会赐婚,似乎没什么下文了?
容璇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了?
卫耘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所以他让昭生去查。
宫里不能随意插手,那就从容国公府开始查起。
昭生的效率很高,查了两天之后就回来复命了。
“大人,最近容璇和承平公主走得很近。”
这两人?
卫耘淡淡地问道:“承平公主不是还在被禁足吗?”
“她是被禁足了不能出来,但是她毕竟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儿,一直都受宠,所以有很多趋炎附势的人,争着上门去陪她呢。”
“其中就有容璇?”
“不错。”昭生点了点头,说道,“您和承平公主之间的嫌隙,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容璇现在去和承平公主交好,是不是想要让公主插手,反对您和容国公府的婚事啊?”
卫耘思忖了片刻,然后说道:“继续盯着。”
“是。属下还查到一件事情,容国公夫人,三天之后要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但是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属下就不得而知了。属下猜测,会不会是和您的婚事有关?”
“我知道了。”卫耘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昭生见状,却着急了,连忙劝道:“大人,这可是您自己的婚事啊,您得上点心才行啊!要不然容姑娘该怎么办啊?”
卫耘面色轻松地说道:“我心里有数。”
昭生只能叹气。
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公主府。
“本宫为什么要相信你?”承平公主看着蹲身行礼的容璇,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这是卫耘的准未婚妻,现在却跑来跟她“投诚”。
承平公主十分怀疑,容璇是想要帮卫耘设计自己。
她恨死了卫耘。
她的驸马已经被流放了,她总不能真的跟着一起去吧。
她刚一纸休书让人送给了驸马,又给了驸马一大笔银子。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也不怕日后找不到比驸马更好的男人了。
她难过了一场之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了。
只是她恨,她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被别人逼迫的。
这怎么行!
还没有人,能够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所以承平公主深恨卫耘。
这笔仇,她迟早都要报的。
皇后警告了承平公主,让她现在无论如何都得按捺住自己的性子,不能再去刺激皇上,免得失宠。
毕竟,皇后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但是皇上却有好几个女儿。
尤其皇上现在很器重卫耘,还要给他赐婚。
皇后原本是想让郑颖儿嫁给卫耘的,可是皇上都不高兴,还暗示说,想让容国公府和卫耘联姻。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皇上日后,还要重用卫耘,不想让他跟任何一派势力扯上关系。
也只有容国公府那样的破落户,才能让皇上放心。
皇后担心承平公主冲动,把其中的利害关系,都和她说了。
所以承平公主听说容璇来找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容璇是来帮卫耘打探消息的。
为此,她还冷落了容璇好几次。
直到这两天,她才接见了容璇。
没想到,容璇见面就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了驸马的事情。
不等承平公主发作,容璇又说,她可以帮承平公主出一口气。
然后承平公主就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容璇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公主,卫耘的名声,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吧。您觉得像他这种人,会有女人愿意嫁吗?”
这倒也是。
谁不怕血啊?
想想坊间传闻,卫耘的那些手段,哪个女人不害怕?
承平公主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抬起手,盯着自己那黄金嵌宝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继续说下去。”
“不瞒公主说,我也害怕。”容璇低声说道,“可是这婚事,多半还是会落到我头上。”
“嗯。”承平公主点了点头。
“我不愿意,我想自救。”
容璇把自己的打算,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替嫁这种办法你都想得出来?”承平公主冷笑一声,说道,“真是个蠢货,你把我父皇母后当成了什么人!”
“公主英明。正是因为知道这个计划有漏洞,所以我才登门求见公主您。”
承平公主靠在迎枕上,面带讥诮地说道:“本宫
容琉的卤味铺子重新开业了。
久等的顾客蜂拥而至,生意异常火爆。
容林从书院回来的时候,铺子里的人流都还没断。
他放下东西,洗了洗手,就主动上前帮忙。
一家人忙到暮色四合,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当然,一想到今天赚到的银子,大家的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舒舒是第一次来铺子里帮忙,感到十分兴奋。
她还负责收钱了呢!
经过一天的“锤炼”,她的数数能力获得了极大的提升,现在数二十个数已经十分熟练了。
容琉则有些后悔地说道:“昨晚真不该加第二锅的,累死我了。”
方丝丝听了,笑着啐了她一口,说道:“你是钱多了烧得慌吗?”
“倒不是烧得慌,我是累得慌。”容琉解释道。
“累点能有钱赚,这可是比多少人都强了。”方丝丝说道,“今晚咱们再做两大锅!”
彦儿怕容琉不答应,连忙说道:“要做的话就让奴婢来做吧,姑娘您就不用动手了。”
容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些人啊,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有钱不赚那是傻子。”容林也在一旁说道,“我回家也帮忙做。”
“你还是赶紧读书去吧。”容琉这才抽出时间,问起他第一天去书院的感受。
“还行吧,”容林想了想,说道,“我原本还担心自己会是倒数第一呢,但是现在看起来,应该还行。”
“能跟得上吗?”容琉高兴地问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的。”
“跟上是有点吃力,但是我也不是班上最差的。”容林解释道,“在我后面还有一个垫底的。”
“是谁啊?”容琉好奇地问道。
“程生。”容林回答道。
那个程生,年纪比他大,学习也比他差,而且是稳稳的那种差,上课还经常睡觉,估计以后也能一直稳定地垫底了。
于是,容林就没有那么自卑了。
人嘛,总是要比较一下的。
“我们俩现在坐在一处。”容林说道,“就坐在最后面。”
夫子是根据每个人的基础水平来安排座位的。
不过容林很有信心,他肯定会离开程生,往前坐的。
“今天先生主要就是挨个考校我们,然后排了座位,又说了以后读书的要求,只教了一点内容,我都学会了。”容林得意地说道。
“刚开始肯定会比较轻松的,但是也不能懈怠。”容琉叮嘱道。
她不求容林能高中状元,只求他日后能谋个一官半职,让一家人能够平安度日,不受人欺负就行了。
“嗯,我知道。”容林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我也不会去书院了。”
“为什么不去啊?”容琉疑惑地问道。
束脩都交了,少去一天都觉得心疼钱。
“因为明天是初五啊!”容林理所当然地说道。
书院是逢五休息的。
容琉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竟然把休息这一茬给忘了。
“我明天早点起床,去给爹娘烧点纸钱。姐,我再带点你做的卤味去吧。”容林和容琉商量道,“我早去早回,等铺子开门就能回来帮忙了。”
“再去买一壶酒。”容琉补充道,“香烛纸钱,都多买一些,你也不用太着急。晚点去,晚点回,铺子这边能忙得过来。”
她就不去了。
她这个冒牌货,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地底下的前身父母气得跳起来打她。
还好这个时代,也不要求女子去上坟,所以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行。”容林答应道。
说完这件事情,容林又问道:“战大爷呢?怎么今天没看到他?”
“他回家了。”容琉解释道,“他说是有亲戚来京城了,要回家待客,这些天应该都不在。”
“哦。”容林点了点头。
那也合情合理,谁家还没个亲戚呢?
不过等战大爷回来,他决定还是得继续好好练武才行。
他发现,那个程生虽然读书不怎么样,但是身手应该还不错。
因为别人都是从门里进学堂的,那个程生却是直接跳窗而入,落地还没什么声音。
跟着战大爷学过几手的容林,不敢说自己有多厉害,但是最起码,他能看出别人的厉害了。
那个程生的身手就挺不错的。
进了书院之后,身边不再是从前一起混码头的小伙伴了,而是换了一批非富即贵的同窗,容林颇感压力。
不过他自信,
容琉抬头看了看高高升起的太阳,感觉确实有点久了。
现在都已经午时了,他竟然还没回来?
估计是不舍得花钱雇马车,全靠两条腿走过去的吧。
正思忖间,方丝丝在一旁说道:“那个抠门的小子,肯定是走着去,再走着回来,你得按照这个来算时间。”
“那……”彦儿想了想,说道,“确实可能还得再等等才能回来。”
正说着话,又来了一波顾客,众人连忙开始招呼客人。
好不容易忙过去之后,方丝丝忽然大笑了起来。
容琉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忙傻了吗?”
“你是真的会做生意啊。”方丝丝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
容琉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你没发现,刚刚来的那一批顾客,大多数都要求切肉剁骨吗?”方丝丝笑着问道。
容琉还是很迷糊,说道:“我们开店之初,就承诺可以免费帮忙做的呀。”
这有什么问题吗?
一旁的卫耘听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方丝丝这个女人,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果然,方丝丝接着就大笑着说道:“那你有没有发现,这次来的大多都是年轻女子呢?”
容琉这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啊。
卧槽!
该不会都是来看卫耘的吧?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扭头看向卫耘。
卫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把手里的菜刀重重地剁在案板上,没好气地说道:“赶紧去做饭,我饿了!”
他今天可是帮忙干了一上午的活,还……出卖了色相,很累很饿,理直气壮地要求道。
容琉像被方丝丝那个脑残传染了一样,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卫耘恨不得想打人!
“还有卤味吗?”这时,一个穿着宝蓝色绸袍的胖子,急匆匆地跑来问道。
“有啊,还有这么多呢!”方丝丝立刻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声音也变得如莺啼般悦耳,“大爷,您想来点什么?”
卫耘在心里暗骂道:方丝丝,你什么时候滚回花船去啊?
这里是正经生意,卖的是鸡鸭,不是人肉。
“都包起来吧,我都买了。”胖子财大气粗地说道。
“好嘞!”方丝丝高兴地应道,“我这就给您包起来,然后称重算账。”
容琉却有些疑惑地问道:“剩下的估计能有上百斤,你都要买吗?”
“买,都买。”胖子毫不在意地说道,“一大家子急着赶路,想买点现成的卤味。你们赶紧都给我称了吧!一会儿有人会来抬东西的。”
众人又都忙碌了起来。
等把胖子打发走之后,看着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彦儿有些后悔地说道:“早知道这样,昨天就应该再多做一锅了。下午还能卖许多呢!”
容琉却笑着说道:“下午你们可以出去玩了。铺子就我看着就行!”
没想到,卤味也能卖出这么大的团购单,真是爽歪歪啊。
“还是奴婢看着铺子吧。”彦儿连忙说道。
“不用争了。”容琉摆了摆手,说道,“一会儿容林回来之后,就让他在铺子里读书,顺便看着铺子,咱们都出去玩。我要给舒舒买衣裳和绒花去!”
舒舒高兴地跳了起来,说道:“姐姐最好了!等我爹回来之后,我让我爹给姐姐买衣裳首饰,还有最好的胭脂。”
容琉听了,顿时满头黑线。
能不能别再提你爹了啊?
她又不是什么大叔控。
卫耘则依旧面无表情。
容琉也不想做饭了,让彦儿去买点现成的回来。
彦儿刚取了钱,还没走出店门,铺子门前就停下了一辆马车。
“今天的卤味都已经卖完了,您明天再来吧。”彦儿笑盈盈地说道,挎着篮子就要往外走。
然而等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之后,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转身跑了回来,大惊失色地喊道:“公子,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此话一出,铺子里的其他人都紧张了起来。
容琉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来。
然后,她也愣住了。
只见容林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哦不,应该说是整个人都被烟熏火燎过一样,刚从火场里回来一般。
他满脸都是黑印,衣裳也被烧坏了,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神情沮丧,整个人都没了生气一般。
“阿琅,你别吓唬我。”
容琉走过来,拍了拍容林的肩膀,安慰道:“爹娘的墓,原本也年久失修了。现在咱们手头也宽裕了,早就该想到找人去重新修葺一下。”
她故作轻松地说道:“说不定是爹娘见咱们又带肉又带酒的,知道咱们现在过得好,所以故意这样提醒咱们呢!”
容林呆呆地看着她,半晌后才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舒舒在一旁说道:“肯定是姐姐在安慰你啦!”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可是姐姐说的也没错呀。”舒舒歪着头说道。
容林喃喃自语道:“爹娘还是用的木碑,所以都烧没了。还有,当初娘下葬的时候,只用了一卷席子裹着,里面包着爹的衣裳……”
容正葬身漠北,尸骨无存。
加上他又有通敌的嫌疑,所以也无人替他寻觅遗骨。
因此,所谓的夫妻合葬,也不过如此……
“姐,给爹娘好好选一口棺材吧。”容林哀求道。
“好。”容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为他们做这点身后事是应该的。
“铺子里也没什么事情了,咱们这就去棺材铺选棺材去。”
说干就干。
姐弟两人当即去了棺材铺,选定了一款上好的杉木棺材,花了十两银子。
墓碑是定做的,又花了三两银子,说是三日后能取。
姐弟俩决定,等墓碑做好之后,就请上几个人,把母亲的尸骨,连同父亲的衣冠,重新装殓下葬。
三日后,容林跟书院请了假。
姐弟两人取到墓碑,容琉提前请好的人,帮忙把棺材和墓碑运到坟地。
看到那一大片被烧焦的黑灰,容琉心想,按照他们家祖坟上这大火烧的架势,他们家要是不出一个状元,都说不过去。
虽然雇了人,但是担心席子已经烂了,到时候一刨土,就把骨头都给毫无体面地刨了出来,姐弟俩并没有让人动手。
两人自己动手,先用工具除掉表面一层冻土,然后一点点地往外捧土。
冷风瑟瑟,众人面有戚戚之色。
卫耘今天身着银白绣暗纹的衣裳,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宛如一座精美的雕像。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情也变得十分复杂。
“我来帮忙。”卫耘说着,走上前去。
他也算是容正的晚辈。
方丝丝见状,也挽起袖子说道:“我也来!”
想到按照规矩,好像得由至亲来捡骨,她又补充道,“卫渐离算女婿,我算干女儿,都不是外人。”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方丝丝,你今天出门又没带脑子吗?
把他给你当相公,你要不要啊!
然而在这种场合,实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而且她越说,方丝丝就得越来劲,估计得把她和那谁之间发生过,或者没发生过的事情,都扒个底朝天。
所以容琉就沉默地低头干活。
因此,她也没看到卫耘那微微泛红的耳垂。
今天彦儿没来,在家陪着舒舒。
孩子还小,不应该带到这种地方来,免得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几个人一起干活,速度也快了不少,很快就挖到了白骨。
当年的席子,果然已经完全烂掉了,人也只剩下一把白骨。
方丝丝胆子也大,并不害怕,一直帮忙到底。
容林不停地流着眼泪,容琉也受到触动,眼圈微微泛红。
看着被放到黑布上的白骨,方丝丝问道:“这,一会儿怎么办?直接就这样放到棺材里吗?”
她总觉得这样有点怪怪的。
而且地里的东西都已经烂没了,容三夫人好歹还剩下白骨,但是容正呢?
他该怎么办?
容琉想了想说道:“我来替娘摆放尸骨吧。”
至于容正的东西……她也无能为力,只能找张纸,写下容正的名字放进去。
这是容琉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没有前例可循,也只能这样了。
容琉让卫耘和容林把白骨抬到棺材里,自己踩着带来的椅子,趴在棺材上一点点拼凑,打算凑出一副完整的骨架。
这对容琉来说,其实并不难。
但是看在其他人眼中,就觉得十分震撼了。
卫耘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灵活的手指翻飞,很快就拼凑出来了上半部分。
容琉不仅动作快,还没有丝毫的惧怕之色,只是专注认真地投入其中。
“姐,你……”容林惊讶地喊出声。
“以前看过书上画的样子,就记在心里了。”容琉早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解释,这会儿完全没慌张。
容林眼中露出了惊讶和敬佩之色。
她的姐姐,好生厉害啊。
方丝丝在一旁说道:“我哪天要是落得个没个全尸的下场……”
“你闭嘴!”容琉没好气地骂道。
方丝丝听了,扁了扁嘴,说道:“就怕到时候占了你的便宜。”
她看得透彻,生死有什么好忌讳的?
忌讳死的,就不死了吗?
谁最后能逃得过去一个死字呢?
她只怕自己活得不尽兴,并不怕死。
容琉专心致志地干着活,忽然停了下来。
原本,她已经拼凑好了一部分,正想要继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多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眉头也紧紧地蹙了起来。
卫耘一直在不眨眼地看着她,所以把她的神情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怎么了?
容琉顿了片刻,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又看了看那些雇来帮忙的人,然后低下头,继续干活。
容林关切地问道:“姐姐,要不咱们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吧?”
他只当容琉刚才那般举动是累到了。
方丝丝也在一旁说道:“是啊,歇歇吧,又不着急去干什么。”
其他人也只当她累了,只有卫耘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容琉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容琉整理好母亲的遗骨,正要
等棺椁重新入土,容琉跟着容林一起行大礼。
天公不作美,开始飘起了小雨。
容林还舍不得离开,抚摸着墓碑,泪流满面。
容琉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阿琅,爹娘在地下有知,也只盼着咱们能过得好。”
容林忽然又跪了下来,重重地磕头:“爹娘在上,阿琅一定会好好读书,他日考取功名,让爹娘也能跟着荣光。”
容琉想扶他起来,却怎么也扶不动,只能任由他跪在那里。
她心里却想着,你考取功名,只是为了你自己;你若是有良心,或许我还能沾点光。
至于地下的父母,却怕是享受不到了。
她甚至有些担心,容林将来也会被人打压。
入仕这件事,狼多肉少,谁不盯着,谁不相互倾轧举报?
到时候,恐怕父母的事情,还要被重新翻出来……
但是无论如何,也得读书,搏一个可能。
卫耘看着容琉,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刘海沾了水,一绺一绺地,十分分明。
睫羽下的水眸,黑亮澄澈,是雨水都模糊不了的清明。
雨水也打湿了她的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将她玲珑的曲线勾勒得一览无余,而她却浑然不觉。
卫耘不动声色地上前,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替她隔绝了那些帮工们的眼神。
“好了,”他对容林说道,“再这样呼天抢地,也换不回你爹娘了。倒不如早点回去,悬梁刺股地苦读,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更加欣慰。淋雨淋坏了身子,反倒是让他们操心。”
容林这才起身。
容琉、方丝丝和容林上了马车。
因为平时就住在一起,早就已经不避嫌了。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打在马车棚顶上,如同豆荚成熟爆裂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姐,让卫大哥也上来避避雨吧。”容林接过方丝丝递过来的巾子,一边擦脸一边担忧地说道。
卫耘今天,是骑了马来的。
方丝丝也在一旁说道:“就是,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还下这么大?依我看,是你们爹娘显灵,怕你们俩再烧了墓地呢!”
容林听了,脸顿时红了。
容琉知道她爱开玩笑,并不在意,伸手打开了马车侧壁的窄窗。
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立刻袭进了车厢里。
容琉冷得一哆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渐离,你也进来避避雨吧。”她大声喊道。
雨幕之中,她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卫耘骑在马上的身形,依旧是腰背挺直。
“关上窗!”卫耘说道,“我没事。”
这个傻子,怎么那么倔呢?难不成还怕她见色起意吗?
不,肯定不是怕她,是怕方丝丝。
容琉知道他固执倔强,便说道:“那你别等我们了,骑马先快点跑回家吧。”
现在是大白天,而且还是天子脚下,不会出事的。
再说了,这么大的雨,拦路抢劫的盗匪都懒得出来。
卫耘却没理她,一直护送他们回了家。
彦儿早就熬好了姜汤,带着舒舒站在门楼下,焦急地等待着。
见众人回来,她连忙拿着伞上前迎接。
“不用你,别再把你身上也弄湿了。”容琉跳下马车。
她几步跑到门楼下,伸手抹了一把脸,这才看清卫耘正牵着马站在雨中。
“姑娘,奴婢熬了姜汤,您快进去换身衣裳,喝一碗姜汤驱驱寒。”彦儿关切地说道。
“卫大哥也来喝一碗吧。”容琉客气地说道。
今天实在太感谢卫耘的帮忙了。
她想着,等天好之后,一定要好好请请卫耘。
“嗯,我先回家换身衣裳。”
卫耘竟然没拒绝?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容琉盘算着家里的食材,应该能做一桌席面出来。
正好容林今天也告假了,又淋了雨,干脆也别读书了,喝点米酒驱寒,再陪卫耘喝一场。
他素来敬仰卫耘,容琉还想着,一会儿要找机会和卫耘私下说几句话,恳求他帮忙开解一下弟弟。
容琉进去换了衣裳,把头发绞得半干,因为也没有外人,索性就只虚虚地用头绳扎了几道,垂在身后,然后就去了院里的灶台忙活。
幸亏去年冬天的时候搭了个棚子,要不然这会儿也得在雨水里做饭了。
电闪雷鸣,这雨竟是越下越大了。
李氏见儿子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连忙催他去换衣裳,又一叠声地让王嬷嬷熬姜汤。
“娘,嬷嬷不用忙了。我去隔壁喝一口就行。”
说完,卫耘就进屋换衣裳去了,却不知道李氏闻言,喜不自禁,偷偷地和王嬷嬷使眼色。
天可怜见,她生养的这倔驴,总算是开窍了吗?
“你说是不是我想多了?”李氏拉着王嬷嬷到自己屋里说话,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问道。
王嬷嬷笑着说道:“老奴早就看出来了,错不了!”
卫耘什么时候对女子有过好脸色啊?
哪次见了不是目中无人,就那般冷硬着一张脸避过去了?
唯独对容琉,起初是横眉冷对的,但是那也是有态度的不是?
现在更是默默关心,人家迁坟,他也得巴巴地跟着去。
“那太好了。”李氏双手合十,一脸欣慰地说道,“阿弥陀佛,希望他能有那个运道。”
能有容琉做儿媳妇,李氏做梦都能笑醒。
“咱们原本就是定下的。”王嬷嬷笑着说道,“那是天作之合啊,加上现在公子也愿意……您想想,老爷旧日交好的那些人,虽则人情凉薄,但是不也有几个好的吗?”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
历来雪中送炭的少,但是她夫君是个坦坦荡荡、顶天立地的男人,肯定还是有些至交好友的。
“公子不管旁人的事情,单单就管容姑娘的事情,可不是不一样吗?”王嬷嬷继续说道。
好事临头,李氏反倒是不敢相信了。
“可是,他还让我给阿琉说亲……”李氏有些犹豫地说道。
“在别人眼里,还以为您养了个不孝子,从来不来看您呢!”王嬷嬷笑着说道,“那不是公子怕连累您吗?您仔细想想,其实是不是一样的道理?”
李氏一听,猛地一拍手,激动地说道:“可不是吗?”
“娘?”
卫耘换好衣裳,抱着小十一,刚摸了两把,就听见隔壁亲娘激动
“婶子,”容琉清脆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刚想和您说呢,不用做了,都来我家吃吧!”
因为厨房挨着这边的围墙,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分明。
卫耘的目光落在风雨之中那一缕单薄的炊烟之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就不过去了。”李氏说道,“天一冷,我去年扭伤的脚就不得劲儿了。”
“那我一会儿让彦儿给您和王嬷嬷送过去,再给您带点膏药。”容琉连忙说道。
“那行,多谢你了。”李氏笑着应道。
李氏见卫耘穿了一身黑衣,嫌不够鲜亮,还是逼着他回去换了一身玄青色的长袍。
卫耘接过亲娘硬塞过来的篮子,举着伞,提着篮子来到了隔壁。
“彦儿,不用你了,我自己来烧火就行。你看着舒舒那个混世魔王,别再打翻了东西……”容琉正在煨猪头,以为身后的人是彦儿,便开口说道。
脚步声渐近,却有些不太对劲。
她转过头,便撞进了卫耘那双深邃的目光里。
“我娘给你的。”卫耘说着,把篮子递给了她。
里面是二十个鸡蛋。
他娘固执地认为鸡蛋是最好的东西,街坊邻居之间的走动,都是以鸡蛋为礼。
容琉在家里竟然不梳头发,刚才他看愣了,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走了进来。
“李婶子总是这么客气,今天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小小的厨房之中,肉香四溢,她眼神坦荡,声音清脆,仿佛她站在那里,就已经能够温暖一室。
卫耘忽而有些慌张。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地跳个不停。
他不对劲。
他可能是醉了。
大概是今日所见,专注从容,自信坚强的容琉,勾起了他脑海中那些历历往事,让那些情绪一下子发酵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这样不好。
这对卫耘来说,是一种极其奇怪的情绪,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感到紧张、兴奋、恐慌,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容琉伸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有些担忧地说道,“真有点烫!我给你盛一碗姜汤!”
姜汤在小炉子上翻滚着,气味有些呛人。
卫耘,从小就不喜欢姜汤。
“我自己来吧,你去做饭。”他沉声说道。
“行,你自己动手吧,咱们都是熟人了,不用那么客气。”容琉说着,蹲下身子,把锅底的柴火拉出来了好几根,只留下一根粗大的。
猪头得慢炖,才能软烂入味。
这还是为了祭祀准备的,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爹娘吃过的,现在他们吃剩下的。
卫耘看到她的发尾就要拖到地上,想要弯腰帮她,却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太过暧昧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抬脚走了过去。
他刚换的鞋子,鞋面总比地上干净。
却不曾想,容琉弄好了柴火要起身的时候,脑袋正好撞到了他伸出的脚上,当即跌坐在地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狗东西!
容琉疼得捂住了脑袋,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让你客气,你倒是真不客气!”
“我不是故意的,我……”卫耘简直比窦娥还冤,“我看你头发要拖到地上才……”
“我谢谢你了!”容琉气结。
她头发拖地,他不伸手扶一把,却伸出脚来?
好同情将来要嫁给他的女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蠢直男呢?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啊!
卫耘也恼怒不已。
他恼的,却是他自己。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不受控制,像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一般。
见容琉还坐在地上,卫耘连忙伸手给她,脸上故作镇定地说道:“起来吧。”
容琉就着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来。
方丝丝是个爱美的,回来之后换了衣裳,又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等猪头都快煨烂了,这才出来帮忙。
“容琉,我……哎呦,我没来,我瞎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方丝丝捂着眼睛,夸张地说道。
这两个人,真是的。
在厨房这种家里人进进出出的地方,就拉起了小手,真是羞死人了。
“你闭嘴!赶紧滚进来帮忙。”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她早晚得把方丝丝这张嘴给缝上。
方丝丝吃吃地笑着,走进来,自顾自地盛了一碗姜汤,捧着在厨房的小桌前坐下,慢慢地吸溜着喝着,一双贼眼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恨不得在他们身上看出几个窟窿才好。
卫耘:“……”
他想出去,但是又想起还有事情没问容琉,就有些犹豫。
容琉也受不了这个八卦的女人,就让她去前面问问,做豆腐的那家人是不是还剩了豆腐。
“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不让他去,偏偏让我去?”方丝丝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果真是里外里,划分得清清楚楚。”
容琉没好气地说道:“你赶紧去吧!”
现在的雨已经小多了,好不好!
方丝丝哼了一声,抓起门口的油纸伞,嘟囔道:“你俩十个月之后,要是能抱出一个白胖的小子喊我姨姨,要不然可真对不起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雨跑这一趟。”
说完,她撑起伞,扬长而去。
容琉痛心疾首,真是交友不慎啊。
卫耘自己盛了小半碗姜汤,也不嫌烫,直接用手端着喝,同时问着正在拍打衣裳的容琉。
“你今日给容伯母捡骨重殓,可是有什么发现?”
容琉手中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发现了?”
她之所以撵方丝丝出去,也正是想和卫耘说这件事情。
她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暗暗思索着。
思来想去,这件事情,也只能和卫耘商量,讨个主意了。
她自以为自己已经十分小心,没有露出什么异常,却还是被卫耘给注意到了,不
前身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
尤其是那段并不愉快的往事,更是彻底地改变了她的一生。
所以,前身更是有意地想要忘却那些过往,这也导致现在容琉想得脑壳都隐隐作痛。
“……她们都说我娘是病死的,不让我看我娘的尸首……我当时年纪还小,心里害怕,便不敢去看。可是我娘身边的婆子偏偏要让我看,说是要让我记住,我娘是被他们给害死的。”
容琉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又如何能够不害怕呢?
她不肯去看,却被那些人硬生生地给带了过去,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只能落在了母亲的手上。
那是一只被泡得肿大好几圈的手,一片惨白。
小容琉为此做了好久的噩梦。
就算现在回想起来,容琉也仍然会感到有些不适。
“我猜我娘是被他们给浸了猪笼。”容琉沉声说道。
只是她未曾料想到的是,这中间或许被人给偷梁换柱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她娘现在又在哪里呢?
又是谁帮了她?或者说,是谁对她另有所图呢?
“你外家的人呢?”卫耘问道,“他们就没有说什么吗?”
“我外家早就已经败落了。当初我娘嫁给我爹,就是因为外公觉得家里要出事,所以才急匆匆地把我娘给嫁了过来。”
容琉的外公名叫向华,曾经是个皇商,喜欢舞刀弄剑,交友广泛,算得上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豪横人物。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因缘际会,他曾经对容国公施过恩惠。
容国公便和他定下了口头儿女亲事。
但是容国公回去之后就有些后悔了,毕竟他是个堂堂的国公爷,就算要低头娶媳妇,也不用把头低到地上吧。
向家,说到底也只是个皇商而已。
他想着过几年,或许大家都会把这件事情当成一句玩笑话给忘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向家后来竟然遭到了对家的算计,在大厦将倾之际,竟然还不忘把女儿硬塞进他们容国公府。
容国公有苦说不出,本来还想着搪塞一二,却没想到自己的傻儿子,竟然愿意娶。
“……然后我外家一家,便不见踪影了。”
“不见踪影了?”卫耘听了,不由得感到有几分好奇。
“或许是连夜跑了吧。我当时年纪还小,很多细节,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总之,她娘在容国公府,唯一的指望就是她爹的宠爱了。
按照世间的常理来说,花无百日红,男人大多都比较凉薄。
可是偏偏,就有她爹那样一心一意对待妻儿的奇葩——这简直就是阆苑仙葩啊。
所以,对于容琉来说,外家就只是存在于母亲的口中罢了。
“所以,不可能是外家插手。”容琉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也实在想不出来,当年究竟是谁会帮我娘。”
关键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现在再去调查,又该从何查起呢?
她不敢和容林说,生怕这件事情会成为少年心头的一道阴霾。
容琉其实是很自私的。
她无法完全代入原身,她不想为死人着想,她能看到的,能顾得上的,只有身边这些活生生的人。
“除非能够直接调查个水落石出,给我一个交代,”容琉已经有了决断,“否则的话,我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容林。”
何必呢?
娘自从“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对他们来说,她就已经是死了。
卫耘看着她那坚毅的目光,点了点头,说道:“你做得对。”
逝者已矣,然而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活下去。
他自己就踏上了一条复仇的不归路,知道其中所要承受的种种耻辱和艰辛。
所以他比谁都更明白,容琉的这份担当和体贴,对于容林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帮你查当年的事情吧。”卫耘莫名感到心中激荡,主动开口说道。
容琉愣住了。
她刚才,好像并没有求他吧。
“不要你报答。”卫耘连忙又解释道,“毕竟,毕竟两家也算是世交。”
他翻来覆去,也只能拿着这件事情来说事。
容琉却摆了摆手,拒绝道:“不用了。”
卫耘的眉眼渐渐冷了下来。
她和自己,总是这般泾渭分明,唯恐会沾上什么关系。
然而这种想法只生出了片刻,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就听容琉说道:“说实话,我也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恰好听说过当年的事情罢了。我其实,也没想过要真的去查。”
她睫羽低垂,掩住了眼中的种种情绪。
“你不想查?”卫耘有些疑惑地问道。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和容林,都只是普通人,能够好好地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容琉叹了口气,说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倒确实是大实话。
他们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力了。
调查真相,除了心里能够求个安慰之外,还有什么用呢?
能够让他们的父母死而复生吗?还是能够让他们现在更加幸福呢?
都不能。
“如果日后有机会得知当年的真相,我还是想弄清楚的。”容琉说道,“但是如果要搭上我和容林现在的日子去查,那我就不愿意了。”
她自认没有那个能力。
卫耘沉默了良久。
这种自私的选择,他本应该唾弃的。
可是容琉那坦然的态度,几乎带着自嘲的心态,又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忍。
容琉只是个女子,能够抚养弟弟,供他读书,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呢?他又如何能够苛责她呢?
“如果日后你当差的时候,能够接触到容国公府,知道当年的那些细枝末节,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容琉郑重地说道。
“好。”卫耘也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你了。”容琉笑着说道。
“姐,饭好了没有啊?我都快要饿死了。”容林在屋里喊道。
“一会儿就好了。”容琉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对卫耘说道,“卫大哥来了,你先招待他一下,我马上就好。”
“啊?卫大哥来了?”容林闻言,连忙跑了出来,把卫耘迎进了他的房间里。
方丝丝去买豆腐,正巧遇到人家从河边收虾笼回来,顺便就买了一些活蹦乱跳的活虾。
容琉做了一大盆软烂的猪头肉,炸了河虾,做了清蒸桂鱼,另外又配了炒银牙、溜肉段等几样家常菜,再配上热气腾腾的羊肉萝卜汤,满满的一大桌子。
各种菜她都挑出来了一些,让彦儿给李氏送了过去。
李氏平时就吃
与此同时,容琉等人也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彦儿连忙说道:“奴婢去开门。”
可是她跑到院子里,又连忙跑了回来,说道:“卫公子,好像是敲你们家的门,我听着说话的声音,像是小云哥在找你。”
徐媞?
卫耘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来,说道:“我去看看。”
容琉猜测可能是锦衣卫有什么紧急公务,便拿起一张荷叶饼,夹了一大块熟烂的猪头肉递给他,说道:“还没怎么吃饭呢!拿着路上吃吧。”
卫耘伸手接了过去,说道:“再来一个。”
容琉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还会主动提要求。
方丝丝眼疾手快,拿起一张荷叶饼,也如法炮制了一张。
容琉抬起眼睛,看着卫耘,问道:“够吃吗?”
卫耘点了点头,说道:“再来一个。”
容琉心想,果然是个饭桶。
她也给卫耘又做了一个“肉夹馍”。
就这样,卫耘左手拿着她做的两个,右手拿着方丝丝做的一个,这才出了门。
徐媞见到他的“新造型”,吸了吸鼻子,说道:“真香啊!”
卫耘把右手的递给了他。
徐媞接过去,大口地咬了一口,赞道:“真香!”
容琉送卫耘出门,见徐媞上来就忙着吃,隐约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虽说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徐媞见了她就笑,再也不是从前那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
容林和徐媞也熟悉,笑着说道:“要是没什么着急的事情,小云哥进来一起吃完再走吧。”
徐媞几口就把肉夹馍给吞了下去,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说道:“真有着急的事情,耽误不得啊。”
容琉:“……”
耽误不得?
我看你一点儿也没着急。
徐媞的模样生得其实很好,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偏偏肌肤还很白皙,那秾丽的容貌,简直羡煞旁人。
就是他性情乖张了一些,其实是个好战分子。
“那卫大哥和小云哥就赶紧去忙吧。”容林说道,“改天再来家里吃饭。”
容琉心想,弟弟待人接物,倒是不差。
“什么事啊?”卫耘问道,“不要卖关子了。”
分明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否则徐媞不该是现在这副促狭的模样。
“是……”徐媞话到嘴边,看着容家姐弟,舌头转了一个弯,笑着说道,“是您的婚事。”
卫耘的手在背后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靴子终于要落地了吗?
“是,怎么说的?”他努力保持着镇定,问道。
“人家也不跟我说啊!”徐媞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等着您回去,和您细说吗?”
“我先回去跟我娘说一声。”卫耘说道。
“好嘞。属下再进去蹭口吃食。”徐媞笑眯眯地说道。
容林连忙说道:“来,小云哥快进来。”
徐媞笑嘻嘻地走了进去,彦儿早就烫好了干净的筷子,递给了他。
“彦儿乖,回头年底我发了赏银,给你买支花戴。”徐媞凑趣道。
方丝丝在一旁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信了你的鬼话。”
她又扭头对着面红耳赤的彦儿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就是随口说说骗你,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更别领了白条人情。”
徐媞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彦儿也笑着说道:“我当小云哥和亲大哥一样。”
容林后知后觉地问道:“来说亲的话,不去找李婶子,找卫大哥自己做什么?难道人已经去了,就等着卫大哥去相看?”
这事,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呢?
容琉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但是想到卫耘锦衣卫的身份,又觉得见怪不怪了。
卫耘本来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或许对于自己的婚事,他有着和别人不同的想法。
容琉想着,回头要多添一些银子,送一份厚礼过去。
徐媞乐呵呵地说道:“回头你就知道了。”
相看什么相看?
都已经登堂入室了。
只是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把人给吓到,所以他得把嘴给闭紧了。
与此同时,卫耘和李氏说,他要回府一趟。
“怎么这么着急啊?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吃完了再说?”李氏有些唠叨地说道。
“应该是,皇上赐婚。”卫耘轻声说道。
李氏愣在了原地,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赐婚?怎,怎么会,突然给你赐婚?”她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忽然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跟我说,给容琉说个亲事。你,你是唯恐耽误了自己的婚事,是不是?”
李氏眼看着到嘴的鸭子,不,媳妇就要飞了,现在要换成不知道哪家的贵女,相貌性情一概不知,对她来说,这真是极其沉重的打击。
她,她真是没福气啊!
李氏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娘,”卫耘连忙说道,“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的。”
李氏沉浸在自己丢了满意媳妇的情绪之中,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往下掉。
卫耘有心想要安慰她几句——他又何尝不知道母亲中意容琉呢。
他现在,也很中意啊……
可是没有见到圣旨,就不知道准成的话是什么,所以他也不敢乱说。
“王嬷嬷,你陪陪我娘,我去去就来。”卫耘无奈地说道。
容他回去接个旨。
一会儿见到圣旨之后,就算想让母亲哭,她可能都哭不出来了。
一切,好像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圣旨就要到了。
而且大概率,就是他想要的。
否则,容璇也太蠢笨了。
就算退一万步讲,就算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也能想办法,让容国公府那些蠢货来个偷梁换柱。
——他必须要和容琉扯上关系才行。
什么都敌不过内心深处翻腾的情感。
他和她,原本就有婚约,这是天作之合。
这是父亲给他早早定下的媳妇。
是他的!
容琉还在家里高高兴兴地吃着饭,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一个极
卫耘带着徐媞,骑着马风驰电掣地往府里赶。
一路上,他本想问问徐媞,有没有听到传旨的太监透露出什么只言片语。
然而话到嘴边,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知道,他回去之后,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蓑衣根本就挡不住风雨,脸上湿冷一片,可是卫耘的心里却怀着滚烫的期待,他并不觉得这铺天盖地的晦暗风雨算得了什么。
数年来压抑的日子,仿佛暗无天日一般,而今他终于窃来了一束天光。
他没有什么九死不悔的深情,也没有控制不住的欲望,他只是觉得,有她在身边,好像日子就多了些甜,多了些期待。
府里的人早就把香案等东西准备妥当了,卫耘也换好了官服,伏在正屋里接旨。
当他听到“容家女”这三个字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他深深地叩首,领旨谢恩,然后不动声色地给传旨的太监送上了一个荷包。
太监掂了掂荷包的分量,对里面的东西表示非常满意,然后说了几句恭喜的吉祥话儿。
等他出去坐上轿子,打开荷包一看,里面竟然是黄灿灿的小金鱼时,嘴巴都差点咧到了耳根子后面。
徐媞在一旁打趣卫耘,说道:“卫大人,这下您满意了吧?”
卫耘横了他一眼,但是却没有什么震慑力。
“管好你的嘴。”他冷冷地说道。
徐媞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大人,您是怕容姑娘知道之后,连夜跑路了吧?”
毕竟,锦衣卫指挥使,谁不怕啊?
容琉到现在,还不知道卫渐离,就是卫耘呢!
卫耘:“……就你话多!”
他确实也有点心虚。
这件事情,究竟该怎么和容琉说起呢?
不过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些细枝末节,也就无所谓了。
他也没有撒谎,他卫耘,字渐离,这也不是什么掩藏极深的秘密。
卫耘回到母亲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母亲还在垂泪,见他进来,又忙问道:“皇上说的,是哪家的闺秀?”
她没有福气让容琉做儿媳妇,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皇上能给卫耘指一个好的。
卫耘木着脸说道:“容家女。”
“容家女?”李氏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谁?容琉?”
难道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难道儿子是个闷骚,背着自己去求了皇上?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折寿几年,她也愿意啊!
“容国公府的姑娘。”卫耘说道。
“啊?”
李氏先喜后悲,有些失落地说道,“怎么又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她太讨厌容国公府了。
当年能把两个孩子撵出来,还那般毁人清白,逼死儿媳,只为了霸占儿媳妇的嫁妆,简直为人所不齿。
她不想和那样的人做亲家。
可是,这是圣旨。
沉甸甸的,压着人没法抬头反抗的圣旨。
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就那么不好呢!
同样姓容,却天差地别。
如果是容琉,那该有多好啊!
“娘,容琉也是容家女啊。”卫耘出声安慰道。
他之所以来得这么晚,是因为在等容国公府那边的消息。
这群蠢货,总算上道了。
容璇早就舌灿莲花地劝好了容国公,一定要把这桩婚事栽到容琉的头上。
那就好。
李氏被亲儿子说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难道还有机会?
卫耘点了点头,说道:“容国公府那边,有意让容琉嫁给我。”
“那敢情好啊!”李氏激动地叫道。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李氏太激动了,抓得卫耘手腕都生疼,连他的小字都喊出来了。
“九儿,你别骗娘,这事可作准了?”她的声音都变了。
卫耘点了点头,说道:“应该不会出错。”
“什么叫应该不会出错?娘要个准话。”李氏急切地问道。
娶妻娶贤,三代受益,这可是大事啊。
容琉性格爽利,而且知根知底。
“娘不求你高攀谁,就希望她是个心地良善又体贴的女子;娘还能陪你几年?终究是你媳妇陪你一辈子啊。”李氏擦着眼角的泪水说道,“九儿,你心里苦,娘都知道。”
卫耘轻轻拍着李氏的后背安抚着,眼中闪过了一丝志在必得的光亮,轻声说道:“娘,您放心吧。”
我们都会,得偿所愿的。
说完话,他又叮嘱李氏,千万先别露出来,只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
李氏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说?”
她还想立刻告诉容琉呢!
卫耘脸上露出难得的赧然之色,轻声说道:“我,怕她忌惮我的名声,想,想慢慢跟她说。”
别直接把人给吓跑了。
卷着铺盖卷儿,带着弟弟跑路,这种事情,容琉绝对做得出来。
看着儿子的样子,李氏竟然大笑了起来。
好,好!
没有什么,比儿子满意更重要。
她要开始操办起来了,一定不能慢待了容琉。
卫耘几乎一夜没睡,盯着墙上的小洞,嘴角就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除了替父亲报仇之外,他的日子,总算有了一点期待了。
只是不知道,容琉愿不愿意。
她应该是,不愿意的……
她不愿意卷入危险之中。
可是谁又愿意呢?
这是圣旨,是皇上钦点的鸳鸯谱。
容国公府不做人,他也是“受害者”。
是的,他和容琉同仇敌忾。
这般想着,卫耘心里那点心虚才慢慢消散了。
他又可以了。
容琉一无所知,早上出门的时候遇见卫耘,还笑眯眯地打招呼,问道:“今日还去铺子里吗?”
卫耘觉得被盛情邀请了,连忙点了点头,说道:“去……我,得看着舒舒。”
“我知道。”容琉对着里面喊道,“彦儿,把三锅卤味都捞了!”
卫耘出马,那一定能赢得大姑娘小媳妇的青睐,生意肯定红红火火。
卫耘:“……”
容琉顿时有些心虚,她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但是有帅哥在侧,不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顺便,顺便,你不是要照看舒舒吗?我管饭!”容琉笑嘻嘻地说道,“你先说说想吃什么,我多做一些,按照你的口味来。”
“我口味重。”卫耘说道。
“行,没问题,我也口味重。”容琉连忙应道。
“那倒是恰好。”卫耘嘴角微微勾起。
容琉被美男的笑容晃花了眼,心想卫狗昨日是不是得了如花美眷,今日对着自己都能笑了。
“哎呀,对了,人看上了吗?婚事说定了吗?”她连忙问道。
“看上没看上,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婚事,定下了。”卫耘意味深长地说道。
“哎呦,别骗人了。要是看不上,你能大清早就满面春风的?”容琉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恭喜恭喜啊!”
卫耘心说,同喜同喜。
容林背着书包出门,见两人站在一处,竟如同一对璧人一般。
他愣住了。
姐姐和卫大哥,是不是……
“阿琅,快来。”容琉对着他招了招手,笑着说道,“大清早发什么呆呢!快来恭喜卫大哥,他说亲了!”
容林心里刚刚升起来的泡泡,顿时破灭了。
就不能让孩子再高兴一会儿吗?
哪怕一会儿也好啊!
“恭喜卫大哥。”容林闷闷不乐地说道。
容琉感到有些奇怪,这孩子咋了?怎么用这样的神情恭喜人呢?
肯定还惦记着昨天祭拜父母的事情,心情比较沉重吧。
容林告别两人,一边往书院走一边想,他也该给姐姐,寻摸一门好亲事了。
还好,他在书院里认识了不少人。
他得精挑细选,给自己找个好姐夫才行。
容林来到书院之后,发现同桌程生还没有来。
他惦记着自己缺了功课,要赶紧补上,所以不敢耽误时间,连忙拿出书本来开始认真地读书。
夫子走进教室的时候,程生恰好跳窗而入。
夫子见状,气得胡须都直颤,嘴里骂着“悍匪”、“斯文扫地”之类的话,但是却没有过来和程生计较。
程生本来还一副满不在乎,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可是见到容林之后,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容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喂,”程生坐下后,立刻用手戳了戳他的腰,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容林听到这话,感到更加莫名其妙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他家里有事,所以才告了假,怎么今天还不让他来上学了?
“嗐,”程生一脸遗憾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
容林曾经也是市井一霸,后来“改邪归正”,开始乖乖地读书。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脾气也被磨没了。
“程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容林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要是不想和我同桌的话……”
“没有。”程生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以为你退学了。我寻思着,只要有一个退学的,我就退学!”
这狗屁书院,他早就已经不想来了。
天天之乎者也,酸得他牙都快要倒了。
容林心想:原来你是这样的程生啊。
夫子开始讲课,容林认真听课,不再搭理程生。
程生则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的鼾声实在太震天了,容林只能推了推他。
程生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问道:“下课了?”
他天生嗓门就大,也不知道收敛一些,所以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脸色或鄙夷或好笑。
夫子的脸憋成了酱色,拿起镇尺,咬牙切齿地拍着桌子,怒道:“都给我认真一些!”
众学子心中一凛,不敢再看热闹。
只有程生打着哈欠说道:“既然没下课,你喊我做什么?”
说话间,他又趴下继续睡觉了。
容林感到非常无语,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少爷,花了那么多的束脩来这里睡觉。
而他自己,少来一天,少学一个字,都觉得心在滴血。
罢了罢了,还是管好自己吧。
可是下课后,程生却主动找他说话了。
而且,他的面色看起来很失望。
“你为什么还不退学?这劳什子书院,不来也罢!”程生哼哼着说道。
他块头很大,在狭小的书桌之间坐着,十分憋屈,不舒服地动来动去。
容林护着自己的砚台,怕它摔下去跌坏了,闻言皱眉问道:“程兄,你自己想退学,自己去退了便是,为什么非得拉上我?难道是不想和我坐在一起?那也自己去找夫子说啊。”
这人说话,实在气人。
看在束脩的面子上,他才容忍一二。
——他是来读书的,不是来打架的,他得对得起姐姐辛苦的付出。
虽说眼下因为卤味和香胰子的生意,家里已经不再为吃喝发愁了。
但是姐姐忙进忙出,天天像个陀螺一般,还要陪着笑脸去卖东西
……容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得好好读书,日后也让姐姐住大院,穿华服,有人伺候。
“我哪里是不愿意和你坐在一处啊?”程生长吁短叹地说道,“在座的这些人,我都不想和他们坐。要是非要选一个,那我还是选你。”
容林:“……多谢抬爱了。”
这程生,委实有点莫名其妙啊。
程生已经开始倒苦水了:“我说不想来念书,我老子天天让人押着我来。我就指望着有人退学,让我可以有样学样……”
结果,容林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天知道,昨天看到容林没来上学,程生有多高兴。
虽然他觉得,容林那么爱念书,或许是看不上夫子的水平,另外寻书院了。
但是无所谓啊,谁在乎啊!
只要有人退学,他回去就有话怼他老子了。
怎么,只许别人退学,就不许他退学了?
没想到,容林今日又来了。
容林听了这话也是哭笑不得,解释道:“昨日是父母迁坟,所以才请假了一日。”
程生惊讶地看着他,半晌后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爹娘竟然都不在了。”
虽然他老子天天捶他,但是比起没有老子,挨打就挨打吧。
容林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的复杂神色。
有些伤,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是显然,程生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问容林:“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叔伯会照拂你吗?”
“只有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容林再抬头的时候,眼神清明坦荡,轻声说道,“姐姐卖卤味供我读书,所以我得努力。”
言外之意就是,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那你姐夫愿意吗?倒是个好的。”程生说道。
“我姐并没有嫁人。”容林连忙说道。
“啊?你不是都十三了吗?你姐姐怎么不比你大两岁?”
容林想起容琉从恨嫁到全然不提自己婚事的变化,心情有些复杂。
到底,是他拖累了姐姐。
“为了我。”少年咬着牙说道,再也不肯多说话了,“我要温书了。”
程生“哦”了一声,然后趴下继续睡觉。
阳光正好,不睡觉就辜负了这美好的春光。
待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程生勾着容林的肩膀,同他一起去吃饭。
容林也坦然接受,以平常心相待。
他牢记姐姐的话。
别人有权也好,有钱也好,只要自家无所求,便不会觉得自己矮人一头。
他来书院,就是为了读书。
以及,顺带着替姐姐相看个好夫君。
晚上散学之后,程生竟然又跟着容林。
“程兄,你跟着我做什么?”容林不解地问道。
“你家不是卖卤味的吗?我去照顾一下生意。”程生大咧咧地说道。
他是个直肠子,说话直来直去。
容林知道他是好意,却笑着说道:“那倒是不必了。”
“怎么,和我见外了?”程生皱眉问道。
“不是,而是因为家里生意还算过得去。这时候,应该没什么需要程兄您关照的了。”容林不无骄傲地说道,“倒不如,明日我带些来给你尝尝。”
“那行,明日我也带些吃食,咱们并作一处吃,就不去饭堂吃那些猪食了。”程生大大咧咧地说道。
容林:“……”
而卤味铺子里,今日开满了桃花。
卫耘当街卖肉,大姑娘小媳妇们跟不要钱似的来照顾生意。
容琉负责收钱,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就连舒舒都看出来了,说道:“姐姐,要不您再雇个人,像卫家哥哥一样好看的,那肯定能卖得更多。”
卫耘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容琉心想:孩子啊,看破不说破啊!
“那找不到。”她狗腿地说道,“卫哥哥这等风姿,多少钱也雇不来啊。”
卫耘的脸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容琉默默地擦了一把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啊。
正在说话间,一个穿着红袄绿裙的婆子走了进来,用她那大嗓门说道:“哎呀,容姑娘,有喜事上门啦!”
容琉认出来这正是附近专门给人保媒的钱媒婆。
不过她品性不好,为了赚保媒的银子,瞎子能说成千里眼,聋子能说成顺风耳。
容琉十分嫌恶她,但是开门做生意,要是和她闹起来就会影响自己赚钱。
所以她并没有做声。
倒是口齿伶俐的方丝丝,笑吟吟地问道:“什么喜事啊?该不会是张妈妈又要嫁人了,给我们送喜饼来了吧!”
张媒婆做的是保媒拉纤的生意,但是她自己,也嫁过好几回。
方丝丝打人专挑脸打。
张媒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你个花娘,不去船上替你妈妈赚钱,在这里饶什么舌!”
方丝丝听了,玩着手里的帕子,轻笑着说道:“逗你玩呗。看你今天做不成买卖,逗逗你。”
张媒婆又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你吐个象牙给我看看。”方丝丝笑嘻嘻地说道。
张媒婆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再搭理方丝丝,转而赔笑着和容琉开口说道:“容姑娘,老婆子和你说正事呢。前面那条街上棺材铺曹家,您知道吧……”
容琉听了,连忙说道:“要是给我说媒,那就算了。”
张媒婆忙道:“您可别嫌弃棺材生意啊!谁死了不得用棺材啊,虽然有些忌讳,但是内里实惠着呢!回头您嫁过去,穿金戴银……”
卫耘听了,将手里的剁骨刀,重重地插到了案板之中。
张媒婆被吓了一大跳,寻声望去,这才看到了卫耘。
只见他长眉星目,鼻梁高挺,宽肩窄腰,更别说他身上那通身的气派了。
在这里卖肉,倒是真可惜了!
“这位怎么称呼?多大年纪了,可曾婚配?老婆子手上有一家富户员外,家里富贵,良田千顷,正要找个女婿上门呢……”张媒婆连忙问道。
方丝丝听了,捏了两颗炒豆子,嚼得嘎嘣作响,然后笑着说道:“你倒是有眼光。只是不知,你要说媒的这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早就许了终生了。要不,你把棺材铺子的,介绍给富户员外当上门女婿,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媒婆气得鼻子都歪了。
卫耘面色镇定,只是微红的耳垂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向来不喜欢方丝丝的张扬凌厉,爱生口舌,但是今日这句“天造地设”,却让他的心中一热,像有什么东西开始萌了芽,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容琉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方丝丝的说法。
因为她实在讨厌张媒婆,只想让她赶紧死心。
然而有人不乐意了。
舒舒跳起来说道:“素素姐姐,你说什么呢!姐姐是要给我做娘亲的,只能嫁给我爹,不能嫁给别人!”
张媒婆给人说媒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般阵仗,一时之间有些瞠目结舌。
“你看我行吗?”方丝丝妖娆一笑,指着容琉说道,“我觉得你爹能看上我,看不上她。”
“不行不行!”舒舒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小没良心的。”方丝丝笑骂道,“谁稀罕你爹啊,还带着你这个不讨喜的拖油瓶。”
“姐姐喜欢我!”舒舒骄傲地说道,然后和她拌嘴,“我爹才不用你稀罕呢!”
容琉看着张媒婆的模样,忍俊不禁。
张媒婆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满脸不高兴地说道:“老婆子好心好意地给你说门好亲事,结果你们还说玩笑话。罢了,我也不和你们计较了,容姑娘……”
“您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容琉连忙说道。
张媒婆想想棺材铺子许给她的十两银子,还想再说些什么。
“你没听到她说不愿意吗?”卫耘阴沉着声音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威慑十足。
张媒婆莫名打了个寒颤。
“不成就不成……”她小声嘀咕道,而音量却恰好是能让人听到的,“一个个的,开个小破铺面,还没三尺宽,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说把自己当回事,偏偏还和伙计搞到一起,好看能当饭吃啊!”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故人云‘秀色可餐’,好看可不就是当饭吃吗!”
张媒婆气得扭着腰走了出去。
彦儿有些担心地说道:“这张媒婆,背后惯爱嚼舌根。而且她走门串户的,奴婢怕她败坏您的名声……”
“我又不在意那些。”容琉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彦儿看着她,像担心女儿嫁不出去的老母亲一般,眸光复杂。
方丝丝大笑道:“有了主儿的,还怕什么?一女又不能嫁二夫。”
“行了,你赶紧干活吧。”容琉忙打断她的话,“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我倒是没什么,渐离是说亲的人了。”
刚才也就是拿他当挡箭牌,赶走那个讨厌的张媒婆。
但是容琉现在想想,又有点后悔了。
大家都是单身,开点荤素不忌的玩笑也就算了。
但是卫耘现在在议亲,千万不能被影响了。
卫耘面无表情地说道:“无碍。”
方丝丝却不相信:“卫渐离说亲?和你议亲啊!”
容琉瞪了她一眼,佯怒道:“我是不是东家了?再说扣钱!”
“扣的就当我给你们俩随礼了。”悭吝的方丝丝今天非就要弄个清楚不可了。
卫耘不说话,好像没听到一般,把她急得恨不得上前去扒开这蚌壳一般的嘴。
“是不是,不就是一个字吗?”她吐槽道。
等到晚上容林回来,方丝丝还在絮叨着这件事。
容林一边帮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一边好奇地问道:“素素姐,你嘟囔什么呢?谁定亲了?”
卫耘带着舒舒买糖回来,走到门口就听见方丝丝说道:“卫渐离定亲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容林点了点头,说道,“我早上听我姐提了一嘴。”
“可是,你不觉得你姐才是他良配吗?”方丝丝痛心疾首地说道。
她这个月老,怎么能看走眼了呢!
“那当然不是。”容林毫不犹豫地说道。
卫耘的心啊,冰凉冰凉的。
好你个容林,当着我的面,大哥长大哥短的,我教你也尽心尽力,你却在背后拆我的台。
“卫大哥自然是好的。可是我不愿意我姐找个锦衣卫,日日担心受怕。”容林小声嘟囔着说道。
实则容林心里想的是,你看不上我姐,我还看不上你呢!
竟然自己跑去偷偷定亲,你厚道吗?
卫耘沉默了。
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动了心,就不想再将就了。
“我想好了,”容林偷偷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卫耘,一脸骄傲地说道,“我姐个性刚强,要找个绵软的相公才行。我在书院里帮她盯着呢!放心,很快就有信儿了。”
卫耘把目光转向正在洗碗的容琉,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是容琉正盘算着明天的备货,根本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她对婚事,是真的不在意,所以别人拿出来说嘴,她也不会生气。
“呸,读书人,最是负心薄幸了!”方丝丝想到自己被骗的银子还生气。
找读书人,还不如找个杀猪的呢!
虽说掏出的银子油腻腻的,可是到底也是给钱,不用自己掏钱啊。
“也不都那样。”容林辩驳道。
能进书院读得起书的,家境大抵不会太差;读过书的,也应该懂得礼义廉耻,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怕姐姐被欺负;实在要打,也是被姐姐打……
两个人争得热火朝天。
卫耘心想:我可能是已经死了。
“不行,姐姐是我爹的!”舒舒气呼呼地跑了进去,总算成功搅了局。
容琉见两人回来,笑着说道:“走吧走吧,关门了!”
回去的路上,舒舒只让容琉牵着,还是嘟囔着让容琉给她当后娘。
卫耘沉默地走在两人身后半步的位置,闷闷不乐。
——容国公府的这些废物!
他们拿到圣旨也都一天了,为什么还不来找容琉!
这件事情再拖下去,他怕会横生枝节。
看起来,他得做点什么了。
容琉哪里知道他复杂的心情,回去煮了醪糟汤圆,还让彦儿给隔壁送了三碗去。
毕竟用人心虚,明天还得再接再厉啊。
睡觉之前,方丝丝来到容琉的房间偷偷问她:“说正经的,卫渐离真的要定亲了吗?”
“这事还能作假吗?”容琉笑着说道,“所以你以后可真别拿我们两个打趣了。”
“怎么会呢?”方丝丝还是不相信,“他喜欢的人明明就是你啊!”
容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方丝丝喃喃地说道:“难道我这月老,这次真的看走眼了?不能啊!”
卫耘虽然沉默寡言,日常冷峻,好像谁都欠他八百个钱似的,可是他对容琉是不一样的。
他对容琉,格外包容,甚至说是纵容。
就比如去卤味铺子当街卖肉这件事情,除了讨好未来媳妇之外,他还能为谁这么做啊?
这俩人要是不成,简直是天理不容啊。
容琉却哈哈大笑,打趣她道:“素素,你该不会自己喜欢卫渐离,总是拿我来刺激他吧。”
隔壁凿壁偷听的卫狗气得脸都白了。
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我才不做梦呢!对了,你知道卫渐离和谁定亲了吗?”
大家住得这么近,咳嗽一声都能听得到;怎么这么大的事情,反而一点儿都没听说呢?
“……我就感觉,他忽然定亲,好像天上掉下来个媳妇一样。”方丝丝嘟囔着说道。
卫耘心想,皇上赐婚,可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容琉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是李婶子帮他相看的吧,咱们天天忙着赚钱,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啊?”
她给睡着的舒舒掖了掖被子。
睡着了的舒舒,更可爱了。
“真不行了……好可惜。”方丝丝唉声叹气。
“行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容琉打了个哈欠往外推她。
方丝丝嘴里嘟囔着什么,离开了房间。
彦儿送她出去,回来的时候也小声地和容琉说道:“姑娘,奴婢也觉得可惜。奴婢觉得卫公子很好……”
“卫渐离人确实挺好的。”容琉点了点头,说道,“可是这世上好人那么多,我总不能都嫁了吧。而且不管嫁给谁,容林该怎么办啊?”
彦儿也犯了难,咬着嘴唇,半晌后才憋出来一句:“许有心好的,愿意帮您供弟弟读书呢。”
“这就好笑了。”容琉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就能好好地供着弟弟读书,为什么要低声下气,指望别人发善心呢?”
彦儿愣住了。
这逻辑,好像无可辩驳。
“彦儿,记着,这世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容琉郑重地说道,“我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
她的目光中,仿佛闪耀着许多星星,汇成银河,璀璨夺目间,自信和霸气蔓延开来。
彦儿一时之间,竟看呆了。
容琉心想,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前身本来就是在大宅门里出来的,自己又看过那么多关于古代的书,怎么会不明白他们多年媳妇熬成婆的逻辑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彩礼就买断人生,给婆家当牛做马,服侍公婆,伺候男人,教养儿女……一个人承担所有,哪一个环节出点问题,都会被人诟病抬不起头来。
呵呵,嫁个屁!
她缺祖宗伺候了吗?
卫耘这才发现,原来,她不是不想嫁给自己。
她是根本就不想嫁人啊。
是了,她那么能干,不靠男人就可以过得很好。
她确实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应该,怎么和容琉说,才能让她放下心防呢?
道阻且长啊。
卫耘心乱如麻,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容琉却想着第二天还得早起给容林做饭带饭,所以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容林准备出门的时候,就见姐姐递给他一个篮子。
“嗯?”容林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不是说想带饭吗?”容琉笑着说道,“我给你带了些卤味,又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
弟弟好容易提一次要求,她当然要尽量满足他。
大锅饭,吃腻了,偶尔也要换换口味,自带外卖啊。
“那这也太多了吧。”容林拎着沉甸甸的篮子说道。
“总有交好的同窗,在外面大方些啊。”容琉笑着说道。
容林沉默了。
交好的同窗?
并没有。
只有一个天天盼着他退学的程生,真是一言难尽啊。
“嗯。”容林答应了一声,拎着篮子出去了。
“别吝啬钱,给饭堂的人几个子儿,让他们帮忙热一下。”容琉叮嘱道。
“姐,我知道的。”容林点了点头说道。
容琉想吃炸甜圈,送走弟弟后,就去前面两条街去买。
等她带着甜圈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容琉眯起了眼睛。
因为她看到了容璇。
“七妹妹!”被婆子搀扶下马车的容璇,也见到了容琉,亲亲热热地喊道。
“你来做什么?”容琉冷淡地问道。
“我来,是有一桩大喜事要告诉七妹妹的。”容璇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冷淡,上前伸手就要挽她的手臂。
容琉躲开了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容璇忽然就有些不好的感觉。
“大喜事?怎么,你终于嫁出去了?”容琉嘴角一勾,没好气地说道。
果然如此。
容璇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随后说道,“七妹妹说笑了。这桩大喜事,不是我的,却是你的。”
“我的喜事?”容琉嘴角一勾,故意说道,“怎么,容国公府抄家流放了?”
容璇脸色顿时通红,气恼地说道:“七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站在自家门后的卫耘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等着吧。
他终于把容国公府的这些蠢货给等来了。
“那我一个被撵出国公府的人,又该怎么说呢?”容琉冷笑连连地反问道。
容璇咬了咬嘴唇,故作姿态地开口说道:“当年的事情,乃是奸人挑拨,才让七妹妹你吃苦了。”
“哦?那现在查出来是谁挑拨的了吗?”容琉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
“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当年的事情,恐怕也查不清楚了。只是骨肉情深,这是不能改变的。”容璇故作镇定地说道。
“既然查不清楚,你口口声声地说我是你们容家骨肉,又有什么证据呢?合着你们这容家骨肉,上下嘴唇一碰,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啊?你们容家人,嘴怎么就那么大!”容琉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什么嘴大啊,我看是脸大才对。”方丝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闻讯出来了,她没好气地说道,“认你回去是假,我看是要拉你填坑还差不多;反正肯定没好事。”
“这是我们容家的事情。”容璇有些恼怒地说道。
“你们不干人事,还不许我说句公道话啊?把两个孩子撵出来,这回又巴巴地上门来套近乎……凭什么搭理你啊?”方丝丝没好气地反驳道。
“说话做事,单凭良心。”容璇依旧装模作样地说道,“我从前就和七妹妹交好,这么多年,也一直记挂着她。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良心?”容琉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们容家人的良心,丢在地上狗都不吃。”
方丝丝拍手称快道:“你总算说了句我信服的话了。”
容璇气得手都在颤抖。
“走吧,回家吃甜圈。”容琉凉凉地说道,“少和不认识的人浪费口水。”
“等等!”容璇冷着脸叫住了她。
容琉挑了挑眉,没好气地说道:“你谁呀!你算哪根葱啊!素素,我们走。”
“三千两!”容璇眼神倨傲地说道。
“哪里?”容琉果然回头了。
和什么过不去,都不能和钱过不去啊。
卫耘心想,你真是没出息!明明怼人怼得那么流畅,再给人个闭门羹,简直是一气呵成啊。没想到,区区三千两银子就让你妥协了。
“皇上赐婚,国公府给你陪嫁三千两银子。”容璇高高在上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银子。而且,你再也不用去临街卖东西了。”
她顿了顿,又用一种“我很了解你,不用硬撑了”的自信眼神看着容琉,继续说道:“……再也不用抛头露面,而且被人敬重,许多人会恭维你。”
容琉明白了。
原来旧事重提,还是想让她去替嫁。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嫁?”容琉似笑非笑地说道,“这等好机会,还是留给你这京城赫赫有名的老姑娘吧。至于我,就乐于抛头露面,你管不着。”
方丝丝在一旁小声地说道:“三千两银子啊!真的不动心吗?”
她对容琉挤眉弄眼,暗示她先把银子骗到手再说。
三千两啊那可是!
她要是有三千两银子,这辈子都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了。
容琉瞪了她一眼。
舍命不舍财啊你!
谁的银子都能骗来的吗?
就容国公府那群见钱眼开的东西,能抛出这样的诱饵,说明付出的代价更大啊。
“动心。”容琉看着容璇,似笑非笑地说道,“但是这么高的价码,男方要么身体有病,要么脑子有病。”
卫耘听了,心里默默地说道:“……”
你怎么骂着骂着,还带转移的啊?
你骂容国公府就好了,你骂我做什么啊?
容璇听了这话却不生气,而是微笑着说道:“七妹妹在市井太久了,忘了谨言慎行。锦衣卫指挥使的坏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容琉皱着眉头问道:“卫耘?”
“不错。”容璇得意地颔首说道,“七妹妹嫁给卫大人,日后还怕有人不敬重你吗?”
容琉心里已经骂开了。
皇上的鹰犬,有好下场吗?
历任锦衣卫指挥使,就没有善终的啊。
她要是答应了这门亲事,那简直是拿命往里搭啊!
方丝丝听到这里,先是惊讶,随即也露出几分担心的神色,口风立刻就变了。
“可笑。你们容国公府的姑娘要嫁人,怎么还生拉硬拽别人的啊?日后就不怕卫大人知道了,抄了你们的家,砍了你们的脑袋啊!”
她滴亲娘,这也太吓人了,竟然要容琉去嫁给那个杀千刀的。
那还能活过洞房夜吗?
这是喜事丧事一起办啊?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容琉冷笑一声说道:“卫大人千好万好,还不是被你嫌弃?我看应该嫁给他的人,是你才对吧。”
政治联姻,说白了不都是互相算计和利用吗?
她就不信,卫耘愿意要自己这样一个身份存在污点的女人。
卫耘想要联姻的,一定是容国公府。
虽然她觉得,这绝对是瞎了眼的操作。
容璇却不慌不忙地说道:“圣旨只道,要容家女嫁给卫大人。我以为七妹妹最合适。毕竟——”
她眼中露出几分威胁的神色,继续说道,“七妹妹生活如此艰难,还得照顾容林,供他读书……”
“我不答应呢?”容琉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她直觉容璇今日这般表现,一定是留了后招。
她懒得和她扯皮,只想图穷匕首见,大家直接来掰手腕。
“答不答应,怕是由不得七妹妹你了。”容璇得意地说道,“因为你的庚帖,已经被送到卫大人面前了。少有人敢在卫大人面前放肆。七妹妹,难道你还想悔婚,让卫大人沦为众人的笑柄吗?”
容琉没想到,她们竟然还能用庚帖来强迫自己嫁人。
而且容璇话里话外的意思,如果自己不配合,可能在书院读书的容林,也会受到牵连。
她在威胁自己。
用卫耘,用容林,软硬兼施,真是好手段啊。
容琉冷笑一声说道:“真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啊?卫耘沦为笑柄,那也是你们容国公府不做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能对国公府如何?”容琉满脸嘲讽地说道,“破落户罢了,纸糊的老虎,还真当自己是百兽之王了!”
容璇面色微变,随即又说道:“就算是纸糊的老虎,也不是七妹妹你能得罪得起的。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容琉没有说话,她又放缓了语气,说道。
“三千两银子的陪嫁,已经不少了。七妹妹你在市井之中,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呢?所以,这桩婚事,大家都好。”
好毛线啊!
这分明是要送她这只小白羊入虎口而已。
“能不能大家都好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让我嫁,那肯定大家都不会好。”容琉冷笑一声说道。
“七妹妹这话怎么说?”容璇疑惑地问道。
“新婚夜,我把卫耘阉了怎么样?”容琉勾起嘴角,冷笑着说道。
卫耘听了,顿感胯下一凉……
你们姐妹之间有什么纷争也好,你和容国公府有什么新仇旧恨也罢,为什么要殃及池鱼呢?
卫耘一大清早,脸色就拉得跟驴脸一样长。
“你……”容璇何尝听过这种荤话,顿时又羞又气。
羞的是容琉竟然敢当面说这种话,气的是,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容国公府确实承受不起。
容琉就算嫁过去了,也是代表容国公府的脸面啊。
她要是真的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容国公府也难脱干系。
没想到,短短几年的市井生活,竟然让原本蠢笨的人变成了这般的滚刀肉。
“反正你们容国公府都要换人了,那三千两银子,随便买个阿猫阿狗,就说是你们容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不行吗?”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卫大人明察秋毫。”容璇咬牙切齿地说道。
容国公府最多打个擦边球,但是要是完全蒙混过关,他们却也不敢。
“而且,”她眼神忽而变得凌厉起来,“七妹妹要是冥顽不灵,非要鱼死网破,国公府讨不到任何好处,你们姐弟,也休想善终!”
来了,又来了。
容琉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容而平静。
在她平静的目光下,容璇竟然生出了几分退却之心。
但是她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容琉不嫁,只有她自己嫁了。
“看来,我是非嫁不可了啊。”容琉忽然笑了。
“不错。”容璇高昂着头说道。
她不能输了气势。
“三万两陪嫁,要现银,少一文钱,就鱼死网破。”容琉狮子大开口地说道。
“你不要狮子大开口!”容璇气结。
就算他日她出嫁,陪嫁最多有一万两银子就不错了。
现在的容国公府,早已今非昔比,现在都只能靠吃老本过日子而已。
“要不,就把我娘所有的嫁妆都吐出来。”容琉冷笑着说道。
容璇听了这话,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那肯定不可能的啊。
容琉亲娘的嫁妆,可不止三万两银子之数,而且早已被他们瓜分殆尽了。
两个人谁都不肯让步,最后不欢而散。
容璇让容琉好好考虑,容琉让容璇好好掂量,谁都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容琉,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啊?”方丝丝见容琉在收拾东西,有些着急地问道。
而卫耘,也来到了容家,站在厨房门口等着帮忙拿卤味。
当然,这些都是托词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想听听容琉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容琉把卤味盛到盆里,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管是容国公府,还是锦衣卫指挥使,都不是她现在能对付得了的。
方丝丝急了,焦急地说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啊?你一向主意最多啊。”
容琉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双方的实力悬殊太大,任何雕虫小技都显得不足挂齿。
“慢慢想吧。”容琉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先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啊。”
在家里害怕也没有用,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实在不行,就跑呗。”她开玩笑地说道,“等我得了那三万两银子,带着银子,再带上你一起逃跑怎么样?”
卫耘听了,心里默默地评价道: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想往哪里跑啊?
还能逃得出锦衣卫的追踪吗?
再者说了,她要是乱跑,自己没找到她之前,先被容国公府找到了怎么办啊?
陷入危险,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干嘛要跟着你一起跑啊?”方丝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上前帮忙一起抬盆子。
“不过,我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你要是出了银子,他们就能找到人护送你离开。”她又说道。
“你呀你,就是嘴硬心软。”容琉笑着说道,“我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卫耘闻言,心里猛地一沉,后背某处又有点嗖嗖透风的感觉。
“你可别真把卫耘给阉了啊,我这样和你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都得被你给连累了!”方丝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
“你害怕什么啊?他最多能把你卖到船上当花娘,你又不已经是了吗?”容琉笑嘻嘻地调侃道。
方丝丝听了,顿时作势要拧她。
“快说,你最坏的打算到底是什么啊?我可跟你说,你别想着死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再不济,你熬到卫耘倒霉的那一天,你也能解脱了。”方丝丝劝说道。
“卫耘倒霉的时候,我就能得到好了吗?”容琉反问道。
她不过就是个炮灰而已。
“那你到底想怎么办啊?”方丝丝焦急地问道。
卫耘此时也十分紧张,几乎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也想知道,容琉到底想怎么办。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容琉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方丝丝以为自己听错了。
容琉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不瞒你说,我看上卫耘了。”
卫耘听了,顿时满头雾水:???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她现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你还见过卫耘?”方丝丝惊讶地问道。
“当然见过啊。就我和杨成私奔那天,在码头,他出现了。你是不知道,他那腰身,啧啧……”容琉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腰怎么了啊?你别说一半留一半的,讨厌!”方丝丝追问道。
“哥哥的腰不是腰,是夺命三郎的弯刀啊。”容琉意味深长地说道。
方丝丝这个老司机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卫耘却已经被气得腰疼了。
这个女人,竟然敢在背后调戏自己!
“哈哈哈哈哈……”方丝丝后知后觉,终于放声大笑起来,“从前只有男人嫖女人,我听你这话的意思,却好像你要去嫖了卫耘一样!去,快去给咱们女人争口气!”
卫耘听了,心里都快要骂娘了。
容琉放下盆子后却一把抱住方丝丝,话锋一转,认真地说道,“素素啊,我不想死啊!你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手腕可以教教我,让我能把卫耘迷得对我言听计从,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啊?”
方丝丝啐了她一口,没好气地说道,“我要是有那么好的法子,我还会教给你啊?我自家去用,给舒舒当后娘去了!”
“我不要你!”舒舒揉着眼睛出现在厨房门口,带着哭腔说道,“我只要姐姐当我的后娘。”
容琉和方丝丝闻声望去,便看见舒舒扶着门打哈欠,身后是神色难辨喜怒的卫耘。
容琉见到卫耘,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招手说道:“来来来,快过来帮忙!”
卫耘还没动,外面的阿斗就已经听出了容琉的呼唤,摇着尾巴跑进来,对着她“汪汪汪”地叫着。
“我没喊你,我喊渐离呢!”容琉扔了一小块肉打发了它。
卫耘幽幽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在唤狗呢!”
“都一样,都一样。”容琉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道。
方丝丝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
“渐离,我正好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们指挥使大人。”容琉笑眯眯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要嫁给他了!”
卫耘听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容琉把事情的始末简单地说了说后,然后看着卫耘问道:“你觉得,我逃跑能成功吗?”
“不能,你死了这条心吧。”卫耘眼皮子都没掀一下,直接说道。
容琉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就等死吧。
这个混蛋哦,真是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啊。
“那,能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吗?”容琉不死心地问道。
“你有石榴裙吗?”卫耘冷笑一声反问道。
容琉听了,顿时蔫了,“没有。”
“天已经亮了,别做白日梦了。”卫耘无情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人心凉薄啊,北风那个吹……
“别逼我。”她咬着牙说道,“我可不是没有后招的!”
方丝丝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咋,你还要插上翅膀飞上天啊!我跟你说,你就算遁地都没用,锦衣卫能掘地三尺都给你挖出来。我劝你还是直接上天吧!”
“滚!”容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想理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女人。
“谁刚才还说,哥哥的腰是夺命的弯刀了?”卫耘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脸颊微微泛红。
那还不是因为刚才屋里没有男人在吗?
“卫耘肯定不喜欢女人的。”容琉煞有介事地说道,“他一直都不成亲,而且身边也没有任何女人。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卫大人洁身自爱。”卫耘为自己辩解道。
“得了吧,要么就是不行,要么就是喜欢男人。但是我觉得他肯定行,所以估计就是好男风了,真是可惜可惜啊。”容琉摇头叹息道。
卫耘听了,顿时气得脸都红了,没好气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舒舒还在这里呢!”
“哦哦,是我的错。”容琉从善如流地说道,“走吧,我们不说了。”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卫耘坚持道。
他必须要听听。
容琉的招数,永远都是出人预料的。
如果不作弊,他真怕自己抓不住这个滑不溜秋的女人。
容琉听了,神秘一笑,说道:“只要我的动作足够快就行。”
“什么动作?”卫耘疑惑地问道。
“嫁人。”容琉语出惊人地说道。
容国公府,总不能让人改嫁吧?
她之前就是这么想过的。
“你要嫁给谁啊?总不能是棺材铺子那个老头吧!”方丝丝听了,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渐离,你干脆悔婚娶了容琉怎么样?”
容琉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别在这里胡咧咧。我先自己盘算盘算,实在不行,我就去给舒舒当后娘去了。”
舒舒听了,顿时高兴地说道:“我愿意,我愿意。”
这个主意简直是太好了。
卫耘听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果然,她从来都不走寻常路啊。
说完这些话,容琉就面色如常,带着全家人去开门营业了。
不过说笑归说笑,在闲暇的时候,她真的认真地把自己的思路都捋顺了一遍。
等容林回来后,面对听说这件事情后暴跳如雷的弟弟,容琉连忙说道:“你先听我说——”
正在容家吃饭的卫耘听了,顿时抬起头看向她。
“这件事情,我先问问战大爷——”容琉说道。
“战大爷出京了。”方丝丝插嘴道,“他今天刚让人给我捎信。”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老天爷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吗?
她还指望着战大爷能指点迷津呢!
这位就算不是什么大佬,肯定也有应对之法的啊。
“那就先拖着,然后分两条路走吧。”容琉说道,“第一,容林你帮我物色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愿意和我成亲,假成亲的那种,我给银子;第二,就是等穆将军回来,看看他能不能看在舒舒的面子上帮我转圜一下。”
“姐,如果这些都不行呢?”容林紧张地问道。
“那我就只能撞撞运气,看看卫耘怎么样了。”容琉无奈地说道。
和卫耘睡觉,她不亏,至少她自己不觉得亏。
如果大家能做和谐相处的伴侣,那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他是个变态……
“可是他对姐姐不好怎么办啊?”容林双手紧握成拳,目光猩红地问道。
容林比容琉更加激动,恨不得大杀四方,把所有觊觎和欺负姐姐的人都给宰了。
“那我就守寡呗。”容琉漫不经心地说道。
“守寡?你以为你想守就能守啊……”方丝丝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容琉,惊呼道,“你,你要谋杀亲夫?”
“他要待我不好,我有什么不能做的?”容琉反问道,“他要敢打我,我必报复回去。如果我真的忍不住了,那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以她现在的能力,想要不动声色地杀死一个枕边人,应该不会很难。
“那倘若,他待你好,很好很好的那种呢?”卫耘突然问道。
他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他怎么可能会待我很好很好啊?这世上又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容琉淡淡地说道,“我觉得他最多,能对我客气尊重,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说如果他待你很好呢?”卫耘追问道。
“那……我就不杀他了呗。”容琉无所谓地说道,“谁不愿意过好日子啊?”
“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啊。”卫耘意味深长地说道。
卫耘的这句话,让容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渐离你,是不是特别崇拜卫耘啊?”容琉试探着问道。
“不是崇拜,只是……可怜。”卫耘轻声说道。
他可怜那个身负血海深仇,在权力的漩涡中苦苦挣扎,为千夫所指万夫所骂的少年。
可怜的并不是他。
而是曾经的他。
现在的他,早已万箭穿心,只当寻常。
“谁用你可怜啊?”方丝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话以后可别在外面乱说。”容琉连忙说道,“其实我说那些杀人的话,也只是在泄愤而已,我只会和亲近的人说说。”
“你害怕了。”卫耘看着她,一针见血地说道。
容琉听了,连忙垂下视线,“谁不怕死啊?尤其我现在,活得这么好。”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卫渐离再好,但是他可能更偏向于卫耘。
所以她连忙描补了一下,心里却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两记耳光。
——让你嘴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是可靠的,不屑于做出那种告密的事情。
“他不是坏人。”卫耘安慰道,“你最多只是不喜欢他,但是还用不到挖空心思地置他于死地。你若是不情愿,他不会勉强你的。”
容琉听了,心里更加疑惑了:为什么我越听,就越觉得卫渐离和卫耘的关系很亲近呢?
“卫耘,卫渐离……”她喃喃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卫耘听了,顿时心如擂鼓,她终于意识到什么了吗?
“你和卫耘,是不是本家啊!”容琉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你们都姓卫!”
卫耘听了,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本家。”
其实是一个人。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她果然又犯蠢了。
“那你能不能和你堂哥说一声,不要娶我了啊!”容琉声音弱弱地说道。
方丝丝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我就说嘛!我怎么就一直没有想到呢!”
“你别在这里给我打岔。”容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正在说正事呢!”
“不能。”卫耘无奈地说道,“这是皇上赐的婚;他也无能为力啊。”
他最多,也就只能顺水推舟而已。
卫耘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倒不是因为容琉一直喊打喊杀而生气,而是他忽然意识到,容琉对他几乎毫无感情,甚至还有些嫌恶。
强扭的瓜,真的能甜吗?
他自然欣喜于自己身边能多出这样一个灵动而有趣的灵魂,可是待在他的身边,容琉真的会高兴吗?
最让他感到沮丧的是,如果她不高兴,自己对于如何才能讨她欢心,却是一无所知。
在春心萌动的年纪里,他背负着一身的仇恨,永久地缺席了这一课。
以至于到现在,他依然无所适从。
看起来,他真的不太行啊。
看来,他需要好好地补补课了。
“那就嫁了吧。这不是还有渐离这个小叔子在吗?你怕什么啊?”方丝丝大大咧咧地说道。
容琉听了,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直接配合好了?
或许,她也不是一无所得的。
“行了,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去睡觉吧。”容琉率先打破了沉默,轻声说道,“尤其是容林,你明天还得去书院上课呢!对了,今天的饭菜味道怎么样啊?”
容林听了,心中苦涩难言。
都什么时候了啊,姐姐竟然还惦记着自己吃饭这种小事。
饭菜的味道当然很好,只是被程生分去了一半。
程生今天也从家里带了饭菜,两个人凑在一起吃,倒也挺不错的。
程生还一直夸姐姐的手艺好呢。
他心里当然十分骄傲。
那还用说吗?
姐姐厨艺要是不好,能开起那么红火的卤味铺子吗?
可是千好万好的姐姐,现在却要被推入火坑里,他又怎么能不难受呢?
不,他绝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饭菜很好吃。”容林点了点头说道,“我先回去睡觉了。”
他得赶紧回去想办法才行。
抢在卫耘前面成亲,他觉得是个可取的办法;但是要和谁成亲,确实是个问题。
本来卫渐离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他说亲了。
而且卫耘还是他直属上司,他肯定不能答应的。
容林满腹心思,心事重重地走了。
甚至没有意识到,卫耘还站在原地。
“渐离,你也回去休息吧。”容琉见卫耘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笑着说道,“我没事的,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从你这里,不是已经知道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了吗?”
卫耘听了,依然没有动。
方丝丝见他目光纠结,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我早就说什么来着?非要等到现在才不舍得。晚了,黄花菜都凉了!”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对着舒舒和彦儿说道:“舒舒,彦儿,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去。”
彦儿听了,看看容琉,又看看完全没有离开意思的卫耘,有些纠结。
舒舒则直接说道:“我不去!我就要跟我姐姐一起睡。”
“你要是不跟我睡,我就嫁给你爹!”方丝丝故意吓唬她。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舒舒一边说着“我爹才不会娶你呢”,一边还是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容琉以为卫耘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比如卫耘有什么难以对人明说的短处……
于是她摆了摆手,示意彦儿也跟着一起离开。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卫耘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方杌上,面色纠结,目光凝重,半边脸隐在阴影之中,侧颜轮廓显得格外的英挺。
一层淡淡的浮光照在他另外半边脸上,将他的五官衬托得如雕刻出来的那般深刻。
卫狗长得,真是极好极好的。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容琉怕自己犯花痴,连忙抱着阿斗,轻抚着它的后背开口问道。
“你,你愿意嫁给卫耘吗?”卫耘终于开口了,甚至不敢看向容琉的眼睛,他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泄露了他此刻心里深深的不安。
“愿意不愿意的,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吗?”容琉淡淡地说道,目光投向花瓶中已经开始蔫头耷脑的花朵,“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就算我不愿意,撒泼打滚有用吗?”
如果真的有用的话,她现在立马就能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脸值什么钱啊?
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她知道这样做根本就没用。
她起身走到旁边的槐木箱子旁,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她新做好的香胰子。
她一共取出了十二块香胰子,然后又拿了一把刻刀在手中,低头慢慢地刻画着什么。
这些香胰子的模具都是一样的,虽然她已经找人改良过了,看起来也十分精致,但是由于现在的生产水平有限,有时候难免在造型上会有些小小的瑕疵。
在这种情况下,容琉通常会自己动手稍微修整一下。
有时候,还能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惊喜。
她螓首低垂,手指修长而灵动,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可是卫耘心里很清楚,那笑意,一定不抵眼底。
他不喜欢这样的容琉。
他喜欢那个嬉笑怒骂,灵动鲜活的她,而不是现在这样被现实所迫,将所有的苦水都藏在心中,甚至无法说出一个字的她。
“渐离,”容琉手里做着活,还能分神和卫耘打听消息,“卫耘的府里,你可去过吗?”
“去过,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卫耘连忙说道。
“那真是谢谢你了。你放心,”容琉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说道,“我不会问让你为难的问题的。”
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都需要活命,她懂的。
“我没有什么为难的。”卫耘闷声说道。
容琉笑着说道:“我只是想打听一下,他府里的人好不好相处。我听说他一直都没有娶妻纳妾,只有十二个美婢……”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
“你看,我现在就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容琉指着手边的香胰子开玩笑地说道,“我肯定会和她们相处得很愉快的。”
到时候大家就可以一起当好姐妹,一起快乐地玩耍了。
十二块香胰子……
卫耘的惨痛回忆瞬间被勾了起来,“他府里并没有十二个美婢,只有……”
他忽然意识到,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以容琉的聪明,就等同于是直接戳破了窗户纸。
容琉见他突然不说话了,惊讶地问道:“现在都已经死了吗?”
那卫耘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卫耘听了,沉默不语。
这层窗户纸,总归是要被戳破的。
她今天才刚知道这个消息,自己其实也就比她早知道几天而已。
与其日后一直这样提心吊胆地,倒不如今天,和她说个明白。
她若是愿意,那自然是两全其美,再好不过了。
她若是不愿意,那……那就只能将就将就了吧。
想到这里,卫耘突然喊了一声:“小十一。”
趴在炕头上睡得正舒服的小十一听了,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阿斗,你把那个小东西给我叼下来。”
阿斗听了,看了看高高的炕,也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它根本就跳不上炕上去啊。
容琉见状,笑着说道:“咱们说咱们的,你招惹猫猫狗狗做什么啊?”
现在的天气还是很冷,她早上都不愿意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出来呢。
“卫耘没有十二个美婢,他只有十二只猫。”卫耘轻轻地说道,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清楚。
“啊?十二只猫?”容琉听了,顿时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竟然把十二只猫传成了十二个美婢,这也太荒谬了吧!”
等等,十二只猫?
先前偷偷舔皂水的小十二,还有现在正躺在炕头上的小十一……
卫渐离,卫耘……
许多先前模糊不清的东西渐渐重合到了一处,似乎迷雾散去,真相也开始浮现了出来。
卫耘一动不动地看着容琉。
容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伸出手指指着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就是卫耘?”
卫耘听了,微微颔首说道:“卫耘,字渐离。”
“你不是字九儿吗?”容琉一脸震惊地问道。
“九儿那是我的小字。”卫耘解释道。
容琉听了,彻底无语了:你一个人,竟然占了这么多的名字!
过了半晌后,她才讪讪地说道:“那个,之前吵架的时候,我可能放了一些狠话,那些话其实都是不作数的。”
“你指的是哪一句啊?”卫耘故意逗她,但是他的心中却忐忑不已。
容琉现在的样子,看似十分正常,但是他知道,她其实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如此了解她了。
一个人的目光和行动,永远都比内心要诚实。
“就是说要把你阉了的那一句……”容琉快要哭出来了。
“我知道。”卫耘点了点头说道。
自以为是在背后偷偷地说人坏话,谁知道当事人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啊。
“那你,不生气吗?”她怯怯地问道。
“不是说好,那只是吵架的时候放的狠话吗?”卫耘带着一丝笑意问道。
容琉到现在为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疏离和惶恐的情绪,最多只是有一点被抓到现行的尴尬。
卫耘对此感到十分愉悦。
“是,是,是!”容琉有些心虚地应道。
至于什么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之类的话,肯定不是她说的。
她坚决不承认。
“我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冷酷变态。”卫耘原本并不想解释什么,然而他实在是不习惯看到她不敢说话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开口解释道。
“我知道。”容琉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卫耘饶有兴趣地问道。
容琉仔细地想了想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面冷心热,做得多说得少,骄傲固执,遇事还不愿意解释……”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卫耘的心坎上。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女子能够如此了解他。
“你,”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没有生我的气,我一直都在隐瞒你吗?”
这其实是他最担心,也是最忐忑的问题。
同时也是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开口询问的原因。
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难以接受她的失望和恶语相向。
人真的是不能随便说大话的。
他一直都自认为,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在这世上他再无任何牵挂,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他如此在乎。
可是打脸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他现在非常在乎她的看法。
他不能对她的任何不悦都无动于衷。
只要一对上容琉,他就会变得慌乱,会自乱阵脚,会一时一个想法,变得毫无章法可言。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啊!”容琉听了,乐呵呵地说道。
她为什么要生气啊?
现在她心里的大石头都已经落地了。
“我不了解卫耘,但是多少还是了解你卫渐离的。”容琉笑着说道,“这样我就不用再想着逃婚,亡命天涯了,也不用担心以后会被人虐待,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啊?”
卫耘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她不生气呢?
那只能说明是因为她没有过任何期待。
容琉到底,还是没有看上他。
不管是卫耘,还是卫渐离。
“就是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说亲吗?怎么,你说的就是这一桩婚事啊?”容琉好奇地问道。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卫耘会和容国公府勾连到一起……这些她统统都感到非常好奇。
“其实就是一回事。”卫耘点了点头说道,“之前皇上说要给我赐婚,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些波折,最近才最终定下来是容国公府。”
“啧啧,”容琉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落到我的头上。”
“你要是不情愿的话……”卫耘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样?”容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你有什么办法吗?”
卫耘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也对,这可是圣旨啊。而且比起容璇来说,还是娶我更好。最起码咱们俩有商有量,可以高高兴兴地做一对假夫妻,和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你要是娶了她可就完了,到时候肯定会家宅不宁,你们家祖宗都得从地下爬出来打你。”容琉煞有介事地说道。
听着她轻松的话语,卫耘一时之间竟然哭笑不得。
她不应该感到苦大仇深吗?
竟然还想着要和他做一对假夫妻?
“就算只是假的,别人也只会认定你我成亲的事实。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卫耘担忧地问道。
“我恰好就不想成亲啊,咱们俩就互相遮掩着过呗。”容琉满不在乎地说道。
容琉现在已经彻底振奋起来了。
“你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成亲,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多半也是因为不情愿吧。那我们凑到一起,岂不是正好吗?”
卫耘听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一直都不成亲,是因为我平时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顾家,我不想让别人独守空房。”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一点都不介意。
容琉隐隐约约地觉得,卫耘应该会最大程度地给她自由。
“回头等你忙完了,想娶谁,哦,娶估计是够呛了,毕竟咱们是皇上赐婚。但是纳妾总可以吧,就是稍微有点委屈人家,但是也没办法了。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帮你照顾好她们的!咱们俩这关系,没问题的,对吧?”容琉拍着胸脯保证道。
卫耘看着她欢欣鼓舞的模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这绝对和他想象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
“既然是要嫁给你,那我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啊?”容琉无所谓地说道,“咱们就君子协定好了。不过容国公府那边,要是不狠狠地敲诈他们一笔银子,我肯定不会甘心的。”
“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了,还有我在你的身后呢。”卫耘连忙说道。
君子协定吗?
他可并不想做什么君子。
他现在只想先把她牢牢地圈在自己的身边,先把这件事情彻底地定下来,然后,再慢慢地日久生情。
容琉听了,仔细地想了想,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郑重其事地说道:“行,回头咱们二一添作五,到时候一人一半!”
卫耘听到这里,这才反应过来,她原来是在心疼银子啊。
“我并不缺银子。那是容家给你的嫁妆,到时候多少都是你的。”卫耘连忙解释道。
容琉听了,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渐离,你可真是个敞亮人啊!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帮你照顾好李婶子,照顾好你的所有家眷,还有你的那些猫咪!”
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她来负责好了!
现在她抱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粗大腿,整个人都膨胀得快要飘上天了。
卫耘听了,这才再次确认道:“那我们的婚事……就这样定了吗?”
“不这样定,还能怎么样定啊?就这么定了。”容琉十分干脆地说道。
合作愉快!
比起她的果断和乐观,卫耘觉得自己真的是自惭形秽。
“不过在外面的时候,”容琉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可千万不能说咱们是自愿的啊,否则容国公府肯定就不会出银子了,你明白吗?”
她现在已经摩拳擦掌,一副非要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模样。
她现在这个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但是他就是觉得很好。
“我一切都听你的。”卫耘十分顺从地说道,顿时感觉自己如释重负。
他终于,不用再背负着欺骗她的沉重包袱了。
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之后,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当然,也的确让他感到有些伤心,那就是,她心里对他,似乎真的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她曾经喜欢过杨成,可是卫耘无论如何也从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身上,找不到任何可取之处。
难道是因为他……嘴甜吗?还是说他很会哄人开心?
这些,他好像差得确实挺多的。
容琉接着说道:“我其实刚才就在想着,要借着这件事情,暂时回容国公府一趟。”
“你回国公府去做什么?”卫耘一听,立刻出声反对道。
“啊?”容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疑惑地问道,“我之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那棺材里的,其实并不是我的娘亲啊?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借着这次机会,回去好好地调查一下。”
当然,她肯定不会以身涉险的。
她一向都很怕死,也非常珍惜自己的性命,所以她肯定会先保护好自己,然后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不行,你不能回去。”卫耘语气坚决地说道。
“嗯?”容琉以为自己听错了。
卫狗现在说话,是不是太不客气了一点啊?
“你太缺心眼了。”卫耘直言不讳地说道,“你根本就不是那些女人的对手。”
容琉听了,顿时满头问号:???
到底是谁缺心眼了啊!
哦,原来是她啊。
她对于那些阴私手段,确实不是很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她其实更适合主场作战,噼里啪啦地一顿输出。
如果真的到了要比拼心眼的时候,好吧,她承认,她的确有点缺心眼。
毕竟人家已经在那个环境中浸淫多年了,根本就不是她这种从未接触过的人能够比的。
就算比狠她也不行啊。
三观太正,也算是她的一个软肋吧。
“我其实已经在调查这件事情了,”卫耘接着说道,“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容琉听了,感到非常惊讶:“你,你要帮我?不不不,不用了。”
他们虽然是朋友,但是还算不上莫逆之交,还没有到把你爹娘当成我爹娘的程度。
“我已经开始查了。”卫耘语气冷冷地说道。
她的客气,并不能让他感到高兴。
容琉听了,心里暗暗嘀咕,卫狗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刚才的气氛不是还挺友好的吗?
哦,她一定是触碰到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他说要帮忙,如果自己拒绝的话,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看不起他啊?
“那就有劳你啦。”容琉连忙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回容国公府。我和那些人,根本就说不到一起去。”
“那就不回去了。”卫耘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成亲的时候怎么办?”容琉有些担忧地问道。
毕竟赐婚的圣旨就摆在那里,她无论如何都要从容国公府出嫁。
听到她已经开始想到成亲的事情了,卫耘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耐心地解释道:“既然是皇上赐婚,那什么都马虎不得。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合乎规矩。”
容琉听了,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大概就相当于皇家会对整个过程进行合规性审核吧!
“这样一番流程下来,估计得到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才能正式成亲了。”卫耘继续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容琉听了,连忙说道。
能苟且一天就算一天,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单身更自在的了。
卫耘听了,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勉强起来,但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说道:“成亲之前你回容国公府的时候,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关于婚事的所有事情,你都不用操心。你只需要等着……嫁给我就可以了。”
容琉托着下巴,笑着说道:“别看咱们是假的,但咱们可得比真的还要真呢!行,那就都麻烦你了。”
这种事情,她完全就不想插手,甚至想想都觉得头疼。
她可太喜欢卫耘这种什么事情都大包大揽的行为了。
“你,”卫耘看着她,目光似乎有些赧然,“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
“要求?”容琉听了,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没有了,没有了。咱们俩现在怎么样,以后就还怎么样。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拐弯抹角我也听不明白。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缺心眼儿。”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
这个小女人还真是个爱记仇的,这么快就拿自己说过的话来拿捏自己了。
“那我先回去,跟母亲说一声这件事情?”卫耘试探性地问道。
容琉听到这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害羞起来。
她马上就要成为李婶子的儿媳妇了?
卫耘见状,顿时哭笑不得。
为什么她对着自己可以这么没心没肺,一点都不感到害羞,可是听到自己提起母亲,她反而害羞起来了呢?
“说吧说吧。”容琉环顾四周,有些怅然地说道,“其实我在这里住着就挺好的。”
虽然这房子有些破旧,但是她在这里过得非常开心。
“以后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卫耘语气温柔地说道。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是一个掷地有声的承诺。
容琉听了,感到非常满意。
“渐离,你真是一个君子。以后我要是听到谁说你的坏话,看我不上去撕烂他的嘴。”容琉霸气地说道。
卫耘听了,轻轻垂下眼眸说道:“你只要不嫌弃我拖累你的名声就好。”
“不嫌弃,我怎么可能会嫌弃呢?”容琉笑着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你想问什么?”卫耘耐心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具呢?”容琉疑惑地问道。
他不觉得这样怪怪的吗?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地跟你说。”卫耘叹了口气说道。
“就不能长话短说吗?”容琉嘟囔着嘴说道,“我还得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呢。”
“然后惦记着惦记着,最后就给忘了吧?”卫耘听了,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她的记忆力,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又很差,水平极其不稳定。
容琉听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好像还真是。”
“其实你我本来就是有婚约的。”卫耘缓缓说道,“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虽然只是上下级关系,但是他们也是生死之交;当年他们就曾经戏言,要让我们两个结为夫妻……”
所以,他们其实是天作之合,注定要在一起的。
容琉听了,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竟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之前卫耘就曾经说过,他和自己是有婚约的,只是当时她也不知道,原来他就是他啊。
现在仔细想想,她爹倒了霉,卫耘的父亲是不是也跟着倒了霉啊?
他们两个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正如你心中所想的那样,他们的罪名其实是一样的。”卫耘的声音很低沉。
容琉听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两个家庭的幸福,竟然葬送在了同一件事情上。
这种缘分,她真是宁愿不要。
“我不相信我的爹爹会做出那种事情……但是我无能,至今都不能为他平反昭雪。”容琉难过地说道。
容琉隐隐约约地猜测出了他走到今天的真正原因。
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年,孤立无援,背负着血海深仇,他又能走什么样的路呢,根本就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也就是现在的皇上不信任那些宦官,否则他未必就不会走上那条道路。
只是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当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亲手一寸寸地打断了自己的傲骨,选择了一条千夫所指的道路。
她心中感到酸涩难忍。
“我曾经为皇上挡过一剑,皇上为了嘉奖我,提拔了我,但是他又明白地告诉我,这只是额外的恩宠,因为我始终都是一个犯官之子。”卫耘苦笑着说道。
“皇上让你戴上面具,是为了遮掩你是你父亲亲生儿子的这件事情?”容琉皱着眉头问道。
卫耘听了,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容琉听了,却忍不住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呸,他不查,谁又能知道啊?他分明就是想时刻提醒你,你永远都见不得光。只有抱紧他的大腿,给他当一条忠实的走狗,你才能有一条活路!”
她简直出奇的愤怒了。
卫耘听了,却显得非常平静,甚至还在笑。
因为这些事情,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
“你现在竟然变得聪明了。”卫耘甚至还开起了玩笑,“看来果然是近朱者赤啊。”
容琉听了,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看是近猪者蠢还差不多。”
卫耘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你笑起来竟然还有酒窝!而且还是两个!”容琉一脸惊喜地说道。
卫耘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倘若可以分的话,我都赠与你好了。”
“算了,我欣赏欣赏就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帮我卖肉呢!”容琉笑着说道。
哈哈哈,这下终于成了自己人了,用起来也能更加理直气壮了。
现在穆明章还没有回京,卫耘现在是奉命来保护舒舒的,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公务。
借着公务之便来办理自己的私事,这感觉真是美滋滋啊。
“你也早点休息,不用担心。万事还有我在呢。”卫耘温柔地说道。
容琉听了,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豪气万丈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最靠得住了,哈哈哈哈!”
卫耘听了,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容琉将他送出去之后,便一个人回来躺在大炕上,然后捂着脸在炕上滚来滚去。
卫渐离竟然就是卫耘。
是了,别的先不说,就凭他那精壮的腰,还有谁能比得上呢?
她可真是太笨了,竟然从来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过。
现在这副好腰子,终于要落到自己的碗里了。
刚才她和卫耘说了许多以后要做假夫妻的打算,但是却并没有提到要不要滚床单这件事情。
因为她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提。
如果真的滚起来的话,那也是她占便宜啊。
万一卫耘脑子一热,非要让她占便宜呢?
嘿嘿,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转念再一想,还是算了吧,万一他真的很有第一次情节,到时候因此爱上了自己该怎么办?
不行,那实在是太麻烦了。
哎,美味的肉就在身边,却只能看不能动,她实在是太难了。
看来她以后千万不能喝醉酒,万一到时候把持不住,那可是要对卫耘负责的啊。
容琉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到很晚才勉强睡过去。
而此时的卫耘,甚至都没有睡着。
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桩婚事竟然能够如此顺利地敲定下来。
但同时他也非常清楚,他的追妻之路还很漫长,如今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罢了。
他想把容琉当成妻子,但是奈何容琉只想和他做兄弟。
卫耘在心里苦涩地想着。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还好,她现在的心里也没有其他的人。
而对于容琉而言,虽然话都已经说开了,大家搭伙过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晚上她还是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在梦里她被十二个少女团团围住,大家一起吹泡泡。
然后卫耘突然出现了,所有的泡泡瞬间破灭,那些少女全部都变成了猫,大家一起喵喵喵……
总之,整个梦境都非常的荒诞。
容琉早上是被彦儿喊醒的。
她揉着胀痛的脑袋,迷迷糊糊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姑娘,现在已经是卯时了,该去铺子里忙活了。”彦儿轻声说道。
其他人早就已经起了床,容林也已经吃过早饭去书院上学了。
舒舒则被彦儿拦着,还留在方丝丝那里没有过来。
“都已经卯时了吗!”容琉打着哈欠,慢慢地坐起身来,然后匆匆地开始收拾自己。
她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卫耘正站在院子的柿子树下。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窄袖长衫,怀中还抱着小十一,看着她,眉眼都带着笑意。
容琉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有短暂的愣神,随即举起手,对着他晃了两下,笑着说道:“早啊!”
“早。”卫耘点了点头说道,“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容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道:“睡得挺好的啊。”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睡得好不好。
卫耘眼底的青黑,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啧啧,没想到卫狗竟然也会失眠啊。
容琉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然在对自己笑,于是连忙开口警告道:“我们可都已经说好了,绝对不能露馅。要是我的三万两银子没了,我让你赔!”
卫耘听了,笑着说道:“现在只有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容琉挠了挠头说道:“好像也是啊。那我先去收拾收拾,准备去铺子里了。”
谁能想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会当街卖猪肉呢!
估计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吧。
卫耘慢慢地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外面对于我的传言,大多都有不实之处,你不要害怕,以后你就会慢慢地知道了。”
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绝对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不希望容琉以后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然后因此疏远自己。
“我当然知道了。我不相信自己的亲身感觉,反而去听信那些人的胡言乱语?”容琉理直气壮地说道。
都已经把十二只猫都能传成十二个少女了,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相信的啊?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卫耘轻声问道。
“因为买猪要看圈啊!”容琉笑着说道,“李婶子那么好,你能坏到哪里去?”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之前偷偷地骂我是狗,现在又骂我是猪?”
他咬着牙,大有一种要秋后算账的气势。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心虚。
原来,她偷偷骂他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啊!
“我又没说你,猪狗不如。”她小声地嘀咕道。
卫耘听了,被她给气笑了:“难道什么事情都是你占理吗?”
“家里本来就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容琉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家里是讲什么的地方?”卫耘笑着问道。
“当然是女人说了算的地方了。”容琉得意地说道,“男主外,女主内!”
“大清早的,你们两个就在这里打情骂俏,真是酸掉牙了。”方丝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自己家门口,翻着白眼嫌弃地说道。
她早就想让这两个人在一起了,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扭扭捏捏地到底在坚持什么。
她还以为是容国公府来逼婚,才把这两个人逼到了一起。
舒舒站在她的身边,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姐姐,你怎么和卫哥哥在一起了?你不是要等我爹回来吗?”舒舒可怜巴巴地问道。
爹啊,你就不能再快点回来吗?
容琉听了,哭笑不得:“别闹了,你爹真的要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许提这些玩笑话了。”
回头如果在穆明章的面前也当面提起这件事情,他估计会以为自己对他有什么想法呢!
舒舒听了,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换作别人,我肯定不会依的。但是如果那个人是卫哥哥,那也就算了吧。”
顿了顿,她又仰起头,看向方丝丝。
方丝丝奸笑着说道:“怎么,现在才想起我来啊?你是不是还得让我给你当后娘啊?”
“我是想说,我爹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就叫做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啊?”舒舒笑着问道。
方丝丝听了,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这孩子,到底都跟着谁学了些什么浑话啊。
卫耘也忍不住笑了笑。
方丝丝指着卫耘说道:“你真是个搅屎棍。”
容琉忍无可忍:“你赶紧给我闭嘴吧。”
她现在每天日常都想把这个损友的嘴给缝起来,该怎么办啊?
彦儿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咱们赶紧走了,该去铺子里忙活了。姑娘,今天咱们出门太晚了,一会儿到了铺子之后再去买点吃食,可以吗?”
“行。”容琉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卫耘突然喊住了她,指了指她的头发说道,“你头发好像有点松了。”
容琉听了,伸手一抓,果然发现自己的发髻松松散散的,头上的簪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某人还不赶紧上前去好好表现一下?”方丝丝在一旁促狭地说道。
卫耘听了,顿时有些脸红。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我们俩可是假的。赶紧走了,走了。”
她连忙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挽好,然后说道:“一会儿咱们再跟你仔细说。”
“假的?”方丝丝听了,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该不会是傻的吧。你要是放手了,我可就得抢了啊。”
就算现在是假的,那也得弄假成真啊!
卫渐离长得好,性情也好,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啊?
容琉听了,又看了一眼卫耘,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嘟囔着说道:“大清早的,你在这里那么絮叨,不用干活了啊!”
卫耘听了,笑着说道:“没关系,咱们赶早不赶晚,不着急。”
这句话他爱听,所以他可以多说一会儿。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再说容林,他去了书院之后,就一直都闷闷不乐的。
程生一贯不会看人眼色,还主动凑过来问他:“你姐姐今天没有给你准备好吃的吗?”
他还一直都等着呢!
按理说他出生在程家,从小吃的就是山珍海味,很难再在吃食上被吸引。
但是容琉做出来的菜实在是太辣了,非常迎合他的味蕾,所以程生才会这么抓心挠肝地盼望着。
容林听了,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了呢?”程生疑惑地问道。
容林满腹的心事没有人可以倾诉,实在忍不住了,就隐晦地和程生提了提。
“什么,有人竟然想要逼迫你姐姐嫁人?那你怎么不直接揍他们一顿啊?”程生这个火爆脾气,最听不得这种事情了,“如果要是打不过,你就直接喊我去!他们有多少人,我带人去!”
容林听了,连忙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并不是打架就能够解决的。我也已经思量了一晚上了,还是得尽快让我姐姐嫁人,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哦,那就嫁呗。”程生听了,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既然没有架可以打,那就算了。
他家里的那些兄弟姐妹的婚嫁,他都没有怎么管过,爱嫁给谁就嫁给谁,反正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但是必须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家才行。绝对不能因为着急避开龙潭,却又把我姐姐推进另一个虎穴。”容林现在已经很有主意了。
“找一个可靠的人家?”程生疑惑地问道。
“嗯。可是我现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找谁才好,也不知道该托谁去找。”容林叹了口气说道。
他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李婶子是最为可靠的。
可是容林转念又觉得,李氏的性格太过温吞,恐怕办不了这种风风火火的事情。
而姐姐这件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实在是耽搁不得了……
真是让人感到难受。
程生想了想之后,突然开口问道:“你姐姐长得好看吗?”
容林听了,立刻怒目而视,瞪着他说道:“我姐姐当然长得好看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你看你怎么就恼了。你们如果是一个爹娘生的,她应该也不会长得太丑吧。”程生有些无辜地说道,“我家里的兄弟,还有堂兄弟、表兄弟,那可是一大堆呢!”
他这不是想做好事,帮容林分忧解难吗?
但是给人做媒,也不能坑了自己的兄弟,所以女方也不能长得太丑了。
“你家兄弟?还是算了吧。”容林有些嫌弃地说道。
反正程生就是这样一个不上进的纨绔子弟,他实在是有一些难以接受。
他家里的兄弟,估计也都和他差不多吧。
但凡要是有一个正经的,都不能让他这么离谱。
程生听了,却一点都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你等着,回头我好好扒拉扒拉,看看我家里还有没有长得像样一点的。”
容林听了,心中顿时燃起了一抹希望。
万一,真能扒拉出来一个呢?
考虑到这一点,他顿时热情起来,主动邀请程生晚上去家里吃饭。
——他就是要让他看看,自己的姐姐完全配得上任何男人!
说来也巧,下午给他们讲课的夫子,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坏了肚子,突然取消了课程。
于是,容林就直接带着程生往铺子的方向赶去。
很不巧的是,容琉现在正面临着开铺子以来的最大挑战。
——她被碰瓷了。
有一个面生的妇人,一大清早,铺子都还没开门的时候,就在外面排队。
等铺子开了门之后,她第一个冲进来,一下子就花了三百多文钱,买了不少卤味。
当时谁也没有说什么,等到中午忙完了之后,众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方丝丝给舒舒夹了一根鸡腿,笑着说道:“早上第一个来买肉的那个妇人,我看她多半是得了横财。”
容琉知道她喜欢吃鸡翅膀,便把自己碗里的鸡翅膀也夹到了她的碗里。
方丝丝啃了一口鸡腿,撇了撇嘴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啊?就她那身打扮,指甲缝里全都是黑泥,再加上她那一脸‘老娘发财了’的样子,除非是猪脑子才猜不出来呢!”
穷人乍富,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那只能说明咱们的买卖做得好,她发财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想着要来光顾咱们。”
“你又怎么知道,她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说不定就是通过碰瓷得来的呢,咱们也得小心一点才行!”方丝丝有些担忧地说道。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卫耘自己单独坐在旁边,并没有和她们这些女人一起吃饭。
他的碗里,也有一只鸡腿,那是容琉特意夹给他的。
真香啊。
他并不知道,除了舒舒以外,剩下的几个人,其实都喜欢啃骨头,并不喜欢吃肉。
吃过午饭之后,容琉便开始准备下午要卖的货,方丝丝则哼着小曲,把舒舒哄睡着了,然后把她放在了后面的小床上。
“你说武顺侯要是回来之后,知道舒舒跟着咱们一起吃苦受罪,会不会生气啊?”方丝丝笑着问道。
“他要是生气了,那就把她领回去,自己好好养着。”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出征之前,也不知道把自己的女儿好好安顿一下吗?
还有那个狼心狗肺的小姨子,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发现她包藏祸心吗?
卫耘一直都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过他却一直在关注着容琉的动作。
见她想要搬东西,没等她吩咐,自己就主动上前去搬了。
容琉这几天都已经习惯如此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古怪的。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早上最先来买肉的那个妇人,突然打横抱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身后还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地直奔铺子而来。
“天杀的奸商啊,我好好的女儿,吃了你家的东西给吃坏了。”妇人还没来到近前,就已经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容琉看到,她怀中的那个小女孩双目紧闭,口吐白沫,浑身都在不停地抽搐。
容琉想要从柜台后面绕出去查看情况,卫耘却伸手拦住了她。
“你往后站,让我先看看。”他沉声说道。
方丝丝和彦儿也立刻走了过来。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我们的卤味都是从同一口锅里出来的。如果真的有问题,其他人早就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彦儿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啊。”
“我就说你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对劲。一大清早就在这里等着,原来是着急来碰瓷啊。”方丝丝叉着腰骂道,“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个店到底是谁的!”
她指了指一旁的卫耘,大声说道:“锦衣卫听过没?你竟然敢来这里碰瓷,小心我们把你抓到诏狱里,让你好好尝尝他们的手段。”
那个妇人听了,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的一个婆子貌似不经意地开口说道:“就算你们是锦衣卫,也不能草菅人命啊。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容琉鼻子微动。
她刚才,似乎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那个妇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拍着地面,嚎啕大哭,嘶吼道:“杀人了,杀人了!”
卫耘眉头紧蹙,沉声说道:“昭生!”
然后众人就看到昭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拱手说道:“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把他们带去诏狱。”卫耘冷声说道。
如果不杀鸡儆猴的话,恐怕他耳边就别想清净了。
那个妇人吓得连连看向自己身后的婆子。
然而那个婆子却扭过头,假装不认识她。
显然,她们已经意识到,她们这次是碰到了硬茬子了。
“等等。”容琉突然开口说道,“我先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就这样沦为工具,走向末路。
那个妇人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女孩,身形非常单薄,她身上的衣裳看起来像是捡来的旧衣服,短了一截,露出来的手腕上还有一些旧伤。
就算她真是这个妇人的亲生女儿,恐怕她平时过的也是非常艰难的日子。
而现在,她竟然还被自己的母亲推出来去送死。
她的命,不该如此。
那个妇人见她走上前,便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不肯松手,大声喊道:“你想干什么?你别想毁尸灭迹!”
“你又想干什么?你有什么条件,就赶紧说出来。”容琉说话间,已经蹲下身子,搭上了那个女孩的脉搏。
“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孩子养这么大,现在却被你给害死了,你得赔我……你得赔我女儿的命!要不就拿银子来抵命!”那个妇人哭喊道。
“你倒是迫不及待啊。”容琉冷笑一声,然后猛地松开那个女孩,一把从那个妇人的袖子里拽出了一个金锭。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惊讶不已。
因为从这个妇人和那个女孩的穿着打扮来看,她们根本就不可能会有金锭。
与此同时,之前的那个婆子,也开始悄悄地往后退,想要往人群里钻。
“抓住她!”容琉伸出手,指着那个婆子大声喊道。
昭生听了,看了卫耘一眼,然后立刻上前扭住了那个婆子,不让她跑。
那个妇人见状,连忙放下自己的孩子也想要跑,却被卫耘一脚重重地踹倒在地上。
“打人了,杀人了!”那个妇人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地大声哭喊道。
容琉却顾不上她,立刻转头对彦儿说道:“快把我的银针拿来!”
一开始围观的人,只有那个妇人带来的,但是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很快,铺子就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容林带着程生,还没走到铺子的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连忙拔腿就跑。
程生在后面紧追不舍,大声喊道:“喂,等等我啊,这是怎么了!你们看热闹都不要命了吗!”
容林费力地挤开人群,好不容易冲到了最前面,就看到自己的姐姐,正拿着银针,往地上躺着的小姑娘头上扎。
卫耘对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过去打扰。
容林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有没有事。
卫耘摇了摇头,表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不打扰到容琉就好。
程生好不容易扒开人群挤了进来,刚想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容林没好气地说道:“你别打扰我姐姐。”
“你姐姐?你姐姐在哪儿呢?”程生好奇地问道。
他顺着容林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正跪在地上施针。
好家伙,这一针一针又一针地扎下去,又快又狠又准,手竟然一点儿都没抖。
“我扎猪肉都扎不了这么利索。”他忍不住感慨道。
卫耘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容琉的身上。
她专注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和从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看着她,根本就挪不开眼睛。
听到程生这么粗俗的话,他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他。
程生伸手扒拉开卫耘,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地方,你偏偏要站在我的面前,你挡着我做什么?”
卫耘被他给戳穿了,顿时老脸一红。
昭生站在一旁,都替他感到尴尬。
这也太明显了吧,难道是被别人给发现了吗?
容林没好气地呵斥道:“你们都别吵了,没看到我姐姐正在救人吗?”
那个妇人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又想跑,方丝丝叉着腰,厉声骂道:“容林,快逮住她,绝对不能让这个贼婆娘给溜了!竟然敢来这里碰瓷,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容琉十几针下去之后,又过了片刻,那个女孩忽然开始呕吐起来。
容琉连忙把她扶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吐,防止她被呕吐物呛到。
卫耘也蹲了下来,主动把那个女孩给接了过去,轻声说道:“我来吧。”
“不用不用,会弄脏你的衣裳的。”容琉连忙拒绝道。
卫耘很有点洁癖,这一点容琉早就看出来了。
“没关系。”卫耘轻声说道。
就这样,那个女孩趴在他的膝盖上,容琉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你们快看看,他们俩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方丝丝转过头,小声地问着彦儿。
彦儿正紧张地拧着自己的帕子,听了她的话,连忙低声说道:“现在这个时候,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候,您就别在这里说笑了。”
她现在连汗都快要下来了。
“你放心吧,肯定什么事都没有的,你也不看看是谁出的手。”方丝丝趁机大声吆喝道,“走过路过的各位都快来看看啦!什么叫做妙手回春!”
彦儿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道:“你快别说了,你这么说,别人还以为咱们和她们是一伙儿的呢!”
“咱们可做不出那种丧良心的事情来。”方丝丝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亲娘都能卖自己的女儿,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她比我娘还要狠,呸!”
她的娘好歹还给了她一条活路。
可是这个女孩,直接被亲娘给卖了命换钱。
“快拿水来。”容琉沉声说道。
彦儿连忙进去取水。
容琉正要喂那个女孩喝水,卫耘却自己接过了碗,非常熟练地给那个女孩喂起水来。
或许是感受到了容琉的目光,他轻声解释道:“我喂小奶猫都习惯了。”
容琉听了,在心里默默地想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卫耘。
那个小姑娘又吐了两回,整个人虚弱无比,但是总算是醒过来了。
她紧紧地抓住卫耘的手臂,眼睛里充满了愤恨,一开口就石破天惊。
她对着那个妇人,大声喊道:“娘,怪不得你今天非要让我吃肉,原来是给我下毒来讹钱啊!”
“你放屁!”那个妇人顿时急了,“老天爷怎么不来一道雷,劈死你这个满嘴喷粪的小蹄子!”
“自从你嫁给我爹之后,你就没让我吃过肉!”那个小姑娘竟然出奇地厉害,“这几日她来家里找你,是不是就是想要和你一起毒死我,然后讹钱啊?”
竟然是后娘吗?
还有,这个小姑娘的口齿还真是伶俐啊,容琉在心里暗暗地想道。
周围的众人议论纷纷。
显然后娘的身份以及小姑娘的话,都让他们浮想联翩,大概已经在脑海里脑补出一大堆后娘虐待继女的情景了。
小姑娘明明一张脸苍白如纸,可是说完这些话之后,更是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卫耘的怀里。
“你们听见了没?你们都听见了没?”方丝丝大声嚷嚷道,“快点把这个恶毒的女人带去诏狱,拔了她的舌头,省得她在这里红口白牙地污蔑人。她竟然敢害人性命,就让她偿命!”
程生听不得这样的话,连忙上前抓起地上的那个妇人,大声说道:“走,咱们这就去见官!”
正好有几个衙役闻讯赶来,昭生连忙上前,不知道和他们说了几句什么。
那几个衙役立刻点头哈腰,连声说道:“您放心,您放心,我们保证把人给您送过去。”
说完,那几个人连忙上前,就把闹事的妇人和她身后的那个婆子一起给带走了。
彦儿出来把地上的脏东西都打扫了一番。
卫耘转头看向容琉,轻声问道:“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容琉看了一眼此刻还在不停流着眼泪的女孩,叹了口气说道:“先把她带进来吧,我给她换一件干净的衣裳。”
唉,又是一个可怜人啊。
“散了散了,大家都散了吧。”方丝丝对着人群摆了摆手,大声说道,“没什么好戏可看了。以后谁家要是有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容姑娘都能看。她可是连死人都能救活的,更何况是那些小毛病呢,是不是啊?”
周围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显然也被容琉的医术给震撼到了。
“那后面要怎么办啊?”容琉转头看向卫耘,轻声问道,“我还得去衙门对质吗?”
“不用。”卫耘摇了摇头说道,“我会让人处理好的。”
“好。”容琉笑眯眯地说道。
能够抱上这么粗的一条大腿,感觉真好啊!
她又转头去招呼容林和程生,“快来,快来,都坐下吧,你们吃过饭了吗?我给你们切点卤味。”
程生是个自来熟,见外面的人都已经散去了,便好奇地问道:“你这医术,是真的,还是变戏法呢?”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当然是真的了。”
怎么,还以为她会变戏法吗?
程生听了,连连惊叹道:“那可真是太厉害了啊!”
卫耘见他的目光一直都黏在容琉的身上,心里不由得一阵不悦,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方丝丝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这个人的身上看看,又在那个人的身上看看,然后一把把容琉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你快给我从实招来!”
容琉听了,顿时觉得莫名其妙:“我招什么啊?”
“卫渐离,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方丝丝追问道。
“啊?你说这个啊……”容琉有些心虚,但是又不想瞒着自己的好朋友,“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忙忙叨叨的,都忘了告诉你了。这样吧,咱们晚上回去再说,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方丝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舒舒睡醒了,看着屋里多了这么许多人,她揉着自己的眼睛,眼神有些迷茫。
大人们,你们到底都在干什么呢?
方丝丝听了,笑着说道:“我看看是哪家的小懒猫醒了呀?原来是咱们家的呀!”
舒舒听了,立刻反驳道:“不是你家的,是姐姐家的!”
两个人斗嘴,都已经成了每天的日常。
但是很显然,舒舒对方丝丝,也日渐亲近起来。
方丝丝拉着她到一边坐下,给她整理好衣裳,又拿起梳子帮她梳头。
“她是谁呀?”舒舒看着在椅子上拥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好奇地问道。
那个小姑娘显得十分拘谨,而且还有着很强的防备心,这会儿正缩在椅子上,不管问她什么,她都不再开口,目光有些胆怯,却又偷偷地打量着屋里的所有人。
容琉告诉众人,先让她冷静冷静,别都围着她。
“是个可怜人儿。”方丝丝叹了口气说道,“她娘不要她了,还想要把她给毒死。”
“啊?”舒舒听了,大吃一惊,“那,是她的后娘吗?”
“嗯。”方丝丝点了点头。
舒舒半晌都没说话。
后娘实在是太可怕了!
容琉听了,瞪了方丝丝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吓唬孩子做什么?舒舒,你别怕,后娘也不尽然都是坏人。人呢,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有好有坏……”
“姐姐,还是你给我做后娘吧,你肯定不会毒死我的。”舒舒可怜巴巴地拉着容琉的袖子,眼圈含泪,哽咽着说道,“我还不想死。”
容琉连忙哄着她,又埋怨方丝丝吓唬孩子。
方丝丝心灵手巧,白皙的手翻了几下,就帮舒舒把头发给梳好了。
她凉凉地说道:“教她防着点,总比让她做一个傻白甜要好。宁肯辜负别人,也不能错信了别人;至少她不会害人,但是别人可不一定不会害她。”
“她还小……”容琉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我还是盼着她,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哪有那么多的无忧无虑啊?”方丝丝反问道,“自从她的亲娘不在的那天起,她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了。你真当你能去给她当后娘,还是我能去?多半还是她小姨那样的人。”
她摸了摸舒舒的头顶,轻声说道:“我是没能力,但凡我能行,我也愿意养着她,不让她回去。”
亲爹位高权重又能怎么样呢?
小女孩是需要娘亲的。
看着她微微润湿的眼睛,容琉心里也有些难受。
她们都很清楚,武顺侯就要归朝了。
舒舒待在她们身边的日子,也开始倒数了。
“舒舒你记着,”方丝丝认真地说道,“日后要是有了后娘,你只管敬着她,别让你爹为难;但是千万别轻易相信她,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你和你的弟弟妹妹好好相处,不过咱们绝对不能比她待谁更好。你看,你不是还有容琉姐姐和素素姐对你好吗?我们对待你的弟弟妹妹,肯定不可能越过你去。”
“要是她实在太过分了,你也不要忍着,就在你爹面前使劲哭,但是当他问你原因的时候,你千万不能说话,你就一直看着你的后娘。”
容琉听了,心里有些苦涩,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没那么可怕的。”她连忙打断方丝丝的话,“以后咱们肯定还能见到舒舒的,是不是?”
她最后这句话,却是看着卫耘说的。
锦衣卫指挥使和武顺侯,总不至于云泥之别吧。
她要是想要上门去看舒舒,总不能被拦在门外吧?
卫耘的真实答案其实是——是,确实能被拦在门外。
武顺侯那个人,谁的面子都不给。
那是一个磊落坦荡之人,根本就不屑于和自己为伍。
但是对上容琉信赖的目光,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好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你们不用担心,舒舒多半,是不会有后娘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容琉不解地问道。
“因为武顺侯早就放出话来了,说他此生只有亡妻一人,绝对不会续弦。我相信他肯定说到做到。”卫耘解释道。
容琉听了,忽然对武顺侯夫人感兴趣起来。
在这个男人可以合法合理地三妻四妾的时代,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穆明章发下这样的誓言呢。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早逝的武顺侯夫人,真是可惜了。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舒舒一直都静静地听着,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
只是,并没有伤心。
对于已经去世的母亲,她没有任何的记忆。
在她这个年龄,对于没有任何记忆的母亲,也很难生出什么感情。
甚至,连感慨都没有。
方丝丝却不相信,撇了撇嘴说道:“光说是肯定没用的,男人不到进棺材的那一天,他对女人说的话,都不算作数。舒舒你记着,将来要是嫁人的话……”
容琉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今日怎么这么絮叨啊。你和她说嫁人的事情,你以为她明天还能记起来吗?更别说十年后了。”
“那倒是。”方丝丝嘟囔着说道,“看来倒是我傻了。”
“渐离说以后还能见到舒舒,那肯定咱们以后就能见面的。”容琉笑着说道,“有什么话,咱们慢慢嘱咐就行了。”
舒舒扁了扁嘴说道:“我就是想问问那个小妹妹是怎么回事,你们大人说话可真是太啰嗦了。”
跟她说这些大道理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当饭吃。
方丝丝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就是她后娘不做人,想要把她给毒死,然后来讹咱们的银子。”
“什么?想要讹咱们的银子?”舒舒一听这话,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气呼呼地说道,“人呢?我要让我爹把她抓走!”
“等着你爹来,黄花菜都凉了。”方丝丝撇了撇嘴说道,“她娘已经被抓走了,现在就剩下她自己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舒舒小声地问道:“那她爹呢?”
她还是很会照顾别人情绪的,怕让那个小女孩听见。
“不知道,或许是已经死了吧。”方丝丝凉凉地说道。
自己的孩子,生而不养,任由别人作践,这种男人,还不如死了呢。
“那她好可怜啊。”舒舒咬着嘴唇说道,“她比我还可怜。”
“这不是废话吗?就算是有多少父母俱全的孩子,也没有你过得好啊。你是天生富贵命,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就是个小福星。”方丝丝翻了个白眼说道。
“那我去和她说会儿话。”舒舒说着,便蹦蹦跳跳地走了过去。
方丝丝还是有些不放心。
谁知道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情呢?
她感觉她就像是一只藏着爪子的小野猫,看着挺老实的,但是一不留意,就会被她给挠一把。
所以她也连忙跟着过去了。
程生这个时候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捅了捅容林的腰,小声问道:“你到底有几个姐姐啊?”
他误以为容琉和方丝丝,都是容林的姐姐。
“就一个啊。”容林指着容琉说道,“这是我亲姐姐,那个,是我的干姐姐。”
“就你这个亲姐姐嫁不出去了?”程生脱口而出。
程生说话向来声音很大,而且还是一根直肠子,根本就不懂得遮掩。
所以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我嫁不嫁得出去,吃你家米还是挡你家路了?
卫耘在心里暗暗想道:难道我是个死人吗?
哪里来的愣头青,给我叉出去!
“姐姐。”程生搓着手,想要过来套近乎。
卫耘见状,连忙挡住了他。
程生很不高兴,伸手就要拨开他:“你这个伙计是怎么回事啊!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容琉听了,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伙计?
这家伙的眼神可真是好啊。
她真想赶紧把他的眼珠子给抠出来,然后踩个稀巴烂。
卫耘面色冷峻,语气冰冷地说道:“我是她的未婚夫。”
程生听了,顿时愣住了:“啥?”
容林也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昨天还苦恼着姐姐要被容国公府强行嫁给卫耘,想要找个人先娶了姐姐而不能。
怎么就睡了一晚上,念了一上午的书,问题就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解决了?
“卫大哥,姐姐,你们两个……”容林结结巴巴地说道。
“说好了。”容琉笑眯眯地说道。
“卫大哥!”容林听了,顿时面色极为感动,哽咽着拱手说道,“多谢卫大哥施以援手!”
卫大哥竟然冒着得罪上峰的危险来帮助自己的姐姐,这是何等的精神啊!
简直就是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啊。
“卫大哥,这份人情,容林没齿难忘!”
容琉听了,在心里默默地想道:回头你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想要把卫耘给狠狠地揍一顿?
卫耘听了,面色略微有些尴尬,轻声说道:“举手之劳而已。”
容琉在心里暗暗地想道,你们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接话啊。
程生听了,上下打量了卫耘一番,然后撇了撇嘴说道:“长得倒是不丑,但是竟然只是一个伙计,真是委屈姐姐了!姐姐,我家里堂兄表兄有许多,你跟着我去挑一个!”
方丝丝那边正和两个小姑娘说着话,还留了一只耳朵听着这边,闻言不由得又发表了重要评论。
“咋地,你家的兄弟都是大白菜啊,在地里排排坐,等着容琉去拱啊!”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哪里来的二愣子啊!
程生听了,憨憨地笑道:“这不是,我有事想要求姐姐帮忙吗?”
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口一个姐姐,让容琉有点受不了。
“没事,程公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是容林的同窗,平时对他也多有照顾。”容琉笑着说道。
“我祖母的腿疼得厉害,几乎都不能下床了。”程生说起来的时候,十分心疼。
他的祖母偏疼他,他也最孝顺祖母。
这种病痛,哪怕让他来承受啊!
病痛偏偏要折磨祖母那样单薄瘦弱的老人家。
“我看姐姐刚才救人的时候,手法很厉害,要是能去帮我祖母看看就好了。”程生拱了拱手,恳切地说道,“我想个办法,把我没成亲的那些哥哥弟弟都找来,让姐姐顺便相看一下。”
容琉听了,顿时哭笑不得。
还真是个憨货啊!
容林听了,不由得蹙眉埋怨道:“你出的这都什么馊主意啊?行了,不用你了!你没听说,卫大哥都已经答应帮忙了吗?不用你那些兄弟了。不过你祖母的事情,姐姐肯定会帮忙的。”
卫耘转头看着程生,淡淡地问道:“你到底是谁家的?”
“我程家的。”程生回答道,“我祖父是礼部尚书。”
除了卫耘之外,其他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愣头青的来路竟然这么厉害。
容琉也忍不住咋舌。
容林听了,有些不相信地说道:“你不要吹牛。”
“谁吹牛了?我祖父就是礼部尚书。”程生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你怎么会来白山书院读书?”容林好奇地问道。
“嗐,还不是因为我祖父认识这里的山长,非要让我来这里读书,说我去了别的地方肯定会闯祸丢人,在这里山长好歹能帮忙看顾一二。”程生有些无奈地说道。
容林听了,顿时无语:“……”
原来,大家都是走山长路子的关系户啊。
“那你是程家大房的幼子?”卫耘淡淡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次轮到程生惊讶了。
“都说程家大房的幼子不学无术,这么一说,那就对上了。”卫耘淡淡地说道。
容琉听了,连忙清了清嗓子。
当面打脸可不好。
程生却毫不在乎,哈哈大笑道:“也该请你去我家一趟,让我爹娘知道我名声在外,以后别逼我念书了,让我投军去吧。”
卫耘听了,轻声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实在是不放心让容琉自己去程家。
程生被他这借坡下驴的举动也是弄得有点无语,撇了撇嘴说道:“你这个人,倒是挺会顺杆子往上爬的。”
来吧来吧,只要祖母能减轻一点伤痛,多来几个人又如何呢?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容琉去程家了。
容林却沉声说道:“你家的规矩多,还是先回去请示一下长辈吧。”
他知道自己的姐姐医术高明,但是倘若对方不识货,把姐姐当成江湖骗子,那他可不愿意。
既然是请大夫去,那就得拿出请大夫的态度和礼数,绝对不能因为姐姐是年轻女子就怠慢。
他生怕程生这个愣头青不明白,干脆把话给扯开了讲。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家长辈若是信得过我姐姐,那姐姐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肯定愿意帮忙看看;要是信不过,那就没有必要白跑一趟了,白白浪费时间,也会影响咱们的感情。”容林认真地说道。
卫耘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
他这个小舅子,是愈发成熟了。
待人接物,考虑事情,都越来越周全了。
容琉也有些意外,同时又为弟弟的成长而倍感欣慰。
弟弟靠得住,余生有指望。
“你说得对!”程生听了,连忙说道,“我现在就回去问问我祖母。”
“等等。”容琉见他转身就要走,笑着拦住了他,给他包了一些卤味,“这是自家做的,胜在干净,你拿回去尝尝。”
程生连忙谢过她,憨笑着说道:“今天我是空手来的,改天再来的时候,一定给姐姐补一份礼物。”
说完,他就拎着卤味,风风火火地走了。
容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着对容林说道:“你这个同窗,倒是个直爽的人,挺好的。”
她希望自己的弟弟多和这样的人来往。
大家都是去读书的,不要玩勾心斗角那一套。
“是挺好的,就是他总惦记着拉我一起退学。”容林闷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了。
程生确实不像是一个爱读书的人。
容林又转头去和卫耘说话,脸上满是感激:“卫大哥,真是患难见真情啊。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站出来帮助我们。”
容琉连忙解释道:“是假的,我们是假成亲。”
容林却正色说道:“就算是假的,我们也要感谢卫大哥施以援手。他竟然连自己的婚事都不顾了……”
容琉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算了,卫耘自己做的孽,就让他自己日后去解释吧。
卫耘笑着说道:“走吧,我带你出去,教你骑马。”
有些事情,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能瞒来瞒去的。
容琉这关已经过了,小舅子这关再难,他也不怕了。
硬着头皮过吧。
容林听了,高兴地说道:“好啊!书院里也有骑射课,但是我没有马,所以一直都不能上。这次算是沾了卫大哥的光了!姐,那我先走了。”
“去吧。”容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人赶紧走。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真是吵死她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妇人闹了一场的缘故,这会儿铺子里冷清了下来,没有什么生意。
“你的后娘可真坏!”舒舒撅着嘴,气鼓鼓地说道。
被容琉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名叫梅花,今年七岁了。
众人之前都以为她和舒舒的年纪差不多大,没想到她竟然比舒舒大了不少。
也怪不得这个小姑娘的逻辑如此清晰,七岁的孩子,在这里都已经很懂事了。
梅花告诉大家,她的爹是个烂赌鬼,整天游手好闲;后娘也不是个好人,以前是做皮肉生意的,年纪大了才嫁给自己爹,而且还比自己爹大了十多岁。
方丝丝听了,啐了一口,骂道:“这个婆娘自己良心喂了狗,竟然还牵连其他勾栏花船上那些靠自己双手谋生之人的名声。”
梅花看着舒舒脖子上挂着的金项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啊?”
舒舒听了,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家有没有钱,反正不缺钱花。”
“那,你能把我买下来,让你给我做丫鬟吗?”梅花又问道,“我不想回家了,我爹肯定会把我卖掉的!我会洗衣裳做饭,什么都能做,而且我吃得也不多……求求你把我买下来吧,我肯定听话,我会很听话的。”
她的亲爹和后娘,原本就已经在酝酿着要把她给卖掉了。
梅花心里忐忑又期待。
她觉得,不可能有什么境遇,会比待在家里更惨了。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连一条生路都不给她留。
“她还做不了主。”方丝丝连忙说道,“她还是个孩子呢,你怎么不求求我啊?”
梅花听了,紧紧地咬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舒舒听了,连忙说道:“素素姐,你先借我点银子。”
“怎么,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竟然也学着别人买人了?”方丝丝笑着说道。
“你就把她买下吧。”舒舒恳求道,“我家里本来就有那么多的丫鬟了,多一个也没什么。”
“你要留她在身边伺候你?”方丝丝又开始操心起来了。
好在舒舒说不留,只是把她送进府里去做一个洒扫丫鬟,她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你为什么不留她在身边伺候你啊?”容琉笑着问道。
“因为得讲规矩啊。”舒舒认真地说道,“能够待在我身边的人,都是被挑选出来的。她什么都没做就直接到我身边了,别人会怎么想啊?”
容琉听了,顿时大为惊讶。
舒舒这么单纯的一个孩子,竟然都已经能够想到这一层了。
果然出身和见识会影响一个人,有些东西,真的会刻在骨子里。
“只是买人挺麻烦的吧,”舒舒有些苦恼地说道,“要不然还是让我们家的管家去办吧。素素姐,你让人捎个信,让管家来办这件事。”
方丝丝听了,高兴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这才好嘛,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以后你被人给骗了,我也能少操点心。”
梅花听了,忽然起身,跪在地上给舒舒磕头:“谢谢,谢谢你……”
方丝丝看着她说道:“你确实应该谢谢她。你现在也算是得到了新生了,我不指望你将来能够感恩戴德,只希望日后舒舒要是遇到什么事情,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时候,你能站出来替她说一句公道话,也就算对得起她今日对你的再造之恩了。”
人心凉薄,帮别人的时候就不应该指望能够得到回报,但是有些话她还是不吐不快。
梅花听了,没有说什么,只又给舒舒磕了三个头。
方丝丝抓了几个钱,让门前无事的半大小子跑到侯府去报信。
等到晚上的时候,侯府的管家来了,拿着已经办好了的卖身契,说是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了梅花。
这其中,肯定是用了一些手腕的。
否则像她爹那样的烂赌鬼,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呢?
不过容琉没有多问。
方丝丝看着管家说道:“等等,你回去之后给她改个名字吧。梅花这个名字不好,我不喜欢。这辈子什么都能没有,但是绝对不能没钱花。”
众人都笑了。
舒舒歪着头问梅花:“你自己会想名字吗?”
梅花自从看了卖身契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听到舒舒的问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这,我可以自己起名字吗?”
“当然可以啊,我懒得想。”舒舒满不在乎地说道。
梅花听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不会。”
方丝丝听了,笑着说道:“那我就替你拿个主意吧,就叫念恩吧。”
舒舒听了,点了点头说道:“行啊,就听素素姐的。”
“好,那我以后就叫念恩了。”梅花也轻声说道。
管家便带着她离开了。
容琉看着方丝丝,笑着说道:“你不是说好了不用人感恩戴德的吗,那你又给人起这个名字做什么啊?”
方丝丝嗤笑一声,说道:“场面话总得说说嘛,但是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我就是买一条狗,狗还得对我摇尾巴呢!舒舒这孩子人小心善,救了她一命,就算是她的再生父母了。她年纪也不大,有些事情就得掰碎了和她说清楚,让她记得。”
好事得做,但是好心绝对不能白白地喂了狗。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也是赞成的。”
她以后还得要多学习学习。
她人是已经来到了这里,但是思想上总是有些跟不上。
彦儿站在门口,不停地向外张望。
天都已经黑了,他们的东西也都卖完了,可是卫耘和容林,竟然还没有回来。
容琉做主,收拾了一下铺子,然后关门回家。
彦儿带着舒舒和阿斗在院子里玩耍,方丝丝则帮着容琉一起做饭。
“今天一天都忙得不行,我都忘了问你了,你和卫渐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方丝丝好奇地问道。
容琉听了,手里的动作不由得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半晌之后,她才缓缓开口说道:“我说了你可别害怕啊……”
“我怕什么啊?你赶紧的,别在这里卖关子。”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咬了咬牙。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痛痛快快地来个一刀吧!
“卫渐离,就是卫耘。”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沉默了良久。
“就,就是我知道的那个卫耘?”方丝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嗯,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卫耘。”容琉点了点头说道。
“我她娘的!”方丝丝听了,直拍大腿,懊恼地说道,“我那么聪明一个人,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锦衣卫里,去哪里找那么多的姓卫的人啊。
而且卫耘那通身的气派,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能有的。
“完了完了,和你在一处的时间长了,脑子也被传染得不好用了。”方丝丝一脸嫌弃地说道。
容琉听了,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说得好像你什么时候脑子好用过一样。咱们俩半斤八两,要不然怎么能臭味相投呢?”
方丝丝难得没有和她吵嘴,嘴里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好家伙,好家伙”。
她呆呆地看着灶膛里的火,忽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
容琉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没好气地说道:“你发病了?”
“老娘以后就是卫耘的大姨姐了!哈哈哈哈!”方丝丝得意地大笑起来,站起身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对着空气指指点点,得意地说道,“都给老娘夹着尾巴做人!老娘的妹夫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们!”
容琉听了,无奈地说道:“……真是病得不轻。”
容林和卫耘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看到如此癫狂的方丝丝,都有些无语。
方丝丝自己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看着卫耘,笑嘻嘻地说道:“你藏得可真深啊!”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
他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以后我就有靠山了。”方丝丝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美滋滋地说道。
卫耘听了,还是不做声。
方丝丝见状,连忙喊道:“好妹夫!”
不出声那就是同意了。
她现在恨不得拉着卫耘去花船上走一圈,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家里有人了!
容琉见状,连忙表示,自己不认识方丝丝。
容林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容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姐,饭好了吗?咱们先吃饭吧。”容林轻声说道。
“好。”容琉点了点头。
卫耘见状,往碗柜走去,想要帮忙拿碗筷,却听到容林说道:“卫大哥,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吃饭吧,省得李婶子惦记。”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
容琉也愣住了。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还好得跟亲兄弟似的,这会儿就闹掰了?
容林知道了真相之后,生气了?
容琉本以为卫耘会生气,但是后者却平静地开口说道:“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哎,等等,吃过饭再走吧。”容琉连忙开口挽留道。
大家就算不是真夫妻,也是战友啊,没有必要弄得那么尴尬吧。
而且她的弟弟是不明真相的。
卫耘听了,转过头笑了笑,眼神璀璨明亮,如同万丈银河一般,盈满了细碎的星光。
容琉一时之间又被他给晃花了眼。
“我是真的有事,明日再来吃饭。”卫耘笑着说道。
容林见状,气得直跺脚。
姐姐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现在就这样向着卫耘说话,以后真的成亲了,岂不是要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容林还是紧绷着一张脸。
方丝丝见状,忍不住打趣道:“卫耘也是没有想到啊,昨天还亲亲热热的哥长哥短的,今天要做小舅子了,你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
容林听了,低头扒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容琉默默地给他夹了一块红烧排骨,轻声说道:“多吃点,要不然晚上读书的时候该饿了。”
“我今天晚上不读书了。”容林别扭地说道。
“哦,那就早点睡觉吧。”容琉点了点头。
“我有些话想要和姐姐说。”容林闷闷不乐地说道。
“行啊。”容琉答应道。
方丝丝听了,笑嘻嘻地说道:“你们姐弟俩说什么我不管,但是容林,你要是想把你姐姐的这桩亲事给搅黄了,我可不答应。”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舒舒听了,也小声说道:“我想要……”
方丝丝连忙塞了一块肉到她的嘴里,笑着说道:“小乖乖,赶紧吃饭,你什么也不要想。”
舒舒听了,腮帮子鼓鼓的。
哼,就知道欺负小孩。
吃过饭之后,方丝丝把彦儿和舒舒都带回自己那里去了,好让姐弟俩有地方能够好好说话。
舒舒很快就睡着了,彦儿却忧心忡忡,始终没有睡意。
方丝丝看着她,笑骂道:“怎么,得了卫耘这样的姑爷,你还不乐意啊?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以后你家的姑娘,还不得把你开了脸,给卫耘做通房丫头?”
彦儿听了,又羞又恼,红着脸说道:“素素姐,你也不用故意拿话来试探我。我要是有一点儿那样的心思,就让天上降个雷直接把我给劈死!”
方丝丝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你看你,只是逗你玩呢,你还恼了。是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行了吧。”
彦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怅然地说道:“我知道你和姑娘好,怕我生出别样的心思,但是你也太看轻我了。我只是担心姑娘她……”
“担心什么?”方丝丝问道。
“卫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外面有多少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姑娘要是嫁给了他,别人肯定会把姑娘也一起恨上的。”彦儿轻声说道。
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那也没有办法啊。”方丝丝叹了口气说道,“夫妻本就是一体的,谁又能分得那么清楚呢。而且嫁人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可能十全十美,什么好处都占尽了。”
“我说句难听的实话,你家姑娘现在有什么啊?不过就是一个市井寻常的姑娘,长得好看一些,有个铺子,但是还有一个拖油瓶的弟弟。她能攀上的最高的高枝是什么啊?”
无非是找一个富户,嫁人之后还要被婆家歧视和拿捏。
嫁入官宦人家?
那根本就不可能。
更不可能嫁给卫耘这样的人了。
“其实她也就是仗着走了狗屎运,和李婶子住在隔壁,否则卫耘又怎么会知道她是谁呢?”方丝丝笑着说道。
这世间美好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又有几个人能够被珍惜呢?
嫁给卫耘,婆媳关系不是问题,家里清清静静的,而且卫耘长得好,还尊重人,更重要的是他手握重权。
“……你说哪一桩不好啊?是,可能会有人在背后骂她,但是又有几个人敢当面骂她呢?见了她,不一样得赔笑脸,做小伏低?”
“你担心以后,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一直穷困潦倒一辈子就好吗?她至少也见识过了,享受过了,还管以后做什么啊?”
“卫耘又看不上我,否则我早就唱着歌,欢声笑语地嫁过去了。”方丝丝打趣道,“如果他看上你了,你去不去啊?”
彦儿听了,小声说道:“您别那么说,姑娘和卫大人都已经定亲了。”
“啧啧,你看,一边看不上卫耘,一边还不让我占一点口头上的便宜。”方丝丝笑着说道。
彦儿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素素姐对姑娘好。”
“什么好不好的,我也没少占她的便宜。行了,赶紧睡吧,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家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啊?”方丝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人生短短几十年,得一知己,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好像想了就能改变什么似的。
“我得睡了,”方丝丝又说道,“梦里什么都有。”
彦儿听了,哭笑不得,说道:“素素姐将来肯定也会有良婿的。”
“咱上辈子没积德,这辈子没救人,还是梦里想想就行了。”方丝丝笑着说道。
与此同时,容琉姐弟俩也正在说这件事情。
“姐,你愿意嫁给他吗?不考虑其他,不考虑我,就说你自己的心意,你愿意嫁给他吗?”容林认真地看着她问道。
“我愿意。”容琉说得十分笃定,“咱们这铺子,一直没有人敢来生事,不是仗着他吗?而且他也从来没有逼迫过我,咱们也都说好了以后要怎么过,所有的事情都有商有量,我觉得挺好的。”
容林听了,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容琉看着他,笑着说道:“怎么,你不同意吗?”
她看着墙上的小洞,心里暗暗地想着,要是往那里面灌水,能不能灌卫耘一耳朵呢?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容林却误会了,以为自己的姐姐喜欢上了卫耘。
也是,卫耘相貌堂堂,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也会主动搭手干活,而且也不会总发脾气。
最重要的是,他说话恳切,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不,没有,我没有不同意。”容林连忙说道,“我也觉得卫大哥人很好,只是他的身份……确实是个问题。”
“人好还不够吗?”容琉笑了笑说道,“咱们都选不了自己的出身,有时候,也选不了自己要做什么。”
他们为了糊口,卫耘为了报仇,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你们两个都说了些什么啊?”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容林淡淡地说道。
容琉听了,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小屁孩,还跟我装。”
男人之间有什么事情啊?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喝酒吹牛开黄腔。
“卫大哥,把许多事情都和我说了……”容林听了,怅然若失地说道,“其实我也挺心疼他的;他如果有机缘能够进入锦衣卫,其实如果我也有这个机会的话,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他和卫耘,其实是极其相似的。
他们的父亲都是无辜蒙冤多年,他们也都坚信是有人故意陷害自己的父亲。
卫耘走上了一条为人诟病的路,而他自己则想靠着读书来改变命运。
他们都只是想支撑起来摇摇欲坠的门楣的可怜人罢了。
他比卫耘稍微好一些,因为他有个好姐姐。
而卫耘,却只有一个有些软弱的,甚至还会拖后腿的娘。
不是说李婶子不好,而是她实在是太软弱了。
“然而,”容林话锋一转,看着容琉认真地说道,“他的身份确实也是一个问题。他就是再苦再难,我也不愿意让姐姐去接济他。”
“什么接济啊。”容琉听了,嗔怪地说道,“也就在你的心里,姐姐才是九天仙女。其实,我不就是一个寻常的市井姑娘吗?阿琅,是我高攀了。”
无论她怎么认可自己的价值,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从世俗价值上来说,她就是高攀了。
这一点,容琉没有什么不敢面对和承认的。
“也不用说我选不选他了,命运一步步地把咱们推到这里,咱们不走也不行了。”容琉豁达地说道,“其实真的没有什么,谁这辈子,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呢?”
卫耘是一个君子。
命运下的这步棋,平心而论,不算亏待了她。
“我同卫大哥说了,”少年咬紧牙关,看着容琉说道,“他若是敢辜负姐姐,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姐姐讨个公道。”
容琉听了,心中感动不已,眼眶微红,轻声说道,“姐姐知道。不管过去还是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姐姐一直都可以依靠你。”
容林听了,扭过头,抬起袖子偷偷地擦拭眼泪。
他舍不得姐姐出嫁。
可是,他也不能自私地说,这就不是姐姐的幸福。
除去身份之外,卫耘这个人,确实无可挑剔。
“姐姐不管嫁给谁,也都会带着你。”容琉看着他,轻声说道。
容林听了,顿时一怔。
卫耘也和他说过,日后不会不管他,会和姐姐一起照顾他。
但是容林拒绝了。
“姐,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的。”容林郑重地说道,“我收他一分一毫,日后为你说话的时候,也不能理直气壮了。”
容琉听了,眼眶更红了,伸手轻轻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好气地说道,“胡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是我的拖累了?不用其他任何人养着你,姐姐自己就能养你。”
她又不缺银子。
等到她拿到容家的银子,她要分一半给弟弟。
那是容国公府欠他们姐弟的。
“不要因为姐姐成亲了,就和我生分了。”容琉看着他,轻声说道。
“姐,我怎么会……”容林哽咽道。
容琉伸手轻轻地抱住已经比她高许多的少年,轻声说道,“血脉骨肉,永远都不会改变。姐姐知道你,你也知道姐姐。咱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始终都要好好的。阿琅,听姐姐的,安心读书,剩下的一切都还有姐姐呢。”
容林哽咽难言,泪水滴落在她的肩膀上。
屋里静谧一片,姐弟俩都将彼此的心意,深深地烙印在了心中。
长着长耳朵的卫耘,同样沉默不语。
他一直都知道,容琉心地善良,性情柔韧,可是每一次,她都还能给自己带来新的惊喜和感动。
第二天一早,卫耘就来了。
容琉还在做饭,见他进来,也没有见外,只是叮嘱道,“你帮我烧火,小点,我摊鸡蛋饼。”
空气中弥漫着鸡蛋饼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卫耘走了过来,容琉塞给他一双筷子,指着身旁盘子里的饼道,“先吃口热的,垫垫肚子。”
“不用,一起吃就行。”卫耘把筷子放在一边,坐在小杌子上,捡起几根细柴塞进灶膛里,又道,“容家会给你送银子的。”
“嗯?”容琉听了,有些惊讶。
但是说话丝毫不耽误她动作飞快地把鸡蛋面糊倒在鏊子上,利落地摊着饼。
“哦,你的意思是,昨天那个妇人,是国公府的人买通故意来捣乱的?”容琉问道。
卫耘的眼中有一丝笑意浮现。
他喜欢她这样的心有灵犀。
她一向都很聪明。
“是。”他点了点头说道,“人证物证确凿。”
“哈哈哈哈,”容琉听了,乐得合不拢嘴,“这下好了,不用阉了你,他们也得老老实实地把三万两银子送来了。”
卫耘听了,顿时老脸一红,咳嗽了两声,没好气地说道,“以后说话别这么粗鲁。都是自己人,别窝里横。”
容琉听了,哈哈大笑,看着他说道,“这不是熟人嘛?”
“专宰熟人?”卫耘反问道。
“放心吧,到时候她就舍不得了。”方丝丝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笑着说道。
卫耘听了,顿时把嘴闭得像蚌壳一样,一个字也不肯再说了。
只要他不说话,方丝丝就不能用话来挤兑他。
容琉瞪了她一眼。
方丝丝却美滋滋地说道,“我昨晚做梦,梦里都是卫耘。”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
谢谢,但是大可不必。
“回头高低也得让我去吹吹牛。”方丝丝笑嘻嘻地说道。
三月三之后,她们花船就要开了。
“你少来。”容琉啐了她一口,没好气地说道,“等我成亲了以后你再吹牛。”
“那我岂不是都不在船上了,那我和谁吹牛去啊?”方丝丝撇了撇嘴说道。
但是她也知道,卫耘没有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她确实也不能泄露这个秘密。
这就有些无趣了。
不过她可以偷着乐啊。
她有人了啊!
果然不出卫耘所料,容璇果然又来了。
当然,在她的口中,坏事永远不可能是她做的。
“七妹妹,我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也是又气又羞,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付你呢?”容璇一脸痛心地说道。
容琉听了,冷笑一声,看着她说道,“一笔能写得出两个容字吗?到底是谁在后面兴风作浪,我也懒得去追究了。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我替你受罪,可以,五万两银子。”
容璇听了,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问道:“不是说三万两吗?”
“三万两银子是之前的价格了,另外的两万两银子,是给我的精神补偿。”容琉淡淡地说道。
“精神补偿?”容璇对这个说法感到十分陌生。
“昨天我受到了惊吓,这两万两银子是给我压惊的。”容琉挑了挑眉,看着她说道。
懂?
“不可能。”容璇听了,连忙说道,“就算府里再厚待七妹妹,最多也就给一万两银子的嫁妆了。再多了,根本不可能有。”
说实话,三万两现银,容国公府都很难拿出来,更别说是五万两了。
一万两银子,容璇说得都很心疼。
这几乎和她的嫁妆一样多了,凭什么啊?
她自己倘若能够如愿以偿地嫁给燕王,家里或许会多给一些嫁妆,但是其他姐妹的份例在那里摆着,估计也不会超过两万两之数。
“是吗?”容琉听了,冷笑一声,看着她说道,“我明白了,原来嫁女儿,容国公府是舍不得出钱啊。但是,倘若是捞进大牢的儿子呢?”
这件脏事,容璇是没有出面。
但是出面的,却是她的亲兄长。
“险些害了一条人命,说起来,还得感谢我把人给救回来了,否则不砍头,至少也是流放。”容琉看着她,冷笑着说道。
“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能不能拿得出来我想要的银子!”容琉冷冷地说道。
不管容璇怎么说,容琉都不再理睬她。
容璇咬着牙离开了。
卫耘见状,默默地添了一把火,让锦衣卫去容国公府抓了人。
容璇的母亲田氏亲眼见到自己宝贝疙瘩被锦衣卫给带走,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敢去公婆面前说,只能拉着大老爷容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怪萱儿,都怪萱儿,一定是她不想嫁给卫耘,这才得罪了卫耘。这不,人家就拿她的哥哥抵罪了。”田氏哭着说道。
而她说这话的时候,容璇就在她的身边,劝她不要慌。
听了这话,容璇心里比数九寒冬还要寒凉。
她早就知道,在母亲这里,她什么都不算。
只有在祖父面前,她才能被看到。
“老爷,你快去和卫耘说,就说咱们同意结亲,不会玩狸猫换太子那一套,让他赶紧把涛儿给送回来啊!迟了,我可怜的涛儿,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受多少苦呢!”田氏哭着说道。
容畊也苦哈哈的:“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啊?你以为我不想去啊?可是爹不同意啊!”
他的爹指望着靠容璇联姻呢!
容璇心里已经难受得没有什么知觉了。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她转身从母亲屋里离开,去找容国公。
容国公也犯了难,摸着胡子说道:“现在就是摸不清,卫耘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真把他惹恼了,现在能为国公府说话的人,可没有了。”
孙女重要,是因为她可以让国公府的存在感更强一些,更加持久一些。
可是如果国公府都要迎来灭顶之灾了,那孙女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容璇从小就很聪明,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这次,她是真的慌了。
如果连祖父都不帮她了,那她真的可能就要嫁给卫耘了。
比起来,容琉最初要那三万两银子,也并不是不能答应的。
至于卫耘是不是真的就盯上了她,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自己亲哥哥如何,她根本就不管。
她只要做到,需要有人嫁的时候,不用自己冲上去就行了。
容璇当即说道:“祖父,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最初就是一个误会,府里出点银子,让苦主谅解,二哥自然就被放回来了。”
“出点银子?”容国公听了,皱着眉头说道,“我哪里还有银子啊?”
容璇心里暗骂他抠门,嘴上却说道:“既然是大房的事情,自然不用公中出钱。不如就从七妹妹的嫁妆里出吧……”
祖孙两人你来我往地商量了半天,最后容国公答应,出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嫁妆。
容璇听了,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回去之后,对上田氏,她就好办多了。
“娘,您给我一万五千两银子,我有门路把哥哥给救出来。”容璇看着她说道。
“你有什么门路?你能有什么门路啊?”田氏怀疑地看着她。
容璇撒谎说自己的手帕交,家里有门路给办理这件事情。
见田氏还迟疑不决,容璇只好说道,“我是从您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难道我还能骗您的银子不成?我若是敢那么做,之后您还不打死我啊?”
田氏听了,心疼银子,哭穷道:“哪里有那么多的现银啊?你能不能和人家说说,少要点银子啊?”
容璇听了,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为难之态,看着田氏说道,“娘,救人如救火啊。锦衣卫的诏狱那种地方,时间长了,就算人救回来了,恐怕也是废人了啊。”
没有银子?当初几家瓜分了三房的财产的时候,分的银子可不止这个数。
而且她的娘又向来十分吝啬,只进不出,所以手里肯定有银子。
也就是为了救她的二哥,若是为了她自己,她断然不肯出钱的。
这个家里,就没有一点人情味,所以容璇十分清楚,自己只能靠自己。
只有攀上高枝,日后家里的人才会高看她一眼,才会来求她跪舔她。
田氏听了,顿时一哆嗦。
再加上二儿媳妇带着几个小妾来哭得她头疼不已,田氏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取了银票交给了容璇。
容璇带着一万五千两银票去找容琉。
“你放过我的哥哥吧,这是一万五千两银子。另外一万五千两,是公中给你的嫁妆,祖父已经答应了,断然不会反悔。你出嫁,也是国公府的体面,这一点你放心。”容璇看着容琉说道。
容琉这才知道,原来人竟然是被抓到了锦衣卫里。
卫耘,你真是可以啊。
不声不响地就干了这么大的事情。
“可以。”容琉收下了银票,心情大好,笑着说道,“本来是要五万两银子的,但是大家都是亲戚,所以三万两就算了。我劝你,管好你自己的大哥,否则下次,还得给我送银子,哈哈哈……”
容璇听了,气得鼻子都歪了。
她想放几句狠话,又害怕容琉反悔,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心里默默地诅咒容琉出嫁之后,日日被卫耘凌虐才好。
容琉得了银子,心情大好,把卫耘好一顿夸奖。
卫耘听了,心中十分高兴,面上却傲娇地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他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别看不起人。
嫁给他,总要比她自己过来要好。
卫耘把容琉不想嫁人的心理摸得清清楚楚,所以总要努力地证明自己。
“今晚你点菜!”容琉大方地说道,“想吃什么咱都有!”
方丝丝听了,咬着她的耳朵,笑着问道,“想吃你呢?”
容琉听了,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方丝丝听了,笑得像个疯子一样。
这两个人,可真是太好磕了。
赶紧在一起啊,也不知道磨蹭个什么劲儿。
卫耘秉承着一个原则——只要方丝丝在,就坚决不能多说话,所以只说了一句“都行”之后,就成了一个锯嘴的葫芦。
容琉都看出来了,推了推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少欺负人了。”
“哎呦,这就心疼上了。”方丝丝笑着说道。
容琉气得也不理她了。
国公府的事情终于解决了,容璇兄妹俩回去大吵了一架,那都是后话了。
容璇对外宣称,容琉同意替嫁了。
容国公听了之后,还是不放心,让人去接容琉回府。
容琉并没有答应回府,却答应了这门婚事。
容国公听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将容琉的庚帖交了上去。
皇上赐婚的流程,和正常的成亲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
比如,合八字,就得通过钦天监。
当然,既然是赐婚,钦天监的人也不敢说不吉利,最后的结果自然都是写好的。
卫耘得知此事之后,更是松了一口气。
在得知容家已经送出了容琉的庚帖之后,他才让徐媞把自己的庚帖交了上去。
办这种事情,还得是徐媞去,他机灵。
“去钦天监那边盯着点。”卫耘看着徐媞说道。
徐媞听了,笑着说道:“大人,您觉得钦天监那帮老不死的东西,还敢给您寻不高兴不成?”
“此事不容有失。”卫耘冷声说道,“不得有丝毫怠慢。”
见他如此,徐媞笑容更甚,连忙保证道,“您就放心吧,婚事一定妥妥当当的。要是有什么差池,我把脑袋割下来给您当球踢。”
昭生凑趣道:“我来割。”
“滚你的。”徐媞没好气地骂道。
因为卫耘最近心情不错,所以他们两个胆子也都大了许多。
卫耘又问昭生:“府里开始收拾了吗?”
既然是娶妻,不管日后住不住,住多久,成亲的时候总得风风光光,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所以现在,卫耘就让昭生负责修整府邸。
昭生办事十分认真,一丝不苟,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也是十分合适的。
“已经开始了。”昭生点了点头说道,“有什么事情,属下会请示您的。”
“你傻不傻啊?”徐媞在一旁笑着说道,“请示大人做什么,自然是请示未来的夫人了。”
昭生听了,挠了挠头,憨厚地说道,“你说得对。”
卫耘并没有呵斥徐媞。
片刻后,他又问道:“程家那边,为什么没有动静了?”
程生原本像得了宝儿一样,求着容琉去给他祖母看病,结果后来又没了动静。
“还不是因为程生向来不着调,”昭生回答道,“而且容姑娘又是外面的,他们府上信不过。”
徐媞听了,顿时骂道:“瞎了他们的狗眼!咱们还上赶着求着他们了?我呸!”
他性格十分火爆,所以听不得这样的话。
卫耘看了他一眼。
徐媞顿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最怕的就是卫耘了。
但是他还是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谁得了病痛谁知道,让他们自己难受去吧。”
卫耘用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沉思着说道:“得点一点程生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徐媞听了,连忙问道,“还得让容姑娘去程家这一趟?”
“嗯。”卫耘点了点头。
“为什么啊!”徐媞有些不理解。
对方明显看不起人,为什么还要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卫耘并没有回答他,思忖了片刻后才说道:“罢了,这件事情我自己来,你们不用管了。”
这日,容林从书院回来,在院子里看到方丝丝正带着舒舒踢毽子。
——有消息传来,穆明章一行人,再有三四日就能抵达京城了。
皇上派秦王替他迎接,到时候估计场面一定不小。
京城主要的街道,现在都已经开始洒扫了。
他们都知道,舒舒马上就要回侯府了。
日后就算还能再见面,也不可能再有这样相处的时光了。
卫耘从外间走了进来,阿斗连忙冲过去蹭他的腿。
最近卫耘总是给它带肉吃,成功俘获了它的心。
卫耘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走向容林。
“卫大哥,”容林十分亲热地喊道,然而又想起了两个人的婚事,后面又不情不愿地别扭起来,“你来了。”
“嗯。”卫耘应了一声,并没有和他计较。
和小舅子能讲什么道理呢?
就让他别扭着吧。
“程生上次说他祖母的事情……”卫耘看着他问道。
“之后他没再提了,”容林摇了摇头说道,“肯定是他们家里人不情愿,我也就没多问。咱们是帮忙的,总不能上赶着去求人家,爱用不用!”
不用他的姐姐,是他们家的人没有福气。
在这点上,容林的想法和徐媞差不多。
卫耘听了,淡淡地说道:“你去提点提点他?”
“提点他?”容林听了,蹙着眉头,赌气地说道,“我不去。”
凭什么要去求人家啊!
卫耘却说道:“程尚书出身十分贫寒,当年是夫人当了嫁妆供他读书的,少年夫妻,情分自然非同寻常……”
容林听了,还是没太听明白,有些疑惑地问道,“那又如何呢?”
“你姐姐能治好程老夫人,甚至不用完全治好,只要能缓解一些,程尚书也会记着这份恩情的。”卫耘解释道。
那对于容琉来说,将会是一份保障。
“你不情愿让你姐姐跟着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将来不知下场如何。”卫耘淡淡地说道。
容林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听卫耘自己这般说出来,又难免有些心疼。
“卫大哥,我当然是希望你能安安稳稳,长命百岁……”容林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我也希望如此。”卫耘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你我皆是凡人。我们想,我们要,我们发誓……这些,也只有心意而已。”
而命运的变迁,从来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阿琅,不管夫妻感情,还是兄弟姐妹之情,再深厚,也都比不得自己能独当一面。”卫耘语重心长地说道。
当年他的父亲把母亲捧在手里,家里家外全都靠他的父亲。
他们幸福吗?
很幸福。
可是父亲突然离世,母亲什么都不懂,最后只能求神拜佛,偏居一隅……
他没有埋怨过他的母亲,却知道容琉不是母亲那般软弱的性格。
而且当年的母亲,是被人拉了一把。
毕竟他的父亲声名在外,坦荡豁达,虽说墙倒众人推,但是也总有人偷偷把当年受到父亲的恩情,回报在母子两人身上。
将来倘若他自己挣不脱命运的轨迹,下场凄惨,谁又来护着容琉呢?
他希望容琉自己广结善缘。
他做杀神,她做菩萨。
这是以后两个人要各自扮演好的角色。
他把她卷了进来,自然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倘若将来有一日,他身遭不幸,希望那时她还能说一句,不后悔嫁给他。
于他而言,就足够了。
“程家家风还算不错,可以相交。”卫耘看着他说道,“你姐姐去这一趟,不会吃亏的。”
容林没想到,卫耘竟然能为姐姐想这么多。
甚至于他都没有想到。
他自惭形秽的同时,又被卫耘的用心深深地打动。
同时,又因为卫耘的话,埋下了更深的不安的种子。
“你也不用做别的,”卫耘又说道,“程生是个极孝顺的人,而且对你也十分信赖。你只要跟他多提一提你姐姐的医术,比如当初救你,救我娘……都提一提,他一定会动心的。”
容林思忖了半天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卫耘,认真地说道:“我姐还有我!”
卫耘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今天的心意。”
容林听了卫耘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晚上,方丝丝出来倒洗脚水,见他还坐在院子里,不由得没好气地问道:“还不回去念书,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容林见了她,顿时像见了亲人一样,连忙喊她过来坐。
“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方丝丝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走了过来,挨着他坐了下来,“看星星呢?怪冷的,有什么好看的。”
她就一点儿也没有这种情趣。
她就爱赚钱,晚上睡不着就起来数钱。
容林又提起了容琉和卫耘的婚事。
“……我很矛盾。一方面不愿意姐姐掺和进去,另一方面又觉得卫大哥人极好,以后姐姐也未必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了。”容林有些苦恼地说道。
“什么叫未必能找到,那是一定找不到。”方丝丝听了,白了他一眼,“有没有点新鲜事跟我说啊?反反复复就这么点事。”
“素素姐,我心里难受。”容林有些委屈地说道。
“难受个屁哦。”方丝丝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什么都跟你说了,你还在这里矫情什么!你没看,你姐都没说什么呢?你小小的人儿,哪儿来那么重心思啊!”
“怎么,还想留着你姐一辈子不嫁人啊!”方丝丝翻了个白眼。
“你姐是宝儿,卫耘就是一根草啊!”容林小声嘀咕道。
“再说了,你担心有个屁用。我要是你,这会儿头悬梁啥啥来着,也得把书读好。”方丝丝瞪了他一眼。
“就是你姐嫁到天上,你要是天上的文曲星,不也一样能给他撑腰吗?”方丝丝继续说道。
“容林,素素姐在船上,什么人没见过啊?”方丝丝语重心长地说道。
“世人就会指责女人嫌贫爱富,我跟你说,男人比女人更是这样。”方丝丝看着他说道。
“你出息了,别人才能高看你一眼。”方丝丝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矛盾,什么难受,狗屁用都没有。”方丝丝不耐烦地说道。
“你要是能成了状元,做了大官,谁看在你的面子上,敢对你姐不敬啊?这才是正经的精神头儿。快别弄那些没用的,伤啊感啊的,我听得牙都酸倒了。”方丝丝摆了摆手说道。
“将来再不济,你姐在夫家没有容身之地了,还能靠着你呢!”方丝丝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这样一番直率的话,让容林醍醐灌顶。
“素素姐,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知道了。”容林听了,咬了咬牙说道。
他怎么就迂了呢?
方丝丝打了个喷嚏,然后站起身来说道,“知道了就赶紧回去读书。我也得赶紧进去给小祖宗盖被子了。”
舒舒这几天晚上都跟她睡,因为她在用鲜花做胭脂,满屋子的香气。
小女孩对这些,也最是喜欢。
容琉本来也要出来倒水的,听了两人的话,又悄无声息地折了回去,免得撞见了,让弟弟尴尬。
不管是容林还是方丝丝,都让她觉得内心十分温暖。
生活清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温暖的家人,有推心置腹的朋友……
更何况,现在她还有钱了。
那一万五千两银子,她已经全都给容林存起来了。
而且铺子里每个月还能有几百两的进项,她已经很知足了。
容林想通了之后,接下来的两天,课下休息的时候,就状似无意地跟程生提起容琉的医术。
尤其当他把被白花蛇王咬伤的伤口给程生看的时候,后者更是万分震惊。
“那不是剧毒无比吗?”程生听了,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
“要不是剧毒,又有什么值得说的呢?算了算了,我看见夫子要进来了,快点读书吧。”容林摆了摆手说道。
程生听了,长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说道:“娘的,怎么一个退学的都没有啊?”
“为了你的屁股,还是稍微读一点吧,也毒不死你。”容林没好气地说道。
程生听了,哭丧着脸说道:“挨打多痛快啊,噼里啪啦一下就打完了。读书,那简直就是慢刀子割肉,疼得我啊!”
真不想活了。
读书能当饭吃吗?
但是他爹的板子也确实挺疼的,程生只好翻开了书,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
容林想说,你翻的根本就不是这一页啊。
但是看他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也懒得提醒他了。
被容林在耳边吹了两天风之后,程生终于有些动摇了。
恰好他回去的时候,又被亲爹考校功课,再一次差点把他的亲爹气死。
程三老爷气得提着棍子,追着程生满院子跑。
但是他哪里能跑得过能上树能下河,就是不愿意读书的儿子呢?
“程生,你这个不孝子!老子生你不如生个棒槌!”程三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程三夫人被丫鬟扶着站在门口,急得直掉眼泪,苦苦劝道:“快别闹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她性格内向,人又胆小,就怕三房有点什么事情,被大房二房的人笑话。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对父子俩,就是不让她省心。
“你才是不孝子呢!”程生跳起来避过亲爹的扫帚暗器袭击,嚷嚷着说道,“我说找个神医给祖母治病,你都不许!你还好意思说孝顺呢!”
“放屁!”程三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你祖母都多大年龄了,折腾得起吗?你能认识什么神医,骗子就是看你人傻钱多,不坑你坑谁!”
“就是你不孝顺。最多看不好,难道还能给祖母看坏了不成?你要是不放心,回头把药方拿着再找太医看看呢!说不定就行了呢!”程生振振有词地说道。
程三老爷听了,停下了脚步,在原地喘着粗气。
他似乎听进去了一些。
程生见状,气焰越发嚣张起来,“人家连白花蛇王的毒都能解呢!我祖母疼成那样,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也该把人请来看看。”
“你祖父不愿意……”程三老爷想起自己母亲的病情,心情也沉重起来。
“祖父不愿意,因为那不是他娘!谁的娘谁着急!”程生撇了撇嘴说道。
“你这冤种,又犯浑是不是?老子打死你!”程三老爷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扫帚。
“你打死我,我娘就哭死给你看!”程生一点都不怕他。
父子俩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闹了好一通之后,最后程三老爷还是败在了夫人的水漫金山之下,放过了程生这个棒槌,去哄自己的夫人去了。
程生直接跑到祖母那里蹭饭吃。
程老夫人见到他来,高兴得眉眼都笑弯了,连声让人给他拿大碗添饭,还和人说,他读书辛苦,要多吃点。
众人看着程生满脸是汗,都强忍着笑意没有说话。
这位的心思,什么时候在读书上面了?
也就骗骗老太太了。
程生一边大口扒着米饭,一边问她腿疼不疼。
程老夫人脸上露出了几分愁容,却还是笑着说道,“又熬过了一个冬天,能过一日算一日吧。等开春了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真疼起来的时候,那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
儿孙们都孝顺,可是没有人能替她受罪。
“你好好读书,别惹你老子生气。”程老夫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熬几年呢。”
程生听了,闷闷不乐地说道:“您能活到一百岁!就是我爹不孝顺!”
“别瞎说,仔细他听见了,又得揍你。”程老夫人笑着说道,然后让人给孙子布菜,“快吃肉,多吃点。”
程生闷声说道:“我上次跟您提过的那个女大夫,是我同窗的姐姐,是真的非常厉害!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原来你还惦记着那件事情呢。”程老夫人笑着说道,“你孝顺,祖母知道,只是祖母的这个病啊,多少太医都看过了也没用。这都是命啊,我都认命了。何苦再给我希望,到时候再落下失望,反倒是更难受。”
多年药罐子,程老夫人对吃药这件事情已经深恶痛绝了。
丫鬟端着药在旁边,踟蹰不敢上前。
“拿下去吧。”程老夫人摆了摆手说道,“吃不吃都一样,何苦再让我吃那苦药呢?”
丫鬟听了,连忙跪倒在地,眼圈含着泪,细声细语地劝说道。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呼啦啦跪下,一起帮忙劝说。
程老夫人皱着眉头说道:“吃个饭你们也要扫兴。”
“就是,都下去吧。”程生大手一挥,“哪个不下去,我就把她给扔出去!”
众人都哭笑不得。
“祖母,真的,您就让容家姐姐来给您看看吧。”程生又央求道。
“容家姐姐?”程老夫人听了,挑了挑眉。
孙子这称呼,是不是有点过分亲热了?
好像程生从来都没有过这么上心的时候,难道是看好了自己同窗的姐姐?
程老夫人对自己的病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对孙子成亲的事情还充满了期待。
他们程家,并不拘泥于门第,毕竟不用往上数两代,他们家就是泥腿子出身了。
从前和程生说婚事的时候,他就像个愣小子一样,完全不开窍。
今天这是不是……
程生哪里知道自己祖母已经浮想联翩了,还信誓旦旦地说道:“就是容家姐姐,我和您提过的容林的姐姐。我亲眼看到她救人的……”
他把当时见到的场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程老夫人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容姑娘今年多大年龄了,可曾婚配了呢?”
程生听了,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和我差不多大吧,有没有成亲我就不知道了。”
那也不影响治病。
程老夫人却觉得,自己的孙子准是动了心思。
他从来视女人为无物,这会儿定然是意动,才会这般帮着那个容姑娘说话。
年纪轻轻的姑娘,医术能精湛到哪里去?
无非就是孙子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
只要孙子愿意就行。
只要对方是清白人家,姑娘是个好姑娘,她就不会反对。
“那你改天,邀请他们姐弟一起来家里,让她给我看看吧。”程老夫人终于松口说道。
程生听了,顿时高兴起来,“好好好。不过就别喊容林了吧!”
“你这孩子,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可就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了。”程老夫人笑着嗔怪道,“你祖父和你爹那边,就先别说了,只说邀请你同窗来家里做客,知道吗?”
因为她的病情,全家人都悬着一颗心。
程老夫人不愿意再兴师动众。
“行行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程生连忙说道,“回头我把他们的卤味都包了,省得耽误人家做生意。”
“卤味?生意?”程老夫人有些疑惑。
“是啊!”程生高兴地说道,“就是上次我给您带回来的卤味,是容姐姐做的呢!她做的一手好菜呢!”
看着孙子兴奋的模样,程老夫人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好好好,那祖母就等着了。”程老夫人笑着说道。
程生得了祖母的准话,匆匆吃了饭,高兴地说道:“祖母,我现在就去请她。”
“你这孩子,这都三更半夜了,还是明日再去吧。”程老夫人连忙说道。
“不不不,今日就去,明日就请来!”程生摇了摇头说道。
程老夫人见孙子火烧屁股一般跑走了,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连忙喊贴身丫鬟进来翻箱倒柜,找见面礼。
程老夫人有心让人把程三夫人喊来,和她说一下这件事情。
但是转念再想,程三夫人那唯唯诺诺的模样,还是算了吧。
人无完人嘛。
她这个三儿媳妇,腿有些残疾,性情还十分敏感,稍微说重了她就会哭,会自卑。
程老夫人和她推心置腹地谈过几次,倘若真是在意,当年就不会让她进门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三儿媳妇,都像个受气包一样。
程老夫人是个爽快人,最见不得她这般,干脆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反正她偏爱程生,家里没人不知道。
也没人敢欺负三房。
程三夫人,就生了程生这一个儿子。
程老夫人现在就希望娶个爽利的孙媳妇进来,把三房给撑起来。
于是,她就更加盼望着见到容琉了。
容琉在三更半夜,被上门求医的程生弄得哭笑不得。
“有劳姐姐了。”这个二愣子还知道作揖行礼,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十分滑稽。
“还有,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喊我的表哥表弟们过来!”程生信誓旦旦地说道,“歪瓜裂枣就算了,我一定好好挑挑。”
容琉听了,连忙说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了。”
“别跟我客气。”程生风风火火地继续去骚扰他的姑舅家去了。
彦儿看得目瞪口呆,担忧地说道:“姑娘,程公子,会不会被抓宵禁的官兵给抓走啊?”
一直听着隔壁动静的卫耘在心里冷笑,五成兵马司的人不抓他,早晚他也得抓这个蠢货。
容琉扶额叹息:“我只希望他明天,不要真弄一群表哥表弟过来才好啊。”
她现在只觉得脑袋疼。
不过事实证明,她有些杞人忧天了。
虽然程生很疯,但是他的表兄弟们,都只是在应付他,第二天一个都没来。
程生气坏了。
好啊,竟然敢拆他的台?
等着事情了结之后,他一定挨家去拆门。
这亲戚,以后不处了。
他对容琉感到十分愧疚,大清早来接人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很是心虚。
容琉刚登上马车,就听程生咬牙切齿地说道:“姐姐你放心,我答应你的还作数。他们都不来,那我亲自娶你。”
容琉听了,吓得差点从马车上腿软摔下来。
这位弟弟,大可不必这样啊!
哦不,实际上论年龄的话,这位可能还是她的大哥呢。
卫耘在一旁磨牙:“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她要嫁给我!”
是他说得不够清楚吗?
还是这个蠢货的记忆力不够深刻?
他不介意,让程生再加深一下印象。
程生脖子一梗,大声反驳道:“你自己说得算什么数?姐姐,你真的要嫁给这个小白脸?那你还不如嫁给我呢!”
容林看着卫耘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连忙在一旁打圆场。
“今天先不说这个,正事要紧!”
卫耘听了,直接无语:???
明明一句话就能澄清的事情,你在这里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方丝丝带着舒舒出来送他们,见状笑嘻嘻地说道:“这婚不娶回家,那自然就不算做实了。”
她还咿咿呀呀地哼唱了起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容琉听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我真是已经说腻了‘闭嘴’这两个字了。”
舒舒仰起头,好奇地问道:“姐姐,你要去哪里呀?是去玩吗?”
容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卫耘在一旁说道:“是去玩,你也跟着姐姐一起去。”
舒舒听了,立刻拍手答应:“好呀好呀。”
卫耘直接把她抱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塞到了马车上。
容琉有些无奈:“……我是去给人看病的,又不是去玩的。”
“让她跟着你一起去。”卫耘语气有些不悦地说道。
方丝丝在一旁笑着说道:“还不放心啊,要不自己跟着去呗。”
卫耘听了,没有说话。
他倒是想去,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啊。
诚然程家的人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总有水落石出那一天。
到时候程家的人,未必会相信自己是陪着容琉去的。
要是因此生出什么嫌隙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舒舒是武顺侯的独女,武顺侯又正值炙手可热之时。
容琉带着她,想必不会有人敢轻视。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就是不能立刻反应过来,只要略微想想也就明白了。
所以容林觉得,这个姐夫,大概也还可以吧。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程府。
有程生带路,马车一直到了二门才停了下来,早就有婆子丫鬟在那里等候了。
众人见了容琉,也不敢怠慢,都笑脸相迎,请她进去。
除去前身关于容国公府的记忆,这是容琉第一次进这种高门大院。
只见白墙黑瓦,雕梁画栋,假山流水,花团锦簇,处处皆是景。
她牵着舒舒的手,落落大方地走了进去。
容林年纪还小,又是程生的同窗,所以破例也被带了进去,去给程老夫人行礼。
但是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其他的女眷,显然是程老夫人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等来到了居中的正院,婆子直接引着她们走了进去。
廊下站着身穿石青色比甲的丫鬟,都躬身给众人打着帘子。
容琉进门就看见罗汉床上坐着一位五六十岁模样的老太太,身穿沉香色缠枝牡丹纹褙子,面容慈祥,但是眉眼之间却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精干。
因为身体抱恙的原因,她的精神显得有些不济。
容琉连忙带着容林和舒舒上前行礼。
程老夫人忙让丫鬟搀扶起容琉来,拉着她的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笑着说道:“当年我还见过你的母亲,真是好风采啊。真是没想到,一眨眼,你都已经这么大了。”
容琉对此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虽说程生这个愣头青,死缠烂打地要请她来,但是如果不把自己给调查清楚,程家也不会贸然请自己上门的。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程老夫人现在正拿着看孙媳妇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呢。
程老夫人又招呼容林坐下,又是一顿夸赞,让他在书院里多多带着程生。
容琉心说,就那个学渣,估计是谁也带不动的。
程老夫人让人送上了见面礼。
容琉得了一根金嵌宝的簪子,分量十足,对于她来说,更是香气四溢。
容林得了一块马上封侯纹样的玉佩;就连临时起意跟来的舒舒,都得了一个白玉雕的香囊球。
程老夫人并没有点破舒舒的身份,只是夸她天真烂漫。
舒舒听了,笑眯眯地说道:“老祖宗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竟然连祝寿的词都用上了。
容琉听了,满头黑线,尴尬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舒舒表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自然是挑好听的说啦。
程老夫人听了,笑着说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
容琉有些坐不住了,主动提出要给她诊脉。
当即就有婆子拿着小软枕垫在了程老夫人腕下。
程老夫人苦笑着说道:“哎,老了老了,什么都不中用了,只会给人添麻烦。我这病啊,怕是好不了了。”
程生听了,连忙说道:“您看您说的,还是等姐姐看过了再说吧。”
容琉凝神给她诊脉,稍后又让程老夫人换了一只手,眉头微蹙。
程老夫人一直在观察她的脸色,心里之前升腾起来的那点儿希望,又慢慢地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吗?
也是,自己这可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她倒真指望一个年轻的姑娘能有什么办法,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没事的。”程老夫人笑着说道,“我这病啊,恐怕是要带到棺材里去了。”
“那倒还不至于。”容琉听了,收回了手,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只是想治好它,确实不是一日之功。”
“能治好?”
她的话,让程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
“嗯,能治好。”容琉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先给您开个方子,您先调养一段时间,然后再配合扎针,大约半年到一年左右应该就能痊愈。”
程老夫人又惊又喜,一时之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程生就像屁股下装了弹簧一样,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我就说肯定能行吧!”
容林却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姐姐真是太实诚了,为什么要说这样笃定的话呢?这不是给自己留一点儿余地吗。
但是对于容琉而言,除了程老夫人年纪有些大,所以治疗的战线要拉长之外,其他真的没有太大的问题。
程老夫人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激动地说道:“疏丫头,我这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也不求能够痊愈,只求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就够了。”
经年累月的病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纵使子孙们都孝顺,又有谁能够替她分担半分呢?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您受罪了。您让她们先回避一下,我这就给您扎针,保证您今晚能够睡个好觉。但是您要是太激动睡不着,我也就没办法了。”
“好好好!”程老夫人连忙说道。
程生和容林都出去了。
舒舒就趴在罗汉床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琉扎针。
姐姐真是太厉害了,她也想学。
方丝丝之前就告诉过她,让她跟着容琉好好学。
方丝丝说,学这个,可要比学针线强得多啊!
同样是拈针,可是做衣裳鞋袜谁不会啊?能治病救人,那才是让人竖起大拇指的本事。
她还说,技多不压身。
从前容琉不也是住在高门大院里,呼奴唤婢的,可是最后又怎么样呢?
还不是被人撵出了国公府?
然而那又如何呢,现在不照旧翻身了吗?
“人这一辈子啊,那可是九曲十八弯,”方丝丝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带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清醒冷静,“不到闭上眼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知道吗?”
舒舒觉得她说得对。
说得不对也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想学针线。
学这个,可比学针线有意思多了。
程老夫人脱掉了外衣躺在罗汉床上,容琉拿着银针,在丫鬟婆子们紧张的目光中,从容而又准确地按着穴位,一根根地扎了进去。
银针轻颤着,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只有容琉镇定自若,还和程老夫人说着养狗的趣事。
“您是不知道,它对谁都厉害得很,但是只要一见到隔壁的猫,立刻就怂了……”
程老夫人只觉得僵硬的双腿,似乎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一点点融化了多年冰封的病痛。
容琉的成竹在胸,让她觉得自己这一次,大概是真的有救了。
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两边的丫鬟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老夫人深受病痛的折磨,这般安然入睡,已经是多久没有的事情了。
容琉把银针一一拔出来,收好,轻声说道:“让老夫人多睡一会儿吧,准备一些她喜欢吃的吃食,一会儿睡醒了可能会饿。”
舒舒在一旁问道:“姐姐,这就好了吗?”
屋里的其他人,连忙使眼色打手势,示意她们不要说话。
她们都害怕把老夫人给吵醒了。
容琉拉着舒舒一起走了出去。
“姐姐,怎么样了?”程生紧张地问道。
“这会儿睡过去了,没事,就是之后我得多来几次。”容琉轻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程生激动地伸手在容林的肩膀上捶了一下,高兴得像个傻子一样。
容林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拳,然而看着程生由衷地高兴,也笑了。
算了,不跟傻子一般见识。
他的姐姐就是这么优秀。
容琉打算告辞离开,可是不管是程生还是老夫人屋里的婆子丫鬟,都苦苦哀求她留下来,等老夫人醒了再看看。
容琉说并没有这个必要,但是也理解她们的心情,只能答应暂时留下来。
婆子引着容琉到旁边的房间坐下,送上了一个八宝攒盒,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点心果子。
容琉闲来无事,就给舒舒讲起了身上的穴位。
没想到,平时“好逸恶劳”的舒舒,对此竟然十分感兴趣,而且记忆力惊人,很快就记住了二十多个穴位,并且还嚷嚷着让她继续教她。
“三老爷!”
“三老爷!”
外间丫鬟婆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容琉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去,便看到一个穿着苍绿色圆领袍子的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进来。
在廊下和容林说话的程生也迎了上去,高兴地喊道:“爹——”
“啪!”程三老爷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程生的脸上,怒气冲冲地说道,“小畜生!你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我不同意,你竟然敢偷偷摸摸地从外面接了人进来给祖母看病。”
容琉皱起了眉头。
这个程三老爷,未免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吧。
而且被人这样质疑,她心里很不高兴。
程生挨打早就已经习惯了,皮糙肉厚的,而且这会儿确实祖母也好了,便梗着脖子说道:“我是小畜生,那您又是什么呢?”
他往后跳了两步,躲开亲爹的铁砂掌,大声嚷嚷道:“今天就让您知道,您打错了我一次!您进去问问祖母,我到底有没有办坏事!”
容琉听了,莫名觉得有几分搞笑。
打错了一次……那就是说,以前挨打确实都是应该的了?
容林上前拱手说道:“三老爷,凡事都讲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还没看到就冤枉令郎,未免会让孝顺的儿孙寒心啊。”
程三老爷瞥了他一眼,见少年生得唇红齿白,容貌俊俏,心里本来还有几分好感,但是一想到是他拐带自己儿子走歪路,便没有什么好脸色,直接拂袖走了进去。
他得先去看看母亲怎么样,绝对不能让人给害了。
程生走了过来,对着容林道歉道:“你别管我爹,他脑子不好用。”
容林听了,有些无语:“……”
倒也不用这样说自己的亲爹吧,虽然可能也是事实。
容琉听了,乐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真是亲儿子啊!
“我爹这样也是有缘故的,”程生对白挨了一巴掌的事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我娘当初就是被庸医给害了……算了,以后再说。走,先进去看看,看他打脸不打脸!”
容林扪心自问,如果自己这样被人冤枉,心里肯定会很难受的。
程生心胸豁达,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但是转念一想,倘若父亲还在世的话,自己就是天天挨打又如何呢?
下一刻,他就被程生硬拉着走了进去。
程三老爷看着亲娘安稳地睡在那里,面色安详,有些不敢相信,一下子跪在了脚踏上。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食指来,试探着放在了母亲的鼻下。
程生见状,瓮声瓮气地说道:“祖母早晚都得被您给气死。您就不能盼着祖母好点吗!”
“你给我闭嘴!”程三老爷感受到母亲的呼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骂自己的棒槌,“你给我等着,老子一会儿再给你一顿好打!”
“祖母醒了,肯定先给您一顿好打!”程生毫不示弱地回怼道。
“你——”
“你们爷俩,吵吵什么呢?”程老夫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吵得我都没法好好睡觉了。”
程生连忙说道:“是爹,您快揍他!”
“娘,您现在怎么样了?”程三老爷是个孝子,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儿。
“身上轻快多了,要是你们不吵的话,我还能再睡一会儿呢。玉儿,容姑娘呢?”程老夫人问道。
“她在隔壁呢!”程生连忙回答道。
“那你们先出去吧,我先换身衣裳,一会儿留她吃饭。”程老夫人说道。
她对容琉的感激之情,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这个孙媳妇,她可算是定下来了。
片刻之后,容琉又被婆子给带了进来。
刚进门,程三老爷就快步迎了上来。
容琉见状,连忙顿住了脚步,甚至有些害怕。
她真怕这位一个大嘴巴子就扇了过来,她面皮薄,怕疼还记仇。
没想到,程三老爷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这实在让容琉更加害怕了。
容林连忙快步上前,扶起他,“三老爷,您不必如此。”
程三老爷被他大力扶了起来,还连声喊着自己的棒槌过来给容琉磕头赔罪。
程生更是个实在的愣头青,容琉伸手去扶他的时候,他已经三个头都磕完了。
程老夫人看到容琉扶着自己的孙子,莫名看出了一丝夫妻对拜的架势。
她高兴得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好好好。
真是一对儿好孩子啊。
她的金孙,大概是和她心有灵犀,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对着容琉说道:“姐姐,我说到做到。你帮了我,我也要帮你。爹,这门亲事你看行不行?”
程三老爷听了,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亲事?”
容琉听了,哭笑不得,忙红着脸说道:“多谢程公子,但是我真的已经定亲了!”
真的,比黄金还真!
程三老爷依旧是一脸懵,而程老夫人的脸上则露出了失望之色。
多好的孩子啊,还是让人家先下手为强了。
“姐姐,那个小白脸,一看就靠不住。”程生听了,嘟囔着说道,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毛遂自荐道,“还是我靠谱!”
程老夫人看着容琉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说道:“玉儿,别瞎说。疏丫头,你过来跟老婆子坐。我这个孙子啊,憨头憨脑的,但是坏心是真的没有。”
所以,你是真的已经定下了那门婚事了吗?
容琉和卫耘想到一块去了。
有些事情,早晚都得让家里人知道,也没必要隐瞒。
于是她笑着开口说道:“您也知道我的身世,如今皇上替国公府和锦衣卫指挥使卫耘赐了婚。他们府上没有人愿意,主意就打到了我头上。”
原来是卫耘……
程老夫人和程三老爷听了,都沉默了。
他们对容琉自是十分感激,但是要因为她去和卫耘对上……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风险。
程生却在一旁说道:“所以你才要嫁给那个小白脸来避祸啊,那倒不如嫁给我。我家好歹也比他家强!”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多谢程公子美意,然而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成算。程公子赤诚坦荡,他日必定能够寻得如花美眷。”
“你真不嫁啊!那就算了。祖母,爹,这事儿到此为止,我可不娶亲啊!过几年再说。”
他还没玩够呢,不想被人管着,也不想管别人。
看看他娘,天天哭哭啼啼的,他爹还得哄着,想想就觉得心累。
“过几年,还要过几年!”程三老爷看看少年老成的容林,再看看自己这个棒槌儿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又要动手打人。
“我怎么好像听见我娘哭了?”程生忙说道。
程三老爷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娘子,便看向了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蹙眉说道:“去看看吧。”
程生这才松了口气,等他爹出了门,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我真是太聪明了。”
容琉简直要被这个呆子给笑死了。
程老夫人对容琉自是千恩万谢,非要留她吃饭。
程生在一旁插嘴道:“祖母,您要是想谢谢姐姐,就多给她点银子,她家穷,来点实在的,别给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容琉听了,有些无语:“……我家境尚可,还是吃得上饭的。”
这个呆子!
这让她怎么接话啊。
程老夫人拉着容琉的手,笑着说道:“我这个孙子啊,待人最是赤诚,就是不会说话,你可别跟他生气。行了,玉儿,别在这里杵着了,你祖父应该快要散朝回家了,带着容林去你祖父的书房玩去吧。”
容琉自然明白,这是想让程尚书点拨自己的弟弟,于是当即说道:“阿琅,去吧,别给程老大人添乱。”
“好。”容林乖巧的点了点头。
程生嘟囔着说道:“我祖父的书房有什么好玩的啊?还不如去马厩呢……”
程老夫人听了,立刻骂道:“你再胡说八道,还让你老子捶你。”
程生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容林离开了。
程老夫人对容琉自是十分感谢,又感慨了一番她的身世,说道:“你爹娘的感情那么好,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偏偏容国公府指鹿为马,其实就是看中了你娘的嫁妆罢了……”
“我知道。”容琉点了点头。
从前身的记忆里,从这些老人们的口中,她能勾勒出一个爽朗大气的母亲形象。
可是终究斯人已去,尸骨甚至都被人偷梁换柱,也是令人唏嘘不已。
“好孩子,以后你会有自己的造化,不见得比留在国公府差。”程老夫人说道,“你跟老婆子说句实话,你对定下的这门婚事满意吗?”
容琉是她的救命恩人,虽然不能为了她和卫耘直接对上,但是出几分力还是应该的。
容琉诚恳地回答道:“让您见笑了,我对这门婚事还算是满意的。不求举案齐眉,只求相敬如宾。”
程老夫人听了,这才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孩子。只要拎得清,日子就不会过得太差,就是程生没这个福气……”
“您快别说笑了。”容琉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然后岔开了话题,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
过了一会儿,丫鬟进来回禀说三夫人来了。
程老夫人想了想后说道:“让她进来吧。”
丫鬟出门的功夫,她又偷偷地和容琉说道:“程生的娘亲是水做的,你别多心。”
显然,她已经和容琉很亲近了。
涉及长辈,容琉但笑不语。
片刻之后,程三老爷扶着程三夫人走了进来。
程三夫人三十多岁,面色微黑,但是五官清秀,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她走路的时候左脚微跛。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见了容琉这个外人在,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容琉连忙起身行礼,她忙说道:“容姑娘不用多礼,快坐快坐。”
程三老爷在一旁说道:“程生那个混账东西,果然骗我!不过夫人听说容姑娘帮母亲治病,非要过来好好谢过容姑娘。”
程三夫人一直有些自卑。
她自卑自己不够好看,自卑自己身有残疾,自卑自己生了个“异类”儿子。
总之,除了程三老爷多年不变的爱让她感到欣慰外,其他就没有什么顺心的事情。
这次,听说儿子找的大夫,让婆婆的病缓解了不少,她便觉得脸上也有光了,于是坚持要过来看看。
容琉落落大方地说道:“三夫人,您客气了。我弟弟和令郎是同窗,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平时也多得令郎照顾。要真算起来,反倒是我应该谢谢程家才是。”
程三夫人听了,拧着衣襟,紧张地说道:“还是谢谢你,我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容琉笑着说道:“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我看夫人的腿脚似乎不是很利索,冒昧的问一句,您这是生病还是受伤所致?”
这句话一出,程三夫人都快哭了。
程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些嫌恶之色。
她对这个三儿媳妇,真是恨铁不成钢。
又不是什么出身小门小户的人家,怎么天天遇不遇到点事情就哭哭啼啼的。
程三老爷连忙解释道:“内子是九岁那年从高处跌落受了伤,后来又遇到了庸医,延误了治疗,所以才……不过不严重,其实不仔细看,根本也看不出来的,是不是,容姑娘?”
容琉心说,那得眼睛瞎成什么样才看不出来啊。
不过她体察到了程三老爷对妻子的拳拳之心,心中感动不已。
十几岁的时候被爱很容易,然而被人爱了十几年,那可就非常不容易了。
这世间总要有一些这样的深情,才能让人相信婚姻存在的意义。
“嗯,确实不明显。”她笑着说道,“三夫人,您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让我帮您看看吧。”
程三夫人听了这话,竟然还往后退了两步,怯怯地说道:“不麻烦容姑娘了,我这是旧伤,旧伤难愈……”
她觉得自己伤处很丑陋,不想被人看见。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旧伤确实难愈,我只是想看看,并不见得就能帮上什么忙。”
程三夫人连忙推脱着说不用。
见她这般,容琉也只好作罢。
然而这时候,程老夫人开了口。
“无鱼,让疏丫头给你看看。不能治就算了,你也没什么损失;倘若能治好,你这么多年来的心结,也该解开了。”
容琉思忖着这话里的意思,隐隐地感觉到,程三夫人的伤,似乎另有隐情。
无鱼这个名字,倒是很有趣。
“水至清则无鱼”,是取这个意思吗?
还是无虞,取一生顺遂之意?
但是目前看起来,还是“无语”更恰当。
程三夫人刚刚停住的眼泪,又开始盈满眼眶。
真是……也挺烦人的。
容琉心里想,程老夫人真是个好婆婆啊。
对着这样的儿媳妇,她觉得自己未必有那么好的耐心。
至于现在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的程三老爷,那就更是难得的好丈夫了。
世上之人,各有各的缘分。
程三老爷夫妇这般的,容琉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候,一直乖乖在旁边玩着白玉香囊的舒舒说道:“三夫人是不是害怕吃苦药啊?羞羞,我都不怕呢!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呢?”
容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这鬼灵精,自己玩去。”
“真的嘛。”舒舒认真地说道,“要听话,不能,什么来着?”
“讳疾忌医。”容琉提醒道。
“对对对,不能讳疾忌医。”舒舒说道,“三夫人,让姐姐给你看看吧,我姐姐可厉害了!”
程三夫人见小姑娘冰雪聪明,灵动聪慧的模样,心中喜欢。
现在再听她脆生生的声音,更多了几分欢喜。
要是程生将来成亲,能给她添个这样的孙女就好了。
“无鱼啊,”程老夫人说道,“你身子一向也不是怎么康健,倒不是非要看你旧伤,就让疏丫头给你请个平安脉也好。”
程三夫人对婆婆颇为敬重。
她觉得婆婆似乎并不喜欢自己,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允许自己进门。
这么多年来,婆婆也没有往自己相公身边塞人,她是极其感激的。
所以听程老夫人反复开口,她就有些没办法拒绝。
正在犹豫间,程生带着容林回来了,说是程尚书那里来了客人,让他们先回来了。
看着容林手中的砚台,容琉猜测那应该是程尚书送的礼物。
程生是个急性子,听程老夫人说了事情的始末,忙拉着程三夫人坐在旁边。
“娘,您就让姐姐给你看看,难道还能把您给看坏了不成?”
他不由分说地撸起亲娘的袖子,露出了手腕来,对着容琉说道:“姐姐,请吧——”
容琉看着他的土匪做派,心说你爹削你,还是削得太轻了。
不过程三老爷这次倒是没有骂儿子,而是在一旁小声地劝着他那垂泪的妻子。
容琉又偷偷地瞥了一眼程老夫人的神情,大概是那种“果然又来了”的绝望。
“姐姐,我娘就生了我一个。”程生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帮我娘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不可能是我爹的毛病吧……”
总之,是谁有病就给谁治。
赶紧再生几个弟弟妹妹出来,省得他爹天天可着他这只羊薅毛。
快要薅秃了都。
程三老爷这下忍无可忍,跳起来就要打这个棒槌儿子。
一时之间,屋里热闹极了。
容琉却已经伸出了纤细修长的手指,搭上了程三夫人的脉搏。
程三夫人紧张地看着她,泫然欲泣。
容琉:“……”
即使她做过那么多年大夫,见过形形色色的患者,程三夫人还是让她“耳目一新”。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程三老爷的雄风没有被人怀疑。
坏消息是,程三夫人的身体,早年失于调养,确实怀孕艰难。
甚至,能怀上程生这个“棒槌”,都算得上是非常有造化了。
容琉觉得很好奇。
能嫁入程家,程三夫人的家境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可是她这身体亏空,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难道是后来才富裕起来的?
还是说她在家里受到了虐待?
总之,就很奇怪,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
程生顶着被亲爹拍出来的指印问道:“我娘的身子不好,那能调养好吗?”
“这件事情就更急不得了。”容琉说道,“益气补血,本来就不是一日之功,要慢慢地调养。另外,三夫人您也不宜思虑过重,这对身体也没有好处。”
程三老爷连忙说道:“好好好,多谢容姑娘。”
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能不能生孩子了,毕竟这一个儿子已经快要把他给气死了。
但是他希望夫人能够长命百岁,两人白头偕老。
容琉说自己会给她配一些药丸子,之后再送过来,然后又在程三夫人的身前蹲了下来。
程三夫人局促不安地往回收着腿,却无路可退。
丫鬟连忙上前,跪在地上要帮她脱鞋袜。
容林见状,连忙避了出去。
容琉仔细地替程三夫人检查过,说道:“确实是旧伤给耽误了。”
她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给众人讲解道,“本来是可以长好的,但是正骨没有做好,加上可能还有碎骨头没有清理干净,所以不敢用劲,慢慢地就变成这样了。”
“那不算什么大事。”程生说道,“反正现在我娘已经不疼了。”
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娘来说,是极其沉重的思想负担。
其实家里还是很和谐的,两个伯母都想和娘亲近,奈何娘自己总是缩在屋里,不肯出门。
“是啊。”容琉应道。
程三夫人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开口讪讪地说道:“有劳容姑娘了。我没事,只要老祖宗没事就行。”
其实她表面上抗拒,内心深处,却有着某种说不出的渴望。
哎。
她这一生的心结,都和这旧伤有关。
她不是不想解开,可是伤得太深了,解不开啊。
没想到容琉却突然说道:“也不是完全不能治,而是治起来太受罪了。要把骨头打断了重新接上,实在是痛苦……”
程三夫人听了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了容琉的手,落泪恳求道:“容姑娘,是真的吗?如果真的能治好,求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我不怕受罪,我只想好起来。真的,我什么苦都不怕,我就想好……”
看着潸然泪下的美妇人,容琉也有些动容。
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对于程三夫人来说,是一个极其沉重的心理负担,哪怕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三夫人,您别激动。”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程三夫人紧紧地抓着她的手,都已经把她的手背抓红了。
“这不是小事,需要慢慢商量,我们慢慢来。”
而程三夫人,却恨不得立刻就能把骨头给打断了重新接上。
程生在一旁喃喃地说道:“我爹天天说要打断我的腿,没想到,先被打断腿的,竟然是我爹的心肝宝贝。”
容琉听了,心里忍不住吐槽道:孩子,你这么说话,真的不会挨揍吗?
程老夫人老神在在的,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儿子和媳妇感情好,是她最乐意见到的。
程三老爷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他不想让妻子受罪。
而且他还不好意思说出口,万一没有治好,反而比现在更差了,这对妻子来说,将会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和母亲的病情不同,妻子的脚,其实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只是,这心结,确实也是一个问题,哎。
程三老爷苦口婆心地劝妻子冷静下来,凡事都要慢慢来。
可是程三夫人的情绪却异常的激动,态度也很坚决。
那就是,一定要治。
容琉只能答应她,但是也说了需要准备一些时日。
她希望程三夫人能够冷静下来,认真地做出决断。
程三老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妻子给劝走了。
程老夫人看着容琉,一脸歉意地说道:“好孩子,真是吓到你了吧。程生他娘啊,这是心里一直都系着个疙瘩解不开。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至于她到底是怎么个可怜法,程老夫人并没有展开细说,只是恳求容琉能够尽量地帮帮她。
容琉把事情的利弊都说清楚了,然后也诚恳地说道:“谢谢您这么信得过我,再加上还有程公子和舍弟的这层关系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定然会竭尽全力。只是这件事情,委实不是小事,还请您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你说得对。”程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那容我们商量两日。”
“好。”容琉答应道。
容琉要离开的时候,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偷偷地塞给她一个红封。
“您定亲了,这是老夫人给您添的嫁妆。这是长辈的心意,请您无论如何都不要拒绝。”
容琉倒是没有扭捏,直接收了下来,说道:“我该回去好好谢谢老夫人才是。”
“老夫人就是怕您不肯收下,也怕您感谢来感谢去,所以才让老奴私下里给您。”
容琉听了,笑了笑,把红封收了起来。
程生送他们回去,一路上一直在马车的侧面和容琉说着话。
“姐姐,你帮祖母治病,又帮我娘治病,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弟弟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容琉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比我大两岁呢。”
“那也没关系啊,你就是我姐!”
好吧。
还好现在不嚷嚷着要娶她了。
马车抵达之后,容琉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卫耘正站在门前,长身玉立,目光正看向她这边,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了。
“有事吗?”容琉有些惊讶地问道。
“没有,我也是恰好刚回来。”卫耘面不改色地说道。
暗处的徐媞听了,心里默默吐槽道:我的爷啊,您都差点站成望妇石了,还说您是刚来!
容琉并没有怀疑他的话。
毕竟卫耘是锦衣卫指挥使,平日里公务繁忙,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啊?
程生本来还想留下来蹭饭,但是转念一想母亲的精神状态,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容琉有点累。
毕竟这大半天的时间都在别人家里,就算一直都是坐着的,也很累人。
但是她还惦记着店里的生意,所以换了身衣裳就直接去了店里。
卫耘就把容林和舒舒留了下来,询问他们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容林还好,有出去的时候,但是舒舒却是一直都待在容琉的身边。
她小嘴叭叭叭叭的,准确无误地把容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容林听了,心里忍不住想到,原来让舒舒跟着过去,是想要找个眼线啊。
这个姐夫,有点狡诈啊。
“程三夫人的旧伤,也能治好?”卫耘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玩味之色。
这倒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嗯。”容林点了点头说道,“我姐是这么说的。”
“那很好。”
这话听起来有点语焉不详,容林不是很懂。
但是转念再想,治病救人,可不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舒舒说了这么半天,感觉口干舌燥的,连忙捧着彦儿给她倒的水,浅浅地喝了两口之后,看着卫耘,开始讨要好处。
她可不能白白地跟他说这么多吧。
“卫哥哥,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打算怎么回报我啊?”她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小短腿,目光狡黠地问道。
卫耘知道这个小机灵鬼儿,肯定又有什么小心思了,不过他也愿意顺着她,便笑着说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回报你呢,说来听听。”
“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她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卫耘听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了。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知道“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了?
肯定是方丝丝把这孩子给带坏了。
只可惜方丝丝现在在看铺子,不能和她当面对质。
当然,就算当面对质了,估计他也是赢不了的,嗐。
容林也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才多大个孩子啊,竟然还知道以身相许。你知道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了啊,就是我嫁给卫哥哥。”舒舒高兴地说道,“这样姐姐就不用嫁给他了,就可以嫁给我爹了!”
嘿嘿,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容林被她的童言无忌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卫耘则是一脸吃了翔的表情。
哦,容琉要是做了舒舒的后娘,自己再娶了舒舒,岂不是还得喊容琉一声“岳母”?
“别闹了。”容林笑完了之后,正色说道,“舒舒要听话,嫁啊娶啊这些事情,以后不能随便挂在嘴边知道吗?最多只能在心里想想,或者是跟两个姐姐说,不能跟旁人说。”
“我和姐姐说也没用啊,她们都不想嫁给我爹。”
孩子也很难受啊。
卫耘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方丝丝也不愿意吗?”
方丝丝,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给舒舒当后娘吗?
卫耘冷眼旁观着,她还真是挺有当个好后娘的模样的。
他想,倘若自己是穆明章,真为了女儿好,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方丝丝。
至于是娶是纳,两人你情我愿地商量好就行了。
“她也不愿意呢!”舒舒气鼓鼓地说道,“大人真是好没意思,说话都不算数。”
她都已经退而求其次了,结果这个“次”还刺了她的心。
方丝丝不愿意!
哼!
舒舒表示自己很生气。
“不管是谁,都不可以随便挂在嘴边。”容林再次提醒她说道,“好了,咱们不开玩笑了。你爹这两天就要回来了,高兴一点。”
“容哥哥,你上辈子一定是烧水的吧。”舒舒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嗯?为什么这么说?”容林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舒舒没好气地说道。
爹爹就要回来了,她马上就要回家了,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啊?
容林听了,哭笑不得,问道:“你不是一直都盼着你爹回来吗?”
“我爹要是回来了,我就得回家了。”舒舒嘟着嘴说道。
“可是,你也不能一辈子都不回家啊,总是要回去的。”容林耐心地劝说道。
舒舒听了,脸上露出了伤心的神色,黑亮的眸子也黯淡了下来:“我就是想一辈子都和你们待在一起。要是我爹也能搬过来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的思路突然打开了,高兴地说道:“啊!我爹也可以搬来啊!就像战大爷一样!”
卫耘听她提起战大爷,目光闪烁了一下,别过头去。
容林则在和舒舒解释,说她这种想法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然后又安慰她说,以后肯定还是能见面的。
舒舒想了一会儿,说道:“算了,不说了,还是等我爹回来之后再说吧。”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第二天,战大爷就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开始骂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儿子,竟然敢骗我说城外有我的故交。”
他找了这么多天,连根毛都没找到。
容琉听了之后,笑着问道:“您也没打听清楚就去了?”
“之前打听到的消息,那可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依我看,肯定是有龟儿子想要来个调虎离山之计,故意把我从京城给弄走。”战大爷愤愤地说道。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谁会算计您一个老爷子啊,这到底图什么啊?”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个老爷子的厉害之处。”战大爷一脸骄傲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您厉害了。”容琉笑着说道,“没找到人说明缘分还没到,以后总能找到的。您这些日子在外面奔波,肯定没吃好吧,我给您做好吃的。”
“东坡肉,要大块的!”战大爷毫不客气地点菜道。
“行,没问题。”容琉笑着答应道。
战大爷舒舒服服地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边晃悠着,一边招呼着一旁像根柱子似的杵着的卫耘说道:“来,小卫,跟我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啊?”
离开这些时日,馋虫造反倒是其次,主要是离开了这热闹的氛围,觉得心里都空荡荡的。
卫耘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无事发生。”
“怎么可能没事?”方丝丝给战大爷沏了一盏浓茶,递给他,“这可是发生了太多的大事了。”
“我就是爱听素素丫头说话。”战大爷喝了一口茶,心满意足地说道,“还是你知道我的口味。”
方丝丝在他的身旁的杌子上坐了下来,一边掏出针线帮他缝袍子下摆的破洞,一边瞥了一眼卫耘,说道:“容琉和卫……渐离已经定亲了。”
战大爷听了,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定,定亲了?
好家伙,他明白了。
“是不是你这小子,怕我戳穿你的身份,坏了你的好事,所以才故意把我老头子给支走的啊?”他指着卫耘,一针见血地说道。
卫耘:虽然事情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他不想承认啊。
之前他不是没想好应该怎么跟容琉说嘛,又不想让她从别人口中听到真相,所以才出了这么一个下策吗?
他不说话,但是也没有否认。
战大爷听了,气得胡子都颤了起来:“好你个卫家小子!”
“您放心,”卫耘这才开口说道,“您要找的人,我帮您找。”
听了他的承诺,战大爷心里有些高兴。
毕竟锦衣卫寻人的本事,可比他厉害多了。
但是他才不会显露出来呢,免得让卫耘得意。
“我自己也能找。”他哼哼着说道。
“是,您当然不需要我帮忙,是我死皮赖脸非要帮您找。”卫耘笑着说道。
战大爷听他这般说,气呼呼地伸手点了点方丝丝的额头。
“你看,都是被你这伶牙俐齿给传染了。”
卫耘那三脚踹不出个屁的沉默玩意儿,现在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来了。
方丝丝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吹枕边风的,可不是我,您要找容琉算账去。”
“枕边风?”战大爷听了,更加生气了。
他才离开这么几天,卫耘就已经登堂入室了?
“夸张,夸张啦。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嘛?”方丝丝咬断了线头,促狭地说道。
战大爷看着卫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真是便宜你了。”
卫耘听了,含笑说道:“确实。”
战大爷:“……”
完了,他不在的这几天,卫家小子是越发不要脸了。
这时,有一个货郎挑着担子来卖东西,拨浪鼓摇得声音传了好几条街。
舒舒兴奋地抓着一把钱,就要去买东西,卫耘便带着她一起去了。
战大爷看着卫耘挺拔的背影,小声地跟方丝丝说道:“也还行,亏得不多。日后等你知道了卫渐离的真实身份……”
“还有什么日后啊,我几天前就知道了。”方丝丝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战大爷:“……”
看来这卫家小子是真的动了真心了,要不然也不能主动自揭身份。
也好,也好。
这俩人在一起,倒也算是挺般配的。
“你呢?”他又转头问方丝丝。
方丝丝听了,故意装傻道:“我什么啊?我给容琉做陪嫁丫鬟啊?不行啊,容琉没脑子,我赢她也没什么成就感。”
要论女人之间的斗争,容琉简直就是个战五渣。
“少跟我扯淡。”战大爷没好气地骂道,“你到底想不想跟着武顺侯?我看你待舒舒不错,你要是有那个心思,我可以认你做干孙女……”
“才不呢!”方丝丝连忙摇头说道,“我才不嫁人呢!”
“在我面前,你就有一说一,别拐弯抹角的。”战大爷瞪了她一眼说道,“我还看不透你?你这妮子,心眼比那莲藕的眼儿都多。”
容琉对舒舒好,那是因为她是真的喜欢孩子。
但是方丝丝对舒舒好,最起码刚开始的时候,动机并没有那么纯粹。
对此,方丝丝也毫不讳言。
“想嫁了自然会跟您说,我是真的不想嫁。舒舒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的。虽然刚开始不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就是想,我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哎,大白天的,我这就开始做梦了。”
她一直都是人间清醒。
她比容琉现实得多。
“坦白说,之前我确实存了心思,想要借着舒舒攀高枝。但是我没想到,舒舒这孩子竟然这么好。”
“她好,你就不想攀高枝了?”战大爷挑了挑眉问道。
“我对她好,她对我好不就行了?”方丝丝咯咯地笑了起来,“舒舒难道不是最好的高枝吗?”
比起男女之爱,这个可要靠谱多了。
“若是以后,武顺侯不愿意你见舒舒了呢?”战大爷沉声问道。
方丝丝听了,垂下了眼眸,掩住了眼中的黯然。
“那就不攀呗,武顺侯总不能亏待了我吧,肯定得拿钱打发我啊?我得了银子,就能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怕什么啊?”
“你呀你,”战大爷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死鸭子嘴硬。”
“没错,我就是嘴硬,心也硬着呢!我连自己的亲爹娘和亲兄弟都不认。”方丝丝自嘲地说道,“只要我自己活得好就行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啊?算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了,还是跟您说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说来听听。”战大爷好奇地问道。
方丝丝便绘声绘色地把从舒舒那里听来的容琉去程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战大爷刚开始听到程老夫人那段,只觉得容琉确实有两把刷子。
可是等她继续往下说,忽然猛地坐了起来,把方丝丝都吓了一大跳。
“你说谁?程家老三的媳妇?”战大爷一脸震惊地问道。
方丝丝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茫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是程三夫人,我没记错。”
她心里很好奇,这个程三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战大爷的反应这么激烈。
她感觉,战大爷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等闲之人,包括尚书府在内,可能都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否则刚开始提到程老夫人的时候,他怎么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这个程三夫人到底是谁啊?
战大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有意思,真有意思。素素,你和容丫头说一声,我出去一趟,大概半个多时辰就回来吃饭,让她等我一起吃。”
“哎,等等,您要去哪里啊?”方丝丝连忙问道。
“我去挤兑人去!”战大爷说完,便乐乐呵呵地走了,留下方丝丝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过了一会儿,卫耘带着舒舒回来了。
舒舒给自己买了一朵头花,还给容琉和方丝丝各买了一根桃木簪。
虽然这些东西都不值什么钱,但是代表了她的心意。
方丝丝高高兴兴地让舒舒替她插在头上。
舒舒又跑进厨房,要把桃木簪送给容琉。
方丝丝趁着这个机会,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卫耘。
“你说战大爷,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她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卫耘神秘一笑说道。
真是个意外之喜啊。
“你也知道?你肯定知道些什么。”方丝丝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知道。”卫耘承认道。
所以,下文呢?
你知道,但是就是不告诉我。
方丝丝气得牙痒痒,一扭腰就走了进去,“我回头去问容琉!”
她倒要看看容琉问卫耘的时候,他还会不会这么嘴严。
结果后来,她自己忙活起来,竟然忘了问这件事了。
战大爷倒是很快就回来了,看起来神清气爽的,还拎回来一壶酒,吃喝得十分尽兴。
第二天,卫耘去上朝。
因为武顺侯马上就要抵达京城了,卫耘需要去跟皇上禀告舒舒的现状。
散朝的时候,他看到程尚书被人给拦住了,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果然如此。
卫耘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经过,然后就听到高雯伊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道:“狗贼!”
程尚书的神情有些尴尬,只能转过头去,假装正在和高雯伊说话的人不是自己。
高雯伊却根本不给他留面子,骂完卫耘之后,继续怒气冲冲地问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程尚书心里叫苦不迭。
他当初怎么就耳根子这么软,听了老妻的劝说,和高雯伊这个人做了儿女亲家呢?
“高兄,家丑不可外扬,家丑不可外扬啊。”程尚书苦笑着劝道。
现在有那么多双眼睛在偷偷地看着他们,那么多双耳朵早就竖起来了。
“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就问你,是不是你儿子嫌弃我女儿了?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去把女儿给接回家!”高雯伊怒气冲冲地说道。
水至清则无鱼。
高雯伊做了那么多年的御史,一直都耿直刚正,立志绝不和那些蝇营狗苟之徒狼狈为奸。
他就要做那至清的水。
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他还给女儿取名无鱼。
这个程三夫人,正是高雯伊的女儿高氏。
高雯伊和程尚书一样,家境都不是很好,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通过科举考试走上了仕途。
但是高雯伊是个直肠子,而程尚书就圆滑多了。
程尚书每次看着程生的蠢样子,都要拍大腿后悔。
分明是随了他的外公啊。
对于断骨重新再接这件事情,程尚书觉得并不太靠谱,但是因为这是儿媳妇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让儿子和儿媳妇自己拿主意。
没想到,不知道是哪个长舌妇,竟然把这件事情传到了高雯伊的耳朵里。
于是程尚书今日就倒了霉,被高雯伊给缠上了。
“高兄息怒,您先息怒……”程尚书苦笑着说道。
“我就那么一个女儿,我能不心疼她吗?”高雯伊怒道。
“高兄,您今天去我府上吃饭,咱们慢慢说。”程尚书提议道。
“我不去,你休想贿赂我!”高雯伊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程尚书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被这傻子撅得面红耳赤。
“那您去我府上看看女儿,我保证不上一茶一粥,这样总可以了吧?”程尚书退而求其次地问道。
高雯伊听了,气势稍微弱了一些,说道:“我不去,谁知道去了之后你上不上茶……”
“那要不这样吧,我让人把儿媳妇送回娘家小住两日?”程尚书提议道。
这样你们父女俩想说什么,就随便说个够。
高雯伊听了,脸色有些发红,说道:“那倒也不必了……”
主要是他的女儿不肯回去啊。
说起来,高雯伊对自己的女儿其实是多有愧疚的。
当初,他中了进士之后,意外地被一位贵人赏识,竟然得以留任京城。
高雯伊便让人接了他的寡母和妻子冯氏进京。
没想到,他的母亲来的时候,还把他的两个侄子给带来了。
带就带吧,毕竟是亲侄子,也算是血亲,不是外人。
很快,一直被他的母亲嫌弃生不出孩子的妻子怀孕了,高雯伊一时之间春风得意。
他以为,他的人生从此就要开始事事顺遂了。
结果,冯氏十月怀胎,却生了一个女儿,就是高无鱼。
高雯伊自己倒是很高兴,但是他的母亲却非常不悦,总是指桑骂槐的,把还在月子里的冯氏骂得直哭。
好在转过年,冯氏又怀孕了,这次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这可是多好的日子啊,他的母亲高兴了,妻子也高兴了。
可是后来高雯伊渐渐地发现,他的母亲偏心那两个侄子,妻子偏心那两个儿子,而女儿好像成了一个没人管的小白菜。
而且因为他为官清廉,收入并不多,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日子也是过得捉襟见肘的。
家里有什么好饭好菜,总是先紧着男人和男孩吃,所以他的女儿一直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高雯伊也屡次和他的母亲以及妻子说,让她们善待女儿。
可是他的母亲却不以为意,说乡下的姑娘更苦呢!
冯氏又是个懦弱的性子,而且一心都扑在了她的那两个双胞胎儿子身上。
高无鱼在家里,就像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可怜。
在她九岁那年,黄河发生了水患,皇上震怒,命高雯伊去查明水患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高雯伊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凭借着尚方宝剑,砍了一百多颗人头,弄得当地的官员人人自危,也终于查清楚了真相。
回朝之后,皇上对他大加称赞,连升两级,高雯伊一时之间好不得意。
然而回家之后,他却发现,他唯一的女儿,竟然跛了……
高雯伊自然要问是怎么回事,结果得到的是他母亲轻描淡写的一句,“她摘槐花的时候从树上不小心跌下来了,就跛了,真是个没福气的。”
冯氏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们也找了大夫看过了……”
但是却是个庸医,把骨头给接歪了。
高雯伊听了,气得浑身发抖。
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为什么他却感觉是交到了外人的手中。
自此之后,高雯伊只要有时间,就把女儿带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已经太晚了。
他的女儿对这个家,大概已经彻底心凉了,无论他怎么弥补,女儿始终都和他亲近不起来。
好在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的女儿和程家老三认识了。
两人情投意合,程家也没有嫌弃他的女儿身有残疾,他的女儿也嫁给了如意郎君。
高氏很少回娘家,而且就算迫于规矩回了娘家,也是来去匆匆的。
相比之下,她对婆家的感情更深。
因为程三对她很好,而且程老夫人待她也委实不错。
但是高氏还是经常哭哭啼啼的。
她觉得自己跛脚,肯定会被很多人嘲笑,因此给婆家和夫君带来了很多的困扰。
他们对她越好,她就越是难受。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善待,所以终年郁郁寡欢。
童年的不幸,成为了她这半生的苦难。
这些事情,高雯伊都知道。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跛脚的那个人是自己。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
他不太敢面对女儿,因为他觉得亏欠女儿太多了。
不过后来看到女儿和程三一直感情不错,还给他生了个外孙,高雯伊的心中也是感到欣慰的。
即使程生跟他也不亲近,他还是喜欢这个外孙。
程生这种纨绔子弟,他一口气能喷十个。
但是面对自己的亲外孙,他却觉得他完美无缺。
程生是因为觉得自己娘亲被欺负了,所以对外家的人,一概都不待见。
关于高家的这段过往,知道的人其实有很多。
因为懦弱的高氏,曾经在三日回门的时候,和她的祖母闹了起来,甚至还砸了家里的锅。
那大概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发泄吧。
高雯伊知道,他的女儿不愿意回娘家。
他也不敢面对女儿。
所以他才会去找程尚书,询问事情的始末。
程尚书拉着他到外面的茶馆,特意要了一壶不花钱的白水,然后才和高雯伊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高雯伊听了,气愤地说道:“竟然是真的。无鱼糊涂,难道你们也跟着糊涂了吗?”
程尚书苦笑着说道:“这件事,我一个做公公的,又如何插手呢?还是你去劝劝她吧。”
他又问高雯伊,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高氏是绝对不可能回去和娘家商量的,也包括高雯伊在内,这一点他们都非常清楚。
“是战王来告诉我的。”高雯伊气呼呼地说道,“他还记恨我之前弹劾过他几次的事情呢,现在竟然跑来跟我说这些,现在我还不得有求于他?”
满朝文武,有没有没被高雯伊弹劾过的人吗?
好像还真没有。
所以战王被高雯伊弹劾,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但是问题是,这件事情和战王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雯伊闷声说道:“战王说,你们府上请的大夫,是他的干孙女。”
程尚书听了,惊讶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呢?”
他的老妻就跟他说,那是容正的女儿。
容正的女儿,什么时候又成了战王的干孙女了?
“你不知道?”高雯伊一脸不相信地问道。
程尚书就差对天发誓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我之间,我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高雯伊哼了一声,说道:“我和你可不是一路人。你说说,那个小丫头大夫,到底有什么能耐啊?”
虽然他生气又担心,但是仔细想想,战王巴巴地跑到自己面前炫耀,是不是说明他那个干孙女的医术还不错?
他一边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一边又忍不住心存侥幸,万一真的能行呢?
一个老父亲的心,简直都要被生生撕裂了。
程尚书说道:“我内子多年来的顽疾,你也知道一二。昨日经过那小姑娘施针之后,竟然真的有奇效,昨晚睡了整整一夜的安稳觉,也不觉得疼了。”
“真的这么神奇?”高雯伊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我肯定也是不会相信的。”程尚书肯定地说道。
高雯伊思忖了片刻之后,说道:“还是得仔细一点才行。要不这样吧,等过些日子,看看你夫人的情况,如果真的一直都在好转的话,那再让无鱼试试。”
拿着婆婆当试验品?
这会儿高雯伊也不扯什么孝道了。
不过程尚书并没有挑刺,只要不被挑刺,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好。”他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你们父女之间,总不能一直都这么别扭吧。要我说,你还是跟我回府一趟,你们父女把话说清楚,把心中的疙瘩解开……”
高雯伊听了,低头不说话。
解开又谈何容易啊?
倘若他的女儿能够被治好,那或许还有一丝转圜的机会。
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啊?
“先等等吧。”高雯伊站了起来,虽然没喝酒也没喝茶,身形却有些不稳,“等回头做决定的时候再说吧。我先走了……”
程尚书看着他孤寂的背影,也是摇了摇头。
高氏又何尝不像她的父亲呢?
固执,骄傲,又多了女子的敏感细腻,以及多愁善感……
希望最后能有一个好结果吧。
除了能够治好她的腿骨之外,也希望三房能够再添丁,只有程生一个孩子,还是太单薄了。
亲随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咱们是回府吗?”
程尚书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说道:“让店家上一壶好茶来。”
高雯伊能够喝了白水就走,他却不能不让店家赚一壶茶水的钱。
程尚书若有所思。
战王竟然也掺和进来了,并且毫不避讳容正。
是皇上那边对当年的事情松了口,还是另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程尚书为官几十年,经历过风风雨雨却依然能够屹立不倒,无非是因为他谨言慎行,多思少言少动。
容琉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她也觉得断骨再接是大事,所以程家要考虑一段时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眼下,她自己也有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武顺侯终于要进京了。
武顺侯大捷而归,秦王代替皇上迎接,想必到时候肯定是万人空巷的盛景。
舒舒说,她要去看看自己爹爹威风凛凛的样子。
方丝丝那么爱凑热闹的人,自然也要去凑凑热闹。
书院都格外放假一日,所以容林也会一起去。
容琉担心那天会像上元节一样,有趁乱拐卖妇孺的事情发生,所以有些犹豫。
好在卫耘考虑周到,提前订好了沿街的酒楼,让她们一起去。
容琉听了,自然非常高兴。
到了那一天,方丝丝一大早就给舒舒换上了一身红色的新衣,还替她精心梳好了头发。
战大爷也跟着她们一起去。
卫耘派了两辆马车来接他们,他本人倒是没有露面。
容琉也能够理解,毕竟今天外面的人那么多,秦王也会出来,卫耘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肯定得做一些安保类的工作。
因为路上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马车走得很慢。
原本一刻钟的路程,竟然挪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抵达。
一到了房间,舒舒就迫不及待地往窗前跑去。
方丝丝连忙拉住了她,说道:“小祖宗,你慢点跑,小心倒栽葱掉下去!我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些日子,正指望着拿着你跟你爹换钱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仅没钱了,还得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舒舒听了,笑嘻嘻的。
她终于要见到自己的爹爹了。
说实话,爹爹的脸,在她记忆中都有些模糊了。
她爹爹今天,一定是最好看的。
“素素姐,她们在干什么啊?”舒舒忽然看到对面楼上的人,似乎正在忙碌地准备着什么,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方丝丝顺着舒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对面雅间里也坐着一群年轻的姑娘。
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应该都是富贵人家出身的。
今天武顺侯大捷归朝,不亚于一个盛大的节日;而且大周朝本来也相对开放,所以这些年轻的姑娘们,今天又得到了一次出门的机会。
她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嬉笑,桌子上放着很多颜色鲜亮的帕子。
方丝丝一看就明白了。
“京城中难得有这样的盛事,她们平日里也见不到那么多的外男。一会儿大军路过的时候,她们就会扔帕子,祈求自己日后能够寻到一个好郎君。”
这倒不是真的要给谁,就是图个好彩头。
容琉对此意兴阑珊,心想这大概就跟现代的许愿池,被人扔了厚厚的一层硬币是一个道理。
她从来就不热衷于婚嫁,现在更是找到了卫耘这根金大腿,更不用考虑婚事的问题了。
她闻到了一股馥郁的香气,正在寻找着香气的来源。
毫无疑问,这顶级的香气,一定是黄金的味道,而且数量还不少。
容琉吸了吸鼻子,判定香气是从隔壁传来的。
和她们屋里的热闹嘈杂不同,隔壁安静得好像没有人一般。
没有人,却有许多黄金?
容琉偷偷地走到墙壁处,附耳贴了上去,隐隐约约地听到隔壁似乎在窃窃私语。
虽然听不见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是能够听到隔壁有人在说话,说明这墙的隔音效果也很一般。
容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墙面,不凉啊!
她伸手一摸,好家伙,竟然是纸糊的墙?
古代就有这么敷衍的豆腐渣工程了吗?
不过当她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到对面的时候,心里顿时有所触动,也恍然大悟了。
她们现在的这个房间,比起对面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卫耘在定房间的时候被人给坑了。
显然是这家酒楼为了赚钱,把原来的一个雅间,硬是分成了两个。
竟然敢骗到锦衣卫指挥使的头上,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不过,这也恰好方便了她偷窥。
容琉舔了舔食指,心想,我戳,戳,戳……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凿壁偷光这种事情,她擅长。
一会儿她要是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让舒舒那个挖洞小能手来帮忙。
“姐姐?”容林的声音突然响起。
容琉做贼心虚,吓得浑身一哆嗦。
她连忙对容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好奇,想看看隔壁在干什么。”
容林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这般做不太好吧。”
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
“没什么,我就看看。”容琉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小心翼翼地戳着。
容林只能假装没看到,过去陪着战大爷下棋等待着。
毕竟是纸糊的墙,容琉很快就把墙面给戳破了,然后把眼睛贴了上去。
我的那个亲娘嘞!
她的狗眼差点都要被闪瞎了。
隔壁房间里,围着桌子坐了六个男人,他们的身形都很高大,看起来孔武有力。
这些倒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们围坐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十根金条。
怪不得香气如此浓郁,原来是含金量这么高啊!
请问各位好汉,如何才能发财啊?
就在她正思忖的时候,就听到其中一人说道:“主子诚意十足,各位尽管可以放心。”
另有一个背对着容琉的男人说道:“我们都已经收了银子了,而且今天都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这些金子又是什么意思?”
最初开口说话的男人回答道:“这是额外给各位的家里人准备的。原本主子无需这般做,但是为了鼓舞各位的士气,也感谢各位能够替天行道,所以特意再给每人黄金两百两。”
替天行道?
这是一群刺客?
他们要杀谁?是好人还是坏人?
容琉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那就多谢了。”有人说道,“我们此次计划周详,万无一失。只要有梅花袖箭帮忙,卫狗贼必死无疑!”
如果容琉不是天天都骂卫狗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就是卫耘。
他们竟然要刺杀卫耘!
这群王八蛋啊!
她还没嫁给卫耘呢,就要让她守活寡了吗?
梅花袖箭是什么玩意儿?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一会儿我们按照计划行事。”为首的男人说道,“我出去打探消息,一会儿让我的随从回来传信,听到可以动手的时候,你们就动手。”
那个随从不知道从哪里站了出来,对着众人行礼说道:“有劳各位大侠了。”
容琉死死地咬住嘴唇,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到那人带着随从出去之后,其他的人都坐在那里,谁也不说话,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也是,他们即便杀了卫耘,最后的下场肯定也是一个死字。
说不定,他们就是死士。
不行!
卫耘是她的人,谁也不能动他!
容琉悄悄地退后了几步,看着屋里毫无察觉的众人,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现在屋里还剩下五个亡命之徒,但是这是全部的人吗?
单单凭借这几个人,就想要刺杀卫耘,简直是痴人说梦。
还有没有其他人呢?
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容琉紧张万分,以至于方丝丝一回头就看出了她的异样,连忙问道:“怎么了?容琉你怎么一副见到鬼的模样?”
容琉没好气地说道:“我听你们俩又要开始折腾了,头疼。”
方丝丝笑嘻嘻地说道:“舒舒说她也想丢帕子,我说不行,今天风太大了,轻飘飘的,根本就扔不下去。我已经让伙计送十个熟鸡蛋来了,一会儿就包着鸡蛋往下扔。”
反正鸡蛋肯定有人捡,就算吃了也不算浪费。
容琉无心参与她们的玩闹,却顺势说道:“那我下去让小二送鸡蛋上来吧。”
“行,记得要熟的。”方丝丝叮嘱道。
“嗯。”
容琉满脑子都是刺杀卫耘的事情,下楼之后找到小二说道:“给楼上的紫薇阁送十个鸡蛋。”
小二连忙答应着。
此时的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容琉看了一圈,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她吩咐完小二之后,抬脚慢慢地往外走去。
还没走出去几步,她就被人给拦住了。
“姑娘,今天外面人多眼杂,您还是别出去了。”
说话的人,是昭生。
容琉见到他之后,便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在大堂里见到几个人,也觉得有些眼熟,便大胆地猜测这些人是卫耘派来保护她们的。
果然如此。
“你跟我过来。”容琉拉着昭生的袖子,往墙角的方向退去。
昭生的脸色涨得通红,连忙说道:“别,您有什么话好好说……”
别拉拉扯扯的。
他的这条胳膊,还不想被砍掉呢。
容琉瞪了他一眼,心想,真是迂腐,都什么时候了?
她把刚才偷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昭生。
昭生本来在听到有刺客的时候,还没有很放在心上。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更不是第二次了。
可是当他听到“梅花袖箭”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顿时就变了。
容琉当然不会错过他的反应,当即问道:“这个梅花袖箭很厉害吗?”
昭生点点头,脸上已经露出了焦急之色,“容姑娘,这里还有其他的人保护您,我得先去找卫大人示警。”
“你能找到他吗?来得及吗?”容琉问,“你这里有多少人手?再找几个人,把他们提前一网打尽怎么样?”
昭生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只带了四个人在这里保护您。”
五个人,对上那几个明显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不见得有什么优势。
而且他们在暗处,未必就没有其他的人。
最重要的是,捉贼捉赃,他们又没有真的行刺,用什么理由去抓人呢?
容琉想了想,说道:“我有个好法子……”
她把自己的主意跟昭生说了。
昭生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姑娘真是高明啊!”
他怎么忘了容琉的能耐呢?
“那你赶紧去办吧。”容琉催促道。
再晚了她可就得守望门寡了。
她倒是美滋滋的,就是可怜了李婶子了。
“是!”昭生神色严肃地应道。
片刻之后,容琉站在刺客的门口,用记忆里那个随从的语调,贴着门说道:“今日的行动取消了。主子蒙难,我先去搭救,你们都别暴露!”
说完之后,容琉又极快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舒舒和方丝丝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容琉把眼睛贴在墙上,见屋里其中一个人出去查看了一番,然后又回来了。
他们显然有些没主意了。
“咱们要不要去帮忙啊?”有人开口问道。
“他们说得语焉不详的,咱们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忙啊,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另一个人说道。
“也是。”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之后,最终决定按兵不动。
容琉松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桌子前,低声快速地把事情跟战大爷和容林说了。
容林听后大惊失色。
战大爷却显得很淡定,“不过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而已,不用管他们。卫家小子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就算有九条命也活不到现在。”
容琉听了,表示爱猫成痴的卫耘,可能真的有九条命。
“姐,那现在怎么办啊?”容林问道。
“你去那里盯着点。”容琉指着墙上的小洞说道,“我下去一趟,我认识那个随从。他要是想回来报信动手的话,先让昭生带人把他给拦住。”
如果去搬救兵的人回来,能够直接以碾压性的优势把人拿下的话,那就更好了。
但是考虑到对方是死士,肯定会有一场恶战,人员伤亡估计也在所难免。
她打算让人送茶水进去,把他们给麻倒,只是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奏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战大爷,要不您先带着素素和舒舒回避一下吧?”容琉问道。
战大爷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在。没道理要因为几个鼠辈,就耽误了咱们的正事。”
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咱们的正事?”
她们不是来凑热闹的吗,能有什么正事啊?
战大爷瞪了她一眼,说道:“让孩子见爹,难道不是天大的事情吗?”
容琉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便说道:“好吧。”
现在也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
她刚提起脚步要往外走,却被容林拉住了袖子。
容琉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笑着说道:“我会小心的。”
“不,姐姐,你在这里看得更远。到时候让昭生见你的手势行事就可以了。”容林认真地说道。
容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她下去把容林的话跟昭生说了。
昭生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您说得对。茶水已经让小二送进去了,您就放心吧。”
容琉又回到了楼上,目光落在来往的路人身上,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容林则紧紧地盯着隔壁的动静。
他们进进出出的忙活着,方丝丝早就已经注意到了。
但是他们没说,她也就没有问。
她带着舒舒,把鸡蛋包在了帕子里,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人来了。
“要来了,要来了!秦王殿下要来了。”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
很快,容琉等的人也出现了。
她对着昭生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等到那个青衣随从出现的时候,用嘴型说道:“就是他!”
昭生立刻带着两个人扑了上去。
没有多大的动静,几人就把那人给制服了,然后打昏拖了出去。
周围的人有注意到这一幕的,昭生直接把锦衣卫的腰牌给亮了出来,顿时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什么。
容琉还没松一口气,就听到容林焦急地说道:“姐,他们发现了。”
原来,隔壁的几个人等得着急了,又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就有人来到了窗前查看情况。
容琉心里“咯噔”一下,咬咬牙说道:“嘘——都别说话。”
她之前也设想过这种局面,没想到一切都是按照最坏的方向发展的。
他们没有喝水,而且还发现了异常。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只要不被他们发现,她们就是安全的。
至于能不能抓到这些人,又能抓到几个,就只能看昭生他们的本事了。
“怎么来了这么多的锦衣卫啊?”方丝丝有些疑惑地问道。
容琉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她走到窗前一看,果然看到了大队的锦衣卫赶了过来。
“不好,快撤。”隔壁屋里的人喊道。
他们打开门,夺路而逃。
容琉的胆子也大,她打开门,看着他们逃窜的方向,对着楼梯下往上走的昭生喊道:“在东边,他们往东边去了。”
“姑娘,小心!”昭生脸色大变。
他看到,有一个人落在了最后,竟然刚刚从屋里冲了出来。
可是他提醒的还是太迟了。
他的话音未落,那人已经拔剑直接向容琉袭来。
昭生恨不得一步就冲上来。
然而他担心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他看着容琉以极快的速度蹲下身子,躲过了那人的攻击,然后一个扫堂腿直接把胜券在握的愤怒的刺客给扫倒在地。
与此同时,数枚“暗器”从屋里射了出来,正中刺客的身体。
昭生连跑带爬地冲了上来,把人给制服了。
他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喘着粗气对容琉说道:“姑娘,您可吓死我了。您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卫大人能扒了我的皮!”
容琉听了,翻了个白眼。
她才不信他的鬼话呢。
随后,大队的锦衣卫进来,挨个房间地搜查。
虽然每个雅间里都坐着贵人,但是锦衣卫似乎百无禁忌,谁都敢查。
容琉的任务完成了,这会儿在屋里坐了下来,如释重负,这才觉得一阵后怕。
“临危不惧,真是好样的。”战大爷赞赏道,“果然是你娘的亲生女儿。”
容琉想到那个死后尸骨无存,只有一副假尸骨的生母,忽然心思微动,凑过来坐下笑着问道:“您跟我说说我爹娘的事情呗。看起来,您和我爹娘都很熟啊。”
“不熟不熟,”战大爷摆了摆手,“你娘出事的时候,你都多大了,还来问我。”
显然,他并不愿意多提。
容琉见状也没法再追问,就在旁边看着他和容林继续下棋。
秦王的车队率先经过,他是要去代替皇上迎接武顺侯的。
经过刚才的惊吓,容琉这会儿觉得什么力气都没有了,靠着迎枕歪在榻上休息,回味着刚才的事情。
即使听到方丝丝故意高声地提起卫耘陪着秦王经过,她也没有起身。
很快,秦王迎接了武顺侯,一起进宫,然后又从前面经过。
容琉忽然想到了刚才隔壁那壶没有喝完的茶水,匆匆出去处理掉了。
万一店家又拿那些茶水去糊弄别人就不好了。
突然之间昏迷不醒,谁不害怕?
“爹,爹,我爹来了!”舒舒高兴地喊道。
方丝丝白了她一眼,“你还记得你爹的模样吗?”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怎么会不记得我爹的模样!”舒舒不服气地说道。
“哦,你五岁。”方丝丝故意逗她。
舒舒气得脸都红了:“我已经六岁了!”
去年是五岁,这又过了一年了,当然就六岁了。
“别吵了,别吵了。”容林无奈地说道。
这两个人,哪天不吵个十次八次,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爹,爹——”舒舒摇着手大声喊道,激动得小脸通红。
可是周围的声音太嘈杂了,把她的声音给淹没了。
无数五颜六色的帕子,像雪花一般地飘落下去,将士们也没有人生气,脸上都带着或害羞,或得意的神色……
穆明章高坐在马上,身上的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面色严肃,即使身边的秦王和他说话,也不见得他的面色会有丝毫的松动。
“你爹竟然是用枪的。”方丝丝看着穆明章手中银光闪闪的长枪,有几分惊讶地说道。
“我爹会用很多兵器,不过最喜欢用的还是这杆长枪,因为这是我娘的陪嫁。”舒舒说道,同时用尽全力扔出去一张包裹着鸡蛋的帕子。
然而她力气实在太小了,帕子没有扔出去多远,就掉到了地上。
人太多了,鸡蛋也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去。
舒舒气得直撅嘴。
“果然是大户人家啊,”方丝丝啧啧称奇道,“陪嫁竟然还有枪。”
她要是嫁人的话,她娘能给她陪两床棉被,都算她烧高香了。
这就是差距啊。
“那是我外祖父的枪。”舒舒解释道,“我爹是我外祖父的徒弟。”
“哦。”
穆明章原来是一个吃窝边草的贼啊。
舒舒又扔了一个帕子,依旧掉落在了附近,气得她小脸都红了。
“没事,别生气。”方丝丝安慰她道,“你再扔一个,不行我帮你扔。”
“行。我要我爹看见我。”舒舒叉着腰说道。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方丝丝拍着胸脯说道,“我可是练过的。在花船上,谁投壶都没有我准!”
“花船?”舒舒好奇地问道,“是有很多花的船吗?”
方丝丝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她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呢!
尤其花船这件事情,她每次都极力避免在舒舒面前提起。
“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不许提了。”她严肃地说道。
“为什么不是好地方?如果不是好地方的话,你为什么要去?啧啧,我知道了,素素姐你肯定是不学好。小心你爹打你屁股!”
舒舒觉得自己掌握了方丝丝的秘密,得意地大笑起来。
方丝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爹死了。”
“啊?”舒舒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随后露出了自责的神色。
“没关系,他不是好人。”方丝丝说道,“不是每个爹都是好人。”
“哦……我爹就是好人。”舒舒说道,“没关系,我爹就是你爹!”
“不,你爹是我祖宗。”方丝丝翻了个白眼。
舒舒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常说,我是你的小祖宗吗?”
“你是我小祖宗,你爹是我老祖宗。”
都是她惹不起的人啊。
舒舒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看我的!”方丝丝对准马上的武顺侯,用尽全身力气把鸡蛋,不,是帕子砸了出去。
“小心,有暗器!”
武顺侯身侧的卫耘,眼疾手快地抽刀劈了过去。
而此时,那帕子已经来到了武顺侯的面前。
手起刀落。
蛋碎了。
看着被蛋清蛋黄溅了一脸的武顺侯,人群忽然死一般的沉寂。
方丝丝懵逼了。
她要的,不是熟鸡蛋吗?
舒舒兴奋地摇手呐喊:“爹,爹,我在这儿啊!”
这下非但武顺侯,秦王,卫耘以及底下无数人,齐齐看了过来。
方丝丝:完了,她要死了。
而且还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
她非常没有江湖义气,自己转身就跑,只留下舒舒在那里欣赏她爹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脸。
舒舒不觉得亲爹狼狈,只觉得非常好玩,根本不知道自己亲爹高冷的滤镜已经碎了一地了。
卫耘看着心虚溜走的方丝丝,心里就有数了。
他嘴角抽了抽。
秦王把自己手里的帕子递给武顺侯,笑着说道:“令嫒天真烂漫,侯爷真是好福气啊。”
武顺侯擦了一把脸,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
“继续行进。”他缓缓开口说道。
知道是自己女儿的恶作剧,武顺侯就不生气了。
就算捅破了天,那也是他的种儿,他愿意。
容琉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之前的茶水,然后倒掉,回来就见方丝丝在屋里猫着腰,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由好奇地问道:“素素,你干嘛蹲在这里啊?”
方丝丝对着她张牙舞爪地说道:“容琉,我要掐死你!我跟你说了要熟鸡蛋,熟鸡蛋!你给我的什么东西啊!”
她现在就想逃跑,而且是逃得越远越好。
容琉听她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笑得直不起腰来。
其实小二应该知道是要熟鸡蛋的,但是估计今日人多又忙乱,所以拿错了。
容琉就后悔自己错过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
“好了好了,这不是有舒舒给你背了黑锅了吗?”容琉笑着说道。
“不怪我,怎么能怪我呢?”方丝丝自我洗脑道,“生鸡蛋是你给的,劈鸡蛋是卫耘干的……”
就这两口子不干人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容琉笑成了傻子,故意逗她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给舒舒当后娘吗?现在就给你个机会,把她给送回侯府,你今天就有机会和武顺侯见面了。”
方丝丝哼了一声:“不用你激我,我是肯定要陪着舒舒走一趟的。”
容琉听了,顿时愕然了,悄悄捅了捅她的腰,说道:“你不会真的这么想不开吧。”
“什么想不开?”方丝丝白了容琉一眼,“你以为我傻啊!”
“那就好。”
两人看似没头没脑的对话,但是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只有舒舒好奇地问道:“姐姐们在说什么啊?”
“当然是在把你卖个好价钱啦。”方丝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好了,爹也看过了,我的魂儿也吓掉了一大半了,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回家?”舒舒小心地看着两个人的神色,眼神中露出一抹让人心疼的不舍。
她轻声问道,“回咱们家,还是回我家啊?”
容琉听了,心里有些心疼。
而方丝丝则已经把她抱了起来,“当然是先回咱们家啊。你爹还得进宫面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呢。等吃过饭,下午我就把你送回去。”
舒舒神色略定,想了想又说道,“那,要不,你和容姐姐一起在我家住几天好不好啊?”
“那不行。容姐姐要成亲了,去你家住的话,别人会说她和你爹的闲话的。”方丝丝解释道。
“那,你呢?”舒舒问道。
习惯了和方丝丝斗嘴,这般说话好像是在示弱一般,所以舒舒不好意思看方丝丝。
“我也不住。”方丝丝语气平静地说道,“别人家,我住不习惯。等我什么时候得闲了,就去看你。”
“我不忙,我可以天天来看你。”舒舒连忙说道。
方丝丝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痛色,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怎么不忙?你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得在家里把琴棋书画,针黹规矩都学起来啊。”
“可是之前你跟我说,不用学那些东西的,跟着容姐姐好好学医比什么都强啊。”
舒舒撅起小嘴反驳道,表示大人怎么能这么出尔反尔呢?
方丝丝的意思,分明是以后都不来往了。
所谓去看自己,明显就是在哄小孩的。
她怎么能这样呢?
方丝丝别过头去,不让她们看到自己眼底的晶莹,语气依旧凉薄,“行了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说不定你爹回头要找我算今天扔鸡蛋的罪过,明天就让我脑袋落地了呢!”
“我就说是我扔的。”舒舒连忙说道,“我对你好吧。以后你别不和我好了,要不然我找谁去呀……”
说到最后,她的话音明显哽咽起来,十分委屈。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嫁人之后就没那么自在了。
容琉不可能经常出门,她也不能经常去。
只有方丝丝才能陪着她。
“你是不是也要嫁人了啊?”舒舒都快要哭出来了,“要不,你就真嫁给我爹好了。你做我后娘,总比别人做我后娘要好一点儿……”
方丝丝深吸一口气,逼退眼中的泪意,语调重新明快起来:“少来!别骗我给人做后娘。回头你好了,那是随你亲娘;你要是不好,肯定就是我的罪过。走,带你下去买东西去。”
舒舒到底是孩子,听说要买东西,立刻高兴起来,“买什么啊?你别又给我买两块糖就想打发我了,你最抠门了。”
方丝丝抠门,而且是非常抠门。
听见舒舒的话,她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我买一块糖给路边的小乞丐,哪个不谢谢我啊?就你这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不行,我不管,我又不是小乞丐,我比小乞丐好看!你就要多多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
“好看能当饭吃啊!我真是哪辈子欠了你这个小祖宗的?走啦!”
“不管,反正什么贵买什么,气死你。”舒舒搂住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脸,破涕为笑。
容琉也要跟着一起去,就听方丝丝说道:“让阿琅跟我们一起去吧,也好帮我们拿东西。你回去做饭,做点她爱吃的。”
容琉看着方丝丝脸上勉强的笑意,忍不住说道:“以后肯定能时常见面的,你可别都由着她,给她花那么多银子。”
“知道了。”方丝丝答应了一声。
容林跟了过去。
容琉在战大爷身边坐下,情绪有些低落。
“刚才捉刺客时候的有勇有谋去哪里了?”战大爷给他的八哥剥着瓜子仁,随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素素和舒舒会这么投缘。”容琉叹了口气说道。
“都一样的。”战大爷老神在在地说道。
容琉听了,有些诧异,“什么都一样的啊?”
这两个人出身云泥之别,素素的父母不慈,贪心又重男轻女;而舒舒从小就没了母亲,却有深爱她的父亲,武顺侯也不肯再娶妻……
“不管怎么想的,她们两个的境遇,不都差不多吗?”战大爷解释道,“还不都是没人管,被人欺负吗?”
“容丫头,你吃过苦,但是没有被人欺负过。”战大爷补充道。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从前有父母,后来有要强的弟弟,日子过得或许苦了一些,但是弟弟事事都冲在前面,所以她并没有被人欺负过。
方丝丝是没人管,舒舒虽然有人管,但是谁又能尽心尽力呢?
到底是战大爷,看事情的眼光更加毒辣。
“素素这丫头啊,是钻了牛角尖了,以后恐怕是不肯再见舒舒了。”战大爷叹了口气说道。
容琉听了,心里也有几分难过。
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方丝丝表面看起来豁达,对于在花船上的事情也从不讳言,甚至还有几分洋洋自得。
但是实际上,她只是用这种不在意的方式来保护自己那颗敏感的内心。
她其实,非常在意。
在意到,不能容忍任何人嫌弃她。
所以在被嫌弃之前,她就已经自揭伤疤,然后离得远远的。
她为什么会和容琉走得近?
因为容琉,是真的不在乎她的过去。
那不是方丝丝自己选择的路,那是命运把她推向的深渊。
方丝丝,太聪明也太敏感了。
慧极必伤,大概就是如此吧。
现在的舒舒,是从拐子手中捡来的小姑娘。
但是回了侯府的舒舒,就是侯府的嫡女,是千金,不容玷污。
舒舒渐渐长大了,和一个曾经是花娘的人关系好,日后总会被人诟病。
那又何必呢?
方丝丝定然会选择成全彼此的体面。
她不放心舒舒,所以才把她送回去。
但是这一次,大概也是她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
战大爷道,“其实我老头子觉得,她要是跟了穆家小子,也不错的。”
“要是素素自己也觉得不错,那才是真不错。”容琉清醒地说道,“她舍不得舒舒是真的,但是犯不着为了舒舒就委身于自己不喜欢的人。”
善良不应该被回以刻薄,做好事也不该赔上自己。
战大爷听了,大笑起来。
恐怕这世上,也只有容琉一个人会觉得,方丝丝要是跟了武顺侯,可能会委屈她。
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什么玲珑心肝儿。
容琉回去做了一桌子的菜。
方丝丝带着舒舒回来,容林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显然都是给舒舒买的。
舒舒兴高采烈,方丝丝却一副牙疼的神情。
容琉看着那些东西,无非也就是一些吃食和小玩意,估计加起来也花不上一两银子。
方丝丝不至于这么心疼吧。
她抠门归抠门,可是对舒舒却是非常舍得的。
尤其这还是临别礼物,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直到舒舒过来给容琉炫耀她的手串,容琉才明白为什么方丝丝是那样的神色。
舒舒手腕上戴着一条金手串,镶嵌着五色宝石,亮晶晶的,确实是孩子喜欢的。
但是那价格一看也不便宜啊。
容琉忍不住问道:“多少钱啊?”
“一百二十两银子。”舒舒高兴地说道,“我都没想买的,可是素素姐非要给我买。这可不是我要的!”
方丝丝没好气地骂道:“你是没说要买,可你就站在那里不走,眼巴巴地看着,我得多厚的脸皮才能不给你买啊!”
“反正不是我要的。”舒舒美滋滋地说道。
方丝丝推了她一把,“赶紧去洗手吃饭,把手串摘下来好好放着。”
“我不,我就要戴着。”舒舒高高兴兴地去洗手,帮忙摆饭去了。
容琉用手肘碰了碰方丝丝,小声说道:“你怎么给她买这么贵的东西啊,以后还过不过了?”
一百二十两银子,对侯府来说,也许什么都不算。
但是对方丝丝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啊。
舒舒还小,一时喜欢,回去后恐怕就把东西随手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或者送给了别人。
真的犯不着为了这一时的情绪,花这么多银子。
“她偷偷和阿琅说,要把我银子都花光,这样我没钱了就会跟着她去侯府了。”方丝丝说着,眼圈都红了。
这是真正打动她的话。
“既然给了她,扔了也好,赏给别人也好,随便她了。总不能日后我每次想起来,都要惦记着她要这手串,但是我没给她买。”方丝丝低着头说道。
她买的不是舒舒欢喜,是自己的放下。
方丝丝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看透了男人,没让男人骗了钱去,现在又被这个小东西骗了感情。”
人生啊,真是世事难料。
事到如今,还是吃饭吧。
下午的时候,卫耘回来了。
“今天上午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他含笑看着容琉,露出了浅浅的梨涡。
她有勇有谋,比他想象中更厉害。
容琉看着他的笑容,又在嫉妒他的酒窝了,心说坊间的传言果然不能相信。
什么冷酷残忍,她觉得卫耘其实挺温和的。
“人已经都抓到了。”他继续说道,“现在已经在审问了,回头我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倒不用了,你以后自己小心一点。李婶子就你这么一根独苗……”容琉叮嘱道。
卫耘含笑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她絮絮叨叨的样子,也甚是可爱。
“侯爷回府了吗?”容琉又问道。
“嗯。”卫耘点了点头,“我和侯爷一起出来的,只是他又被旧友拦住,所以就请我回来把舒舒送回侯府。”
“哦。”容琉说道,“那……走吧。”
方丝丝说要去送舒舒,容琉便也决定一起去。
方丝丝却嫌弃地看着她,说道:“你去做什么啊?”
“陪着你呗,省得别人坏了你的名声。”容琉笑着说道。
“那倒是。”方丝丝一脸骄傲,“不过有一点,你不许说话,别影响我发挥。”
容琉听了,有些愕然,“你发挥什么啊?”
“我自然是要把侯爷好好说一顿的。”方丝丝理所当然地说道。
容琉:“……”
“最好别让我在侯府再遇见舒舒那个小姨,否则看我怎么骂她。”方丝丝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一定要把武顺侯给骂醒才好。
既然口口声声地说舒舒以后就是他的独女,那就自己好好看着,或者找靠谱的人看着。
他眼睛得有多瞎,才看不出小姨子的狼子野心。
要是眼神实在不好用的话,下次请她来扫几眼,保管让那些妖艳贱货狐狸精都无所遁形。
容琉劝她,“有话好好说。我是想着,等回头让战大爷或者卫耘,和侯爷提一提。咱们也不知道侯爷的性情,你贸然骂人,得罪了侯爷倒也罢了,他怎么也能看在舒舒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但是其他人……”
比如那个心思不正,一心惦记着姐夫的狐媚子,回头要是记仇,想要报复方丝丝的话,那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犯不着得罪小人。
这种事情,还是让其他人出面比较好。
“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方丝丝说道。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那个女人,其实只是养女。
呸!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回头还得咬人家一口,祸害人家子孙,真是个什么玩意儿。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她肯定是要倒霉的。
舒舒一直玩着手腕上的手串,并没有说话。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侯府。
看门的人说,武顺侯还没有回来。
不过看到卫耘穿着锦衣卫的服侍,又戴着面具,便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不敢怠慢,连忙请他们进去。
舒舒进了府以后,就要拉着容琉和方丝丝去后院,去她的房间。
卫耘见状,点了点头,“你们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侯爷便是。”
方丝丝看着侯府的雕梁画栋,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这辈子我也能进这样的大宅院来看看。”
“快走快走。”舒舒催促道。
她迫不及待地带着两个人往里走。
下人仆妇见到她,纷纷行礼。
可是舒舒谁也不看,只是自顾自地往里走。
府里的这些人,她一个也不喜欢。
她喜欢的,都被小姨母给弄走了。
等爹回来之后,这些人都要被换掉的,所以她也懒得同她们废话。
“我的房间是不是很好看?”舒舒骄傲地问道。
容琉环顾四周,入目的陈设,确实都是精品。
就连窗前似不经意摆放着的一套六个憨态可掬的瓷娃娃,都是官窑所出的精品,价值不菲。
容琉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之前在当铺里见过,这一套瓷娃娃,就算是拿去当,也能换来百两银子之多。
更别提,屋里其他那些她不了解的陈设了。
武顺侯在物质上,是真的没有亏欠女儿。
可是,也仅此而已。
但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都是以身许国的军人,容琉对武顺侯,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两全其美,只有取舍。
不过经过今天这件事情之后,武顺侯应该会对舒舒更上心才是。
“这个给你,这个也给你……”
容琉寻声望去,便看见舒舒正打开箱笼,把里面的首饰一股脑地塞给方丝丝。
这一幕,让容琉心中一紧。
舒舒一边塞一边哭着说道:“反正你也不来了,那这些都给你,都给你!”
原来,是方丝丝和舒舒说,以后恐怕是不能再来看她了,舒舒听了,生气了。
方丝丝没有动,只是木着脸,长长的睫毛上染着泪水。
容琉一直都知道方丝丝生得好看,巴掌大的小脸,冰肌玉骨,是个难得的美人。
但是今天见到她这般强忍着情绪的模样,容琉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我见犹怜”。
“别闹了。”方丝丝伸手搂住舒舒,轻声说道:“你还小,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以后就慢慢明白了。”
“我就知道容姐姐对我好,容姐姐都说以后能来看我,你为什么就不能来啊?”舒舒哽咽着问道。
因为,我不是出身容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我只是个曾经在花船上卖唱的花娘。
因为,我没有嫁给锦衣卫的指挥使。
因为我会拖累你的名声啊。
舒舒没有亲娘,日后的亲事一定会很艰难,要是再传出去和自己走得太近,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容琉想劝说几句,然而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时候,外面有个婆子欢天喜地地喊道:“姑娘,姑娘,侯爷回来了!”
“我爹回来了!”
这下舒舒也不闹了,一股脑地把首饰扔到床上,飞快地跑出去。
方丝丝叹了口气,一样一样地替她把东西都拢起来,装回箱笼里。
容琉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走吧。”
“嗯。”方丝丝走到镜台前,对着镜子用帕子擦拭眼角,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胭脂,飞快地补了补妆。
容琉:“……”
“总不能露出那般舍不得富贵,想要占便宜的模样。”方丝丝似是对容琉说,又似是对自己说。
“你呀你。”容琉叹了口气,挽着她的胳膊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刚走到二门处,就见一个穿着铠甲的高大男人,正把舒舒抱在怀里。
舒舒正咬着他的耳朵,不知道在说什么。
男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容比三月暖阳还要灿烂。
他的身后跟着一众随从,卫耘则站在旁边……
然而见到那个男人的瞬间,容琉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她的眼中,只剩下了武顺侯,其他的所有人,所有的景色,都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
她的眼中涌出了泪水,渐渐氤氲开来,模糊了视线。
然而即便如此,她对上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还是不会认错的。
哥哥!
是她的哥哥!
容琉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是哥哥来找她了吗?
哥哥也是军人,从小跟随身为帝国指挥使的父亲身边,继承了父志,优秀得让人仰慕。
可是对容琉而言,他只是自己的哥哥。
那个在自己犯错的时候,会在父母面前替自己遮掩甚至背黑锅的哥哥;那个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让着她,别人欺负她的时候,会无条件维护她的哥哥;那个在她青春期的时候,把她身边的男同学吓得都瑟瑟发抖的哥哥……
那个温暖了她整个成长岁月的哥哥。
容琉想喊一声“哥哥”,然而她的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想扑到哥哥的怀里大哭一场,告诉哥哥她多么努力地想要成为别人的依靠,是多么地想念他,可是她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方丝丝推了推容琉,说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以后你肯定还能见到舒舒的。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容琉却恍若未闻,只是定定地看着武顺侯。
哥哥,真的是哥哥……
卫耘也已经察觉到了容琉的异常,绷着脸快步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声问道:“怎么了?”
容琉嫌他碍事,伸手把他拨到了一旁。
不过这一下,她也反应了过来,慢慢走上前去,仰头看着身形高大的武顺侯。
她就这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武顺侯摸了摸舒舒的脸,感觉到了容琉的靠近,却不适应她这样的目光,蹙眉说道:“这府里,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他不认识自己。
他不是哥哥。
还是说,哥哥失去了记忆?
容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下。
卫耘上前,拉住容琉,从容地说道:“内子甚爱舒舒,不舍和她分开,还望侯爷见谅。”
“你是容琉?”武顺侯眉头微展,这才开口问道。
舒舒大声说道:“对!还有素素姐!素素姐,你过来啊,你不是想嫁给我爹吗?”
方丝丝:“……”
她心里那点子伤感,被这小王八蛋一句话给冲到了爪哇国。
她就不该来这里。
她强忍着想要吐血的冲动,上前对着眉头紧蹙的武顺侯行了个礼,说道:“见过侯爷。童言无忌,您不要放在心上。容琉救了舒舒,我只是容琉铺子里的帮工,有时候会帮忙照看舒舒一二。”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是个花娘,便是给侯爷提鞋都不配,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还请侯爷明鉴。”
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提,武顺侯就不会去调查。
与其日后被人羞辱,倒不如自己先把话说开。
出乎预料的是,武顺侯并没有露出轻蔑之色,反倒是说道:“风尘之中亦有情意女子,多谢了。我让人帮你赎身。”
“不用了。”方丝丝连忙说道,“我没有卖身。我现在过得挺好,多谢侯爷挂念。”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侯爷,您的家事我本不该多嘴,然而舒舒这一次被人怠慢,有幸遇到容琉,下一次未必还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知道。”武顺侯说道,抱紧了怀里的舒舒,“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回来了,在听说出事后就派人调查过,也从卫耘口中知道了不少事情。
这个府里,是该好好清洗清洗了。
身为父亲,他确实是失职的。
他认人不清,让人有机可乘,这是他的错。
“侯爷……”容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开口问道:“您,不认识我了吗?”
卫耘心中一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容琉从前和武顺侯可见过?
武顺侯看着哭得满脸是泪的姑娘,心里莫名有些闷闷的难受。
但是他,确实是不认识容琉。
他摇了摇头,直接问道:“容姑娘,我们从前曾经见过吗?”
他不是哥哥!
他不是她的哥哥啊……
这个认知,一下子击垮了容琉。
她从未有过奢念,能和家人在这里重逢。
但是见到了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脸,却又被告知毫无关系。
这种打击,她一时之间无法承受。
“没有。”容琉低着头,眼泪簌簌而下,几乎是夺路而逃,“告辞了。”
方丝丝向来心细如发,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容琉的异常呢?
她见状就要追出去,急声道:“容琉,你等等我。”
她敢肯定,容琉和武顺侯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
“容姐姐,素素姐——”舒舒见她们两个人要走,顿时着急起来,哭着说道,“你们都别走。要走,要走的话……咱们,咱们带着我爹一起走,好吗?”
容琉抹了一把眼泪,故作镇定,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姐姐过几天就来看你。”
她现在不能留在这里。
她怕自己会更加失态。
舒舒却哭得更加伤心了。
方丝丝看看容琉,又看看舒舒,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半晌后,她一咬牙,狠下心来说道:“舒舒,我们先走了。”
早晚都得哭一场,那今天就哭个够,以后就好了。
卫耘一直默默地跟在容琉的身后,虽然心中有诸多猜测,思绪如麻,但是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武顺侯感觉到女儿哭得浑身发抖,看看容琉,又看看方丝丝。
卫耘的姿态,他看得非常分明,那是宣告主权,是占有,更是保护。
但是他真的不明白,容琉为什么在见到自己之后,会是如此反应。
他自恃记忆力不错,毕竟他们在军中混迹的人,辨认和记住人的能力,是最基本的。
武顺侯百思不得其解,怀中的女儿又哭得让人心碎,只能对方丝丝说道:“方姑娘能否稍等片刻?舒舒这样……”
方丝丝直言不讳地说道:“侯爷,我的身份,不适合留在这里。”
武顺侯对上她黑亮坦荡的眼神,很快便回答道:“我不在意那些。侯府从来都是活在别人的口水下,也不差这一桩了。我刚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如果方姑娘方便的话……”
“我方便啊。”方丝丝非常干脆地说道。
她怕讨人嫌。
但是人家都已经直说了不介意,再拒绝就是矫情了。
抛开感情不谈,有便宜谁不占啊?
说句现实又算计的话,只要她一条腿迈进过侯府,说出去,谁不高看她一眼?
她走到武顺侯的面前,伸手接过舒舒,说道:“我回去收拾几件衣裳就来。我在侯府住个三五日,等舒舒适应了就走。”
武顺侯客气地说道:“有劳了。”
方丝丝给舒舒擦着眼泪和鼻涕,损她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啊?”
舒舒破涕为笑,说道:“你总说哭没用,你看我哭就有用。”
“你是个有人疼爱的小福星。”方丝丝抱着她,对武顺侯行了个礼,又对舒舒说道,“先让侯爷忙,咱们晚点再回来。”
“走吧走吧。”舒舒对武顺侯摆了摆手,“爹爹去忙吧。”
武顺侯看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就这样,方丝丝又跟着容琉一起回去了。
在马车上,她就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容琉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舍不得舒舒。”
“胡说。”方丝丝啐了一口,说道:“别当我是傻子和聋子。你问侯爷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连舒舒都问她,“容姐姐,你认识我爹吗?”
“我认错人了。”容琉说道。
舒舒倒是挺好糊弄的,但是方丝丝却满脸的不相信。
不过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容琉靠在马车侧壁上,闭目假寐。
她不敢再想哥哥的事情。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思念的情绪。
方丝丝想了想后,压低声音提醒她道:“你怎么糊弄我都行。但是卫耘那里……男人的心眼,可比女人小多了。”
容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随后木然地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并没有太在意。
她和卫耘,也不是真的。
大家不过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罢了。
最多卫耘待她,还多了一层父亲故交之女的滤镜。
容琉转而问方丝丝:“你,真的要在侯府住下去吗?”
就算她们没有看到武顺侯那个讨厌的小姨子,容琉也很清楚,侯府那些下人同样不好对付。
方丝丝却毫不在乎地说道:“我去是去做客的,哪个敢对我不客气,我就骂哪个。”
反正骂完之后,她抬抬屁股就走了,她们却要在侯府待一辈子。
谁更怕啊?
反正她是不怕的。
“还有我在呢!”舒舒挺起胸膛,说道:“有我在,素素姐也在。容姐姐,你有空也来啊。”
容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她之前并不喜欢孩子,甚至想过一辈子都不生孩子。
但是她在见了舒舒之后,却非常喜欢她。
或许,她们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缘分吧。
回家之后,方丝丝和战大爷说了一声,自己要去侯府暂住一段时间。
战大爷笑呵呵地说道:“那就多带点东西过去,省得回头还得回来搬。”
他的言外之意,是觉得方丝丝短期之内是不能回来了。
方丝丝却说道:“我三五日就得回来,要不然妈妈该着急疯了。”
她原本就答应了妈妈,说三个月之后就回去船上帮忙的。
她想着等武顺侯回来就去,现在还得耽误几天,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战大爷说道:“还想着回去赚钱养老啊?”
“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养老,我还答应了妈妈了。”方丝丝说道。
老鸨对她不薄。
倘若老鸨是个坏的,早就想尽办法让她接客,赚更多的钱了。
这些年,是她自己能干,但是也是老鸨没有为难她。
方丝丝心里有数。
大家各取所需,不能说是回报,但是她不能拆人家的台。
既然答应了回去帮忙撑一段时间的场子,那就得说到做到,等到她找到新的台柱子再走。
战大爷赞赏道:“你这孩子,虽然是个丫头,却有着一股侠义心肠。”
“什么侠义心肠啊,都是被瞎给闹的。”方丝丝见容琉跟着卫耘进屋,小声地说道,“容琉今天有点不对劲,我不在的时候,您多注意着点。”
“我注意什么啊?卫家小子还在呢,我不用操心。”战大爷说道。
方丝丝跺了跺脚,“算了,我明日再带着舒舒回来。”
她知道舒舒也着急和亲爹亲近,而且容琉也需要时间来缓缓情绪,就略微收拾了两件衣裳,带着舒舒又去了侯府。
容琉回屋后也不哭了,就是靠在床边发呆。
卫耘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没有多说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琉才开口说道:“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武顺侯,和我一个故人,长得一模一样。”
“你那故人是谁啊?”卫耘问道。
“再也见不到了。”容琉喃喃地说道,“卫耘,谢谢你,我没事了。”
活着,就得接受一切的现状,无论是好是坏。
“你没事就好。”卫耘说道。
她不愿意说,那也就算了;见到还是见不到,其实并不重要。
他们就要成亲了。
卫耘忍不住在心里想,再也见不到了吗?
那岂不是说明,那个人已经……
转念又一想,容琉对武顺侯,虽然初见时的反应极大,但是在发现自己认错人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卫耘觉得,她对武顺侯本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眷恋,而更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的一个人。
这样看来,她说的或许是真的。
不过既然她不愿意再提,卫耘也不会过多地追问。
谁还没有一段过去呢?
他的过去,一样很少提起。
“你没事就好。”卫耘轻声说道,“以后要是想舒舒了,就告诉我,我来安排。”
“嗯。”容琉对他笑了笑,说道:“多谢你了。”
卫耘本想说不必如此客气,但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片刻之后,他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给容琉留出一些空间,让她自己好好平复一下心情。
他去找了容林。
“武顺侯?”容林在听到卫耘问他是否认识武顺侯时,显得十分诧异,“当然认识啊。”
他们不是刚从武顺侯那里回来吗?
卫耘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认识舒舒之后,我是问从前,当武顺侯还不是武顺侯的时候……”
“不认识。”容林摇了摇头,说道:“听说过,但是没有机会认识。”
他们这些市井小民,又怎么有机会认识位高权重的穆明章呢?
“怎么了?”容林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卫耘含糊地说道:“我给你选了一匹马,趁着现在有空,带你去看看?”
“马?”容林的眼中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但是他很快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收。”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可是有立场的。
他是姐姐的弟弟,但是如果他收了卫耘如此贵重的礼物,日后姐姐和卫耘吵架了,他还有什么底气帮姐姐说话呢?
卫耘似乎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笑着说道:“怎么,我就一定要欺负你姐姐吗?”
容林被戳穿了心事,起初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转念又一想,他给姐姐撑腰,难道不是一件名正言顺的事情吗?
他挺直了腰背,说道:“我要是足够硬气,你自然不敢欺负她。但是人心易变,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不过是一匹马而已,”卫耘说道:“将来我要是真的变了,你还给我,也还得起。”
不过是一匹马而已……
容林开始动摇起来。
他实在是太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了。
但是他最终还是坚持住了,说道:“勿以恶小而为之。今天是一匹马,明天可能就是一座房子了……”
“我没钱。”卫耘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现在住的府邸,还是皇上所赐。”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让容林不要想得太美,什么送房子之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容林听了,直接愣住了。
他有点懵,这话题怎么说着说着就歪了呢?
卫耘竟然开始哭穷了?
“我的马也是皇上所赐。”卫耘继续说道:“是一匹千里马,后来给理郡王的爱驹配种,前后生了两匹小马驹,我们一人一匹。”
也就是说,这马不是买的,而是他自己家的东西。
“你怎么会没钱呢?”容林小声地嘀咕道。
卫耘听了,神色严肃地说道:“阿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我的银子,我从来一分都不会取;日后你也要如此。否则的话,日后总会被人攻讦,哪怕是一文钱,也会成为日后别人攻讦你的把柄。”
容林听了,顿时感到非常震惊。
他一直都觉得,锦衣卫横行霸道,有权有势,手里自然也会有很多别人孝敬的银子。
但是听卫耘的意思,他是从来都没有拿过?
这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在装腔作势呢?
容林有些不确定,但是他还是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走吧。”卫耘说道:“随我一起去看看。你若是能看上,我就送给你;你若是看不上,我就送给别人。”
“马在哪里?”容林迟疑了片刻后,问道。
“就在我的府上。”卫耘回答道。
“那……就去看看吧。”
现在比起马匹来,容林更想去卫耘的府上看看。
他想要进去和容琉说一声,却被卫耘给拦住了。
容林有些生气了,他还没收下马呢,就被管上了?
“你姐今天累了,怕是已经躺下了,你就在院子里和她说一声就行了,省得她还得起身。”
原来是心疼姐姐,容林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姐,我跟着卫大哥出去一趟。”容林朝着房间里喊道。
“去吧。”容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是容林只当她是舍不得舒舒,并没有多想。
两人离开后,容琉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想家了,很想很想。
不过好在她能够自我开解,即使不在同一个世界了,至少她的家人们都应该是好好地活着的。
他们只是不能够见面,但是彼此都在好好地生活着。
她一直惦记着他们,他们也会一直思念着自己。
怀着这份惦记和思念,他们依旧要把各自的日子过好。
世上相像之人何其之多?
就算长得实在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那是不是她也可以这样想,穆明章是几千年前的哥哥?
或许人真的有灵魂,有转世……
另一边,容林已经跟着卫耘去了卫府。
卫府很大,但是却显得有些……萧条。
看着抄手游廊的柱子上斑驳的纹路,容林忍不住问道:“姐夫,你为什么不找人来修缮一下呢?”
“准备修了。”卫耘回答道:“之前我基本都在当差,很少回家。回来也不过是睡一觉,所以府里只留了几个人,也没有什么心思修葺房子。”
容林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现在要娶妻了,所以要好好地修缮一番。
一想到姐姐要嫁人了,容林的心里就忍不住感到难受。
“回头看看你喜欢哪个院子。”卫耘说道。
“我不来你家住。”容林连忙说道。
那像什么样子啊?
“不用想太多。”卫耘淡淡地说道:“你姐既然要嫁给我,无论你如何撇清,都改变不了姻亲的关系。你不占我的便宜,日后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也绝对不能幸免于难。”
容林听了,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竟然有几分道理?
“你不能出事。”他咬了咬牙说道。
“嗯。”卫耘应了一声,并不想继续这个之前已经讨论过的话题,只是说道:“谁家都有亲戚借住,而且你也不是自己没有银子,又没有占什么便宜。”
他自己有银子?
容林听了表示,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钱呢?
难道是说铺子?
想到这里,他连忙正色说道:“铺子是姐姐的陪嫁。”
“回去和你姐商量便是。”卫耘说道:“我带你去马厩看看。”
容林看着那匹通体纯白、肌肉纹理分明的骏马,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他伸手摸了摸马头,白马打了个响鼻,有些不安地踏了几下前蹄。
“敢不敢自己骑上去试试?”卫耘笑着说道:“让我看看,之前教你的那些东西,你还记住了多少。”
“敢!”容林大声应道。
马夫立刻很有眼色地拿来了马鞍和辔头,帮他装上。
容林翻身上马,在院子里慢跑了两圈。
虽然极满意这匹白马,但是容林也知道,这马的价值也很名贵。
卫耘如果将它卖了,也能换来好大一笔银子。
所以他斟酌了再三,还是决定拒绝了。
卫耘倒也没有强求,而是淡淡地说:“我的马,没有卖的道理。虽然我没什么钱,但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我落魄到需要变卖家当的地步。”
容林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你不愿意收下的话,那就还让它在马厩里待着吧,有空的时候,你帮我带它出去转转。我没工夫骑,但是交给旁人,我不放心,也舍不得。”卫耘如此说道。
容林听了,心说,那更不妥了。
马是卫家养着的,他自己骑,连草料钱都不给?
可是让这样一匹良驹,白白地在马厩里耗费“青春”,真是暴殄天物啊。
容林心中很是纠结。
卫耘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他去了书房喝茶。
喝了一盏茶之后,容林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那就是,无论卫耘怎么说,他都不会收下这匹马的。
他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
他为自己心里升起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感到愧疚。
“卫大哥,多谢你的好意,然而我真的不能要。你收了一根针,都害怕日后被人诟病;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你一匹马,还想着以后给姐姐撑腰,那岂不是自欺欺人吗?”
卫耘听了,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笑着说道:“你真是个好弟弟。”
容林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挺直了腰杆,说道:“那是当然,谁也别想欺负我姐姐。”
卫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要一直记住这句话,走吧。”
两个人出了门,卫耘却带着他往酒楼的方向走去,要了几道菜,每样都是两份,让人送到家里去。
容琉今天心情不好,就不要让她再做饭了。
他今天还要回家陪娘亲一起吃个饭。
卫耘和容林并肩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一高一矮的身影,看起来像极了亲密无间的兄弟。
夕阳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舒舒回到了侯府,卫耘的任务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不能理直气壮地在这里偷懒了。
不过以后只要有空,他还是会经常来看望母亲和容琉的。
也不知道容琉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人刚一进门,就看见容琉端着刚做好的油炸小河虾走了出来,笑意盈盈地说道:“快去洗手,刚出锅的油炸小虾,又香又脆。对了,阿琅,你去给战大爷买一壶酒来。”
“我去买吧。”卫耘说道。
说着,他就已经转身出去了。
他没想到,容琉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
希望她是真的内心已经平静了。
容林走过来帮忙摆饭,顺便把刚才的事情跟容琉说了。
“姐,”少年有些愧疚地说道:“我差点就动心真的收下了。”
“你呀你,”容琉听了,哭笑不得地说道:“何必那样泾渭分明呢?抛开赐婚的事情不说,我们原本也是朋友啊;他有心帮你,你把他对你的好处记在心里便是。”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阿琅,有件事情你可别想岔了。”
“什么事啊?”容林好奇地问道。
“我和他在一起,不是我愿意的,但是也不是他求来的。”容琉神色认真地说道:“是圣旨,是容国公府的狸猫换太子。”
卫耘没有哄骗她,也不欠她的。
她不希望容林拿出婚前女方人的架子,去防备甚至为难卫耘。
“我和他,就是暂时搭伙过日子,和现在也差不多。”容琉笑着说道:“要是没有赐婚这件事情,卫大哥要借你一匹马,你会拒绝吗?”
“不会啊。”容林摇了摇头。
他肯定会欢天喜地地接过来,把卫耘的善意记在心底,以后找机会回报给他。
“这不就结了?”容琉笑着说道:“从前怎样,以后还怎样。朋友相交,贵在用心。”
他们得了别人的好处,日后也必定会在别的地方还回去的。
“好!”容林听了,顿时觉得豁然开朗,看着容琉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不愧是他的姐姐。
真是坦坦荡荡,心思澄澈啊。
而在街角买酒回来的卫耘,站在照壁的后面,不知道把容琉的这番话听进去了多少,嘴角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她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她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卫耘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容林坚决不肯收下这匹马的话,那他就将这匹马作为聘礼送过去。
这样容林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没想到,容琉自己就开解了弟弟。
看来明日他就让人把马送过来。
卫耘刚要绕过去现身,就听到容林继续说道:“姐,我跟你说,还有件事情,也是我想错了。”
卫耘听了,立刻顿住了脚步。
他可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他只是不想打断姐弟俩说话罢了。
阿斗从里面摇着尾巴跑了出来,过来咬卫耘的裤脚。
——干嘛站在这里不进去啊?鬼鬼祟祟的。
卫耘瞪了它一眼,示意它别闹!
“什么事情啊?”容琉笑着问道,一边又在热油准备炒菜。
“卫大哥其实挺穷的。”容林说道。
卫耘听了,顿时气结。
他只是说,他不会收不属于自己的钱,什么叫做“挺穷的”?
“他才不穷呢。”容琉笑着说道。
隔壁的黄金香气,都让她变成柠檬精了。
卫耘听了,心里想着,果然还是容琉有眼光啊。
“真的,我去他府上了。”容林继续说道。
“那是财不露富。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明白?”
黄金都藏在隔壁呢!
卫耘:其实倒也没有。
忽然觉得,容琉可能是误会了。
如果日后让她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有钱,她是不是会感到有点失望呢?
忽然觉得有点自卑了。
“行了,赶紧准备吃饭吧。他有钱没钱的,也不是咱们的。”容琉说道。
“好。卫大哥去买酒,怎么还没回来啊?”容林有些疑惑地问道。
容琉听了,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了一阵不好的感觉,一边解下围裙一边说道:“我出去看看,该不会又遇到刺客了吧。”
卫耘听了,顿时感到心塞,你难道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他缓缓地从照壁后走了出来。
“回来了。”容琉笑着说道:“正要出去找你呢!”
晚饭的时候,战大爷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感慨道:“别说,素素丫头和舒舒都不在,家里还真是显得有点冷清啊。”
容琉其实也这么觉得。
她刚想说,方丝丝很快就会回来,就看到战大爷的目光扫过了她和卫耘。
容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战大爷接着说道:“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该成亲成亲,该生崽儿生崽儿,多生几个,家里就热闹了。回头素素也生几个,那就更热闹了。”
容琉听了,顿时不想说话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到饭碗里去。
“容丫头,说的就是你,你别装害羞。”战大爷笑着说道。
“我没装,我是真害羞了,您快吃饭吧。”容琉连忙说道。
“你还会害羞啊?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快看看卫小子,那才叫害羞了呢。”
容琉听了,连忙抬头看去,就看见卫耘的耳垂已经红透了。
嚯嚯嚯,卫耘竟然也会害羞啊!
“我不吃了,我要回家陪我娘吃饭。”卫耘说完,便像是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
战大爷看着他的背影,大笑着说道:“看看这没出息的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卫耘心想:凉拌呗!
天空中挂着一轮细细的弯月,星河璀璨,四周万籁俱寂。
方丝丝好不容易把兴奋的舒舒哄睡着,刚要在她身旁躺下,就听到外间的丫鬟压低了声音喊她。
“方姑娘,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这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武顺侯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她可不怕。
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方丝丝答应了一声,起身把衣裳穿好,头发只是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任由鬓角垂下几缕发丝,她也没太在意,就那般素面朝天地走了出去。
面对着不需要从对方兜里掏钱的男人,她向来是底气十足的。
跟着丫鬟来到正院,忽然见到院子里跪着一个人,方丝丝被吓了一大跳。
仔细一看,跪着的竟然是个女人,而且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头发披散在身后,被两个侍卫死死地压着,动弹不得,嘴里还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这……
这武顺侯是不是有点太会玩了?
方丝丝正暗自腹诽着,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武顺侯的声音:“让方姑娘稍等片刻,我换件衣裳。”
方丝丝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她看着映在窗纸上的男人的身影,开始慢条斯理地抬手,脱下自己的外衣,那精壮的轮廓……
妈呀,这难道不是她惯用的套路吗?
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令人着迷的。
但是光给人吃素也不行啊,方丝丝就喜欢玩一些这样的小手段。
——得让男人知道,她很美,她值得被爱。
所以在哪里摆放蜡烛,影子映到哪扇窗户上,窗纸要如何挑选,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勾魂摄魄……这些方丝丝都是经过精心设计过的。
没想到,武顺侯竟然也……意外地和自己一样了?
不过很显然,自己是有心的,而他却是无意的。
他想要得到自己,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行了,根本用不着这么费事。
“进来吧。”武顺侯低沉的话音,打断了方丝丝的遐思。
要来了!
她提步走上台阶,然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方姑娘,请坐。”武顺侯坐在榻上,指着下首离他足足有一丈远的椅子说道。
方丝丝也没和他客气,直接踏踏实实地坐了上去,然后用一双黑若点漆的双眸看向武顺侯。
武顺侯缓缓地说道:“深夜让姑娘前来,多有打扰。然而有些事情,如果不处理的话,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外面的那个女人,是舒舒的小姨母吗?”方丝丝指了指外面,又看了看旁边武顺侯刚刚换下的一身黑衣,看起来像是夜行衣?
“是。”武顺侯的语气依然很平静,“我想要知道,当日究竟是什么情形。”
方丝丝没有拿腔作势,而是直接把那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武顺侯听完之后,面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方丝丝见状,心里顿时有些生气。
听说自己的女儿差点被人拐卖,他为什么还可以这么平静呢?
她一生气,阴阳怪气的毛病就又犯了。
“侯爷没见过,我在花船上却见过太多被拐卖的女子了。”方丝丝语气怪异地说道。
“我知道。”武顺侯淡淡地说道。
“如果我是您的话,现在肯定不会这么平静的。”方丝丝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
武顺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解释什么。
他真正生气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
现在不过是解决这件事情而已。
“她是怎么对舒舒的,我就会怎么对她。”武顺侯语气冰冷地说道:“来人——”
“侯爷!”
“把她带走。”武顺侯冷声命令道。
“是!”
屋外立刻响起了那个女人“唔唔唔”的声音,但是很快又归于了寂静。
“侯爷,您让人,把她卖了吗?”方丝丝有些惊讶地问道:“可是,她要是跟别人说起她的身份……”
“那就让她永远都开不了口。”武顺侯的情绪依旧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方丝丝听了,忽然想起了一个词——静水流深。
这个男人真是太危险了。
在不动声色的背后,隐藏着最果决的手段。
“她会写字吧?”方丝丝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就让她写不了字,她也别想逃走。”武顺侯淡淡地说道:“军中正好缺女人。”
方丝丝听了,瞬间就明白了那个女人的归宿。
虽然她也非常痛恨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也认为就算千刀万剐都无法弥补她的罪过,但是方丝丝听到这里,还是感到不寒而栗。
死其实并不是最重的惩罚,生不如死才是最重的。
只是,舒舒的外家就这样少了一个女儿,他们难道不会来找吗?
武顺侯这是半夜亲自去把人给捉来的?
如果诉诸于官府,估计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就自己动手了吗?
方丝丝顿时不敢再胡乱说话了。
她向来就是欺软怕硬。
“这几日,还要劳烦方姑娘继续陪着舒舒了;等她熟悉了之后……”武顺侯缓缓说道。
“我知道了。”方丝丝连忙说道:“侯爷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怕她晚上蹬被子。”
“嗯。来人,送方姑娘回去。”武顺侯吩咐道。
方丝丝听了,心说,这真是太好了,赶紧放我走吧。
不过她跑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也不敢回头,只是盯着自己绣着祥云纹路的鞋尖,艰难地开口说道:“侯爷,关于鸡蛋那件事情……”
她还是坦白从宽吧,否则的话,她害怕自己也会被武顺侯给卖了。
武顺侯听了,淡淡地说道:“舒舒已经跟我说了,你也只是无心之失,不算什么大事,不用放在心上。”
那就好。
方丝丝听了,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之后,她的心还在控制不住地狂跳着。
反应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关于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武顺侯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才是。
他今天之所以喊自己过去,确认事情的真假是假,真正想做的,恐怕是想恐吓自己吧。
他是害怕自己别有用心,会伤害到舒舒?
娘的!
该警告的人不警告,险些酿成大错,现在才来吓唬自己?
我呸!
什么东西!
方丝丝骂骂咧咧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卫耘去了指挥使衙门,容林则去上学了,容琉也去了铺子,一切都重新步入了正轨。
程生见到容林之后,不由得抱怨道:“昨天喊你一起去迎接武顺侯归朝,你怎么没有来找我啊?”
这人肯定又在家里死读书呢。
随后他又说道:“你都不知道昨天有多么热闹,武顺侯被人扔鸡蛋了,你知道吗?”
容林听了,心里暗想:……我知道啊。
“你说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啊,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情。当时秦王和锦衣卫指挥使卫耘可都还在呢!”程生继续说道。
他现在就非常好奇,也很期待锦衣卫能够尽快把人给抓到。
容林听了,只是笑了笑,表示他非但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还知道“真凶”是谁。
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出卖素素姐的。
于是他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你娘最近怎么样了?”
“哎,别提了。”程生叹了口气,说道:“我娘又起了那个心思了,尤其是看到老祖母这些天,一天比一天好之后,她就更想要找你姐姐了……”
但是家里的其他人,都不同意。
“就连我外祖父都来劝她了,可还是没用。我看我娘这次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程生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容林听了,心里暗想:兄弟,你以前那些打,真的没有白挨啊。
你爹天天挂在嘴边的“棒槌”这个称呼,也不是白骂的。
“其实我也觉得你姐姐肯定行。但是我又怕我娘受罪……要是我能替她就好了,我不怕疼的!”程生红着眼睛说道。
容林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回去再慢慢商量一下。
毕竟这是件大事。
“我估计最多不出三天,我爹就挺不住了。”程生无奈地说道:“我娘现在连和离的话都说出来了,我爹的胆子早就被吓破了。他不行的,他就是个惧内。”
容林听了,真不知道该和这个棒槌说些什么好了。
他看见夫子从窗口路过,连忙推了推程生,小声说道:“夫子来了,快读书吧。”
程生瞥了一眼夫子那张绷得快要掉渣的脸,长叹了一声,说道:“催眠药又来了。”
只要看见那张脸,他就没有不犯困的时候。
容林懒得理他了。
与此同时,容琉的铺子里,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之前方丝丝就和容琉提过,让她雇几个伙计来帮忙。
她说,容琉既然已经决定要嫁给卫耘了,不管这门婚事是真是假,至少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好,免得被人挑出错处。
她说的其实就是李婶子的事情。
过去怎么抛头露面都行,但是既然婚事已经定了下来,而且双方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了,那就还是稍微讲究一点比较好。
不知道卫耘的真实身份也就算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容琉一来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双方想要和谐相处,就都得各自收敛自己,相互妥协;二来她也确实感到太累了,所以就雇了四个妇人来帮忙卖货。
彦儿则负责收钱。
容琉自己就在后面,记记账,研究研究新的吃食。
偶尔,也会有人来请她帮忙把个脉。
自从上次的碰瓷事件发生之后,不少人都开始重新审视容琉的医术了。
“您想要点什么啊?我们家刚出锅的卤猪头肉,热乎乎的呢!”
“我不买东西,我来找你们东家。”
这声音中气十足,就连在屋里的容琉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抬头朝外面看去。
只见外面来了一位老大人,身上穿着一身官服,面庞严肃,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审视。
“您是?”容琉连忙站起身来,对着他行了一礼。
“老夫高雯伊。”
高雯伊?
容琉听了,顿时明白过来了。
因为卫耘之前给她补习过很多关于朝中官员的知识。
“原来是高大人,快请您进来说话。”容琉连忙说道。
铺子后面还有一间小房间,平时容琉有时候会在这里休息,倒也还算安静。
高雯伊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来。
容琉想要给他倒杯茶,却被他拒绝了。
“老夫从来都不喝外面的茶水。”高雯伊语气强硬地说道。
容琉以为他是比较讲究,觉得外面的茶水不干净,所以也没敢勉强。
“您老人家来找我,是因为程三夫人的事情吗?”容琉开门见山地问道。
高雯伊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缓缓地说道:“正是。”
容琉以为他是来质疑自己的医术的,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就听到高雯伊突然说道:“你先在老夫身上试试,看看你到底行不行?”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高雯伊瞪大了眼睛,连忙问道:“怎么不行了?”
“我不能那么做。”容琉无奈地说道:“我不能跟您说大话,保证万无一失。但是我至少也有七八分的把握。程三夫人还年轻,身体的恢复能力也比较快。但是您这个年纪……恐怕不行了。”
“你嫌弃老夫老了?”高雯伊听了,顿时吹胡子瞪眼地说道。
“不是我嫌弃您什么,这只是事实而已。”容琉平静地说道。
高雯伊为人刚正不阿,那她也就直来直去,不必绕圈子了。
高雯伊听了,气得脸色通红,大声说道:“胡说!老夫才没老呢!”
容琉也不想和他争辩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程三夫人有心结是真的,但是您就算自残,也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事情。来日方长,高大人,您还是慢慢来吧。”
高雯伊听了,瞬间就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
有些事情,真的是再难弥补了啊。
过了半晌之后,他才声音微颤着问道:“丫头,你真的有七八分的把握吗?”
“可能还不止七八分呢。”容琉笑着说道。
高雯伊听了,顿时愣住了,随即起身,对着容琉深深地行了一礼。
容琉连忙扶住他,说道:“大人,您这样可真是折煞我了。说起来,当年您对我父亲也有恩情,这就算是我对您的回报吧。”
危难之时的仗义执言,哪怕是无济于事,也应该铭感五内。
“老夫至今都觉得,卫将军和你爹,真是可惜了。”高雯伊痛心疾首地说道:“更可惜的是,卫家那小子,不学好,你倒是比他强多了。”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卫家那小子,现在已经是我的男人了。
您这样说不好吧,真的。
“丫头,老夫真的是拜托你了。”高雯伊眼角有些微红地说道。
“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容琉认真地说道。
容琉送高雯伊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战大爷。
再看看战大爷身后跟着的彦儿,容琉顿时明白过来,肯定是彦儿不放心,害怕高雯伊会为难自己,所以回去搬了救兵。
“啧啧,是谁说自己从来不求人的来着?这不是求到我孙女的头上了吗?”战大爷一脸骄傲地说道。
容琉听了,感到十分无语。
什么孙女啊,您可不能乱说啊。
“少乱攀亲戚。”高雯伊听了,昂首骂道:“除非让她随你姓战,我才承认呢。”
“你这老东西,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啊。”战大爷也骂道。
“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呢。”高雯伊说完,就大步朝外面走去,一个人离开了。
在他的身边,竟然连一个随从都没有。
一生为官清廉,两袖清风,真是让人肃然起敬的老大人啊。
“这老东西。”战大爷摇了摇头,骂了一句,然后摆了摆手,让容琉去忙自己的事情,自己则拎着八哥去遛弯去了。
高雯伊来到程家的时候,见到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还在争论这件事情,便坚决地站在了女儿这边。
“治!无鱼,你一定要去治,就算治不好,爹以后也养着你!”高雯伊语气坚定地说道。
程三夫人没想到自己的亲爹这次竟然这么痛快地就同意了,眼圈顿时有些发红,含着眼泪看向自己的相公,哭求道:“相公,你就同意了吧。”
既然岳父大人都同意了,程三老爷还能说什么呢?
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妻子。
就这样,容琉很快又被程家请了过去。
程老夫人亲自出面,当着高雯伊的面,把程三夫人这件事情全权委托给了她。
“容琉,这次真是辛苦你了。”程老夫人一脸感激地说道。
“辛苦倒是没什么,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我需要准备几日的时间,之后三夫人也要将养些时日。”容琉认真地说道。
“我行,我不要紧的,我都听你的。”程三夫人连忙表态,然后又给容琉深深地行了一礼,说道:“容姑娘的大恩大德,我真是没齿难忘啊。”
程生连忙扶住她,没好气地说道:“娘,您就别跟姐姐那么客气了,没看见姐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吗?咱们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啊。”
他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所以其他人听了也没太放在心上。
但是高雯伊听了,却觉得有些意味深长。
自己人?
难不成自己的外孙,对容琉有意思?
还是说,两个人其实是两情相悦,已经私下里定下了什么?
容琉此刻正在认真地思考着治疗方案,完全没有多想,更不知道高雯伊此刻正在胡思乱想。
高雯伊心里暗想,这个外孙媳妇,他觉得不错。
当初女儿的婚事就没让他怎么操心,结果也还算差强人意,勉强过得去。
希望外孙的婚事,也能顺顺利利的。
容琉这边正细心地和程三夫人说着话,交代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她的态度温和,言语笃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高雯伊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生得高大威猛,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外孙,心里觉得十分满意。
真是般配啊。
容琉回去准备了几日的时间。
其中最难的就是手术所需要的各种工具。
为此,卫耘专门找到了宫里的能工巧匠,又是送图纸,又是送样品,又是调整,来来回回地忙活个不停。
如今正是春光大好的时节,战大爷天天都在院子里一边品茶一边晒太阳,看到他忙进忙出,不由得啧啧称奇道:“你倒是个不记仇的。高雯伊每次见到你都要骂你一顿……”
容琉听了,不由得愣住了,竟然还有这事?
卫耘怎么从来都没有跟她提起过?
“我心胸宽广,不跟他一般见识。”卫耘面不改色地说道。
容琉听了,心里暗想:是吗?我怎么一点都没觉得呢?
战大爷听了,冷哼一声,说道:“天上就算掉馅饼,也不是你卫渐离扔的。”
这小子肯定是要让容琉救人,然后让高雯伊欠下他一份人情。
这样一来,看高雯伊以后还好不好意思再骂他。
容琉听了战大爷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其实这真的就是举手之劳而已。程三夫人着实有些可怜。”
“那是个好孩子,就是高雯伊家里太乱了。”战大爷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像我这样清净自在。”
卫耘听了,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做声。
——你是自己真的想清净吗?
你那只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然后自我安慰罢了。
战大爷可能也想到了这一层,瞪了卫耘一眼。
臭小子,就你知道得多!
容琉去程家那天,卫耘也跟着一起去了。
“小白脸,你怎么像个跟屁虫似的,天天都跟着我姐姐?”程生没好气地骂道。
真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卫耘听了,挑了挑眉,反问道:“你姐姐?”
“我姐姐怎么了?以后我就让我娘收了姐姐当干女儿。”程生大声说道。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头大。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热衷于结干亲呢?
她清了清嗓子,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快进去看看吧。”
“等等我,等等我。”这时,高雯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程生看到他来了,忍不住埋怨道:“您之前还说有多着急呢,结果这会儿才来。”
高雯伊喘着粗气说道:“这不是刚散朝吗?”
他身上甚至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跑过来了。
程生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就不能告假一天啊,难道离开了您,朝廷就不行了吗?”
“当然不行。有些人,今天不弹劾他,他就得多放浪一天,我这人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再说说了,明天还有明天要弹劾的人呢。”高雯伊理直气壮地说道。
容琉听了,心里暗想:好吧,您真是个老喷枪了,估计哪天不喷都浑身难受。
高雯伊转头看到容琉,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满面的表情,说道:“容家丫头,你今天可得准点啊,这可都靠你了。”
程生听了,立刻不乐意了,说道:“什么丫头丫头的,您能不能客气点啊!这是容姑娘。”
高雯伊听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混账东西,老夫又没和你说话。”
他这样喊,难道不是显得更亲近一些吗?
随后,高雯伊的目光又落在了卫耘的身上,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着卫耘,然后皱着眉头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你和卫狗贼长得这么像呢……”
卫耘听了,腰背挺得笔直,任由他打量。
容琉见状,赶紧说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快点进去吧,要不然今天恐怕就来不及了。”
“对对对,快点进去。”高雯伊连忙说道,“容丫头,你别慌别乱,稳着点……”
此时,程三夫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容琉的到来。
程老夫人和她的几个妯娌都在房间里陪着她。
大家都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让她不要紧张。
程三夫人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是并不害怕。
她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期待。
容琉到了之后,便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然后笑着对程三夫人说道:“您先喝下这个,等您再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好了……”
午时过后,高雯伊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他心里很想问问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可是又怕打扰到容琉,只能强忍着。
他这种焦急的情绪实在是无人可以倾诉,只能把矛头对准了卫耘。
“你是不是卫狗贼?我怎么看你就不像是个好人?”高雯伊指着卫耘的鼻子骂道。
卫耘听了,心里感到十分无语。
他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个老家伙。
程生此刻也等得十分着急,听到高雯伊又在骂人,忍不住抱怨道:“您老就消停一会儿吧,我正烦着呢!您看谁像个好人?”
他外公这张嘴,真是谁见了都害怕。
卫耘听了,心里暗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容琉一直忙到临近傍晚的时候才推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先和内院的人解释了一番,然后又走了出去,和高雯伊等人说手术很成功,让大家不要担心。
“……等麻药劲过去之后,肯定会有些疼。我明天再过来看看,没什么大碍的,大家都不要慌张。”容琉轻声说道。
程家众人连同高雯伊在内,对她都感激不尽。
程三老爷连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想要送给容琉。
容琉却笑着拒绝了,说道:“之前老夫人已经给过我很多诊金了。而且程生和舍弟的关系原本就很好,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更没想到,三夫人原来是高大人之女,高大人当年仗义执言的恩情,我也一直不敢忘怀。”
既然她都已经这样说了,程三老爷也只能把银票收了回去。
高雯伊听了,脸上露出了骄傲之色,说道:“容丫头,你放心好了,老夫这人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以后你家再遇到什么事情,我一定也会帮忙的。”
容琉听了,心里暗想:高大人,您能不能盼我点好啊……
程生听了,连忙替她说道:“外公,您说话咋那么难听呢?反正我是不乐意听。”
高雯伊听了,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他。
这个傻小子,还不是因为怕自己说错了话,坏了他的好姻缘?
外公都懂!
行了,他以后不说了。
程三老爷笑着说道:“容姑娘真是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啊,日后一定送上一块牌匾,聊表寸心。”
容琉连忙谦让了一番。
程三老爷却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帮她介绍其他的病人。
“走吧。”这时,卫耘走上前来,对着容琉说道。
他听了程三老爷的话,心里没来由地感到有些不舒服,只是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容琉点了点头,和众人告别。
回去的路上,容琉在马车里打着盹儿,卫耘则骑着马跟在旁边。
吹面不寒杨柳风,偶尔会掀起马车的帘子,让卫耘偷偷地看她一眼。
当路过勾栏的时候,里面女子娇柔婉转的唱调随风传了出来——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卫耘听到这句歌词,猛然间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在为容琉感到骄傲的同时,又舍不得更多的人发现她的美好。
容琉回到家里之后,发现方丝丝带着舒舒回来了,不由得感到十分惊喜。
她连忙迎上去,关切地问道:“事情都还顺利吗?”
方丝丝虽然表面上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但是她眼神中的紧张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容琉看到她的样子,心中一暖,知道她其实是担心自己的手术会失败,所以才特意赶回来等着自己。
“那当然顺利了。”容琉故意装作一副得意的样子说道。
舒舒在一旁拍着手,高兴地说道:“我就知道姐姐最棒了。就是姐姐太坏了,都不带着我去,我还想跟姐姐学医呢!”
容琉笑着说道:“跟我学医得循序渐进,可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你们今天过来,和侯爷说了吗?”
“这还用说。”方丝丝听了,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以为我能自己就把侯府的宝贝疙瘩给带出来啊?”
容琉看着站在门口的几个侍卫,笑了笑。
“你也累坏了,我已经叫人准备了饭菜,咱们一起吃几口,吃完我们也得赶紧回去了。”方丝丝说道。
“好啊。”容琉答应道。
舒舒在一旁嘟囔着嘴说道:“怎么又是吃饭啊?我刚才已经吃了那么多的东西了,现在一点儿都不饿。”
卫耘知道容琉和方丝丝两个人凑到一起之后,肯定有说不完的话,闻言便笑着说道:“走吧,哥哥带你去看猴戏去。”
舒舒听了,高兴地答应了,然后被卫耘牵着手领走了。
容琉现在饿得胃都疼了,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方丝丝在一旁帮她夹菜,埋怨道:“程家的人怎么都不管你一顿饭啊!”
“他们肯定也准备了饭菜,”容琉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但是我不喜欢在他们家吃,规矩太多了,而且还有人伺候,我感觉很不自在。不说这些了,你这几天在侯府过得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啊?”方丝丝无所谓地说道,“我又不是真的侯府的人,舒舒又跟我亲,谁不得敬着我啊?”
看到她并没有受委屈的模样,容琉这才笑着说道:“那就好,我就是怕你这火爆脾气,会和别人吵起来。”
“只要没人惹我,我就不会和别人吵架;但是如果有人惹了我,我一样会吵回去的。”方丝丝霸气地说道。
方丝丝又问她,程家给了多少诊金。
当听到容琉说她拒绝了程家的诊金之后,方丝丝心疼地说道:“你啊,就是太穷大方了。罢了罢了,这也算是卖个人情给他们了,希望他们以后能够看顾你一二。”
“其实我也不用他们看顾什么……”容琉小声说道。
“你是不用,但是卫耘以后肯定得用得着他们吧。”方丝丝笑着说道。
“是吗?”容琉听了,对此表示怀疑。
卫耘和程家,八竿子都打不着吧。
现在谁都想离锦衣卫远一点,还是别吓唬人家了。
她转而问起了方丝丝以后的打算。
“我当然还是要回船上去啊,妈妈都着急了。”方丝丝说道。
“那……这件事侯爷知道吗?”容琉有些担心地问道。
“知道啊。”方丝丝点了点头,说道:“昨天他又来找我了,和我商量让我留在侯府,我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他说的清清楚楚了。就是……现在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照顾舒舒。”
“那怎么办啊?”容琉听了,有些担忧地问道。
“还是先把舒舒放在你这里吧。”方丝丝说道,“我之前也不知道,原来侯爷竟然忙成那样,三天有两天都不着家……”
她是真的舍不得将舒舒交给其他人来照顾。
那些心肠太恶毒的人,肯定会虐待舒舒的;而那些性格太善良软弱的人,又容易被这个小东西给欺负。
总之,思来想去,她就是不放心。
容琉听了,促狭地说道:“我看你这么舍不得舒舒,干脆以后就住在侯府里算了。”
“少拿话来挤兑人。”方丝丝听了,冷哼一声,说道:“你是不是想着,我有可能被侯爷迷昏了头?那你可就错了。我又不是傻子!”
“哦?怎么不傻了,说来听听。”容琉笑着问道。
“就凭我现在的身份,如果说要嫁给侯爷,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就是给他做个妾都算是高攀了。”方丝丝撇了撇嘴说道。
容琉听了,没有说话。
因为事实确实是如此。
她们两人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方丝丝以后最好的归宿,应该是嫁给一个有钱的商人吧。
如果能够嫁给一个有官位的人,那都算是极大的造化了。
像武顺侯这种炙手可热的权臣,想想都不可能。
“可是给他做妾,我傻吗?妾说白了,不就是个下人吗?”方丝丝继续说道,“我放着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不过,跑去给别人当下人?就算有多少下人伺候我,我也还是一个要伺候人的下人。”
“伺候人的事情,我早就已经做得很烦了。”方丝丝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他有求于我,所以对我说话才会客客气气的,有时候我甚至还能生出一种幻觉,觉得自己和侯爷,也能平起平坐了。”方丝丝自嘲地说道。
“但是如果我给他做了妾,以后就欠了他的人情,照顾舒舒也就成了我分内的事情。如果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他说不定还会打骂我呢。”方丝丝越说越生气。
所以,她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呢?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并且也为她感到高兴。
谁都想做人间清醒,但是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还能保持清醒,实在是太难得了。
顿了顿,方丝丝突然开玩笑道:“他要是真的那么需要我,那就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我抬进门去啊。”
容琉听了,朝着她啐了一口,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原则啊?如果他真的要娶你,你就真的愿意了啊?”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啊?那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啊,我做梦都能笑醒。”方丝丝笑着说道。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啊!
说白了,无非就是她看透了做妾的本质,权衡了一下之后觉得自己亏了,所以才不肯答应。
但是如果是做正妻,那她肯定是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你别傻了。”容琉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说道。
“我才不傻呢!我白白捡了个孩子,又有了夫妻之名,侯爷这辈子都得管着我。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傻子才不干呢!”方丝丝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这话,心里莫名有些担心,轻声提醒她道:“素素,曾经沧海难为水,武顺侯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而且还是个死人。
活人,永远都争不过死人的。
将心比心,容琉觉得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非常介意的。
在感情浓烈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去想,他从前对别人,是不是也像对她这样好。
她的心很小很小,只能装下一个心里只有她的男人。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谁在感情上没有一点洁癖呢?
容琉见过武顺侯,那是一个很容易吸引女人的成功男人。
她视方丝丝为至交好友,所以不想她失去理智,陷入情爱之中无法自拔。
因为武顺侯99.99%是不可能娶方丝丝的。
“他的心里有人?我的心里还有人呢。”方丝丝听了,却不以为意地说道,“他的心里没我,我的心里也没他。容琉,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死心眼了。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无所谓,没那么重要。”
有枝可依,有所依靠,这才是最重要的。
“算了算了,咱们俩扯这么多干什么?”方丝丝自嘲地笑着说道,“难道武顺侯的眼睛真的瞎了吗?我和侯爷已经说好了,先把舒舒放在你这里,和从前一样。等他忙完了这一个月之后,再来领孩子。”
“行啊。”容琉爽快地答应道。
“在你这里,我回来看她也方便一些。我骗舒舒说我要回去照顾我娘,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啊。”方丝丝叮嘱道。
“照顾你娘?”
方丝丝现在都和家里人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个借口,实在是有些离谱了。
“我就和她说,我娘不小心跌断了腿。”方丝丝无所谓地说道。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无语,说道:“……你还要在花船上待多久啊?”
“不知道呢。”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和妈妈说了,最长到今年的年底。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替我,我随时都可以离开。”
这件事情,她也坦白地和武顺侯说了。
当时,她的面色平静,语气坦荡。
“侯爷有自己的战场,我也有自己求生的地方。”
他们遵守着各自的规则,各自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波忙碌。
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因为舒舒的存在,而诡异地有了一些交集。
“嗯。”容琉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去忙吧,舒舒就交给我来照顾了。”
现在铺子里已经雇了人了,所以她不用每天都去。
“你啊,也别闲着,”方丝丝看着她,说道:“还得准备嫁妆呢!你们的婚期是怎么定的啊?”
容琉提起这件事情,就感到有些头大。
“我也不知道啊。上次听卫耘说庚帖已经交出去了,现在就等着钦天监合八字了呢!”容琉无奈地说道。
容家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再出面来找她,但是她坚信,虽然可能会迟到,但是他们一定会来的。
“你也长点心吧。现在卫耘的名声已经狼藉成这样了,才让你捡了个大便宜……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女人扑上去呢。”方丝丝好心提醒道。
容琉听她说起这些,就感到头更大了,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吃饭吃饭。”
方丝丝听了,朝着她啐了一口,说道:“你就是不听我的话,以后迟早是要吃亏的。等到时候传出来卫耘和别的女人怎么样怎么样了,我看你到时候要怎么哭!”
她现在也就是发狠说说而已,却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更没想到的是,她吃瓜竟然吃到了自己的头上。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容琉隔三差五的就会去程家看望程三夫人。
程三夫人现在恢复的还不错。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地去试试,却被容琉给拦住了,让她一定要有耐心。
程三夫人笑着说道:“好了,这一次肯定是真的好了,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她终于可以摘掉自己头上“不良于行”的帽子了。
以后她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家门,再也不会有人歧视她,嘲笑她了。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是的,您放心,肯定会好的。我给您开的调养身体的药,还得继续吃……”
“对对对,还得继续吃。”程生也在旁边附和道,“也给我爹开点大补的药啊!”
然后让他赶紧给自己生个弟弟出来,到时候就可以赶紧放弃他这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到时候他就去投军,谋个武职,说不定也能一鸣惊人,大放异彩……
程三夫人听了他的话,感到又羞又恼,忍不住捶打着床铺,骂道:“等你爹回来再收拾你!”
程生听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显然没有把亲娘的威胁放在心上。
程三夫人又说道:“那等过几天你外公再来的时候,我就和他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些天,高雯伊几乎每天散朝之后都会往程家跑。
人心都是肉长的,程三夫人看着这么大年纪的老父亲为了自己这般操劳,心里又怎么会不心疼呢?
程生听了,立刻开始求饶道:“娘,娘,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外公那张嘴,要是真的喷起来,他也得怂啊。
容琉看着他们母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说着话,高雯伊又来了。
他先是关切地询问了一下程三夫人的身体情况,然后又一次表达了对容琉的感激之情。
容琉听了,连连谦让道:“您实在是太折煞我了。”
高雯伊看着她,越看越喜欢,便想着趁着今天把话给挑明了。
“容丫头,你上面也没什么长辈了,所以你自己的婚事,还得你自己来做主啊。”高雯伊语重心长地说道。
容琉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看程生怎么样?”高雯伊看着她,笑着说道:“你可别害羞啊……”
容琉听了,感到哭笑不得。
她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程生在一旁说道:“外公,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姐姐早就已经说定人家了,还是个小白脸呢。”
唉,看来他就只能输在自己这张脸太黑上了。
没办法啊,谁让他长得像外公呢。
高雯伊听了,大吃一惊,随后遗憾得直拍大腿,说道:“这么好的姑娘,怎么那么早就定下了亲事啊?”
真是英年早嫁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容琉听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她只能无奈地说道:“这门亲事是当年我爹在世的时候就定下来的。”
“就是那个小白脸!外公,您是见过的。”程生在一旁提醒道。
高雯伊听了,仔细地想了想,说道:“哦,原来是他啊。”
就是那个长得很像卫狗贼的……小白脸!
“我觉得他肯定没有我好。”程生小声嘀咕道。
“可不是没有你好吗,那家伙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的样子。”高雯伊没好气地说道。
程三夫人听够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说道:“玉儿,我该换药了,你带着你外公出去转转吧。”
程生听了,感到一头雾水,问道:“换药?您不是刚才才换过药吗?”
“我现在就是要再换一次,赶紧给我出去!”程三夫人提高了音量说道。
现在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所以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很多。
高雯伊听了,连忙拉着程生往外走,说道:“听你娘的话,别让她操心……”
等他们两个人出去之后,程三夫人连忙拉着容琉的手,一脸歉疚地说道:“容姑娘,你别介意啊。我爹和我儿子,都是些有口无心的人。”
容琉笑着说道:“我知道,没事的,我没有往心里去。”
“到时候什么时候是好日子,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啊,我怎么也得去给你添妆啊。”程三夫人笑着说道。
“好。”容琉笑着应道,然后又叮嘱了她几句,这才起身告辞离开了。
她刚一走出房门,抄手游廊下的那对祖孙俩就立刻围了上来。
程生一副生怕她被人给忽悠卖掉的样子,一脸紧张地说道:“我外公说的话,你同意就同意,如果不同意就直接说不同意,不要紧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停地给容琉使眼色,唯恐她真的答应了。
容琉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理解不了他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使这个眼色。
然后她就听到高雯伊在一旁说道:“容丫头,我本来想着,救命之恩,就应该以身相许,干脆就让程生娶了你算了……”
容琉听了,心里暗想,我读书少,您可别骗我啊。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是这么用的吗?
到底是谁救了谁啊?
“没想到你早就已经许了亲了。”高雯伊听了,唉声叹气,脸上遗憾之情溢于言表,说道:“那这样吧,我让我让程生的娘亲,认你做干女儿,以后我就是你外公了。”
既然战王都已经做了她的祖父了,那他只能做外公了。
容琉听了,感到哭笑不得。
这些人,怎么都那么喜欢认干亲呢?
“高大人,不用了。”她感到有些尴尬地说道。
不是她不识抬举,而是她担心,如果日后高雯伊知道了他的外孙女婿竟然是卫耘的话,会不会直接气得吐血?
程生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啊,外公,不用了。我受到您的荼毒就已经足够了,您就别再叨叨姐姐了!姐姐,我送你回去吧!”
高雯伊听了,气得连声骂“混账”,又说程生是都随了他爹了。
程生连忙护着容琉就往外面跑。
容琉看着他们祖孙俩,笑得肚子都疼了。
这对祖孙俩,真是一对活宝。
容琉回到家之后,就见到彦儿正在门口等着她,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当见到容琉的身影之后,彦儿立刻迎了上来,急得脸色通红,说道:“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到底怎么了?慢慢说,别慌。”容琉连忙安慰道。
“姑娘,是国公府的人来了。”彦儿焦急地说道,“还是上次来的那个全嬷嬷,说是……说是要接您回国公府。”
彦儿觉得这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姑娘绝对不能去,去了那就是羊入虎口啊。
容琉听了,冷笑一声,说道:“她们想来接我,我就得配合吗?”
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
“进去看看。”容琉说着,抬脚走进了院子里。
刚一进去,她就看到全嬷嬷正坐在院子里面的石凳上,身后还站着两个丫鬟。
全嬷嬷看到她进来,倒是起身行了个礼,但是语气虽然还算得上客气,可实际上却并没有多少恭敬之意。
她倨傲地说道:“老奴奉命来接您回府学习规矩,免得出嫁以后……”
“怕我把卫耘给阉了?”容琉听了,环抱着双臂,冷笑着说道:“还是怕我给卫耘戴绿帽子啊?”
全嬷嬷之前就已经领教过容琉那张伶牙俐齿的嘴了,所以这一次并没有立刻就被她给激怒,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现在也是在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怒火,额角上的青筋都在不停地跳动着。
她强压着怒火,说道:“姑娘,看来您的规矩,是真的该好好地学一学了。”
“啪——”容琉听了,毫不犹豫地甩了她一巴掌,然后吹了吹自己的手心,说道:“我先来教教你,跟主子说话的规矩。”
全嬷嬷捂着自己被打的脸,感到又气又恼,怒声说道:“姑娘,你别以为你放几句狠话,国公府就奈何不了你,你就可以在这里无法无天了。”
“哦?如果你们真的能奈何得了我,那就尽管来啊。”容琉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说道。
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如果她们真的能奈何得了自己,就不会想着要出银子来请她过去了。
“想要我过去,就拿出个求人的态度来。”容琉走到旁边的方杌上坐了下来,说道:“你回去告诉她们,出嫁的那一天,我可以从容国公府走。但是在这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踏进国公府一步的。我怕自己会落得和我娘一样的下场,被你们无中生有,胡编乱造出一个奸夫来。”
全嬷嬷听了,面色变得青紫,指着容琉的手指都有些颤抖,说道:“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如果不回去的话,侯府给你的嫁妆……”
“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压箱底,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我和你们之间,本来就是银货两讫的买卖,现在竟然想拿这个来威胁我,呵呵。”容琉冷笑着说道。
“姑娘,之前我们说好的是一万五千两的嫁妆,可不是压箱底的银子啊!”全嬷嬷听了,顿时急了。
“可是我现在反悔了。”容琉听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中充满了挑衅,“否则到时候我在婚礼上大闹一场,你说卫耘会记恨我,还是会记恨国公府呢?”
“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弟弟呢。”全嬷嬷咬牙切齿地说道。
原来,她们是想用容林来拿捏她。
容琉听了,依然气定神闲地说道:“是啊,容林现在正在白山书院里读书,而且他和关系最好的人叫做程生,是程尚书的孙子,也是高御史的外孙。如果你们真的想动手的话,千万记得要做的隐蔽一些,别被程生给发现了,免得被高大人抓住了把柄。”
到时候,高雯伊肯定能把容国公府骂个狗血淋头。
容国公府可是丢不起这个人。
“对了,你们最好把我一并给除掉了,我刚从程家回来,程三夫人还说要给我添妆呢!”容琉笑眯眯地说道。
全嬷嬷听了,仔细地打量着她,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她说谎的痕迹。
“现在时间还有很多,你回去告诉你主子,让她们好好地打听打听,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免得到时候太岁头上动土,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又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来求饶。彦儿,送客!”容琉说完,直接起身走进了屋里。
舒舒正跪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眨巴着自己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往外面看着。
当看到容琉进来之后,她连忙扑了过来,兴奋地说道:“容姐姐,你好厉害啊!看来你跟着素素姐学到了不少厉害的招数啊。”
容琉听了,感到有些无语,说道:“……谢谢你的夸奖。你今天在家里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方丝丝今天一大早就把她给送过来了,然后自己就去了花船。
“当然有听话啦。”舒舒听了,骄傲地说道:“你看,我已经把你留的功课都写完了呢。”
容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看到小炕桌上放着她写好的纸,上面满满的都是歪歪扭扭的“一”字。
行吧。
舒舒又好奇地问道:“那个老婆子是来欺负你的吗?你别怕,等我回去之后就告诉我爹,让我爹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你别瞎说。”容琉听了,笑着说道。
“我才没有瞎说呢,我爹可是最厉害的了!我爹谁都打得过!”舒舒听了,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我知道你爹很厉害,但是他应该去对付真正的敌人。至于这种老婆子,交给姐姐来对付就好了。”容琉笑着解释道。
舒舒听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歪着头说道:“那好吧,等你对付不了她的时候,就找我爹来帮你。”
容琉听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真是个小可爱。
她确实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来她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二来……她现在也已经有不少的靠山了。
她能行。
她原本是想要回国公府去查一下自己生母的事情,但是卫耘说得对,她就是太缺心眼了。
就算她想查,也不能主动踏入龙潭虎穴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一个小女子更要懂得珍惜自己的性命。
好容易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给翻了篇,舒舒又好奇地问起了卫耘:“卫哥哥怎么好几天都没有过来了啊?”
容琉听了,这才想起来,卫耘确实已经有几天没有过来了。
不过他现在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肯定有很多的事情要忙,如果他经常过来的话,那才是不正常的。
“他最近很忙。”容琉解释道。
卫耘之前也和她提了一句,说是最近这段时间很忙,但是具体的事情却没有说。
他不说,容琉就不会主动去问。
办案子最重要的就是讲纪律,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尤其是给皇上办案,嘴巴必须要严实才行。
“就算再忙也得抽空来看看我啊。”舒舒听了,有些不满地噘起了嘴。
难道她现在不可爱了吗?
容琉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好,他一定会来的。走吧,姐姐带你出去买菜。”
“那我要买两只螃蟹,用草绳系着玩。”舒舒高兴地说道。
“现在可没有螃蟹卖……”容琉无奈地说道。
再说高雯伊,自从他女儿的心结渐渐解开之后,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走路都带风,弹劾起人来,更是充满了干劲。
朝中的大臣们暗中都骂他高疯狗,逮着谁就咬谁,但是明面上却谁都不敢得罪他,全都夹起尾巴来做人。
高雯伊对此感到十分不解,心想:怎么忽然就这么消停了?
不行,没有问题也要善于发现问题。
比如今天,在散朝的时候,他发现钦天监监正隋长宁正匆匆忙忙地往外面跑。
高雯伊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无心正事,上朝的时候肯定摸鱼了。
于是,高雯伊连忙喊住了他,“隋大人。”
可怜的隋长宁,只是个芝麻绿豆点的小官,平时见了谁都得低头哈腰的。
现在忽然听见高喷子喊自己,他顿时感到腿都软了,连忙唯唯诺诺地行礼说道:“高大人,您找下官有什么事吗?”
“隋大人为何如此匆忙啊?”高雯伊看着他,沉声问道。
“这……其实也没什么事……”隋长宁总不能实话实说,说是家里的胭脂虎发作了,他得赶紧回去赔小心啊。
情急之下,他胡乱找了个借口,讪讪地说道:“下官是身负皇命,不敢怠慢啊。皇上命下官为卫大人和容家的姑娘合八字……”
“哪个卫大人?卫耘?”高雯伊听了,连忙追问道。
“是的。”隋长宁点了点头。
高雯伊依稀想起来,好像皇上确实是给卫耘和容国公府赐婚了。
本来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是因为容琉的原因,他就多问了一句。
“容国公府的哪个姑娘啊?”
要知道,容国公府当年把容琉兄妹给撵走这件事情,高雯伊过去就很看不惯。
现在又受到了容琉的帮助,就更加看不上容国公府了。
——把有出息的儿孙都给撵走了,剩下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是容家的七姑娘。”隋长宁赔笑着说道。
高雯伊的记忆力极好,即使现在年龄大了,和年轻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所以他听了之后,立刻疑惑地问道:“谁?七姑娘?”
他记得容琉当年在容家,排行好像也是第七吧。
哦,这么说肯定是容琉的堂妹,算算年龄的话,倒是能对得上。
隋长宁生怕得罪了高雯伊,心里感到惴惴不安,看到他追问,心里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于是,他凑到高雯伊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是容正的女儿,当初被撵出府了。现在皇上要赐婚,本来应该是容家的六姑娘,但是容国公舍不得,就拉了容七姑娘来凑数。”
弹劾,必须赶紧弹劾容国公。
容国公府现在已经势微了,就算将来他们想要找他算账,也不能怎么样。
但是如果得罪了高雯伊,那他可就真的惨了。
隋长宁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着高雯伊的神情,想看看自己这个话题转移得是否成功。
于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高雯伊的脸色骤然突变。
“简直是岂有此理!”高雯伊气愤地拂袖而去。
隋长宁见状,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上面已经布满了凉湿的汗意。
所以,他这是逃过一劫了吗?
不错不错,赶紧回家去哄胭脂虎去。
这一天天的,他可实在是太难了。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皇上先后听取了关于春种、防范黄河水患、南蛮求亲等事的上奏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些疲惫之色。
他扫视了一眼群臣,淡淡地说道:“众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本要上奏的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朕已经累了,赶紧散朝吧。
朝中的大臣们都是人精,自然心领神会,没有人站出来给皇上添堵。
除了,高雯伊。
皇上在看到高雯伊从队伍中站出来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就想要站起来说一句“退朝”。
但是转念再想,就算他喊了“退朝”,这老狗肯定也会不依不饶。
罢了罢了。
还是先让他说完吧,否则他要是给自己来个撞柱,史官会怎么写?
还不是抹黑他的一世英名。
“回皇上,微臣有事要启奏。”高雯伊恭敬地说道。
皇上听了,心里暗自骂了一句mmp,但是脸上却依然笑眯眯的,说道:“高爱卿但说无妨。”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又不长眼色的东西又被高雯伊给抓住了小辫子。
皇上也讨厌高雯伊天天哔哔,但是他也明白,高雯伊的存在,会让很多大臣夹紧尾巴,不至于做出太荒唐的事情。
所以,他又讨厌又离不开他。
后来,他就习以为常了,如果没有高雯伊,反而还会觉得有些不适应。
容国公昨晚没有睡好,正在朝堂上打瞌睡。
——反正容国公府现在已经淡出了众人的视线,他现在完全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来朝堂上纯粹就是来凑人头的。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会是他自己。
卫耘今天跟在皇上的身边,心里想的是,高雯伊天天都在朝堂上骂自己,如果他日后知道自己感恩戴德的对象竟然要嫁给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回皇上,微臣要弹劾容国公府,罔顾圣心,偷梁换柱……”高雯伊义愤填膺地说道。
卫耘听了,心里猛地一沉。
坏了!
高雯伊这是要“恩将仇报”啊。
容琉才帮了他的女儿治病,他现在却要来拆散容琉的大好姻缘。
想到这里,他紧张得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无数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毫无章法地闪过。
容国公此时也慌了。
他知道高雯伊说的是哪件事了。
毕竟最近这些年来,除了过年过节能得到宫中少量的赏赐之外,他和皇上唯一能沾上边的,也就只有赐婚这件事情了。
可是,高雯伊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容国公心里同样慌乱不已。
他可以毫无建树,但是好歹也得守住祖宗留下的爵位啊。
倘若因为这样一个“欺君之罪”被夺了爵,那他可就实在是太冤了。
他怎么能想到,这么一点小事,竟然也能被高雯伊给揪住不放。
怎么,难道这朝廷里就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吗?
想到这里,容国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神色慌张地说道:“皇上,事情不是这样的!此事另有隐情啊!”
皇上听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卫耘,却没有作声。
高雯伊指着容国公,厉声说道:“你且狡辩来听听!”
朝堂上的众人几乎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当自己被高雯伊弹劾的时候,都觉得他十分讨厌;但是现在看到他弹劾别人,怎么就感觉那么有意思呢?
看来,人人都有一颗喜欢吃瓜的心啊。
容国公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件事,这件事……微臣,微臣自然是要遵从圣旨的,只是中间出了一些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
大不了,他现在知错就改,再把人给换回去不就行了!
王谨听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容国公这个蠢货,竟然还想瞒天过海,他也配!
岂料就在这时候,卫耘忽然也跪了下来,恭敬地说道:“回皇上,虽然容国公看轻微臣,不愿意将孙女嫁与微臣,然而容家的七姑娘又有什么罪过呢?现在都已经交换了庚帖,钦天监也已经合完了八字,如果现在再改弦易辙的话,容七姑娘的颜面又该置于何地呢?”
皇上听了,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
而王谨的眼中更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卫耘为什么要站出来?
他为什么要将错就错,力保这门婚事呢?
“你和她见过面吗?”皇上看着卫耘,淡淡地问道。
卫耘点了点头,坦然地说道:“微臣不敢欺骗皇上,微臣和容七姑娘,确实见过面,不过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私情。只是当年,我们两家也曾经有过口头的婚约……”
他一心想要为父亲翻案这件事情,皇上心里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就让皇上以为,他是一心想要继承自己父亲的遗志好了。
“况且,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容国公不愿意把孙女许配给微臣这般莽夫,微臣也不想勉强。”卫耘继续说道。
容国公听了,连忙说道:“皇上,微臣是愿意的,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高雯伊看着卫耘,嘴巴微微张着,看起来就像是要昏过去一样。
他就说呢!
为什么他觉得容琉身边的那个男人,和卫狗贼长得那么相似,原来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啊?
他的外孙媳妇啊!
不不不,比起容琉不能做他的外孙媳妇,让卫狗贼做他的外孙女婿才更加可怕。
这门亲事,他坚决反对。
于是高雯伊也连忙说道:“皇上,现在圣旨都已经下了,如果现在朝令夕改的话,岂不是要让人诟病吗?请您拨乱反正,重新议定这门亲事!”
容琉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到火坑里,被卫狗贼给糟蹋了呢!
卫耘听了,连忙说道:“皇上圣明,女子名节为先。况且微臣并不愿意和容国公府这般看轻微臣的府邸结亲,还请您明鉴!”
一时之间,朝堂上竟然僵持不下。
朝堂上的所有人都在一边吃瓜,一边等着皇上的裁决。
过了一会儿,皇上缓缓地说道:“她是容正的女儿?”
“正是。”高雯伊连忙答道,“此女医术精湛,妙手回春,而且医者仁心,宅心仁厚;战王殿下此前差点横尸街头,就是被她所救;微臣的女儿也是被她医治好的……还有程尚书的夫人……程尚书……”
高雯伊说到这里,忽然转头看向程尚书,声音洪亮地喊道:“你倒是出来走两步啊。”
高雯伊这是在点他了。
程尚书听了,心里暗暗叫苦。
他现在想撇清关系,可实在是太难了。
“回皇上,内子身患顽疾,多年来一直备受困扰,幸亏得到了容姑娘的医治,这才得以痊愈。”程尚书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皇上听了,靠在龙椅上,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朝堂上的众人都大气不敢出,只有高雯伊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
卫耘的心如擂鼓,腰背挺直地跪在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一股寒气似乎顺着自己的膝盖慢慢游走全身。
他的婚事,他下半生是索然无味还是充满惊喜,一切都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就在这时,秦王咳嗽了两声,随后抬袖掩面,轻声说道:“父皇,儿臣感到身体有些不适,想要先行告退,还请父皇恩准。”
皇上闻言,脸色忽变,似乎立刻就要发作。
朝堂上的众人见状,更加噤若寒蝉。
王谨见状,连忙上前,轻声说道:“皇上,太医说了,您不能动怒,还请您保重龙体啊。”
皇上听了,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说道:“既然卫耘自己愿意,那这门婚事就继续。容国公欺上瞒下,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退朝!”
说完,皇上起身直接离开了。
朝堂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还声称自己身体不舒服的秦王,深深地看了卫耘一眼,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只是看他走路的步伐,怎么都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卫耘见状,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秦王和皇上,这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
他和容琉的婚事,又和秦王有什么关系呢?
卫耘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疑惑显露出来。
高雯伊见皇上离开了,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指着卫耘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竖子,你竟然敢害容丫头!”
卫耘听了,还是一脸高冷,根本不予理会。
倒是王谨笑呵呵地上前,对着高雯伊说道:“高大人此言差矣。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卫大人心怀仁义,不忍心看到容姑娘被人悔婚,无依无靠,这怎么能说是害她呢?”
高雯伊听了,朝着他“呸”了一口,怒声骂道:“你个老阉奴,一肚子坏水。”
这门婚事,他实在是太不想同意了啊。
皇上啊皇上,您怎么就这么昏聩呢!
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吗?
“你如果敢欺负容琉,我就天天弹劾你!”
最后,高雯伊撂下了一句狠话,然后气呼呼地离开了。
卫耘听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和从前一样冷冰冰的,高深莫测,但是卫耘自己却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激动不已。
当然,这份激动,原本是不应该有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顺理成章地迎娶容琉进门,根本没想到,半路竟然会杀出个高雯伊。
还好,过程虽然曲折,但是结果还算顺心。
下午,王谨从皇上那里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远远就看见卫耘等在院子里。
“进来吧。”王谨淡淡地说道。
王谨坐下之后,他的小徒弟便端上了两盏热茶。
卫耘见状,连忙端起一盏茶,送到了王谨的面前。
王谨并没有接,而是示意他放在桌子上,又让他坐下说话。
“你和容家的七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谨看着他,沉声问道。
卫耘今天来,就是为了解释这件事的。
于是,他便把自己和容琉相识相知的过程说了一遍,也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义父,我心悦她。”卫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面皮有些发烧,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欢喜雀跃的。
他现在好像和人说了出来,就迈出了昭告天下的第一步。
王谨听了,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好。渐离也长大了,有自己喜欢的女子,也是很正常的。说起来,你的父亲和容正,也算是至交好友了。他在九泉之下,如果得知你娶了容家的七姑娘,肯定也会感到高兴的。”
卫耘听了,也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这般也好。她现在无依无靠的,皇上也会更加放心的。而且她对容国公府也是深恶痛绝,现在这件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她以后也不必再感到委屈,和容国公府扯上什么关系了。”
“她对容国公府,深恶痛绝?”王谨听了,若有所思地问道,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卫耘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什么,所以话说得也比较含蓄,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当年容国公府逼死了她的生母,又把她们姐弟给扫地出门,让他们吃了很多苦;她不想和容国公府扯上关系,也是人之常情。”卫耘解释道。
“倒是有些像她的母亲。”王谨听了,意味深长地说道。
卫耘听了,感到有些惊讶。
战王总是提起容琉的母亲,而且言辞之间也多有夸赞。
现在,他的义父也提起了容琉的母亲,而且听起来,也不像是在贬低她。
只是,他们为什么,都认识容琉的生母呢?
容琉的生母乃是出身于皇商之家,家境殷实,而且也应该是被教养得很好的大家闺秀。
按理说,外人应该很少有机会窥见她的为人吧。
卫耘对此感到很不解。
王谨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浅浅地呷了一口茶后说道:“这些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而且斯人已逝,以后就不要再提起了,你现在只要好好地准备自己的婚事便是。”
卫耘听了,连忙称是,但是他的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容琉那天捡骨时候的发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一种怪诞的想法。
既然容琉的母亲那么厉害,会不会,她根本就没有死呢?
不,应该不会的。
“你的身份特殊,树敌众多,你要好好保护好容七姑娘。”王谨看着卫耘,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是,我知道的,义父。”卫耘连忙应道,他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高兴的意味。
他现在能得到义父肯定这门婚事,他的心情自然感到十分愉悦。
“本来我还担心您不同意,所以迟迟不敢跟您说。”卫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同意呢?我自然是希望你日后能够夫妻和美。”王谨笑着说道,“我等着日后你把人娶进门,带给我看。只是你想好了,日后要如何对待她吗?”
“我自然是以诚相待。”卫耘毫不犹豫地答道。
“渐离,情深不寿啊。”王谨语重心长地说道,“太过炽烈的感情,消失得也快,倒不如细水长流。你对待她,尤其是在人前,如果太好,别人就会抓住你的软肋,从而对她下手,你明白吗?”
卫耘听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他不能把容琉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今天在朝堂上的事情,就只当是他为了完成自己父亲的遗愿,为了在皇上面前做个大度之人好了。
日后,他反倒是要离容琉远一些。
那样才是对容琉真正的负责。
只是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忍不住感到有些心塞。
容琉带着舒舒在铺子里玩,上午的时候倒是一切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下午的时候,铺子的生意忽然就好了起来。
而且那些人,与其说是来买东西的,倒不如说是来看她的。
她什么时候变成猴子了?
她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来都来了,如果什么都不买的话,好像也有些不太好,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呢?
容琉看到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穿着打扮都很体面,干脆大大方方地站到了柜台前面,开始兜售起她的香胰子来。
还别说,效果还真不错,一会儿的工夫就卖了几百块出去。
果然都是大户人家,都不好意思只买一块。
她说十块钱一块,对方基本上都不讨价还价,直接掏银子。
她壮着胆子给人要二十块钱一块,对方还是直接就买下来了。
容琉觉得,她可以一鼓作气,今天就把库存给全部清空。
只是她还没有做出来更高价格的产品,用来迎接这些土豪,她对此感到有些遗憾。
不过这一波,她真的是赚麻了。
等到高雯伊过来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她还笑得合不拢嘴。
高雯伊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这孩子也太多没心眼了,竟然还笑得出来呢!”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竟然要嫁给卫狗贼,简直是人间惨剧。
想到这里,他痛心疾首地说道:“容丫头,你知道你要嫁给谁吗?”
高雯伊觉得,这一定是容国公府的那些人欺骗了容琉。
容琉看着周围一群瞬间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的吃瓜群众,有些尴尬地说道:“高大人,您到屋里请,咱们进屋说吧。”
高雯伊坐下之后,还一直在唉声叹气。
容琉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倒完之后她才想起,高雯伊好像是不喝别人倒的茶水的。
然而她刚想把茶给换掉,就看到高雯伊已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且喝完之后也没有发作。
难道他的病好了?
“容国公那个老家伙,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高雯伊看着她,沉声问道。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谢谢您还一直牵挂着我。容国公府想要我李代桃僵,嫁给卫耘,这件事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高雯伊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你是现在才知道的?”
“不,我早就知道了。”容琉笑着说道。
“你知道?”高雯伊听了,眼睛瞪得溜圆。
“嗯,我知道。”容琉笑着点了点头,心里飞快地想着,高雯伊知不知道,卫渐离和卫耘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呢?
“那你也一直知道,你身边的小白脸就是卫耘?”高雯伊直接问道。
他果然也知道了。
容琉顿时没有了泄密的担忧,轻松地笑了起来,说道:“嗯,我知道。因为我们也很熟悉了,所以我觉得也没什么。毕竟,容国公府还答应给我陪嫁三万两银子呢。”
高雯伊听了,直拍大腿,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怎么能同意呢?卫狗……卫耘是个什么人你知道吗?”
“大概知道一些。”容琉笑着说道。
卫耘是一个心智坚韧不拔,胸有猛虎,却依旧能细嗅蔷薇的男人。
她了解的卫耘,孝顺、温和、执著、高冷……种种看似矛盾的特质,都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
然后长得也好看,而且还有令人流口水的好腰。
可惜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毕竟玩是要负责任的,是要被抓去谈情说爱,绑定一生的。
“你知道还答应?有钱赚,你也得有命花啊!”高雯伊痛心疾首地说道。
他觉得,这孩子一定是穷怕了,为了银子就想要铤而走险。
容琉听了,顿时哭笑不得,思考了片刻后轻声说道:“高大人,卫耘立志为父亲查明当年的真相,对母亲恭谨孝顺,这是为孝;卫耘为君分忧,承担污名,从无辩驳,这是为忠;如此忠孝两全之人,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一个男人对父母,对工作的态度,足以展现出很多东西来。
高雯伊听了,顿时愣住了,过了半晌之后,他才说道:“你这丫头,我看你一定是魔怔了。要说卫耘孝顺,那尚且还有几分,可是他父亲如果泉下有知的话,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他做鹰犬的。至于说忠,那就更可笑了,他残害忠良……”
“高大人。”容琉听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的面色平静,眸子却如水洗过一般澄澈,仿佛足以看透这世间所有的龌龊。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带着自己的寡母,孤苦无依,想要为自己的父亲翻案,您能给他指一条更好更快的路吗?”容琉看着高雯伊,轻声问道。
“至于说鹰犬,您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那谁又不是在为皇上卖命呢?”
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还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是咱们都心知肚明。卫耘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容琉意有所指地说道。
他双手染血,不过是替皇上背黑锅罢了。
难道非要把所有的罪过都加到刀剑上,而持剑的人反而成了最无辜的人了吗?
“我也仔细打听过,从来没有听说过卫耘私下因为私事报复过谁……”容琉继续说道。
他不过,是忠于皇命罢了。
高雯伊听了,顿时不说话了。
因为容琉说的,确实是事实。
他每次最多只能泄愤骂几句“狗贼”,但是如果要他说出卫耘什么实质性的罪过,他也确实是找不出来。
“卫耘爱猫成痴,他的府里养了十二只猫,也能被人传成他养了十二个宠婢。”容琉无奈地说道,“只能说,当全世界都觉得他有罪的时候,他做任何事情都是错的。”
“但是我曾扪心自问,倘若我是卫耘,少年失怙,能不能在百般艰难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皇上的臂膀;能不能在千夫所指之中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我想我大概也会努力,但是肯定不会比卫耘做得更好。”
如果有人敢加害她的父兄,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她也一定要报仇。
卫耘有什么错呢?
他错就错在,太爱重他的父亲了吗?
“高大人,没有让人挨打,还要乖乖承受的道理。”容琉看着高雯伊,认真地说道。
高雯伊听了,沉默了良久。
而在屋外不知何时到来的卫耘,此时也已经泪染长睫。
这世上最懂他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但是容琉说得不对,他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省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才会为千夫所指。
可是现在容琉却说,他做得很好。
这种肯定,足以慰藉卫耘挣扎多年的内心。
他内心所有的坚冰,宛若遇到了春风,融化成了奔腾的春潮,浩浩汤汤,在他的心底激荡着。
“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才知道他多少事情?”高雯伊过了半晌之后,才哼哼着说道,“我看你就是一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傻姑娘。”
一定是卫狗贼用那张脸给骗了。
别说,他长得还真不错。
也就比自己的外孙子差一点点吧。
容琉听了,却坦然地说道:“这个您可就看错了。我对卫耘,并无男女之情。”
刚刚还热血沸腾的卫耘,瞬时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忘了,清醒如容琉,其实一直分得清楚,什么是欣赏,什么是喜欢。
前者她毫不吝啬,后者却舍不得付出分毫。
当初她声称自己喜欢杨成的时候,只是一时脑热吧。
可是他自己,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我只是看不得,人云亦云,大家都把戾气撒在一个不算无辜,却也绝对不是坏人的人身上。”容琉看着高雯伊,平静地说道。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是没救了。
这就是高雯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的外孙,现在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以后他要是欺负你,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哭?”高雯伊看着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才不哭呢!”容琉听了,声音变得明快起来,“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阉了他!”
高雯伊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也是,他也不用怕,这丫头,就不是一个会吃亏的性格。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卫耘在她面前,确实老老实实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更何况,她还有战王给她撑腰呢。
“那你打算回容国公府吗?”高雯伊看着她,问道。
容琉听了,想了想,然后说道:“您说,这件事情已经在皇上面前闹开了?”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那些人,真的是特意过来看她的。
早知道这样的话,她就应该明码标价,看她一眼必须买一百块钱的香胰子,而且先付定金后交货,哼哼。
“嗯,皇上已经知道了。”高雯伊点了点头,说道。
“那……”容琉听了,有些犹豫地说道。
她现在得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高雯伊有些不解地问道。
“如果不回容国公府的话,那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嫁妆就拿不到了。”容琉有些纠结地说道,“但是如果回去的话,又要给那些害过我娘的人磕头行礼,我怕自己会被气死,红颜薄命啊。”
“胡说!”站在门口的卫耘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什么生啊死啊的,嘴上一点儿忌讳都没有?
“不回去。”卫耘看着她,语气坚定地说道。
他打算回头和战王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容琉从战王府出嫁。
如果战王不同意的话,那就直接从这里出嫁,他是不介意的,以后也不会因此亏待容琉。
“卫狗……你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高雯伊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卫耘,没好气地问道。
容琉听了,有些心虚地想着:您别这样说,否则我心里会更加过意不去的。
高雯伊每说一次“卫狗”,她就想起自己偷偷骂卫耘的事情。
“我不需要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地来和你们商量婚事的。”卫耘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谢你啊,刚一得知这门婚事,就快马加鞭地跑过来想要搅黄了。
“三媒六聘知不知道?”高雯伊怒气冲冲地说道,“简直是竖子无状!”
卫耘听了,根本不理他。
高雯伊离开的时候,心里有些悲伤,但是他还是转头对着容琉说道:“你等着,等程生他娘的病好了,就让她来给你操持婚事。以后,高家就是你的娘家了,你就是我的亲外孙女!”
说完,他还挑衅地看了卫耘一眼,仿佛在说,你如果敢欺负我的外孙女,看我不喷死你!
然后,高雯伊才叨叨着“可惜了,可惜了”离开了。
容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长吁短叹地说道:“我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就这样白白地没了。”
她真是心疼死了。
卫耘看到她这副财迷的样子,只觉得她可爱极了,和刚才那个帮他据理力争的冷静清醒人设,又截然不同,却都让人心里欢喜。
“你笑什么?”容琉没好气地看着他,问道,“难道你还要嘲笑我吗?”
卫耘听了,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没有那么多的银子。我的银子,还得操办婚事呢……”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这就开始哭穷了?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底有多丰厚?哼!”
一说起掏钱就翻脸,果然是狗男人本狗了。
卫耘听了,故意逗她道:“你竟然连我家底都摸透了?看来……”
容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少来。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把那一万五千两银子给要回来。”
她要是不把那些钱给要回来,她绝对不会甘心的。
卫耘听了,笑着提议道:“要不,你去吓唬吓唬容国公府?”
容琉听了,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容琉忍不住吐槽道。
她刚才还夸他不会假公济私呢,结果这么快就来了。
然而卫耘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容国公府,不会克扣你嫁妆的。”
“啊?我都不回去了,他们还会给我出嫁妆?”容琉听了,有些惊讶地问道。
“会。”卫耘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
“因为他们理亏?”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卫耘听了,淡淡地说道:“你能指望狗有良心吗?都不能指望那些人有良心。”
“那他们为什么还会给我出嫁妆呢?”容琉更加不解地问道。
“因为圣旨没有收回去,现在仍然是为容国公府的姑娘和我赐婚。”卫耘解释道,“容国公这个人,做事瞻前顾后,他宁肯花钱,也要买个心安。”
更何况,那些钱,本来也就是容琉生母的嫁妆。
容琉听了,还是有些不信,毕竟那可是一万五千两银子呢,能说给就给了?
但是卫耘说得这么笃定,她也就没好意思再问了。
虽然两个人在谈论嫁妆,但是她的面色如常,一点儿害羞的神情都没有。
卫耘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塞塞的。
容琉很快就想起了另外的事情,转头问他道:“刺客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最近卫耘实在是太忙了,她都没找到机会问他。
“嗯,已经查清楚了。”卫耘听了,想起她的机智勇敢,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
又是承平公主做的手脚。
可是他和王谨商量了一番后,决定暂时压下这件事情。
这个仇不能不报,但是单单凭着这一条,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皇上恐怕只会轻轻地放下。
既然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那就继续蛰伏,等待时机。
“那梅花袖箭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容琉好奇地问道。
“很厉害。”卫耘点了点头,说道,“我之前也只是听说过,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你之前也没有见过吗?”容琉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卫耘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找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托你的福,现在倒是得了一件。”
“能用来防身吗?”容琉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转而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太大了,用起来不太方便。”
“我回头让工匠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仿制出来,到时候给你做一个小的。”卫耘一眼就看出来了,容琉其实是想要那件梅花袖箭的。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做个这么大的就好了。”
说着,她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梅花袖箭的大小。
卫耘看着她比划的动作,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说道:“……好。”
两人陷入了沉默,仿佛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容琉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要不,你去忙吧?”
“嗯。”卫耘答应了一声,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直直地看着容琉的眼睛,“你嫁给我,难道不怕和我一起,被千夫所指,日后更可能遗臭万年吗?”
容琉听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想说什么我也管不了。日子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在那些无所谓的人身上消耗自己的情绪?至于说什么遗臭万年,我死之后,就是挫骨扬灰,又关我什么事呢?”
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她又何必在意呢?
“我从来只怕自己此生不能尽兴而已。”容琉看着卫耘,认真地说道。
卫耘听了她的话,定定地看着容琉,内心被她的话深深地震撼了。
他身为一个男人,都没有她这般豁达的心胸。
此生尽兴吗?
是的,此生尽兴。
他和她在一起,就要做到此生尽兴。
容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你当我是犯人呢,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又没有心虚。”
卫耘听了,顿时有些无奈。
她站在他的面前,他几乎都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气息。
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可是又感觉那么远。
他的追妻之路,还很漫长啊。
“有件事情想和你说,”卫耘垂下眼眸,轻声说道,“我最近奉旨查鸿胪寺的事情,恐怕没有时间过来找你了。”
容琉听了,大方地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你忙你的事情就行。”
她又不是小孩子,还得让人时刻看着。
不过,鸿胪寺是管什么的来着?
这个问题她能问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然后卫耘就给她解释了一遍。
“南蛮那边派人过来求亲,鸿胪寺负责接待来使。”卫耘简单地解释道。
容琉听了,顿时明白了,原来鸿胪寺是负责外交的。
问题是,南蛮那边的事情,能有什么问题,竟然能让皇上派卫耘去查?
不过这种逾矩的问题,她还是没有问出来,只是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
“……另外,我这段时间自己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的时间,恐怕都不能过来看你了。”卫耘有些歉意地说道。
“哦,行,那你记得和李婶子说一声。”容琉听了,点了点头,说道。
卫耘看到她这副平静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
他感觉和容琉在一起,就像老夫老妻一般。
没有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只有温情在静静地流淌。
卫耘果然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都没有出现。
舒舒一直住在容琉这里,武顺侯只要有时间的时候,就会派人来接她回去住一天,然后再把她送回来。
容琉本来以为他会介意自己和卫耘定亲的事情,结果她发现,武顺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毕竟事情都已经闹到皇上那里去了,如果说武顺侯不知道这件事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好吧,看来果然不是人人都那么在意卫耘鬼畜的名声的。
这天,方丝丝回来看舒舒,还特意买了点心,她的脚步轻快,看起来心情十分高兴。
容琉看到她,起身笑着打趣道:“你这是在路上捡到了金元宝啊?真是难得你这只铁公鸡竟然也会拔毛。”
方丝丝听了,白了她一眼,然后把点心放到桌子上,打开给舒舒吃,哼哼着说道:“我回来可是要拔你的毛的。”
小十一闻到了点心的香味,也跳到桌子上等着吃。
可怜的阿斗,又急得汪汪叫了起来。
果然是腿短就吃亏啊。
方丝丝护着点心,没好气地骂道:“现在的蟹黄酥多金贵啊,这可是我特意买给舒舒的,小十一你一边去。”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蟹黄酥确实很贵,因为这个时候螃蟹还没有黄,这些蟹黄酥都是用之前腌制特殊保存下来的螃蟹黄做的,价格能不贵吗?
舒舒是突发奇想要玩螃蟹,不见得是想吃蟹黄酥。
不过舒舒还算给面子,吃了两块蟹黄酥,然后就偷偷地捡起一些喂给了阿斗。
方丝丝看到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她今天心情高兴呢?
“我可能过一两个月,就能回来了。”方丝丝看着容琉,笑着说道。
“回来?”容琉正咬着蟹黄酥,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妈妈买了个扬州瘦马,那瘦马吹拉弹唱,温柔解语,样样都比我强多了。”方丝丝笑着解释道。
她一点儿都没有嫉妒,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其实她今年一点儿都不想回去了。
她之前攒下了一些积蓄,现在帮容琉看着铺子,容琉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比起从前小心翼翼地服侍男人,还要时时刻刻揣摩男人的心思,现在的她,谁的脸色也不用看,日子过得别提多舒服了。
人啊,一旦过惯了好日子,谁还愿意再回去过苦日子呢?
只是碍于当初的情分,她不得不回去。
原本她还想着,自己怎么也得过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却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就解决了。
就连容琉都觉得这个速度很快。
“扬州瘦马?那买来应该很快啊,是你去年就托人去买的吗?而且,这应该也不便宜吧。”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这件事情就是赶巧了。”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是有人买了扬州瘦马,想送给当官的,结果被拒绝之后觉得晦气,就想着把她给卖了。你说巧不巧,正好问到了妈妈那里,最后只用五百两的身价银子就把她给买了下来。”
要知道,如果亲自去扬州买的话,这般品貌的扬州瘦马,至少也得一千两银子。
“妈妈自己都说,她今年是要走运了。”方丝丝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件事情,真的这么巧吗?
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她一般都要先好好琢磨琢磨。
方丝丝却沉浸在自己要解脱的愉悦中,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主要是,她也不认为,银货两讫,而且卖身契都已经签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那个叫黛黛的扬州瘦马是被悉心教养的,妈妈很满意,但是她没见过那么多的男人,所以在待人接物这方面,还得再学一段时间。”方丝丝现在就巴不得教会徒弟,然后饿死师傅,这样她就能赶紧从那个花船里解脱出来了。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说道:“那挺好的,你早点从花船里离开,然后回来帮我张罗铺子的事情。”
“等着吧!”方丝丝笑着说道。
方丝丝走后,容琉把这件事情琢磨了两三天,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带着舒舒,在门前的大树下踢毽子。
踢了两天,总算等到了来给李婶子送东西的徐媞。
卫耘是个孝顺的人,所以即使他不在,也会留人在李婶子这边照应着。
容琉总算把徐媞给等到了。
舒舒最先看见了徐媞,高兴地喊道:“小云哥!”
徐媞手里拎着一只烧鸡,笑嘻嘻地看着舒舒,说道:“好几天不见了,舒舒是越来越好看了。”
说完,他又给容琉行了个礼。
容琉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我查一下;要是没时间的话就算了。”
她可以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徐媞听了,忙说道:“您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肯定给您办。”
他早就等着容琉开口了呢!
容琉听了,便把方丝丝的事情跟徐媞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你暗中帮我查查,那个叫黛黛的扬州瘦马到底是什么来路。”
徐媞听了,爽快地答应道:“说不定能查出一个贪官出来呢,如果能立功的话,这份功劳肯定得算您一份。”
容琉听了,笑骂道:“你天天油嘴滑舌的,昭生就老实巴交的,你们俩怎么不匀一匀呢?”
徐媞嘿嘿地笑着,然后在门口喊王嬷嬷。
李婶子和王嬷嬷一起出来,接了东西他才离开。
李婶子看到容琉也在门口,便走上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容琉听了,有些尴尬,只能做出害羞的样子。
李婶子絮絮叨叨地和她说了很多话,非要把烧鸡分一半给她才放她回去。
舒舒啃着鸡腿,啃得满嘴流油,吃饱了就把肉分给阿斗和小十一,然后晃着小腿,说道:“嫁人真好,我长大了也要嫁人。”
“小傻瓜,一个鸡腿就把你给收买了。”容琉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
“不是呀,如果嫁人的话,我就可以有娘了。”舒舒认真地说道。
容琉听了,瞬时就觉得心里一阵心酸,她轻轻地揉了揉舒舒的头,没有说话。
徐媞的办事效率很快,过了两天就回来复命了。
“容姑娘,您猜怎么着?”徐媞看着容琉,笑着说道。
看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容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她笑骂道。
“这次啊,这是有人在做好事。”徐媞笑着说道。
“做好事?”容琉听了,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您猜猜,这件事情是谁的手笔?我提醒您一下,这个人和素素姑娘有关系。”徐媞笑着提示道。
容琉听了,在脑海里思考了再三,忽然惊讶地说道:“难不成,是她之前资助过的那个人良心发现,回心转意了?”
徐媞摇了摇头,说道:“她资助过的人?是谁啊?”
“不是吗?那你先告诉我,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容琉可不会轻易被他绕进去。
“这个人,您也认识。”徐媞笑着说道。
“卫耘???”容琉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徐媞被容琉吓得身子一哆嗦。
“容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徐媞连忙说道。
如果被人误会了,卫大人肯定会拿他开刀的。
容琉听了,愣愣地说道:“怎么,还不让说了?行,你什么都没说,我自己猜出来的。”
卫耘帮方丝丝,难道是他看上她了?
那她现在,是不是鸠占鹊巢了?
没事,反正都是自己人;她帮方丝丝挡枪,也不算什么。
但是方丝丝似乎,并不喜欢卫耘啊。
平时她没少在背后吐槽卫耘……
徐媞听了,都要被吓尿了,连忙说道:“容姑娘,您可别乱攀扯我们大人啊。我们大人,心里只有您一个人!”
他不就是想卖个关子吗?
结果差点把自家大人给连累了。
容琉听了,翻了个白眼。
“是武顺侯。”徐媞连忙说道,“是武顺侯让人把那个黛黛送到了花船上。”
竟然是他。
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他是不是想让方丝丝帮忙照看舒舒,所以才把她给替换出来的?”容琉问道。
徐媞听了,笑嘻嘻地说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咱可就不知道了。”
“我看你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没往好处想。”容琉啐了一口,说道。
“那您可就冤枉我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徐媞连忙说道。
“什么话?是谁说的?”容琉追问道。
“是武顺侯和季三公子交好。”徐媞促狭地说道,“季三公子问武顺侯,之前朝他扔鸡蛋的人,可找出来治罪了?”
容琉听了,想起那件事情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然后呢?武顺侯肯定不会计较吧。”容琉说道。
方丝丝都跟他道歉了,而且他当时也表明不会放在心上的。
“武顺侯便提起了方丝丝姑娘,结果您猜季三公子怎么说?”徐媞笑着问道。
“别卖关子了。”容琉白了他一眼,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季三公子说,‘让你收拾她,你把人给收了,也行吧’。”徐媞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徐媞大笑起来,然后说道:“容姑娘,和您说句心里话。如果这件事情是听来的,我肯定觉得不可能。哪家花娘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收服武顺侯啊?但是现在——”
一切皆有可能。
因为那个人是方丝丝。
容琉听了,冷哼一声,说道:“休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方丝丝才不稀罕呢!”
“方丝丝姑娘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吃亏的。”徐媞意味深长地说道。
来日方长,且走着瞧吧。
容琉觉得,武顺侯为了让方丝丝安心给舒舒做保姆,也是煞费苦心了。
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武顺侯的评分应该提高了。
不过她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方丝丝了。
反正方丝丝能提前回来,这是一件大好事。
容琉切了一些卤味,让徐媞带走。
徐媞在一旁搓着手,说道:“您再给我加点醋呗,我爱吃醋。”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给你,这半坛子醋都给你!”
“嘿嘿,彦儿是不是还在铺子里忙活呢?”徐媞笑着问道。
“你吃我家的醋行,可别惦记我家的人。”容琉瞪了他一眼,说道。
彦儿性格柔顺,不声不响的;而徐媞油嘴滑舌,脾气还很差,暴躁的时候爹娘都不认。
但是徐媞偏偏就盯上了彦儿。
应该是她穿越来之前,徐媞就喜欢彦儿了。
所以徐媞对前身十分不友好。
“容姑娘,帮帮忙呗。”徐媞作揖,陪着笑脸说道。
容琉听了,冷哼一声,然后把装着卤味的大碗直接塞到他的手中,说道:“走吧!记得把我的碗还回来。”
徐媞厚着脸皮又求了她几句,然后说道:“我要是有了卫大人的消息,肯定也会第一时间来告诉您。以后,我就是您在大人身边的眼线!”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呸,我稀罕吗?”
“大人都走了好几日了,您肯定也很牵挂,很担心。”徐媞笑着说道。
“忙得要命,没工夫,走走走。”容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徐媞听了,笑着说道:“您看您卸磨杀驴,也太快了。”
“再不走,晚上我就吃驴肉火烧。”容琉笑骂道。
等徐媞走后,舒舒才从门后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道:“我都听到了。”
容琉听了,笑着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你们提我爹了。”舒舒刚睡醒,头发还是乱糟糟的。
“怎么,你爹还不能提了吗?”容琉笑着问道。
“我爹买了人,把方丝丝姐姐换回来了。可是,方丝丝姐姐被卖给了谁啊?”舒舒不解地问道。
容琉听了,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用手指帮她梳理着头发,说道:“是被她的爹娘卖了;方丝丝姐姐很不容易,她又很疼你,以后你也要多心疼她一些。”
方丝丝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被卖,但是其实都是一回事。
好在她自己貌美好强,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我肯定会心疼她的,也会心疼你的。”舒舒认真地说道。
容琉听了,笑了笑,然后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梳洗。
被她们提起的方丝丝,在花船上打了两个喷嚏。
新买来的瘦马黛黛立刻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嗯。”方丝丝靠着栏杆,看着外面阳光下碧波荡漾的湖水,慵懒地应了一声。
黛黛很快就捧着茶走了过来,她娇美温柔,腰肢细软,行走间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方丝丝接过茶水的时候,顺手摸了她一把,然后笑着说道:“别说男人了,我看着你,都忍不住动心。”
江南水土,精心培养的后浪,这是要把她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啊。
黛黛听了,脸色羞红,娇嗔道:“素素姐姐——”
方丝丝听了,笑着说道:“你性子绵软,我这路子,你是走不了的。也罢,我教你些别的……”
晚上,花船上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灯笼摇曳,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方丝丝带着黛黛行走其间,游刃有余。
“赵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方丝丝笑着招呼道。
“王公子,您来了……行,一会儿一定来陪您喝两杯。”
男人嘛,只见新人笑,谁见旧人哭?
所以今日众人的目光,大都在黛黛的身上徘徊。
方丝丝乐得如此,陪着众人玩闹了约莫一个时辰,就推说身体不舒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窗户,靠在窗前坐着,一边给舒舒做新衣,一边哼着小曲,吹着夜风,好不舒服。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忽然,她听到有划水的声音,便探身去看。
可是,她什么都没看到,而且声音也消失了。
方丝丝对着水面啐了一口,骂道:“想偷鸡摸狗,你找错了地方。如果敢摸上来,看船上的人不把你狗头给打烂!”
天气暖和的时候,附近有些水性好的小偷小摸,会到花船上来偷东西。
方丝丝性格泼辣,而且花船上确实有很多打手,所以她并不害怕。
没想到的是,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划水的声音竟然又出现了。
方丝丝听了,顿时气结,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她把手头的针线往旁边一扔,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喊道:“你给我出来!”
“是我,噤声!”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谁……卫,卫渐离?”方丝丝听着这个声音,实在太过耳熟了。
“是我。”卫耘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我受伤了,后面有人在追我,你让我上去躲一躲。”
“哦,好,你上来吧。”方丝丝听了,连忙说道。
说完,她把鸡毛掸子弯腰往下递,想要拉卫耘一把。
卫耘却没用,自己爬了上来,然后跳进了窗户,浑身湿漉漉的,脸色苍白如纸。
“大半夜的,你和个水鬼似的,真是吓死人了。”方丝丝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抱怨道,然后探身往外面看去,“谁瞎了狗眼,竟然敢追你?”
“先关上窗户。”卫耘扶着椅子,这才堪堪站稳,浑身的气力仿佛都被抽空了,后腰的伤口疼得已经近乎麻木了。
方丝丝听了,连忙把窗户关上,然后看着卫耘问道:“现在怎么办?我让人把你送去容琉那里?你没事吧!”
“我走不了。”卫耘的呼吸有些沉重,更有力竭的迹象,“他们很快就会来搜查的。你这里,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吗?”
如果实在不行,他还得回到水里去。
只是以他现在的伤势,恐怕有些支撑不住了。
“没有。”方丝丝听了,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想藏只耗子都藏不住。”
毕竟是在船上,地方狭窄,她的这间房间,已经是这里最好的了。
“是你的仇家在追你?”方丝丝问道。
“是。”卫耘点了点头,说道:“不死不休。麻烦你给我倒杯热茶,我喝了就走。”
“走?去哪里?”方丝丝听了,有些惊讶地问道。
“去水里。”卫耘沉声说道。
“你都受伤了,再泡在水里哪儿能行啊?”方丝丝咬着朱唇,脸上露出了纠结挣扎之色。
卫耘听了,摇了摇头,说道:“无事,我只是觉得有些冷,麻烦你给我些热茶,如果能有热水就更好了。”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那不行,我不能让容琉守寡。”方丝丝听了,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她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咬了咬牙,看着卫耘问道:“你,你要是把这张脸暴露在人前,让人知道你是卫耘,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卫耘知道方丝丝是有些急智的,闻言便说道:“会有一些影响,不过比起逃命和不暴露身份,倒也没什么。”
“就是,要我说也没什么,男人要脸干什么?你听我的。”方丝丝说道。
“你说吧。”卫耘看着她,说道。
他现在状态不是很好,只觉得天旋地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脱了衣裳,去床上躺着。”方丝丝语出惊人地说道。
卫耘听了,顿时愣住了,他紧紧地抓住椅背,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要命还是要脸?”方丝丝没好气地骂道,“你以为我想救你啊?男人可以有很多,姐妹只有一个。”
她是冒着被容琉介意的风险在救他,好吗?
卫耘也是个果决之人,当即拱手说道:“多谢方丝丝姑娘相救,连累你的名声了。”
“我有什么名声啊?”方丝丝嗤笑一声,说道:“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声。我只希望,容琉到时候真不在乎你。”
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捅在了卫耘的心上,比外伤还要疼。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他伸手开始解扣子。
他以为方丝丝会转过身去,没想到她根本没动。
卫耘顿时脸红了。
方丝丝非但没动,还催促他:“磨磨蹭蹭的,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啊?”
卫耘无奈,只能自己绕到屏风后脱衣裳。
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我才不稀罕看你呢!”
说完,她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来了好几艘小船,他们举着火把在水面上搜寻,我看应该是在找你的。”方丝丝说道。
卫耘趁着这段时间,飞快地脱了衣裳,然后到床上躺下,盖好了被子。
方丝丝关了窗户,跺了跺脚,说道:“不行,我得再想想办法。”
回头容琉要是知道,她和卫耘滚到了一张床上,那得多膈应啊。
她自己都觉得膈应,到时候都不好意思面对容琉了。
卫耘听了,艰难地说道:“……我还是走吧。”
“你闭嘴就行了。”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说完,她把他扔在地上的湿衣裳捡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屋里,然后找了一盆花,把花和衣裳系到一起,扔到了水中。
卫耘见状,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在“毁尸灭迹”,可是回头,他要怎么走也是个问题。
方丝丝又想了想,把自己头发放了下来,然后脱掉了外衣,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乱,然后跪在了床前。
这一套动作下来,非常的麻利,就是卫耘看得有些一头雾水。
“你见过嫖客吗?”方丝丝突然问道。
卫耘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是你蠢,男人没几个没嫖过的。你是不是在装啊?你自己就没干过?”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卫耘听了,有种被容琉审问的感觉。
“我没有。”他咬着牙说道。
“不行,你这脸太白了。”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
说完,她站起身来,找到自己的胭脂,然后往指腹上涂了涂,过来给卫耘擦脸。
卫耘只当自己已经死了,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让方丝丝安排吧。
方丝丝见状,没好气地骂道:“你挺什么尸啊,把脸靠过来一点。”
卫耘听了,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方丝丝一边给他抹脸,一边沾沾自喜地说道:“我也是对锦衣卫指挥使为所欲为过的人了。”
嗐,就是以后不在花船上混了,吹牛的时候找不到对象了。
不过转念再想,这个牛吹出去也没人信,罢了罢了。
方丝丝折腾完了卫耘,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小壶酒,让卫耘喝了几口,然后又倒在手上,往空气中洒了一些。
“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就说你强迫我,我不愿意……”方丝丝重新回到床前跪下,开始酝酿着情绪,“他娘的,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想点伤心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如果是别人,想起家人出事就行了。
她不行,她想起家人出事,怕自己笑出声来。
活该,报应!
“你可以想,”卫耘终于开口说话了,“舒舒被人掳走……”
“放屁!”方丝丝听了,气得大骂道。
那是可以随便假设的吗?
你咋不想想你被人阉了!
卫耘听了,连忙闭上了嘴。
他惹不起她。
片刻之后,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方丝丝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再也不敢说笑了,使劲地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又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下好了,眼泪一下子就飚了出来。
卫耘心里也无比的紧张。
他觉得,自己可能扮演不好嫖客这个角色。
方丝丝小声嘀咕道:“怎么还不来啊?一会儿你记着,拿出你的气势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卫耘听了,松了口气,说道:“有劳了。”
“呸,跟我装模作样。要不是为了容琉,我管你去死。我告诉你,你将来要是对不起她,我,我……”方丝丝恨恨地说道。
她好像也没什么办法,真是要被他给呕死了。
“不会的。”卫耘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姑且信你,否则小心报应。”方丝丝恨恨地说道,转而又问道:“你伤在哪里了?”
卫耘听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没事。”
他不想说自己伤了腰,否则方丝丝肯定会没完没了地猜测的。
在这方面,她的脑洞向来开得很大。
“你是不是发烧了,烧糊涂了?我问你伤在哪里了。”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要伤在要害,别耽误了容琉。”
卫耘听了,觉得很无奈。
他明明已经有意回避了,还是被方丝丝给推到了这条路上。
好在外面的追兵“救”了他的狗命。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吵闹声,方丝丝听了,瞬间变脸,抓住自己的衣襟哭了起来。
“各位大人,奴家卖艺不卖身啊,船上这么多姐妹,你们何苦非要为难奴家呢?求求你们就饶了奴家吧!”
卫耘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接话,只能冷冷地盯着方丝丝,气场全开,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了一般。
他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枕头,被子斜斜地搭在身上,露出了肩膀和胸肌,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后身的伤口。
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只是维持这样的姿势,他也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闯进来的两个士兵模样的人,看着卫耘,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入内,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滚。”卫耘嘴唇微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
方丝丝假装手忙脚乱地拢着衣襟,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军爷,两位军爷救命啊!救命啊!”方丝丝哭喊道。
两个士兵听了,顿时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都是些小人物,不敢以下犯上,感觉床上这人,气质矜贵,大有来头。
一般人,看见他们身上的衣裳就害怕了。
然而他们从卫耘的眼中,只看到了轻蔑和碾压。
“军爷,军爷,”方丝丝扑到两人的脚下,抱着其中一人的大腿,哭得楚楚可怜,“军爷救命啊。奴家不想卖身,可是卫大人偏偏看上了奴家的身子……如果不清白了,以后奴家还怎么从良嫁人啊?”
卫耘不知道怎么,忽然之间福至心灵,他冷声说道:“你求他们?我卫耘的事情,凭他们也敢管?”
卫耘?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两人面面相觑,随即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卫耘!
锦衣卫指挥使卫耘!
“这天下,总有王法吧。”方丝丝哀哀地哭道,“难道卫大人就能无法无天吗?两位军爷,救命啊!”
两个士兵听了,表示:真的救不了啊。
得罪了卫耘,他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真是倒霉透顶!
被抱住大腿的男人一脚踢开了方丝丝,说道:“胡说八道!卫大人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另外一人也瞬时醒悟了过来,连忙附和道:“就是,别不知好歹!卫大人,我等奉命捉拿刺客,如果有什么打扰之处,还望您见谅。”
“滚!”卫耘依旧惜字如金,一双锐利的眼睛,如锋刃般令人忌惮。
两人听了,却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就逃走了。
方丝丝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都起不来了。
卫耘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吓得啊!”方丝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好不好?
卫耘听了,有些无语。
刚才看她的样子,不是很厉害吗?
“总算过去了。”方丝丝叹了口气,说道。
“还没有。”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什么?”方丝丝听了,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们还会再来的。”卫耘沉声说道。
这两个人只是小喽啰,根本做不了主,所以一会儿肯定还会有人再来确认一遍。
“真是累死老娘了。”方丝丝听了,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她要养精蓄锐,准备接下来的大戏。
“多谢了。以后我……让容琉报答你。”卫耘语气生硬地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
“呸,真是好大的脸。”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夫妻本是一体。”卫耘说道。
他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容琉,然后再让容琉给别人,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
但是和方丝丝是不能讲道理的,谁也讲不过她。
所以卫耘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不肯开口说话了,只等着人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两个人很快就回来了,这次还带了他们的上峰。
这个人,卫耘还真能叫出名字。
“吕英。”卫耘靠在床上,屈起了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姿势闲适,然而目光却阴冷至极。
被叫到名字的吕英,也是头皮发麻,心说自己真是倒霉透了,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了这个瘟神。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还见到了卫耘的真容。
这是他能随便看的吗?
吕英几乎把脑袋垂到了胸前,讷讷地说道:“打扰了卫大人,卑职罪该万死。”
“我以为,你是来捉拿我的呢!”卫耘冷笑着说道。
“不敢不敢,卑职不敢。”吕英忙道,“卑职奉命捉拿纵火犯,还请卫大人恕罪。”
“纵火犯?”卫耘挑了挑眉,反问道。
“是,有人今日胆大包天,竟然敢去架阁库纵火。属下等奉命捉拿犯人,惊扰之处,还望卫大人体恤。”吕英连忙说道。
卫耘没有说话,只是手里把玩着小小的茶杯。
吕英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得浑身僵硬,几乎不敢动弹。
他甚至觉得腿都软了,恨不得直接跪下来……
半晌之后,他已经感觉到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才听到卫耘缓缓地说道:“滚。”
吕英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连忙带着两个不敢进门的下属,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他刚才把人骂得狗血淋头,这会儿轮到自己了,才觉得慌得不成样子。
方丝丝偏偏还要上前抱他的大腿,哭喊道:“大人救命啊,救命啊。”
吕英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喊道:“松开,快松开!”
他硬是从方丝丝的怀中拔出腿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等到人都跑远了之后,方丝丝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地上乐不可支。
这事她能笑一辈子。
笑过之后,她起身把门关上,整理好衣裳,走到床前,看着卫耘问道:“现在把你送走,还是再等等?”
“再等等吧,你先去给我找一身衣裳来。”卫耘咬牙说道。
“还是晚点再走吧,这会儿出去很容易和他们撞个正着。让我想想,到底要怎么把你送走呢。”方丝丝想了半晌,忽然发现卫耘的面色不太对劲,忙道,“要不,我让容琉过来给你看看?”
可千万别死在她的床上,到时候她可就说不清楚了。
“不用了。”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他不想让容琉来这种地方,“我休息一会儿自己走就行了。你这里有药吗?”
“补肾丸倒是很多,你要吃吗?”方丝丝幽幽地问道,“这可是容琉的手笔。”
卫耘听了,连忙说道:“谢谢,不需要。”
他现在实在累极了,要了布条自己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就趴在床上恢复体力,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
方丝丝打发了前来打探消息的妈妈,随口糊弄了过去,然后又取了铺盖铺在地上,碎碎念道:“真是没想到我有一天,还得跟男人撇清关系;平时都是男人跟我撇清关系……行了,快点歇歇吧。”
卫耘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不过他的状况很不好,后半夜就开始发起了高烧。
好在昭生及时找到了这里,但是现在的花船上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根本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把人给带走。
而且卫耘现在这情况,也很难挪动。
方丝丝向来鬼点子最多,她灵机一动,对着昭生说道:“你现在去找容琉来,你这样和她说……”
于是,容琉下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就被昭生敲窗户的声音给吵醒了。
“干什么啊?”她听出了是昭生的声音,打着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容姑娘救命啊!”昭生急匆匆地说道,“卫大人受伤了!”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哪里受伤了?”
卫耘为什么总是在受伤啊?
能不能让她省点心啊!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现在烧得很厉害。”昭生都快急哭了,“您还是快去看看他吧。”
容琉听了,眯着眼睛看着她,说道:“你,确定不是要把我骗出去卖了,然后替你家主子斩断情丝,让他专心搞事业啊?”
昭生听了,顿时哭笑不得,“……姑娘,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您就别说笑了。”
“哦,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和卫耘之间没什么情丝,你放心好了。”容琉打了个哈欠说道。
说完,她起身把衣裳穿好,叮嘱同样被惊醒的彦儿看好舒舒,然后又把容林和战大爷喊醒。
战大爷听了,摆了摆手说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受伤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去吧去吧,半夜三更的喊我老头子做什么啊?”
容琉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昭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好吧,那她就去一趟好了。
战大爷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
他不用做什么,只要能在关键的时候指点一二就足够了。
容林还是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去。
容琉拗不过他,便带了他一起去,然后叮嘱道:“你就负责摇旗呐喊就行。”
容林听了,有些不解地问道:“摇旗呐喊?不是卫大哥受伤了,姐姐要去给他医治吗?”
他喊什么啊?
容琉神秘一笑,说道:“反正你就看我眼色行事,咱们这次是去……捉奸的。”
容林听了,顿时愣住了,“……”
容琉带着容林,直接杀到了花船上,果然见到了卫耘。
她发挥出来了自己全部的演技,和方丝丝合伙唱了一出抢男人的戏码。
至于其中的精彩之处,因为她的演技完全被方丝丝碾压,所以她根本就不想再提了。
总之,她们的目的达到了,成功地把快要烧成炭的卫耘给带了回去。
哪里受伤了?
不知道。
卫耘现在都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了。
回到家之后,容琉让容林给他脱衣裳检查,找到了他腰间的伤处。
看着那深深的刀伤,容琉啧啧称奇地说道:“如果再深一点点,你的腰子可就没了啊。”
容林看着卫耘,有些担忧地说道:“……姐,我看卫大哥伤得不轻啊,真的没事吗?”
对于卫耘,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一方面他觉得卫耘配不上自己的姐姐,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如果姐姐非要嫁人的话,也就卫耘还勉强可以。
所以,卫耘还是不能出事的。
“放心吧,没事。”容琉笑着说道,“只要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都不算什么。来,你来搭把手,也学学如何处理伤处,包扎伤口,技多不压身嘛。”
“好吧。”容林点了点头。
卫耘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感觉腰间隐隐作疼。
他睁开眼睛,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容林的房间里。
小十一正乖巧地舔着他的手,傻阿斗则在地上“汪汪汪”地叫着。
他觉得嘴里干得厉害,头脑也有些混沌,伸手捏了捏眉心,就想起身。
“你别动。”容琉正好端着水走了进来,“你可千万别乱动,否则我还得重新替你包扎伤口呢。”
卫耘想起昨晚演技大pk的事情,觉得自己还是必须第一时间澄清一下。
“我昨天晚上,并不是去找方丝丝的。我只是……”卫耘沙哑着嗓音说道。
容琉听着他沙哑的嗓音,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难受死了,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是真的拈酸吃醋,你不用解释啦。”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没从戏里面出来呢!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
他就应该闭嘴的。
真是自取其辱啊。
“不过你也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啊?幸亏遇到了素素,要不然小命都不保了。”容琉把水递给他,说道,“你先润润嗓子吧。这件事要告诉李婶子吗?”
“千万不要!”卫耘当即说道。
“嗯,我就猜到你会这么想的,所以我没说。那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府里去养伤吧!”容琉说道。
卫耘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要撵我走?”
“你想什么呢!”容琉无语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咱们家里简陋……”
“我伤势严重,现在回去恐怕会被人发现端倪的。”卫耘连忙说道。
“咋,你自己的府里都不安全了?难道是混进了奸细?”容琉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地问道。
突然有一种潜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有点害怕,但又觉得有点兴奋。
卫耘顺着她的话,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很有可能。”
“那还是先别回去了。”容琉点了点头,说道,“你就和容林先挤一挤吧。不过,昨天晚上闹得有点大,对你的名声……”
话说到这里,她就没继续往下说了。
卫耘有什么名声啊?
“我不在意。”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只要,你也别在意就行了。
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对容琉的名声并不好听。
两女争一夫,还是和花娘争,这会让容琉受委屈的。
“那就行。多亏了素素,回头你可不能忘了她;她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你可得帮帮她……”容琉碎碎念地说道,丝毫没有怀疑卫耘的话。
卫耘听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郁闷。
她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啊。
“我这次是因为在暗中调查我爹当年之事,所以才被人暗算的。”卫耘主动交代道,想把自己和她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还有你娘的事情,我也一直在调查,只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六七年了,知情之人京城也没有,所以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
“哦,行,不着急。”容琉点了点头说道。
说起来,这件事情她还欠了卫耘很大的人情呢。
因为卫耘之前的人设是不近女色,现在竟然被撞到去花船上,而且还被未婚妻给捉奸了……
这惊天大瓜,迅速成为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锦衣卫的名声,都挡不住大家吃瓜的热情。
毕竟卫耘,也食人间烟火了,感觉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
“你知道吗,之前还有人传言说,”方丝丝翘着腿,一边吃瓜,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卫耘为了讨好王谨,竟然也净了身,所以才给他当义子的……”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请问王谨的心理活动是什么?
我没有,你们也都不能有?
这些人真是太敢想了吧。
“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么吗,”方丝丝一边说一边乐不可支,“不仅是我们花船上的姑娘们,就连其他船上的姑娘们,都纷纷旁敲侧击地来跟我打听,卫耘到底行不行,哈哈哈……”
容琉听了,顿时招架不住,“……”
真是惹不起,惹不起啊。
“我当然说,卫耘肯定很行啊!”方丝丝笑着说道,“回头你可得告诉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啊。”
容琉听了,假装没有听到,扭头看向窗外。
要不,还是让方丝丝赶紧回花船上去吧。
在容林房间里养伤,却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卫耘听了,默默在心里附议:我也觉得。
容琉为了自救,连忙岔开话题,问道:“所以,你以后真的不去花船了吗?”
“当然了。”方丝丝笑得妖妖娆娆,风情万种,反问道:“难道我这不是已经成了卫大人的女人了吗?你这是看不起卫大人啊!”
她倒是还想再帮帮妈妈呢,但是现在妈妈根本不敢要了啊。
她不仅把以前在船上存的首饰和钱都完完整整地带了出来,而且还额外得到了妈妈一份丰厚的嫁妆。
毕竟卫耘是锦衣卫指挥使,谁敢不给他面子呢?
就连平时那些明争暗斗的塑料花姐妹,也都凑了份子随了礼。
“你都不知道,我这次有多威风!”方丝丝神气地说道,“就算是以前我最好的光景的时候,也没敢想过,离开的时候竟然能这么风光。”
容琉听了,坏笑着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一直持续风光下去啊?”
方丝丝这张嘴可是从来都没有饶过谁啊。
她听了,眼神一横,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人家公主出嫁前还要找个宫女去试试驸马行不行啊;难不成你还想找我去试试卫耘行不行啊?”
容琉听了,连忙摆手,说道:“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那天直接一掸子就能把卫耘给抽到水里去,你说到时候我还能不能立功得赏银啊?”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笑着说道:“不如这样,我让卫耘补给你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记着你这话了。”方丝丝笑着说道。
就这样,过了几天,这件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外面不管怎么传,容琉都当做没有听到。
但是有的人,显然已经有些不淡定了。
武顺侯主动邀请卫耘吃饭。
武顺侯的心里其实想的是:现在的卫耘无好宴,他明明知道舒舒非常依赖方丝丝,而且他还马上就要迎娶容琉了,难道就不能大发慈悲,放过方丝丝吗?
而卫耘的心里想的却是:宴无好宴,估计这次是想要跟自己要人的。
可是方丝丝,那可是他能随便做主的女人吗?
如果他能做主的话,那他早就敲锣打鼓地给武顺侯送过去了,也免得她总是“欺负”和霸占容琉。
因此,卫耘就只有一个态度:外面那些都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他和方丝丝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纳方丝丝为妾的。
武顺侯听了,有些不悦,问道:“难道你这是想始乱终弃吗?”
卫耘听了,反问道:“如果侯爷实在介意的话,那我把人给纳了怎么样?”
武顺侯连忙说道:“不行,我绝对不准!”
卫耘笑着说道:“我从不夺人所好,既然侯爷如此有心,何不直接把人给接进府里去呢?”
武顺侯叹了口气,说道:“我心中只有亡妻,根本容不下别人。”
卫耘听了,意味深长地说道:“侯爷的心中只有过去的美好,然而舒舒却没有被疼爱的记忆啊。”
总之,两个男人你来我往地争论了几个回合,谁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但是,他们也都各自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卫耘成功和方丝丝撇清了关系,而武顺侯也暂时找到了一个能够照顾自己女儿的人。
而容琉这边,则迎来了容国公府的嫁妆单子,同时也迎来了容璇这位熟悉的不速之客。
“你得意了。”容璇冷笑着把单子扔到了容琉的面前,嘲讽地说道,“你的嫁妆,竟然比我的还要多。”
“嫁妆多不多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我比你小,而且还嫁出去了。”容琉专门往她心上捅刀子。
“好饭不怕晚。”容璇不甘示弱地说道。
“是吗。”容琉嘴角勾起,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说道:“虽然燕王殿下等得起,但是我就不知道你到底能耗得起几年了。”
被容琉当面戳穿了自己的心思,容璇顿时恼羞成怒,没好气地说道:“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那样想过,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
“哦,对不住了。”容琉故意扬声说道,“原来六姐姐这么讨厌燕王殿下啊,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你——”容璇听了,顿时气得脸都红了,她指着容琉,威胁道:“你若是敢出去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燕王是她心里绝对不能提起的梦。
她一定要嫁给燕王殿下。
即使不能做正妃,做个侧室她也能忍了。
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当下最有可能角逐那个位置的,就是燕王了。
给旁人做妾她是万万不能忍受的,但是如果能给皇上做妾的话……那大家自然都会趋之若鹜。
只要他日他能够功成名就,谁还会记得今日的那些指指点点呢?
容璇一直都把婚事当成一项事业来经营,自然要精挑细选了。
“哦?那我就等着你来收拾我啊。”容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就差直接说,我一定会给你广而告之的。
她怕什么?
她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没有什么软肋,是容国公府能够拿捏的。
今天容国公府给她送嫁妆单子,也不是良心发现,或者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只是怕皇上追究而已。
真要感谢的话,她还不如直接谢主隆恩呢,那才叫霸气。
容璇听了,彻底被激怒了,口不择言地说道:“你以为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就算你真的嫁给了卫耘又如何?他还不是一样不把你放在心上,竟然公然狎妓,闹得满城风雨,不可开交?”
卫耘去花船的这件事情,甚至还被高雯伊给捅到了皇上的面前。
高雯伊是真的生气了。
他好不容易才看好的外孙媳妇被人抢走了,他心里还心疼呢!
结果抢走人的人,竟然毫不珍惜,简直是要把他给活活气死。
高雯伊在朝堂上就把卫耘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等等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整个朝堂上都回荡着他激情澎湃的骂声。
卫耘站在那里,目光高冷,好像被骂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最后,皇上以一句“年少轻狂”替卫耘开脱,象征性地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高雯伊气得又开始说皇上识人不明,总之在朝堂上大闹了一场。
托他老人家的福,这件事情越发广泛地流传了开来。
所以容璇能够知道这件事情,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听了她的话,容琉眉眼都未动一下,淡淡地说道:“我是正房。那你呢?”
容国公府现在都成了什么破落户了,竟然还敢肖想燕王妃的位置?
皇后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燕王的身上,对于燕王妃的人选,毫无疑问肯定会精挑细选的。
像容璇这种出身的,连被考虑的资格都没有。
光是门第这一项,就能直接把她给刷下去了。
“任你如何努力地修炼自己,都只会因为你的出身,永远都不会有那个机会。”容琉冷酷地说道。
容璇听了,浑身都开始发抖,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撕烂容琉的嘴。
因为容琉说的都是实话,而实话,永远是最扎心的。
也是因为被彻底激怒了,容璇直接把自己准备的“杀手锏”都给祭出来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送你那个孽种弟弟去白山书院,是想让他科举入仕?你想得美!”
容琉听了,丝毫不以为意,说道:“容林的天赋极好,而且又肯上进努力,为什么不可能呢?”
“你的……”容璇说到这里,忽然反应了过来,连忙把说了半截的话给咽了下去,“总之,你休想!”
陪她一起来的全嬷嬷连忙说道:“六姑娘,嫁妆单子已经送到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从宫里请来教您规矩的嬷嬷也应该快到了……”
“恕不远送。”容琉嘴角牵起,露出一个高冷的笑容。
等到容璇离开之后,她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容琉清醒地意识到,容璇肯定会在弟弟科举这件事情上动手脚的。
但是容璇刚才说得实在是太过笃定了,以至于容琉都开始认真地反省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出现了漏洞。
这件事情,她实在是想不出来。
不过好在她还有外援。
所以,容琉立刻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卫耘。
卫耘毕竟是在朝廷之中混迹多年,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过来。
“她明知道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了,还敢说出这样的大话,那就只能说明,这件事并不是容国公府能够做到的。”卫耘缓缓说道。
容琉听了,有些懵懵懂懂地问道:“不是容国公府,难道还是燕王吗?”
那可就有点可笑了吧。
她还是从卫耘的口中知道,容璇一直对燕王妃的位置心存幻想。
容璇不会愚蠢到,真的以为她只要想成为燕王妃,就真的能够如愿以偿吧。
卫耘之前也跟她说过,燕王恐怕连容璇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容璇就是典型的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当然不会是燕王,”卫耘面色平静,语气和缓,但是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是规矩,是律法。”
“什么规矩律法?”容琉不解地问道。
“你开了铺子。”卫耘提醒道。
容琉非但开了铺子,而且还直接在铺子里卖东西,这简直就等于明晃晃地在自己的脑门上贴了“商贾”两个字。
而商贾,按照规定是不允许参加科举的。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不是吧,现在竟然还有人讲究这个?我铺子隔壁的隔壁,林老板的孙子,不是上一届中的举人吗?”
这规矩,怎么还搞双标呢?
“有一种东西,叫做挂名。”卫耘解释道,“而且寻常你这种小铺子,也就是为了补贴家用,远远算不上那种唯利是图的商贾。”
然而如果有心人非要给你按头认罪,也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容琉听了,表示自己确实疏忽了,之前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
她之前甚至还想着,要把铺子过户给容林呢。
幸亏她还没来得及那么做。
“那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和容林断绝关系怎么样?”容琉试探着问道。
卫耘听了,顿时哭笑不得,“……那倒也不必。别人已经教给我们应该怎么做了。”
“你是说,也挂名?”容琉问道。
“没错,我可以找一个人,把你铺子的名字改成方丝丝就可以了。”卫耘点了点头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容琉是否信得过方丝丝。
以及如果信不过方丝丝,是不是还有其他可以替代的人选。
卫耘把这些问题都一一分析给容琉听。
容琉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就果断地说道:“那就放在素素的名下吧。”
卫耘听了,顿时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果断。
他还以为,她至少要纠结许久才能做出决定呢。
“我不是信不过素素,只是素素以后要是嫁人了怎么办?毕竟钱财动人心,她可能不会动心,但是她的婆家呢?”卫耘还是忍不住提醒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容琉笑着说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然而眼下,我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你说呢?难不成,我要挂在战大爷的名下?”
“那可万万不可。”卫耘连忙说道,“他年纪大了,而且从前也经历过一些事情……会很麻烦的。”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所以啊,还是素素最合适了。我对她放心,而且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于是,容琉便去找方丝丝提起了这件事,方丝丝听了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亲兄弟,明算账,”容琉笑着说道,“咱们事先说好了,以后给你二成的利,你也别跟我谦让,否则咱们的合作终究不会长久的。”
“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方丝丝促狭地说道,“这样也能让外人知道,咱们妻妾之间十分和谐,免得让人笑话了去。”
卫耘听了,心想:我什么也没听到。
还有,武顺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人给收走啊?
反正武顺侯也不打算再续弦了,既然他的后院也没有人占位置,不如干脆就把方丝丝这个妖精给收了吧。
至少,方丝丝对舒舒是真心实意的好。
容琉把这件事情都办完之后,才和容林说了。
容林听了之后,十分惊讶地问道:“姐,你提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容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怕你跟着操心上火吗,所以就想着先把事情办完之后再告诉你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容林欲言又止地说道。
肯定没什么才怪呢,容琉心里暗暗想到。
但是弟弟现在也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不愿意说,容琉也不想勉强。
然而卫耘却不想容林和容琉之间生出什么嫌隙,于是就以看马的名义,把他给带回了自己的府里。
“这匹马,是给你姐姐的聘礼。”卫耘笑着说道,“赐婚的圣旨应该不日即将下达了,你不会以为这桩婚事还有什么变动吧。”
容林今天却没有像上次一样急着推辞,而是轻轻地摸着柔顺的马背,半晌都没有说话。
“怎么,你有心事吗?”卫耘笑着问道。
“嗯。”容林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姐姐开口。”
“既然如此,不如你先跟我说说,如果不是什么太荒唐的事情,或许我可以帮你跟你姐姐说。”卫耘提议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容林点了点头说道。
卫耘听了,笑着说道:“原来你是想给我下套啊?”
容林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他拱手郑重地说道:“卫大哥帮助我很多,我一直都感念于心,不敢忘记。”
卫耘听了,笑着说道:“看起来不是什么小事啊,竟然这么拍我的马屁。我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主动揽下这件事了……”
见他和自己开玩笑,容林的心情也放松了些许。
他缓缓地说道:“其实关于铺子这件事情,我前些日子就忽然意识到了。”
卫耘听了,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说出来呢?”
容林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因为我,对读书,心生退意。”
“胡说。”卫耘皱着眉头说道,“夫子都夸你读书很有天赋,而且你自己也极其努力上进,为什么要口是心非,说自己心生退意呢?容林,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但是不敢面对,顾左右而言他,违背自己的本心,根本不是大丈夫所为。”
他这番话说得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让容林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没有兄长,只有卫耘肯这般推心置腹地教导他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现在是跟我说,而不是跟你姐姐说。如果你骗了我,让我再去骗你姐姐,扭曲了最初的原因,你觉得你姐姐愿意听到吗?”卫耘沉声问道。
“卫大哥,”容林的眼眶越来越红,“我是犯官之子。”
他之前并不知道这条禁忌,可是后来读书之后就慢慢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姐姐说。
姐姐那么希望他能够科举入仕。
卫耘听了,顿时愣住了,随即陷入了沉默。
他也是犯官之子,所以即使他对自己忠心耿耿,而且也表现出了卓然的能力,皇上还是让他戴上面具,并且美其名曰说这是皇恩浩荡。
“容林,你姐姐让你读书,未必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只是你相信天理昭彰吗?你相信真相终究会水落石出的吗?”卫耘的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而这也是他正在做的事情。
容琉: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
“等到他日真相大白,平反昭雪的那一天,你已经虚度了年华,到时候又该情何以堪呢?况且读书也不单单是为了科举,读书还可以明理……”卫耘语重心长地说道。
“卫大哥,你说的都对,这些我都考虑过了。但是……我很难做到一边惦记着我爹的冤情,一边还能心无旁骛地读书。而且,我等不了那么多年……我想尽快成为姐姐的依靠。我想和你——势均力敌。”少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都红了。
但是他的目光却坚定而坚毅。
卫耘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这件事你姐姐同意了吗?”
容林听了,咬着牙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没敢跟姐姐提这件事。姐姐,她应该不会同意吧。”
“如果她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吗?”卫耘继续问道。
“不,就算她不同意,我也要去。”容林坚定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卫大哥,你能不能帮我,跟姐姐说一声?”
卫耘听了,心想,我在容琉面前,又算是什么重要的人呢?
他如果开口的话,容琉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他鼓动了容林。
“自己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自己去面对。”卫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心里已经有打算了吗?”
“有。”容林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我要去西北,我要去我爹曾经洒过热血的地方;我要继承我爹的遗志!”
卫耘用他的方式,一直在为父亲洗雪冤屈的道路上奔波。
而容林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当年事情的真相。
“你姐姐,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卫耘叹了口气说道。
他不是没有想过走那条路,可是他还有母亲需要照顾。
战场上刀剑无眼,而容林又不是自幼习武之人,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
除非……
除非能有其他人带着他一起去。
卫耘想到了一位合适的人选。
战大爷。
战王征战了半生,带出了无数优秀的将领,即便是在西北,也肯定有他自己的人。
如果容林真的非要去的话,可以托战王找人稍微照应他一下。
但是,也仅仅只能照应一下罢了,更多的困难和危险,还是需要容林自己去直面。
“卫大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姐姐啊。”容林忽然看着卫耘的眼睛问道。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根本藏不住的。
他看得非常分明。
卫耘听了,被人当面戳穿了自己的心思,顿时有些狼狈,脸红甚至红到了耳根。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容不得他退缩和遮掩。
他努力做出坦然的样子,但是背在身后的手却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没错,我的确心悦她。”
可惜的是,明月照沟渠,她对他并没有那个意思。
“你也好,李婶子也好,其实都是好人。”容林叹了口气说道,“倘若我真的有个万一,还希望你能够帮我照顾好姐姐。”
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个选择,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总不能因为贪生怕死,就始终做一只缩头乌龟吧。
他的父亲,死因不明,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到现在也没个明确的说法。
卫耘的父亲是被明确地定罪了的,可是容正却没有明确地被定罪。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容林想要亲自去寻找一个真相。
“卫大哥,我想去,我想知道真相。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容林再次恳求道。
“我可以照顾她,但是她现在只有一个弟弟了。”卫耘叹了口气说道,“别人待她再怎么好,也都替代不了你。”
“我知道。”容林听了,眼眶微湿,强忍着泪水说道,“可是卫大哥,我还是想去。”
卫耘听了,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既然如此,那就你自己去跟她说吧。”
容林听了,虽然有些踟蹰,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容琉在听到弟弟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自然感到十分震惊。
在她内心深处,其实也不希望容林以身涉险。
什么爹啊娘啊,对她来说,其实都不如这个共同生活过的弟弟来得要紧。
可是看着少年眼中那份坚定的神情,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只是问容林,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已经做出了决定。
容林听了,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是。”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容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也已经是个大人了。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姐姐都会支持你的。”
“姐——”容林听了,一瞬间就红了眼圈。
哪怕姐姐强烈反对,甚至打他骂他,也比现在这般平静地让他舒服。
“哭什么?都多大的人了。”容琉笑着说道,“我们阿琅,也已经是大人了呢。”
容林听了,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抱住了她,大哭了起来。
容琉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地逼退着自己眼中的泪意。
卫耘默默地站在旁边,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递给了容琉。
容琉却拿起帕子,替容林擦拭眼泪。
“好了,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来,姐姐跟你说点正事。”容琉笑着说道。
卫耘听了,顿时明白过来,她接下来是要跟容林说他生母遗骨的事情。
果然,容琉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容林。
容林听了,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姐姐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件事?”
“因为之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不想让你承担太多。”容琉笑着说道,“现在姐姐才知道,是我小看了你。我的阿琅,已经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姐……”容林听了,感动地说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去了,那就好好地去查一查吧,不要担心姐姐。”容琉继续说道,“姐姐在家等你回来。”
“姐,这样我就不能背着你上花轿了。”容林有些难过地说道。
“傻瓜,那有什么关系?以后还有漫长的几十年呢,你要给姐姐撑腰,不在这一时。”容琉笑着安慰道。
姐弟俩说着知心话,那份温情就像小溪一样,淙淙地流淌而过。
容林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刚才还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转而却又激动地表示,他要去跟程生说一声。
“你要和程生说什么?”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们俩要一起去。”容林兴奋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等容林一出去之后,她就开始气得直跺脚,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我说好好的,容林怎么会突然生出投军的念头,原来是那个程生在背后蛊惑他!”
之前程生就总是盼着自己的弟弟退学,现在可算让他给盼到了。
卫耘看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放宽心吧,阿琅去西北,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只有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能真正地长大。”卫耘笑着安慰道。
“我并不是不舍得他走,”容琉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他会在外面出事。”
“我已经和战大爷说过了,他会找人稍微照顾一下阿琅的,你尽可以放宽心。”卫耘笑着说道。
“战大爷?”容琉听了,顿时愣住了,疑惑地问道,“战大爷认识那边的人吗?”
卫耘笑着说道:“你听过战王吗?”
容琉下意识地回答道:“没有。”
仔细想想,她的确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卫耘听了,无奈地说道:“……那还是算了吧。”
容琉听了,好奇地问道:“啊?你是说,战大爷他就是战王?”
“嗯。”卫耘点了点头,解释道,“战王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年少成名了,现在朝廷里一大半的将领,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那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呢?”容琉更加疑惑地问道。
“这十几二十年,他已经不再上战场了,而且也发生过一些事情,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卫耘叹了口气说道。
“哦。”容琉听了,点了点头。
你大爷永远都是你大爷啊。
战大爷简直就是她的神啊!
“那我现在就去找战大爷。”容琉激动地说道。
“还是别去了。”卫耘连忙拦住了她,说道,“这件事,我去求他就可以了。他可能,并不愿意让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怕你知道之后跟他生分了。所以你以后,也只假装不知道就行了,除非他将来有一天愿意亲口告诉你。”
“哦,好。”容琉听了,点了点头。
以后她一定要好好地供奉好这尊大佛。
“程家也会找人照顾程生的。”卫耘继续说道,“所以你真的不用太过担心了。”
“嗯,听你这么说,我就不担心了。”容琉笑着说道。
离别是人生的常态。
对此,容琉虽然心中有所不舍,却又看得十分豁达。
容琉又关切地询问了卫耘的伤势如何。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大碍。”卫耘笑着答道。
“你以后可得小心一点啊,毕竟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容琉撇了撇嘴,有些担忧地说道。
大家都说锦衣卫指挥使有多么厉害,可是他却时不时就受伤,简直就像林妹妹一样。
卫耘听了,笑着反问道:“你是担心我会连累你吗?”
“那当然担心了。”容琉毫不掩饰地承认道。
“放心吧,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卫耘承诺道。
现在容琉的铺子外面,每天都有他派去的人在暗中保护着。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借着你的势力耀武扬威了?”容琉挑了挑眉,笑得一脸狡黠地问道。
“你想怎么耀武扬威啊?说来听听。”卫耘也学着她的模样挑了挑眉,瞬间高冷的形象就碎了一地。
“现在铺子已经放在了素素的名下,虽然阿琅以后不想走科举之路,但是即便他将来是做武将的,做生意也不宜放在明面上,对吧。”容琉分析道。
“嗯,你说的没错。”卫耘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我也不想整天闲着啊。”容琉继续说道,“我打算把旁边的铺子租下来,然后开个医馆怎么样?反正有你给我撑腰,也不怕别人来闹事。”
卫耘听了,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想了想后说道:“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委屈你了?”
毕竟开了医馆之后,就会迎来各种各样的患者。
有些人一旦生了病,情绪就会变得很不好,很容易把怒火发泄到大夫身上。
“那有什么委屈的啊?我愿意接就接,不愿意接我就不接,反正不是还有你在吗?”容琉笑着说道。
既然她现在已经抱上了这么粗的一条大腿,那自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到底,她其实还是个大夫,还是想靠着自己的医术来养活自己。
从前做的种种事情,不过是为了能够吃上一口饱饭罢了。
现在已经能够吃上饱饭了,那自然就应该有点更高的追求了。
她这番话让卫耘听了之后十分愉悦。
“既然你想开,那就开吧。”卫耘笑着说道。
“好啊,正好隔壁的铺子租期也快到了,他们也不想再续租了,那我这就去把那间铺子租下来。”容琉高兴地说道。
这样既能照顾到隔壁方丝丝的生意,而且闲着的时候还能有人一起说说话。
不过方丝丝在听了她的“雄心壮志”之后,却没好气地说道:“你想什么呢!卫耘肯定不会同意的。”
容琉听了,顿时满脸疑惑,“啊?他为什么不会同意啊,他都已经答应我了啊。”
看着她一脸发呆的样子,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年底就要成亲了,他可是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夫人抛头露面呢?”
别说是正妻了,就算是小妾也都不行啊。
容琉听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
她下意识地觉得卫耘会答应,而且卫耘也确实答应了,却丝毫没有提起这条禁忌。
卫耘其实……真的挺好的。
“怎么样,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方丝丝哼哼着说道。
“卫耘他已经答应我了。”容琉小声地反驳道。
“啊?他真的答应了?”这次轮到方丝丝感到吃惊了,“他竟然答应了?”
“嗯。”容琉点了点头。
“啧啧啧,有些人啊,是色令智昏了。”方丝丝调侃道,“为了讨你欢心,竟然连什么规矩都不顾了。”
容琉听了,嗔怪地说道:“你少来啊。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
“人家是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和你愿不愿意为了她而打破规矩,那是两码事。”方丝丝笑着说道,“你就承认吧,卫耘他对你很好,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啊!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容琉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阿斗有些发呆,过了半晌之后才说道:“你还是帮我一起想想吧,看看我应该给阿琅准备些什么东西带走。”
方丝丝听了,白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这时,她看见舒舒正在玩水,连忙站起身来走过去说道:“我的小祖宗,你好歹先把袖子撸上去啊!这一会儿工夫都已经换了两身衣裳了。”
舒舒笑嘻嘻地泼着水,玩得不亦乐乎。
自从武顺侯班师回朝之后,就一直非常忙碌,所以大部分时候,舒舒还是跟着方丝丝一起生活。
这小东西回府住不上两天,就总是嚷嚷着无聊。
她的那个爹,简直就像个吉祥物似的,光摆在那里,一点儿用都没有。
容琉的医馆很快就低调地开了起来。
程三夫人还特意让程生送来了牌匾,“华佗在世”,和之前战大爷送的牌匾一起,都被挂在了屋里。
周围这些铺子的人,对容琉的医术多少都有些了解,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过来找她看一看。
来看病的人谈不上很多,但是每天也都能有几个。
而且因为她是个女大夫,所以有不少女子都来找她看病。
当然,也有一些不长眼的人,那些光棍闲汉等听说这里有个俊俏的女大夫,就想上门来占点便宜。
可是他们往往还没等进门,就被外面的人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外面那些护卫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容琉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人,于是便也不敢再来闹事了。
这天,容琉正好没有患者,便带着舒舒在屋里翻绳,忽然见到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金顶朱轮车在医馆的门前停了下来。
虽然容琉并不是很懂,但是她也知道这辆马车的规格,有点高。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好奇地向外面看去。
这时,从后面走上来一个婆子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王爷,王妃娘娘,容医馆已经到了。”
王爷,王妃?
容琉听了,心里顿时充满了疑问,她不认识什么王爷王妃啊。
难道,是战大爷?
然而并不是。
竟然是……秦王?
容琉之所以能够认出他来,完全是因为那日秦王曾经代替皇上去迎接武顺侯班师回朝。
秦王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模样,相貌英俊,面色白皙,气质十分亲和。
他先踩着马凳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又回过身来,扶着秦王妃下了马车。
秦王妃和秦王的年龄相仿,看起来也很温和,这两人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有夫妻相。
容琉心里暗暗地想到,怪不得皇上一直不肯立储,册封秦王为太子呢。
从秦王的身上,她没有感受到任何高不可攀的威严。
甚至,卫耘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更有气势。
先不说人品如何,这气场,确实镇不住人啊。
只是,他们今天来这里做什么呢?
见他们径直向医馆里面走来,容琉连忙迎了出去,恭敬地行礼道:“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秦王看着她,声音温和地说道:“你竟然还认识本王。”
容琉听了,顿时愣住了。
这个“还”字,是从何说起啊?
“之前有幸见过王爷和武顺侯的风姿,至今难以忘怀。”容琉连忙拍着马屁说道。
秦王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说的是那件事情啊。”
他扫视了一圈医馆,赞赏地说道:“你这里倒是收拾得不错。只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啊?师从何人呢?”
容琉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自己平时看了些医书,再加上一点天赋,所以就厚着脸皮开个医馆谋生。”
“自学成才?”秦王听了,顿时愣住了,随即笑容更加灿烂了,“你倒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孩子?
秦王其实也就比她大了十岁左右吧。
这幅长辈的口气,可真是能装啊。
当然,这些话容琉只敢在心里吐槽。
这时,秦王妃缓缓地开口说道——
“容姑娘真是蕙质兰心,想必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来你母亲若是在地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秦王妃笑着说道。
好家伙,又来了一个认识她亲娘的。
她这个亲娘,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认识她,而且对她还都赞不绝口?
秦王也微笑颔首,似乎对秦王妃的话很是赞同的样子。
容琉连忙请两人进屋。
彦儿赶紧上前为两人奉茶。
秦王妃看到舒舒,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夸赞道:“这小姑娘是谁家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冰雪聪明的。”
容琉连忙示意舒舒上前行礼。
舒舒也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然后朗声说道:“我是武顺侯府的孩子。”
容琉听了,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回王妃娘娘,这是侯爷的独女舒舒。”
“原来是武顺侯的爱女啊,真是失敬失敬。”秦王妃笑着说道。
然后她随手摘下了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舒舒,说道:“舒舒,这块玉佩送给你玩吧。”
旁边的丫鬟连忙用双手接过玉佩,然后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舒舒。
舒舒也大方地行礼谢过,然后把玉佩小心地收到了自己的香囊里。
——虽然她很想立刻拿出来看看,这块玉佩到底好不好看,但是她知道那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所以她忍住了!
容琉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两尊大佛今天来这里到底有什么意图。
但是既然他们是冲着舒舒来的,那她就一定要保护好她才行。
毕竟武顺侯也是手握重兵之人,秦王现在正处于这个位置,想要拉拢他也再正常不过了。
容琉突然觉得自己境界提高了,竟然都已经能够想到这些了,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然后她笑着对舒舒说道:“好了,姐姐现在要和王爷、王妃娘娘说话,你去隔壁找素素姐姐玩去吧。”
“好。”舒舒乖巧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对着众人行了个礼,高高兴兴地跑出去了。
秦王妃看着舒舒离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了一抹羡慕之色。
她羡慕什么?
容琉不敢错过他们任何细微的神情,那些不解之处,她都打算回头再去问卫耘。
卫耘肯定知道些什么。
秦王妃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后放下,然后温和地笑着说道:“容姑娘,你不用太紧张。其实今日来打扰你,主要是因为我自己的身子骨一向不太好,但是宫里的太医又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听说你开了医馆,医术还不错,所以就想来麻烦你帮我看看。”
竟然是来求医的?
她的名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响亮了?
容琉心里其实并不是很相信。
这会儿她的脑洞,已经从秦王想要拉拢武顺侯,转移到了秦王想要拉拢卫耘。
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娘娘您言重了,您能够相信我,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才疏学浅,恐怕会耽误了您。”
“你不用太过谦虚。”秦王妃笑着说道,“你给程府老夫人和程家三夫人看病的事情,我早就已经听说了。而且你娘亲当年也是一个艺高人胆大的奇女子,到了你这里,竟然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委实令人钦佩。”
人家身居高位,高帽子还一顶一顶地送过来,又攀旧情,容琉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给秦王妃把脉了。
只是这脉象——
也难怪宫里的太医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因为她也根本看不出来啊。
她就是想找一些气血两虚之类的常见毛病,都没有发现;她实在很难昧着自己的良心说秦王妃有病啊。
这位秦王妃,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容琉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把手收回来后轻声说道:“王妃娘娘,容琉学艺不精,实在看不出您有什么问题来。”
秦王妃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拉住她的手说道:“我逗你玩的呢,真是个实诚的孩子。我身体好着呢!”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你知道你这样很欠揍吗?
秦王也笑着说道:“阿紫,你又调皮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身体抱恙了,原来是在这里哄骗人啊。”
阿紫?
这个名字……
“王爷就不要取笑妾身了嘛。我这不是为了证明我们容丫头开医馆,靠得是真才实学,不是沽名钓誉嘛。”秦王妃娇嗔地说道,眉眼含情,容琉都有些看呆了。
这秦王妃,生得真是很美啊。
秦王也是一副温润的性子,笑着说道:“你再怎么说也是个长辈,怎么能这样调笑晚辈呢?”
“哎呀,王爷是嫌妾身没给容丫头准备见面礼吧。看看我这记性,来来来……”秦王妃笑着说道。
然后她便把自己那白皙手腕上戴着的绞丝金镶宝镯子摘了下来,然后往容琉的手腕上套去,笑着说道:“你小时候的事情,恐怕是不记得了。你娘当年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她娘怎么那么能干呢?
不是说她娘只是出身于商贾之家,最多也就是有钱一些的商贾。
怎么慢慢了解下来,容琉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娘,简直就是无所不能呢?
她的人脉,未免也太广了些吧。
竟然还救过秦王妃的性命……
不,不对。
容琉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
她现在日子过得好了,这些人就都来锦上添花了;那从前他们姐弟落魄的时候,这些人又在哪里呢?
反正她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死无对证,他们说什么也都无从考证。
所以,容琉根本就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但是她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装出略有些伤感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好人不长命。不过我娘当年能有机会救您一命,她一定也会感到非常高兴的。”
秦王听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然后他站起身来,把医馆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你随你娘,都是非常不一样的女子。很好,很好……”
容琉听了,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我自己也觉得挺好的。
就是您二位这一趟,委实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秦王又提起了她和卫耘的婚事。
容琉顿时有一种“他来了,他来了,他果然还是来了”的感觉。
果然还是冲着卫耘来的。
但是这一次她猜错了。
秦王叹了口气说道:“……卫耘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你现在已经离开了容国公府,却还要被推出去嫁给他。而且还没成亲,卫耘竟然就那样打你的脸,妄图享齐人之福。这件事情我听说之后极为生气,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主意?”
容琉听了,心里默默地吐槽,齐人之福?
那让他享呗。
卫耘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经常和方丝丝滚一张床。
方丝丝这会儿还在隔壁看孩子呢!
她最理想的家庭,难道不是她,方丝丝和舒舒的组合吗?
男人这种生物纯属多余啊。
“那,那些恐怕都只是误会……”容琉装出吞吞吐吐的模样,又带着点娇羞,小声说道,“我,我,我是相信卫郎的……”
秦王听了,简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
秦王妃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笑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没有什么比你们相互信任来得更好了!我也特意给你备了一份嫁妆,回头让人送来,你千万不要拒绝,这就算是报答你娘当年对我的救命之恩吧。你若是不收,我一定会寝食难安的。”
容琉假意谦让了几句,心里却默默地说道:送呗,反正救命之恩是你自己说的。
只要你敢送,我就敢接,谁会嫌钱多烧手呢?
好不容易把这两位大神应付过去,目送着他们的马车缓缓地离开了,容琉这才站在医馆的门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方丝丝从隔壁的铺子里探出脑袋,脖子伸得老长,一脸好奇地问道:“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舒舒刚才说,来的人是王爷和王妃?你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啊?该不会,是冲着卫耘来的吧。”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就你一天到晚的想得多。”
她自己现在还没想明白呢。
要说是冲着卫耘来的,那他们又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来搅黄这门亲事呢?
难道他们另有其人,想要安排嫁给卫耘?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又犯不着要送自己一份嫁妆吧。
容琉百思不得其解。
“还不赶紧回去卖你的东西去。”她没好气地对方丝丝说道。
“还卖什么啊?客人都被你吓跑了。”方丝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刚才那样大的阵仗摆在门口,别人还以为我们这里犯了什么事呢,早就吓得跑光了。你还是快点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容琉见状,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方丝丝听完之后,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我才不信什么救命之恩呢!如果真有救命之恩的话,他们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他们如果真能压着卫耘退婚的话,那当初怎么不压着容国公府,不把你们姐弟俩给撵出来呢?”
果然,她的想法和自己也是一样的。
“依我看啊,他们肯定就是冲着卫耘来的。你又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呢?”方丝丝一脸嫌弃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也用不着说得这么直接吧,容易挨揍你知道吗?”
如果连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那她的人生岂不是太惨淡了吗。
“不对,说不定他们还是奔着舒舒来的。舒舒,你快把那块玉佩拿出来。容琉,你给好好看看,上面有没有被下毒什么的?”方丝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脑子是不是病得不轻啊。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舒舒呢?”
难道他们就不怕被武顺侯给爆锤一顿吗?
方丝丝却还是不放心,非要她检查过之后才安心。
“不行,还是别戴了,我先给你收起来吧。”方丝丝转头对舒舒说道,“等回头问过你爹之后再说。”
舒舒对此倒是不太在意。
她又不是没有缺过这些东西。
等卫耘回来之后,容琉又把这件事情和卫耘说了一遍。
“你说他们是不是冲着你来的?”容琉有些担忧地问道。
卫耘看着她紧张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只当她是关心自己。
“不是的。秦王他并没有什么野心,这基本上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应该没有那种心思。”卫耘解释道,“否则的话,他是嫡长子,早就被定下身份了。”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失望,竟然不是冲着他来的吗?
那她刚才骤然提高的政治敏感度岂不是白瞎了吗。
果然她还是不靠谱啊。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呢?”容琉百思不得其解。
总不能是因为觊觎她这清汤寡水的美貌吧。
“或许……真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吧。”卫耘听了,若有所思地说道,似乎有所保留。
容琉听了,皱着眉头问道:“那他们之前都在干什么呢?”
“也许之前有些不太方便吧。你也不必想太多,凡事还有我在呢。”卫耘随后又带上几分玩笑的口气,笑着说道,“当然,前提是如果你我之间的婚约还作数的话。”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他这是还在记恨秦王想要搅黄这门亲事呢?
“……其实不止是秦王,我这几天,天天都被高雯伊追着咬,都快没有立锥之地了。”卫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高大人又在找你茬了?肯定是你自己做得不对吧。”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唉,还不是因为方丝丝救我的那件事情。”卫耘听了,更加无奈地叹了口气。
高雯伊一心想要让容琉做他的外孙媳妇,结果没有成功,本来就已经很恼怒了。
结果现在倒好,卫耘这个臭小子得到了竟然还不懂得珍惜,这还了得?
于是,高雯伊就开始喷喷喷,集中火力对准了卫耘,从上朝喷到散朝。
朝廷里的其他官员都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第一次由衷地感谢卫耘,替众人扛下了所有的炮火。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他委屈的样子,好像一只在求安慰的阿斗一样。
容琉想了想,说道:“那今晚你去李婶子家吃饭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可以给他送两道菜过去好了。
卫耘听了,心里顿时感到十分满意,但是又有些遗憾地说道:“今晚就不去了,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我就是……恰巧路过这里,所以才想过来和你说几句话。”
“那你赶紧去忙吧,我也要收拾收拾了。”容琉漫不经心地说道,竟然一点儿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卫耘见状,只好从她的药柜里,熟门熟路地翻出一盒山楂丸子,然后揣在怀里,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容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好气地说道:真是个小贼!
一点儿也不见外。
最近卫耘确实非常忙碌,经常都见不到他人影,也不知道他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之前好像听他说过是在鸿胪寺,后来又说什么来着?总之就是不得闲。
没想到,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卫耘前脚刚走,高雯伊后脚就来了。
容琉非常喜欢这个怪老头,连忙热情地请他坐下。
高雯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长吁短叹地说道:“你说你这丫头,当初要是跟程生定下亲事该有多好啊!那个卫狗,现在都还没成亲就开始欺负你了……”
“误会,这都是误会。”容琉有些心虚地说道。
“误会什么啊!”高雯伊听了,顿时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好人谁会去花船那种地方啊?难道还有人把他给绑了去的吗?是不是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还要说别人是强迫他的?”
容琉听了,哭笑不得。
不过仔细想起来,她还真没问过,卫耘当日到底是在做什么的时候被人刺杀的。
后面,他只依稀地提过,是承平公主为了报复他对付她的驸马。
对了,这一桩事她怎么给忘了呢?
她可没有自己人吃亏的道理,回头她一定要给卫耘出个好主意,保管让承平公主有苦说不出,让她没有时间再惦记着要报复他。
“你这丫头啊,就是太傻了,真是太傻了。”高雯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容琉见状,连忙从药柜里找出一盒糖,递给他,笑着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润喉的,吃起来最是清爽了。”
这样也能帮助您保持战斗力,越战越勇,喷死一片。
高雯伊听了,接过糖盒,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这东西不值什么钱,只是我孝顺您的一点心意,可不是行贿。”容琉捂着嘴笑道。
高雯伊听了,这才满意地把糖盒揣到怀里,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是能做我的外孙媳妇那该有多好啊。”
眼看着祥林嫂又要上线了,容琉连忙转移话题,笑着说道:“您还是快别提了,程生那小子把我的弟弟拐去投军了,我还一直没找他算账呢。”
高雯伊听到这话顿时生气了,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到底是谁拐谁啊?分明是你弟弟,拐走了我那宝贝外孙。”
容琉听了,连忙反驳道:“才不是呢!”
“怎么不是啊?就程生那榆木脑袋,完全随了他爹……”高雯伊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哦,不好的都是随了他爹,好的都是随了您。
“他那么老实,一点儿心眼都没有,能跑到他祖父和爹娘面前跟唱戏似的说那么一大通,如果不是你弟弟教他的,那又是谁教他的呢?就凭他自己,打死都想不出来那些说辞。”高雯伊继续说道。
是吗?
容琉听了,心里忽然有点心虚。
这好像,还真有可能是容林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那个弟弟,真是一肚子心眼。也好也好,他们两个在一处,也能互补一下。”高雯伊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然后高雯伊又留下和容琉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腰背挺直,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老人。
容琉还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样讲给容林听。
“你老实跟我说,你和程生到底是谁怂恿谁的?还是你们俩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这是给你准备的清凉药油……”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药品一一给容林讲解。
容林听了,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低声说道:“本来是他有这个想法,后来是我也有意……说到底,还是我更想去吧。”
程生想去是因为厌学,而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父亲的事情。
所以最想去的人,其实是他。
容琉见状,连忙笑着说道:“我跟你开玩笑呢,没有怪你的意思。拐就拐了,反正他也愿意上钩。”
她自然是偏心自己的弟弟的。
“不是……”容林听了,低下了头,几乎不敢看容琉的眼睛,小声说道,“姐,我已经定了五月初二就走了。”
“五月初二就要走了?”容琉听了,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不是说要五月底吗?”
“随大家一起走才是五月底。程家那边找了人,说,说是要提前先带我们俩过去适应适应,开开小灶,以后也更容易脱颖而出。姐,我舍不得你,但是也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容林解释道。
“是这样啊……”容琉听了,有些失神,手里拿着药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是喃喃地说道,“挺好的,这可是个挺好的机会。”
“姐……”容林听了,哽咽着说道。
“哭什么?”容琉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也不差这几天的时间了。早点去,早点建功立业,姐姐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再说了,我也不是刚知道你要走,行了行了,虽然时间是有点赶,但是准备行李也还是来得及的。”
“嗯。”容林点了点头,努力地逼退眼中的泪意。
顿了顿,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笑着说道:“对了姐,卫大哥还送了我一匹马,说是要给姐姐的聘礼。”
“那就收着吧。”容琉听了,淡淡地说道,“姐姐不会欠他的,姐姐还得起。”
虽然这件事情之前已经说过了,可是容林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一直都惦记着。
容林听了,笑了笑,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知道,姐姐最厉害了。”
“好了,咱们刚才说到哪里来着了?”容琉努力地找回刚才的话题,继续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
虽然在容林的面前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伤感,但是等和方丝丝在一起的时候,容琉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行了吧你,”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阿琅这么有志气,你可千万别哭哭啼啼的,做他的拦路虎,否则的话,我可要看不起你了。”
“哎,你们都深明大义,就我一个人小肚鸡肠。”容琉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叹了口气说道,“你说他才多大点孩子啊!”
容林今年才十三岁而已。
十三岁的她,又在干什么呢?
每天都有专车接送她去上学,即便只是乘坐电梯,她的爸爸和哥哥也绝对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坐……
他们见识过太多的黑暗,所以对她过度保护。
而容林,现在却已经要去直面那血雨腥风的战场了。
“多大点孩子?十三岁都已经能生孩子了!”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容琉听了,没好气地嗔道。
“那是你少见多怪。”方丝丝哼了一声,然后说道,“反正你想想,有出息的都留不住;留在身边的都没什么出息。总不能一辈子都让他靠着你吃饭吧,你这一个小小的铺子,连个屁股都转不开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他的天地。他是你爹的儿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爱打洞。阿琅天生就是要走这条路的,不管他怎么九曲十八弯,最终都得走上这条路,你拦也拦不住,这就叫做命。”
“少来了。”容琉听了,笑骂道,“你什么时候变成神婆了?整天神神叨叨的。”
“我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譬如我,注定就要做花娘,一辈子都洗不白。”
“你越说越离谱了。”容琉听了,连忙打断她的话,没好气地说道,“能不能别再提那段过去了?”
“提不提都做过了,没什么好避讳的,这就是命。”方丝丝无所谓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阿琅想选择什么,你这个姐姐就随他去吧。”
“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会担心。”容琉叹了口气说道。
“程家不是已经找了人照顾他了吗?对了,还有战大爷,你等着,我再去和他说一声。”方丝丝连忙说道。
容琉听了,连忙说道:“……别了吧,咱们都已经和他提过一次了。”
“不行。他年龄大了,容易犯糊涂,可能光顾着那只笨八哥了,说不定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去和他说,你不用管了。”方丝丝说完,便提着裙子一溜小跑地出门去找战大爷去了。
容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性子,还真是一刻也等不了啊。
舒舒也很舍不得容林哥哥,她拉着容林的袖子,嘟着嘴说道:“哥哥你骗人!你之前明明说了端午节要带我去看你划龙舟的!”
容林听了,连忙抱着她,笑着说道:“我本来就是骗你的,我根本就不会划龙舟。”
舒舒听了,气得直跺脚,没好气地说道:“哥哥真是个撒谎精,是个小巴狗!还不如阿斗呢!”
“那哥哥做小十一,这总行了吧。”容林无奈地说道。
“小十一比阿斗厉害!我是小十一,你是阿斗!”舒舒大声说道。
舒舒说着说着就完全偏离了方向。
容林听了,连忙哄道:“好好好,你说得对,哥哥错了。那哥哥现在弥补你,带你出去买花戴,好不好啊?”
舒舒听了,眼珠子转了转,然后连忙说道:“那要买很多很多才行!”
方丝丝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少去买那些花里胡哨的破烂东西,买回来扔得到处都是,到时候还得我给你收拾。”
“我就要买,我就要买。”舒舒靠在容林的肩头,对着她吐了吐舌头,然后又催促容林哥哥快点出发。
容林抱着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容林要走的这天,容琉一大早就起来给他包了饺子。
容林含着眼泪吃了一大碗,说什么也不肯让众人再送他了。
等程家的马车来了之后,他把自己的行李装到了马车上,然后翻身上马,强忍着眼中的泪意,对着众人摆了摆手,说道:“姐,素素姐,舒舒,彦儿,我走了。”
卫耘这些天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只是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封信。
而战大爷早就出去遛鸟了,并且表示这都不算什么大事,有什么好送的?
“哥哥,等等——”就在这时,舒舒忽然开口说道。
“哥哥要走了。”容林以为她是要挽留自己,连忙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对着她笑了笑。
“哥哥之前给我买花戴,我也要送给哥哥一样礼物。”舒舒甜甜地笑着说道,“素素姐姐,你抱我呀。”
“你这小丫头,天天就知道作妖。”方丝丝没好气地骂道,却还是认命地把这个小祖宗给抱了起来。
舒舒高高地举起手,然后把一个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了容林。
容林还以为是她喜欢吃的糖果,连忙伸手接了过去,笑着说道:“谢谢舒舒。”
可是当帕子的一角被风掀开,隐约露出其中东西的时候,容林顿时吓得差点从马上滚了下来。
“舒舒,你,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侯爷的东西,可不能拿来玩啊!”容林脸色苍白地说道。
因为这竟然是武顺侯的令牌。
虽然并不是他现在正在使用的令牌,但是即便只是他曾经用过的令牌,也不是能随意拿来送人的啊。
“我才不是拿来玩的呢,这可是我跟我爹要来的。”舒舒听了,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就自己好好收着吧。”容林无奈地说道。
“不,我就要送给哥哥。哥哥不是要去我爹打过仗的地方吗?那你拿着我爹的令牌,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舒舒理直气壮地说道。
容林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只好哄着她说道:“可是这个东西太重要了,舒舒要听话……”
“我爹知道我要给哥哥的。”舒舒连忙说道。
“阿琅,你就拿着吧!”方丝丝连忙说道,唯恐容林再拒绝,“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吧。”
“素素姐……”容林听了,有些为难地说道。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好了,赶紧走吧,别再耽误时间了,还得让人家等着你呢。我最讨厌的就是等别人了……”方丝丝催促道。
舒舒也连忙说道:“走吧走吧,别让人家等久了,哥哥再见。”
小家伙笑得甜甜的,让人看了心都要化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多年之后,容林的夫人生下女儿之后,他才会那般狂喜吧。
等到容林离开之后,方丝丝这才转头问舒舒:“你跟我说实话,你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啊?”
“知道。”舒舒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爹藏东西可比老鼠藏东西还要厉害呢!他要是不想让我拿到,我才找不到呢!”
方丝丝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也对。走吧,咱们去找彦儿一起玩吧。”
“我就要和你玩。你是不是又想偷懒儿了?我爹给你银子我都看到了,哼哼!”舒舒没好气地说道。
方丝丝听了,作势要打她,没好气地说道:“小没良心的,是不是和我是穿一条裤子了?我从你爹那里抠了银子出来,还能没有你的好处吗?小白眼狼!我这不是要给你这个小祖宗做香囊吗?”
正好趁着今天铺子里没开门,她赶紧做点针线活。
平时累死累活的,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啊?
舒舒听了,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就是你之前说好的那种吗?我要彩虹颜色的!还要亮闪闪的,要用金银线。”
“走走走,彦儿,赶紧把这个聒噪的家伙给领走。”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记得也给我爹做一个。”舒舒连忙说道。
“想得美!”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武顺侯过端午节要用的香囊,哪里轮得到她来准备啊?
她别的可能没有,但是自知之明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方丝丝不仅自己要做香囊,还拉着容琉一起做。
容琉听了,连忙拒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随便找个旧日的香囊装点药材就行了。”
“你和卫耘的这门婚事,现在是能黄了还是怎么了?你不应该也给他做一个吗?”方丝丝听了,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啊了一声,有些惊讶地问道:“啊?我还要给卫耘做啊?
不用了吧。
“李婶子的针线活那么好,肯定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再说,我们俩现在也只是赶鸭子上架而已,又不是真的……”容琉小声嘟囔道。
“不管你是自己上架,还是被赶鸭子上架,我就是想问你,你现在到底是不是在那架子上?”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无言以对。
“走走走,赶紧的。”方丝丝没好气地催促道。
方丝丝做针线活的手艺非常好。
容琉看着她那精湛的手艺,脸上露出了惊艳的目光,方丝丝看到之后,难得没有露出得意之色,反而露出了一丝冷意。
“……以前在花船上也没时间弄这些东西,从小就被家里人逼着给家里的兄弟们做针线活练出来的。”方丝丝淡淡地解释道。
容琉知道她对自己的家人非常冷漠,也不愿意提起,便有意岔开话题说道:“看来你还是很有天赋的。会做针线活的人多去了,但是像你这样心思灵巧的却很少。”
“那是当然了,拿了银子的,能一样吗?”方丝丝听了,这才露出了笑容。
她给舒舒做香囊,确实花费了很多心思,从配色,到绣花,再到各种装饰……
一朵小花,都是她用细细密密的小珍珠一点一点缝上去的。
确实非常好看,但是绣的人眼睛都要瞎了。
方丝丝却显得举重若轻,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和容琉闲聊,笑着说道:“侯爷给了我一千两银子,我直接就收下了,留着以后给舒舒做嫁妆。男人这种东西啊,我看多了,没有一个好玩意儿。你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还挺像个人的,过几年再看看……呵呵。”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另娶,然后再生儿育女了,到时候舒舒能分到的东西就可怜了。
“也不能这么说,他毕竟已经亡妻去世好几年了,”容琉劝道,“另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武顺侯还这么年轻,漫长的余生都要沉浸在思念之中,未免太过残忍了吧?
所谓的守着,对死去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生前尽兴了,死后就……放手吧。
“他要是能找个好的,我也不会说什么。”方丝丝说道,“我就怕他到时候瞎了眼,又找个小姨子那样的妖艳贱货,到时候害了舒舒。到时候我就是拼了命,也要给舒舒讨个说法。”
容琉听了,欲言又止。
方丝丝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在我面前你还藏着掖着什么呢?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吗?你一……”
“行了行了,我不瞒着你了。”容琉无奈地说道,“我就是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和舒舒之间,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武顺侯答应你管她,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他不答应,要把她带走,你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
方丝丝听了,手一抖,针尖一下子就扎进了食指。
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食指放到嘴里,轻轻地吮吸着冒出来的血珠。
过了半晌之后,她才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舒舒现在年纪小可能还好,但是等她再大一点,我又怎么能把她留在我的身边呢?她没有亲娘教养就已经很难了,如果身边再有一个我这样声名狼藉的人,以后她还怎么嫁人啊?”
“素素……”容琉看着她这般,心里就觉得难受。
“没什么的,阿琉,我一直都知道的。”方丝丝仰起头,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道,“及时行乐呗。她在我的身边一天,我就不会亏待她。我本来特别不喜欢孩子,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单单和她投了缘。”
“可能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吧。”容琉叹了口气说道。
“这话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的,但是我相信。我对她,没有任何的算计。我不在乎她爹是侯爷还是泥腿子……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如果她爹是个泥腿子,我就把她买回来多好。我也笑话我自己,泥腿子家,又怎么能养得出来像她那样的姑娘呢?”方丝丝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到时候离了她会难受。”
“早晚都得难受一场的,然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总不能就不过了吧。我早就看开了!人这辈子,有什么是永远都不会离开的呢?没有的,阿琉。”方丝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苍凉,完全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姑娘该有的,容琉听了,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
“好了,你还是快去准备塞香囊要用的药材吧。”方丝丝很快就从那种低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连忙催促她道,然后又拿起她那粗糙的香囊啧啧称奇道,“说句实话,你这手艺,狗都不戴。”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狗不戴,卫耘戴啊!”方丝丝听了,自己都乐不可支。
容琉听了,有些无语地说道:“……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没有发现卫耘腰间佩戴的是什么吗?”方丝丝得意地问道。
容琉听了,满脸疑惑地问道:“???”
卫耘的腰间佩戴着什么,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方丝丝听了,忍不住骂她像根木头一样。
“你看自己的男人,得有阿斗看自己肉骨头的精神头才行,知道吗?”方丝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容琉听了,弱弱地说道:“……阿斗经常拿肉骨头去讨好小十一。”
“就像你现在想把卫耘塞给我一样?”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卫耘怎么配得上你,只有武顺侯才行。”
“少跟我扯淡。”方丝丝白了她一眼,然后说道,“卫耘也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了,人家一直佩戴着你送给他的东西,你却一点都不知道。”
“我闲着没事,盯着人家的腰子看,你觉得合适吗?”容琉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你还看得少吗?只会偷偷摸摸的看,正经的精神头是一点都没有。”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连忙反驳她道:“我还要脸呢!再说了,我什么时候送给他东西了?”
她送给卫耘的,不都是一些吃食吗?
难道卫耘还能弄块吃剩下的骨头戴在身上?那得是什么样的重口味啊。
方丝丝听了,简直无语到了极点,指着她说道:“你就应该谢谢皇上,谢谢容国公府,谢谢所有促成了你和卫耘婚事的人吧。要不然的话,你觉得你还能嫁出去吗?”
“你少在这里人身攻击,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和卫耘私相授受了?我可是很正经的。”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过年的时候,你准备了很多红包,里面放了两个铜钱,你是不是也给了卫耘一个?”方丝丝连忙问道。
“嗯?”容琉听了,眼睛眨啊眨的,在脑子里转啊转,迷迷糊糊地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对,就是的!”
她本来是想要跟卫耘讨红包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还损失了一个红包。
但是问题是,两文钱又能怎么样呢?
“我看见卫耘的腰间系着一个红色的络子,觉得挺好看的。可是仔细一看,那络子里面竟然包裹着两枚铜钱,你说那两枚铜钱是从哪里来的?”方丝丝连忙问道。
容琉听了,顿时哑口无言。
经过方丝丝这么一提醒,她也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个红色的络子,但是那是什么,她还真的没有仔细地看过。
卫耘长得那么好看,身材又那么好,好像不管佩戴什么都会很好看吧?
“那也不能说明那两枚铜钱就是我送给他的啊,说不定那就是什么辟邪的手段呢!”容琉仍然有些嘴硬地说道。
“卫耘还需要辟邪吗?估计邪祟看到他都要避着走,好不好?”方丝丝听了,没好气地说道,“总之呢,你还是赶紧给他做点像样的东西吧,我看着都寒碜。”
容琉听了,有些不自信地说道:“以我的手艺,你确定做出来的东西不是更寒碜人吗?”
方丝丝听了,想了想,觉得也对。
这可该怎么办呢?
不过方丝丝很快就话锋一转,说道:“不对啊!你应该旁敲侧击地问问他,是谁帮他打的络子?总不能是他自己打的吧,说不定背后就有什么女人呢!”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我住在海边啊,要管这么宽的事情。好了好了,我准备药材去了,你还是弄你自己的吧,别再管卫耘的事情了。你再说,我就当你喜欢卫耘好了。”
她说完,又换来了方丝丝的一阵疯狂输出。
容琉被她骂得溃不成军,只能笑着骂道:“你姓什么方啊,我看你应该改姓高才对,你应该就是高大人的嫡亲孙女才对。”
“我上辈子没积德。”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最后,方丝丝只能手把手地教容琉绣花,总算是把香囊做得差强人意。
“凑合凑合吧。”方丝丝终于放过了她。
容琉听了,顿时如蒙大赦,笑着说道:“这哪里是凑合啊?这明明是很好!”
这已经是她绣工的巅峰了。
“舒舒都比你强。”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哈,真是江山后浪推前浪啊。”容琉笑着说道。
香囊虽然做好了,可是直到端午节,容琉也没有找到卫耘。
这就有点奇怪了。
容琉忍不住问了时不时会过来的徐媞。
徐媞起初还不肯说实话,只是想要打哈哈过去。
容琉看到他这副模样,连忙说道:“彦儿……”
“我说,我说。”徐媞听了,连忙求饶道,“我说还不行吗?之前卫大人奉命去调查鸿胪寺的事情,您也知道的吧?”
容琉点了点头,应道:“嗯,这个我是知道的。”
徐媞听了,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反正大人自己都泄密了,他再说几句问题应该也不大,最多也就是被骂一顿而已。
“其实说白了,还是因为南蛮求亲的事情。”徐媞解释道。
“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容琉点了点头。
徐媞听了,心里忍不住吐槽:卫大人啊,您的嘴上到底还有没有一个把门的了!
“皇上之前,”徐媞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是想要把老荣王的孙女仪闲县主嫁过去的,这件事情基本上都已经定下来了,但是还没有昭告天下。”
这件事情,老荣王是知道的,当时鸿胪寺少卿也在场。
皇上当时也明确说了,要再过些日子再说,表示这是他们天朝精挑细选出来的。
其实这也没有多大的意思,只是一个姿态而已。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南蛮的使节竟然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这件事情,开始挑事,认为他们来求亲,求的是储君之妻,未来的国母。
那个仪闲县主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他们根本就看不上。
皇上听了,顿时龙颜大怒。
一方面是因为南蛮的气焰实在是太嚣张了,另一方面是因为有人泄密。
老荣王和鸿胪寺少卿都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不是自己泄密的。
皇上更加倾向于认为是鸿胪寺少卿泄密的,所以就派了卫耘去调查鸿胪寺。
要知道,鸿胪寺可是负责接待外宾的部门。
要是他们真的和外人勾结,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听徐媞说完,容琉觉得有些好奇,问道:“既然是县主,那又能小家子气到哪里去呢?再说了,南蛮的人又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呢?荣王府也不可能让外人随便败坏自家女孩子的名声吧。”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徐媞听了,连忙竖起了大拇指,奉承容琉道:“您可真是太神了,卫大人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道:“所以,他现在就是在忙着调查这件事情,但是到现在还没有调查出个所以然来?”
徐媞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说道:“具体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他觉得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少卿吗?
随便吓唬吓唬他,估计什么事情都交代了,根本就不费什么劲。
可是卫耘做事情,从来都不允许别人多问,所以他也就一直都不解内情了。
“那,”容琉想了想,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烧了起来,连忙问道,“南蛮人不满意仪闲县主,可有提出他们满意的人选?”
“那倒没有,反正他们就是不同意仪闲县主。”徐媞回答道。
“皇上还能惯着他们的毛病?”容琉反问道。
“皇上自然是不想惯着的,但是……”徐媞有些犹豫地说道。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凡事就怕这个“但是”啊!”
但凡是敢叫嚣的,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真的会点什么东西。
看起来,这个南蛮应该是属于后者。
果然,徐媞紧接着就说道:“……南蛮这几年的势头很猛。其实您也知道吧,南蛮并不是一个国家的名字,而是很多部落……”
容琉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徐媞听了,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也没关系,我跟您说。就是他们本来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直都靠着咱们的指头缝里漏出来的那么一点小恩小惠过日子……但是这几年吧,不知道为什么,其中一个部落突然出了一个能人,把周围的部落都收服得差不多了。”
容琉听了,瞬间就明白了,心里吐槽道:这下可明白了,他们现在这是要做大做强了,现在不是原来的菀菀了,而是钮钴禄甄嬛了。
他们到底是真心对仪闲县主不满意,还是故意挑事,这就不好说了。
不过这些都是朝廷大事,容琉对此并不太关心。
瓜吃完了,徐媞也要走了。
“容姑娘,您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要带给卫大人吗?”徐媞问道。
“没有。”容琉摆了摆手。
徐媞听了,心里忍不住替他们家大人感到委屈……
“哦,等等。”容琉突然又说道。
徐媞听了,心里一喜,心想:大人,您总算是没有白等啊。
“我包的粽子,给你收拾一包回去吃。”容琉笑着说道。
这么热的天,让人跑来跑去的,怪不好意思的。
徐媞听了,顿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心想:这是我可以享受的福气吗?
他们家大人都还没有吃上呢,他竟然可以先吃上了?
不过也不是不行,毕竟粽子这种东西不太好放,嘿嘿。
而且最主要的是容琉的手艺好,很擅长做这些东西。
容琉连忙让彦儿取了粽子出来。
徐媞看到彦儿之后,就忍不住逗她,“怎么见人还会脸红啊?小丫头是越来越害羞了。”
彦儿听了,顿时羞红了脸,连忙把粽子塞给他,然后就跑了进去。
徐媞连忙说道:“哎哎,你等等,我还没有问你讨要香囊呢!”
容琉听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给卫耘送香囊的事情,连忙从袖中掏出香囊递给他。
徐媞见状,吓得连连摆手,连忙说道:“不不不,我可不是跟您讨要香囊。”
他可不是八爪鱼,敢随便伸手,回头还不得被剁了爪子啊?
容琉听了,有些无语地说道:“这个是我给卫耘做的,想要麻烦你帮我带给他,要是实在见不到就算了。”
“那肯定能见到。”徐媞信誓旦旦地说道。
就算见不到,他也得想办法给卫耘送去,让他高兴高兴。
容琉竟然知道送礼物了,简直是天下要下红雨的节奏啊。
“在香囊里面除了香料之外,我还单独包了一包药。”容琉叮嘱道。
“您给的药,那肯定是好药。”徐媞连忙说道。
“你可别偷吃。”容琉笑骂道,“是毒药。”
“我要是吃了是毒药,但是卫大人要是吃了,那肯定就是补药了。”徐媞笑着说道。
“不,他要是吃了就只能当和尚了。”容琉一本正经地说道。
徐媞听了,顿时呆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和尚?
难道这药,是让人斩断七情六欲的?
这未免就有点让人觉得瑟瑟发抖了吧。
容琉看着他那一脸懵逼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徐媞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问道:“您,您对卫大人,是不是也太狠了啊?您应该是在开玩笑的吧?”
“当然不是在开玩笑的。”容琉说道,“只是,这药也不是给他用的。他被人刺杀的仇还没有报呢,就算暂时不能报,浅浅地收一点利息总行吧。”
她说完,笑得一脸的狡黠。
徐媞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豁然开朗。
原来,这药是给承平公主用的啊?
“融化在水里之后,无色也无味,”容琉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说道,“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她觉得,卫耘想要给承平公主下毒,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爱罢了。
如果直接刺杀她,皇上肯定会追究到底的。
但是如果承平公主是因为不明原因脱发,皇上总不能什么事情都管那么宽吧。
而且这件事情,承平公主自己也是不可能说出去的。
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徐媞听了,顿时兴致勃勃地说道:“容姑娘,那这药要多久才能见效啊?”
“当天见效,半个月出家。”容琉笑着说道。
“行,好嘞!”徐媞高兴地把香囊揣到了怀里。
他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了。
这件事情都不用卫耘出手,他自己就行。
把香囊送出去之后,容琉总算可以向方丝丝“交差”了。
方丝丝今天带着舒舒去看赛龙舟了。
容琉正好小日子来了,很不想动弹,就叮嘱她带着舒舒一定要小心一点。
“放心吧,我会看好她的!而且,她爹也派了人跟着。我就不相信有那么多双眼睛还看不过来她一个。”方丝丝满不在乎地说道。
舒舒在旁边催促她:“素素姐,你快点嘛!要不然咱们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来了来了。”方丝丝连忙带着她匆匆离开了。
容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是躺不住了,就决定去自己的医馆看看。
结果正好李婶子给她送来了一篮子鹅蛋和鸭蛋,言辞之间对于卫耘最近都没有来,表示歉意。
“……阿琉啊,你放心好了,他是不敢在外面乱来的。他要是敢在外面乱来,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咱们娘俩好好过,不许他进咱们家的门。”李婶子十分霸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简直哭笑不得,连忙说道:“婶子,您就别多心了。他和我说过了,最近衙门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您真的别多心。”
“是吗?”李婶子听了,满脸不相信地看着她,说道,“你可不要帮他说话。”
“是真的,比真金还真。”容琉连忙保证道。
李婶子将信将疑地走了,走之前还和她表明,自己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让她放心好了。
容琉听了,简直要笑死了。
卫狗在亲娘那里到底是有多狗啊!
容琉到了医馆之后。
没想到,今天的医馆竟然还真的不闲着。
这家孩子偷喝了雄黄酒醉过去了,那家熊孩子爬树摔下来了,还有大人喝醉了扭伤了的……
总之,她一直忙到了傍晚才回家。
没想到的是,方丝丝她们回来的更晚。
回来的时候,舒舒都已经睡着了,是被方丝丝抱回来的,可见她们今天这一天真没少疯。
容琉连忙要去帮忙,方丝丝却说道:“不用了,你帮我收拾一下被褥就行了,就别上手倒手了,省得她醒了之后又闹腾。我给她吃过东西了,就让她直接睡到天亮吧。”
“好。”容琉点了点头。
等把舒舒安顿好之后,方丝丝已经热出了一身汗。
她连忙用帕子扇着风,然后问容琉道:“卫耘今天真的没有来吗?”
“没有来。”容琉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最近怎么这么忙?你要不要找人去打听打听啊?”方丝丝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打听什么啊?我可没有闲工夫去打听他。”容琉听了,有些无语地说道。
方丝丝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不吉利的话也不能多说了,否则容易成真。
“今天我还看到了南蛮的表演呢!”方丝丝连忙转移话题说道。
又是南蛮?
怎么感觉哪儿哪儿都是他们啊?
不就是想找个媳妇吗?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挑好呢!
“哦,好看吗?”容琉兴致缺缺地问道。
方丝丝见她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就连忙说道:“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乍一看他们穿的衣服和咱们的不一样,还挺有意思的。但是仔细再看,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有什么意思。主要是舒舒比较爱看,因为他们还带了两头大象来,那大象,可真通人性……”
在说了一会儿今天的见识之后,方丝丝突然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问道:“容琉,你猜猜我今天遇到了谁?”
“谁?武顺侯?”容琉随口问道。
“不对。”方丝丝摇了摇头。
“难道是那个负心汉?”容琉试探着问道。
“呸,大白天的谁能见鬼啊?”方丝丝连忙呸了几口。
晦气,实在是太晦气了。
容琉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那到底是谁啊?”
“我的第一个恩客。”方丝丝压低了声音说道。
“啊?”容琉听了,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啊’什么啊?京城就这么大,遇到不是很正常的吗?难道我还睡过一次就会死吗?你当我有毒啊!”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没有,我就是怕你心里会有些不高兴。”容琉连忙解释道。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啊?他也没有虐待我,也没有亏欠我的银子,走的时候还打赏了我呢。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没事,反而是他被我吓到了,哈哈哈哈……”方丝丝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你怎么吓唬人家了?”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容琉为方丝丝能够如此豁达而感到高兴。
有些已经不能够更改的既成事实,还不如坦然面对,这总比怨天尤人要好得多。
“我可没有吓唬他。”方丝丝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就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他现在跟了侯爷,今天因为端午节的人比较多,侯爷担心舒舒的安危,所以就让他也跟着过来保护。你都不知道,他在看到我之后,脸都白了。”
方丝丝说到这里,忍不住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容琉听了,有些无语地说道:“……他为什么那么怕你啊?”
“他以为我是侯爷的女人,以为自己睡了侯爷的女人,怕被侯爷穿小鞋呗。”方丝丝大大咧咧地说道。
容琉觉得应该不至于。
武顺侯对素素,并没有男女之情。
“侯爷不是那种人,说不定还会促成你们两个呢!”容琉笑着说道。
“那怎么可能啊?”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姜召也是出身名门,当初去花船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就连姓都不敢提,我也只知道大家当时都叫他一声‘三郎’,这次才知道他的姓名。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武顺侯现在这么炙手可热,姜召能够被送到他身边,家里肯定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也没有办法对家里人交代。
尤其,这还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
“我已经给他吃了定心丸了,以后就假装之前不认识。”方丝丝说道。
虽然她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既然姜召觉得有必要,那就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反正她是真的这么想的,至于姜召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方丝丝跟容琉说了一通之后,这件事情也就算是彻底翻篇了。
容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哼着小曲,准备解了头发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窗户忽然被人敲响。
炕下的阿斗和小十一,各自在自己的小窝里,躺得别提有多舒服了,就连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
看到它们这副模样,容琉就能猜出来人是谁了。
“你怎么回事啊?家里没有门啊,非得敲窗户?我新换的窗纱,可是很贵的。你可别跳窗,我给你开门。”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卫耘听了,只是有些沉闷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她开玩笑。
看来,他今天的情绪确实不高啊?
容琉打开了门,就看到卫耘一只手举着灯笼,另一只手提着一坛子的酒,面色显得十分沉重。
“这是怎么了啊?快进来吧,别把蚊虫都给放进来了。”容琉连忙说道。
容林走了之后,因为天气炎热,睡在一起太热了,所以彦儿就搬去住了容林的房间。
所以这会儿房间里就只有容琉自己。
哦,还有一猫一狗。
卫耘走进来之后,就把灯笼里的烛火吹灭,然后把灯笼放在一旁,把酒坛子放到了桌上,然后说道:“我去把酒杯拿过来。”
“我去吧。”容琉说道,“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热几个粽子?还有……”
“不用了,我不想吃。要不然,你陪我喝两杯吧?”卫耘抬起头看着她,轻声说道。
这人好久都没有出现了,一出现就要酗酒,可不是什么好男人的做派。
不过很显然,卫耘现在的心情不好,可能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容琉刚才特意看了一眼,他腰间已经换上了自己绣的那个香囊。
“行,你等我一会儿。”容琉点了点头。
容琉连忙去切了一盘咸鸭蛋,把晚上熬汤剩下的鸡肉热了一下,然后撕成条,拌了酱汁,又装了一碟粽子,一碟干果,放在托盘上和酒杯一起端了进来。
“你先吃个粽子垫垫肚子吧,要不然什么都没有吃,喝了酒会很难受的。”容琉一边说着,一边剥了一个粽子,递给了卫耘。
卫耘接过粽子,三两口就吃完了,然后抬手拿起酒坛子,觉得用酒杯喝实在是太小气了,干脆换了一个碗,直接倒了两碗酒,然后递给容琉一碗。
容琉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喝出了月下结义的那种味道了?
难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无情人终成兄妹?
不过容琉的酒量很好,也不怕喝醉,就直接把酒接过来喝了一口。
而卫耘,则已经一饮而尽了。
啧啧,这是喝闷酒的打法啊。
既然如此,她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容琉也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也不怕我喝醉了之后闹事啊?”卫耘看着她,有些苦笑着问道。
“想闹事的人,不用喝酒也能闹。”容琉一边给他倒着酒,一边笑着说道,“你这样的人,最多也就是喝一顿,然后回去倒头大睡。”
“也就你觉得我是好人了。”卫耘自嘲地说道。
“我可没觉得你是什么好人,但是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容琉笑着说道,“行了,喝两碗也差不多了。要是有些事情能说就跟我说说,不能说的就还是咽到肚子里吧,抽空去看看李婶子,今天过节你也没有回来……”
“我今天就不去了,她应该都已经睡下了。”卫耘摇了摇头。
容琉闻言便没有再劝他,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卫耘似乎不太想提起他的亲娘。
卫耘喝了三碗酒之后,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我一直在调查我爹当年的事情。”卫耘轻声说道。
“嗯,我知道。”容琉点了点头。
她自己抓了几个花生,慢慢地嚼着。
“有一个我爹旧日的部属,”卫耘顿了顿,然后说道,“自我爹出事之后,难得毫不避嫌地来帮助我们母子,我对他一直感激不尽……”
自从他站起来之后,也一直想尽各种办法回报那个人。
“可是我最近才发现,原来他就是当年诬陷我爹的人之一!”卫耘有些悲愤地说道,他那双点漆般的黑眸里,带着一丝想要杀人的冷意。
容琉听了,沉默不语。
这种剧情,她已经听过太多次了,并不算陌生。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容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因为任何的语言,在杀父之仇面前都是显得苍白无力的。
而且卫耘,或许原本就不是来寻求安慰的。
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卫耘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看得让人心疼,“他承认了。我问他,为什么我爹对他那么好,他还要做出这种事情!我问他,既然已经害了我的爹,为什么还要来帮助我们母子……”
容琉连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卫耘双手握住茶杯,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心绪。
“他说,他,他喜欢我的娘;可是我的外公却执意要把我的娘许配给我的爹……他说后来对我娘好,是因为我的娘……甚至我娘现在住的房子,都是他帮忙找的。”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十分惊讶。
原来,这是一个因爱生恨的故事啊?
“后来呢?”容琉连忙问道,“你是怎么对付他的?”
“他服毒自尽了,这是两天前发生的事情。”卫耘说道,“我心里有些难受……所以便一直没有出来,就怕影响到你。”
有些负面的情绪,他都已经习惯了自己慢慢消化。
可是今天见了徐媞送来的香囊,他就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深夜骑马来找她。
“不该让你听这些事情的,难受……”卫耘有些自责地说道。
“那没什么。”容琉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只是关于这件事情,我有一些自己的看法,说给你听听。要是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听过也就算了。”
“你说。”卫耘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他当年害你爹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对吧?”容琉看着他,认真地问道。
“是。”卫耘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是无意中发现的,但是证据确凿,而且他自己也已经承认了。”
“嗯。”容琉点了点头,说道,“那可以确定,他就是参与陷害你爹的坏人。但是至于他说的什么因爱生恨,我觉得不能相信。”
“不相信?”卫耘听了,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嗯。”容琉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觉得他应该是被你抓住了,恼羞成怒,但是又自知大限将至,所以故意想要羞辱你。”
“故意羞辱我?”卫耘听了,顿时愣住了。
“对。”容琉非常笃定地说道,“你想想你爹娘当年成亲,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又不是和你娘私相授受,更不是夺人之妻,他有怨倒也能说得过去,但是恨到想要人性命,我觉得不至于。”
“有些人,就是很卑劣的。你眼睛干净,没有见过那种人,但是我却见得多了。”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不,他不是的。
就算他是,容琉也不能承认。
现在卫耘的心情一定非常难受,尤其是想到他的父母。
他的爹爹是一个盖世英雄,可以死于阴谋算计,但是怎么能死于这种原因的算计呢?
还有他的母亲,让他想起母亲的时候又该情何以堪呢?
所以,无论过去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容琉都得让卫耘觉得,他父亲的死,和男女之情没有关系。
哪怕,只是给他一点点的心理安慰。
“他就是为了羞辱你,想要败坏李婶子的名节,想要让你想起这件事情就会觉得难受。”容琉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卫耘,你可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依我看,他就是记恨你父亲得人拥护,家里有如花美眷,儿子又天资出众……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卫耘沉默了良久,这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或许吧。”
“别再总是想着之前的事情了,”容琉劝他说道,“倘若我是你,现在就应该考虑一下,谁和他走得比较近,可能也是当年为虎作伥之人;还有,他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对你呢?有没有害你之心?这些都得铺开好好查查。”
卫耘认真地思量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我在锦衣卫,和他并没有什么官场上的来往。”卫耘说道。
说起来也是很讽刺,卫耘其实是怕拖累他,所以才有意和他隔开。
却没想到,竟然因此保护了自己。
容琉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想想这些年来他都帮李婶子和你做了哪些事情,有没有送过人和东西……”
“除了这个房子之外……我回头再问问我的娘。这个房子是租的,我的娘当初坚持要找便宜的……”卫耘说道。
他喝了不少的酒,现在面若桃花,更是显得妖孽了。
“我从前还以为,是你沽名钓誉,故意让李婶子住在这里,其实是给你看守家产的。”容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看守家产?”卫耘听了,有些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家产的。而且我也没有志向于此,现在孑然一身,我的母亲又不肯花我的钱,我又何必非要攒家产呢?”
“你就别再哭穷了,我又不是要跟你索要聘礼。”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她最讨厌你们这种明明坐拥金山银山,却还要哭穷的人了。
“不,聘礼的事情绝对不会委屈了你,婚礼也是一样。”卫耘连忙说道。
他怎么可能会舍得委屈她呢?
他们成亲的时候,皇上肯定会有赏赐的;而且他还跟王谨借了银子,王谨直接给了他三万两银子,说是他也没有子孙,留着给谁呢?
他们成亲,肯定也会收到很多的贺礼……总之,是绝对不会寒酸委屈了容琉的。
容琉听着卫耘一点点地细说——当然卫耘隐去了“借钱”这一出,容琉忍不住拆穿他——
“你都藏了那么多的金子了,还在装!”
“金子?什么金子?”卫耘听了,一脸茫然地问道。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有什么从容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笔金子,可能根本就不是卫耘的。
想到这里,她立刻紧张了起来,然后看着卫耘问道:“卫耘,你没有在你的房间里藏金子吗?”
“在我的房间里?”卫耘有些疑惑地问道。
“对,就是隔壁,你住的那个房间!”容琉连忙说道。
“没有啊。”卫耘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在那里藏金子啊?”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也没有金子可以藏啊。
“不是你的,那会是谁的?藏金子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容琉一叠声地问道。
她一直先入为主,以为那就是卫耘藏起来的。
卫耘消化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了她说的话。
他的住的那个屋里,竟然藏了金子?
想到这里,卫耘顿时酒意全无。
容琉连忙表示,当然是真的,要不然她抠墙干什么啊?
“我现在就回去看看。”卫耘连忙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算了,现在晚上不太方便,要是被我娘发现了对你不好。”
“没事,我看得见。”容琉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墙面上的小洞。
卫耘听了,顿时哭笑不得。
但是他现在着急回去验证金子的事情,就先离开了。
很快隔壁就传来了挖地的声音,李婶子也被吵醒了,问卫耘三更半夜的在做什么呢。
卫耘连忙说可能是老鼠拖走了他的一张公文,让李婶子回去休息。
容琉捂着嘴偷笑,这家伙,还挺机灵的。
“挖到了。”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卫耘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真的不是你的?”容琉看着那金光灿灿,香喷喷的金条,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真的不是。”卫耘很肯定地说道。
“那会不会是那人埋在这里,准备诬陷你贪污的?啧啧,也是下了血本啊。”容琉摸着下巴,分析道。
“不知道。”卫耘实事求是地说道,“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觉吧,明天我让人去查,总能查到的。”
“嗯。”容琉点了点头。
容琉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就躺下了,梦里全都是抱着金大腿。
第二天,卫耘带着人搬走了两大箱的东西。
只有容琉知道,那些东西都是金子。
嗐,早知道不是卫耘的,她就自己偷偷摸摸地先去摸几根了,哼!
曾经有两大箱金子放在她的面前,但是她却没有珍惜……
而之后,卫耘每隔个几天,又开始出现了。
方丝丝看到之后,就笑着说道:“看看,我就让你绣香囊你还不听我的,一个香囊,直接就把人给勾回来了,是不是?”
容琉听了,白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夏天实在是太热了,方丝丝也不去铺子里了,每天带着舒舒在家里玩,同时还“敦促”容琉赶紧准备嫁妆。
“容国公府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就不用准备了。”容琉懒洋洋地说道。
“那嫁衣呢?嫁衣怎么办?”方丝丝有些着急地问道。
“买呗!”容琉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方丝丝连忙说道。
“可是也就穿一天啊。”容琉毫不在意地说道。
方丝丝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行,你还是赶紧准备准备吧,别人绣的,不吉利。”
“那你帮我啊,你又不是别人,嘿嘿。”容琉笑着说道。
方丝丝也被容琉的无赖劲儿给打败了。
她还待说什么,就听彦儿在门口说道:“素素姐,外面有人找你……”
“谁啊?是不是我爹?”舒舒一听到有人找,连忙从凉席上站了起来,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你慢点跑,别跌跌撞撞的,你爹找我做什么啊?”方丝丝一边收拾着针线,一边说道,“是不是战大爷来找我了?”
战大爷最近两边住,在这边住的时候不是很多。
“不是。”彦儿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们,他们说是你的父母……”
彦儿知道,方丝丝和家里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不管是谁,什么时候提起她的家里人,方丝丝永远都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果然,方丝丝闻言,脸当即就拉了下来,直接把手里的线团摔到了地上,怒声说道:“告诉他们我已经死了!让他们都滚!”
容琉想了想之后,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出去就算了,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我帮你出去看看——”
方丝丝恨恨地说道:“当初逼着我上花船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他们要是敢逼我,就当我已经死了。把我卖了一次还不够,还得卖我十次八次,我呸!”
看着她气得满脸通红,容琉连忙说道:“你看看你这脾气,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先别急着生气……”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啊?你以为好事会找到我吗?无非就是他们不成器的儿子要成亲了,要盖新房子了……我要是再心软一次,老天爷就来一道雷直接把我给劈死。”方丝丝恶狠狠地说道。
容琉听着她放狠话,再看她眼里的泪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我去看看。”
她走到门外之后,发现门口站着两个女人。
年纪大的那个四十多岁,腰却佝偻着,身上穿着一件布丁摞布丁的蓝色粗布对襟袄,下面套着一条同样打着布丁的裙子,看起来十分的落魄。
她身旁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妇人,身上穿得倒是要更齐整一些,她贼眉鼠眼地打量着院子,眼里带着一丝嫌恶和贪婪。
容琉几乎立刻就猜出来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方丝丝的母亲孙氏和大嫂小孙氏。
这两个人既是婆媳,也是姑姑和侄女。
更加搞笑的是,舒舒现在正一本正经地和她们说着话。
“你们是来找素素姐的呀,她不在家。有什么事情你们就跟我说吧,我帮你们告诉她。”舒舒非常有礼貌地说道。
容琉被这个小社牛给逗笑了,她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观察。
“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俊啊,而且还很机灵,不像咱们家的那些孩子,一个个都跟木头似的。”孙氏和小孙氏看着舒舒,笑着说道。
小孙氏仔细地打量着舒舒的装扮,目光在她脖子上的金项圈上不停地徘徊,然后似笑非笑地说道:“那还用说啊,您要是有钱,您的孙子孙女肯定也跟百灵鸟似的。这不是人穷志短,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嘛!赶明儿妹妹要是嫁进了高门大院,也让她那几个侄子侄女跟着见识见识。”
容琉听到这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小孙氏,说话实在是太尖酸刻薄了,实在令人感到厌恶。
可偏偏孙氏还纵容着她,听她这么说也不生气,简直就像是一个泥捏的人一样,一点脾气都没有。
“小姑娘,素素呢?我是她的娘,我想要找她。”孙氏看着舒舒,连忙问道。
容琉眼珠子一转,连忙抢在舒舒的前面开了口:“素素被她的妈妈喊回花船上去了。你们是不是来给她赎身的?那我就带你们去找她。”
舒舒听了,有些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说话,而是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回花船上去了?”小孙氏皱着眉头问道,“你休要骗人。端午节那天我还见到她和梳拢她的那位贵人在一起呢,还带着这个小姑娘。那个贵人肯定已经给她赎身了。”
那天她一直偷偷摸摸地跟在方丝丝的后面。
她还意外地发现,方丝丝竟然还有一个铺子。
所以,她回去跟她的婆婆一说,两个人便迫不及待地跑来捞油水了。
容琉听了,只觉得怒火中烧,她冷笑着说道:“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啊,就连她被谁梳拢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个小孙氏这是唯恐不能够榨干方丝丝的最后一滴油水,一直暗戳戳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想来找方丝丝掏钱这种事情,她也没少做吧。
方丝丝最初不可能就这么硬下心肠的,肯定是也被她们骗得多了,这颗心才彻底凉透的。
“那是我小姑子,我能不管吗?”小孙氏振振有词地说道,“素素,你给我出来!你别以为你躲在里面我就不知道了。你这个丫头,鬼心思最多!”
容琉现在真想抄起大扫帚把这个人给狠狠地打一顿。
她见过不要脸的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们是打算卖她几次?”容琉阴沉着脸问道。
“那是我们家的事情。”小孙氏挺着胸说道,“和你没关系!素素,我告诉你,你再不出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哦?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啊?”方丝丝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听起来冷冰冰的。
容琉都想公报私仇,找卫耘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送进锦衣卫里吓唬吓唬她了。
“我真是害怕呢!”方丝丝从里面缓缓地走了出来,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们。
“素素——”孙氏在见到她之后显得十分激动,“你好像胖了,比从前胖了一点。”
“那是当然的了,妹妹现在可是攀上了高枝,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心!”小孙氏阴阳怪气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咱们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容琉在心里暗骂道:怎么没有饿死你这个毒妇!
方丝丝看着她,冷声说道:“是啊,我确实是攀上了高枝,可是我就是见不得你这幅吃里扒外,拿了婆家的东西补贴娘家的东西。只要你在我家一天,你就休想我拿出一个子来。等你走了,我立刻花钱重新给我哥娶个新媳妇。”
“你……”小孙氏听了,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容琉在心里默默地给方丝丝点了个赞。
孙氏嗫嚅着说道:“素素,你怎么能那样和大嫂说话呢?”
方丝丝听了,直接就被激怒了,“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
孙氏听了她的话之后,立刻哭了起来:“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素素,你说话得摸着良心啊……”
“如果不是我的祖母拦着,说我长大后可以给哥哥弟弟换亲,那我一出生你就要把我给溺死在尿桶里了,你指望我有什么良心啊?就算我有,也早已经被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给吃了!”方丝丝声嘶力竭地喊道。
方丝丝现在恨极了她们!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也是孙氏的亲骨肉,孙氏对她就能那么狠心。
每次孙氏只会哭,说她也没有办法。
好像说一句没有办法,就能够掩盖掉她的一切懦弱、失职、还有不公。
孙氏比起那些吃人的人更加可怕,因为她会用自己的软弱来掩饰,然后在你最出其不意的时候,把你推下万丈深渊。
她现在所有的刀枪不入,不过是万箭穿心之后的习以为常。
她今日的铠甲,是一寸一寸受伤的血肉上生出来的自我保护,动一下都扯着疼。
“原来你们还一直盯着我啊,看到我得遇良人,所以是来给我送礼的?”方丝丝强行压下了眼里的泪意,冷笑着说道。
她知道眼泪只会让这些人以为她软弱可欺。
她们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和姜召说笑,所以就以为自己要跟了姜召,又发现了自己在铺子里,所以就迫不及待地跑来要钱。
她们唯恐自己过得好。
这就是亲人吗?
不,是死仇才对。
既然她们如此无情,自己又为什么要对她们有意呢?
“素素,你的大侄子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且又那么聪明,咱们家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总得出一个读书人才是……你的弟弟也大了,该说亲了。”孙氏在小孙氏的眼神威逼之下,终于开了口,“你不能光自己过好日子,也得帮帮家里的兄弟姐妹啊。”
“你们最好别盼着我过上什么好日子,我过得越好,就会把你们踩得越狠!”方丝丝冷笑着说道。
小孙氏听了,立刻骂道:“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娼妇!”
容琉听得眼睛瞬时就睁大了。
这是要开始撒泼了吗?
“那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贱东西!”她忍不住帮着方丝丝骂了回去。
方丝丝看到容琉气红了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转过头,对着容琉说道:“你一边去,这里没你什么事儿。”
这婆媳俩的下作手段,她已经领教了太多次了,每次都能刷新她的认知。
骂几句,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大招还在后面呢,她可不想误伤了容琉。
容琉:“……”
她默默地带着舒舒退到了方丝丝的身后。
小孙氏看着方丝丝,继续说道:“就是,我们家的事情,和外人没有关系。方丝丝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拿不出一千两银子来,那我和娘就绝对不会走的!”
一千两银子?
她们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容琉听得都无语了。
方丝丝啐了一口唾沫,看着小孙氏说道:“一千两?孙淑云,当初我娘收了方家十两聘礼,给了你两床塞满了芦花的破被子,就把你硬塞进了方家。现在你竟然好意思开口要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都能买一百个你了。你也不怕撑死你!”
小孙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银子,不管方丝丝说什么,她都不生气,就是要钱。
“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你铺子前面闹,让你做不成生意;我就去你男人的家里闹,让你进不了门,我看咱们到底谁怕谁!”小孙氏恶狠狠地说道。
孙氏也哭着说道:“好了,你们俩就别吵了,别吵了。素素,你就拿点银子出来吧,你难道不要娘家了吗?”
容琉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这样的娘家,方丝丝除非是吃饱了撑的,才会选择要啊!
“不孝顺的人,连官都做不了。”小孙氏得意洋洋地说道,“更别提你了!要是让人知道你不孝顺,你还想嫁个好人家吗?你也不要拿卖身契那些东西来糊弄人,你现在都有铺子了,肯定已经是自由之身了。但是就算你嫁给谁,也得家里同意才行。你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家里的!”
容琉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孙氏,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她不仅坏,而且还不蠢,非常会算计。
看来这件事情,真的得找卫耘帮忙了。
看着方丝丝气得浑身发抖,舒舒连忙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怒气冲冲地对着孙氏婆媳说道:“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我这就让我爹把你们抓起来!让你们欺负素素姐!”
小孙氏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说道:“小姑娘,就算是闹到皇上的面前去,我们也占着理儿呢!”
容琉见她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只好说道:“一千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筹措。”
“三天!我三天后来取银子!否则,就别怪我这个做嫂子的不讲情面了。娘,咱们走。”小孙氏说完,就扶着孙氏转身离开了。
“素素啊……”孙氏一边走,一边哭着说道,“你看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给闹成这样呢?咱们和和气气地不好吗?”
容琉简直都要被活活气死了。
和和气气地被她们放光所有的血,然后去补贴家里?
这个孙氏,真是剧毒无比啊!
在她们离开之后,方丝丝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容琉握着她的手,即使是在夏天,她的手也冰凉一片。
“你看,”方丝丝自嘲地说道,“我就算提前准备了十分的厉害,但是每次遇到她们,还是总会被她们十二分的无耻给碾压。”
“咱们先进去再说吧。”容琉拉着她走进了房间。
舒舒说道:“素素姐姐你不要怕,还有我爹在呢!我现在就回去找我爹去!”
“没事,”方丝丝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杀鸡焉用牛刀啊?
用武顺侯去对付她们一家人,实在是太看得起她们了。
对于容琉提议去找卫耘的事情,方丝丝也拒绝了。
“人家都日理万机,忙得要命,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
她不想形成依赖别人的习惯,等到靠山山倒的那一天,就会特别难受。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你之前还救过卫耘的性命呢!”容琉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不要逞强。”
“我对他的救命之恩,回头可是要用在刀刃上的。”方丝丝笑着说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容琉有些担忧地问道。
“我现在还没想好,让我好好想想。”方丝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容琉也陪着她一起想办法。
这件事情,其实非常的棘手。
铺子倒是可以再转让给容琉,这并不算是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方丝丝是自由之身,从法理上来说,她就是属于方家的人,必须要听从父母之命。
方丝丝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说道:“我好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要不我就卖身给你算了,容琉。”
容琉听了,吓了一大跳,连忙说道:“那可不行!素素,你别胡闹了。你其实是没有真正卖过身的。你要知道,一旦入了贱籍,以后就算得了自由之身,也会被人低看一等的。”
“我知道,但是你觉得,我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去找侯爷,或者找卫耘去吓唬她们?除非把她们给灭了门,否则她们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方丝丝无奈地说道。
她们就是有恃无恐。
容琉听了,说道:“侯爷不见得好用,但是卫耘应该可以。”
毕竟锦衣卫在民间的名声,还是非常响亮的。
“算了。”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就被人说和卫耘有什么奸情;要是再来这么一出,那可就真要坐实了。你们俩还得正经成亲呢,我不能再给你添堵了。”
“我又不在意这些事情。”容琉毫不在乎地说道。
“可是我还要脸啊。”方丝丝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说道,“咱们先按照我说的法子来定吧,然后回头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容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难道方丝丝能够在三天之内把自己给嫁出去吗?
恐怕三年都未必能够行得通。
她们在一起艰难地想办法,却并没有发现舒舒已经偷偷地溜了出去。
“出来,你赶紧给我出来,说的就是你呢,保护我的!”舒舒站在院子里,神气地对着一个角落说道。
片刻之后,姜召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对着舒舒拱手行礼道:“姑娘。”
“你现在立刻去找我的爹爹,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他!”舒舒看着他,非常认真地说道。
姜召其实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这家里发生的事情,所以自然不会错过孙氏婆媳上门闹事的整个过程。
他一听到舒舒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立刻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了。
可是他的心里很虚。
就算这件事情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要一想起自己年少轻狂,被人怂恿着上了花船,和方丝丝有过春风一度,就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他当初为什么要猎奇啊?
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偏睡了一个日后和自己上峰牵扯颇深的女子。
姜召的胆子很小,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心惊肉跳。
所以,他实在是不想去传这个消息。
“姑娘,侯爷这会儿肯定很忙……”姜召犹豫着说道。
“再忙也得来。”舒舒任性地说道,“你就说,就说我生病了!”
姜召一听,连忙说道:“姑娘,撒谎可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撒谎了?”舒舒反问道,“我现在头疼,嘴巴疼,骨头缝里也疼……你快去啊!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聪明的样子……”
姜召听了,只能无奈地说道:“是!我现在就去。”
被一个小姑娘形容不太聪明,他感觉可真是太好了。
姜召硬着头皮去回禀了武顺侯。
武顺侯现在确实很忙。
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所以就直接问姜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姜召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发生。
姜召的心里简直叫苦不迭。
他越是想和方丝丝撇清关系,就偏偏越是要提起她。
要是日后侯爷知道了他们之间的露水姻缘,再想起今天的事情,会不会觉得是他鼓动了舒舒?
要死。
可是无论如何,他还是硬着头皮把方丝丝遇到的困境都说了出来。
武顺侯听了,用食指轻轻地敲击着黄花梨的桌面,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他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你先去把她和舒舒给接回侯府,等我忙完之后再去见见她。”
“是!”姜召连忙应道。
舒舒看到亲爹没有来,气得直跺脚。
她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力一点啊!
她拉着方丝丝就想回侯府。
方丝丝在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后,坚决表示自己不去。
“又不是多大的事情,我自己能够应付得来。”方丝丝看着舒舒,柔声说道。
她实在是不愿意去麻烦武顺侯,尤其是这种家里的事情。
她不喜欢卖惨,更不喜欢把那么不堪的一面撕开来给人看。
可是舒舒非要拉着她去,还不停地说道:“素素姐,你就相信我爹一次吧,我爹一定可以的。”
她就是想给自己的爹爹一个表现的机会。
方丝丝实在是被她磨得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跟着她一起去了趟侯府。
武顺侯一直忙到了午后,才终于抽空进了内院。
这个时候舒舒都已经吃过午饭,开始午睡了。
方丝丝正坐在床边,拿着一把团扇轻轻地为她驱赶蚊蝇,美丽的双眸里充满了怅然若失。
武顺侯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
方丝丝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对着武顺侯行礼,轻声说道:“侯爷。”
“坐吧。”武顺侯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房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方丝丝等他坐下之后,才在床边虚虚地坐了下来。
“你家里面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武顺侯看着她,缓缓说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方丝丝听了,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现在恐怕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她为家人所不喜,还沦为了家人赚钱的工具。
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说道:“我不会让她们得逞的。她们已经卖了我一次,我已经还清了她们的生养之恩了。”
“可是到底一个‘孝’字压在那里,而且你现在又是孤身一人。”武顺侯看着她,缓缓说道,“你现在有心仪的人吗?我可以成全你。”
方丝丝听了,苦笑着说道:“心仪之人?我没有。”
她的眼光不低,奈何自己身为下贱,又能够配得上谁呢?
但是她明白了武顺侯是想要帮助她的。
她苦笑着说道:“侯爷,我现在并没有想嫁的人,我只想靠我自己。而且……我舍不得舒舒。”
武顺侯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水,浅浅地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方丝丝继续说道:“我很清楚,倘若我嫁了人的话,侯爷肯定不会再把舒舒托付给我了。侯爷是她的父亲,虽然日理万机,但是肯定是要先确保舒舒的安全。还有容林……如果容林不去投军的话,再过个一两年,等他长大成人之后,您肯定也不会放心把舒舒放在那里的。”
舒舒现在是越来越大了,保护她远离外男,也是非常重要的一课。
这些她都懂,因为她也想到过。
武顺侯看着她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一抹赞许。
——出身并没有那么重要,难得的是一颗剔透的心。
“侯爷,我知道舒舒再大一点的话,我留在她的身边也不妥……可是我希望能再多陪她一些时日。”方丝丝看着武顺侯,轻声说道,“您之前问过我图什么,我其实什么都不图,或许这就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债吧。”
“只要你愿意留在她的身边,就可以一直都留下来。”武顺侯看着她,缓缓说道,“只要你是真心为她好,你就可以一直留下来。”
方丝丝听了,顿时大惊。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武顺侯看着熟睡的舒舒,轻声说道,“我也不指望让她通过联姻来更进一步,我只希望她这辈子都能够过得舒心快乐。名声算不得什么,性格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她,能够立得起来。”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什么家世、美貌,其实都是身外之物。
最最重要的是坚韧、睿智、还有聪明。
这样的女孩子,无论将来遇到什么样的处境,都能够随遇而安。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种起起伏伏的人生际遇,武顺侯早已经见过太多了。
在最坏的情形下,还能够活成什么样子,才是人生最应该学习的一课。
他爱自己的女儿,所以要为她做长远的打算。
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满脑子都是温良恭俭让,相夫教子。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欣赏方丝丝和容琉。
她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有着女人少有的聪明、坚韧、还有随遇而安。
武顺侯认真地想过,到底要给自己的女儿什么样的教养。
后来他发现,现在的舒舒,就被带得极好。
而这,也才是为什么他愿意给方丝丝体面,为她撑腰的真正原因。
“多谢侯爷。”方丝丝听了,连忙起身对着武顺侯行礼,由衷地说道,“蒙侯爷不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舒舒的。”
“你家里这件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我替你解决便是。”武顺侯看着她,缓缓说道。
方丝丝听了,连忙婉拒道:“侯爷,真的不必了。”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也不用觉得麻烦。区区一千两银子而已,我帮你给她们便是。”武顺侯满不在乎地说道。
武顺侯处理问题的方式向来简单粗暴。
在他看来,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算是什么事情。
她们想要银子,给她们便是。
“不!”方丝丝听了,断然拒绝道,她的脸都涨红了,情绪也有些激动,“我一文钱都不会再给她们了!”
“我来给。”武顺侯看着她,缓缓说道,“这样下次你也可以更占理。”
“占理?我需要吗?”方丝丝反问道。
“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武顺侯慢条斯理地说道。
方丝丝咬着牙说道:“我没有,我没有惯着她们。”
“你明明可以有更狠的办法,但是你却并没有用。”武顺侯看着她,缓缓说道。
“我……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一劳永逸。”方丝丝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方丝丝总觉得武顺侯是在诈她。
而且他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丝教导的意味?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武顺侯继续问道。
方丝丝说道:“我打算卖身给容琉,这样她们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不行。”武顺侯听了,立刻否决道,“容琉现在的情况还算可以,但是等到她嫁给卫耘之后,就会变得很麻烦。如果卫耘被清算的那一天,你也会被连累的。”
“我不怕。”方丝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但是我怕你有个闪失,舒舒会受不了的。”武顺侯看着她,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带着舒舒回侯府住吧,我会保护你周全的。”
他并没有提起卖身契的事情,只是说他会保护她。
方丝丝的心情非常复杂。
然而她想了想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多谢侯爷的好意;可是无论是您给她们一千两银子,还是用其他的方式出手帮忙……这个人情,我都还不起。我自己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解决吧。”
“你解决的方式,就是放狠话吗?你记着,”武顺侯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和她们废话一箩筐,还不如直接砍她们一刀。口舌之利,不过是弱者的行径罢了。你该一出手,就打蛇七寸,让她们没有反击之力。”
“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啊。”方丝丝自嘲地说道。
武顺侯说的这番话,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要有那个本事,还会被她们欺负到今天吗?
“我说我可以帮你,说到底,不过还是你不忍心对她们下手,所以才会被她们拿捏。”武顺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的问题。
“我没有!”方丝丝有些激动地反驳道。
“既然没有,那就听我的。”武顺侯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
方丝丝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武顺侯是在故意激她。
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虽然今天她和武顺侯的关系是最“甜蜜”的时候,可以借用他的权势,但是以后呢?
借势这种事情,现在有多风光,日后要是再借不上的话,跌下来就会有多惨淡。
“多谢侯爷。”方丝丝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办法。
武顺侯还以为她想通了,点了点头说道:“对我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要是遵纪守法的事情,他确实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他们这些武将,原本就经常游走于律法的边缘。
所以这实在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只是他在帮人之前,必须要先把丑话说清楚,免得日后被埋怨他下手太狠。
所以才有了他刚才说的这番话。
方丝丝笑了笑,说道:“多谢侯爷的指点,我先自己应对一下试试;如果我实在做不到的话,再来麻烦侯爷。”
武顺侯见她这样说,也不再强求。
反正他该表达的态度都已经表达过了。
“爹。”这个时候,舒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武顺侯。
方丝丝见状,连忙起身把地方让给了武顺侯。
武顺侯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他走过来抱起女儿,用胡子蹭了蹭她的小脸,引得舒舒一阵尖叫:“爹,扎得慌!讨厌!”
方丝丝见了,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真是不会逗孩子,确实挺讨厌的。
和亲爹玩了一会儿之后,舒舒忽然想起了今天回来的用意,当即气鼓鼓地要武顺侯给方丝丝出气。
她出了一个“好主意”。
“爹,要不你给素素姐当爹好了!这样以后别人就不能对她指手画脚了。”舒舒看着武顺侯,认真地说道。
武顺侯听了,顿时无语:“……”
方丝丝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爹,行不行啊?”舒舒神气地问道,“这样以后就只有你能管素素姐了。”
“别闹了。”方丝丝连忙说道,“饭不能乱吃,爹也不能乱认啊!”
“要学会变通嘛,这可是你教我的啊!”舒舒理直气壮地说道。
方丝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好在武顺侯及时岔开了话题,带着舒舒去看给她准备的礼物了,方丝丝这才逃过了一劫。
哎,孩子越大就越难带啊!
方丝丝带着舒舒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三天后,孙氏婆媳果然如约而至了。
“素素,这银子……”孙氏看着方丝丝,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
方丝丝没有搭理她,而是转过头看向了小孙氏,问道:“怎么,你儿子读书很有天赋吗?”
“当然有。”小孙氏一脸得意地说道,“夫子都说了,他日后中个秀才举人都不在话下;说不定还是那文曲星下凡,中个状元呢!到时候你这个姑姑,脸上不也跟着有光吗?你大侄子肯定也不会忘记你的恩德的。”
“是吗?”方丝丝听了,冷笑了一声,说道,“可是你知道,如果家里有人犯了事,他就不能走读书这条路了吗?”
“我们方家老实本分,哪儿有什么犯事的人啊?”孙氏一听这话,顿时就不爱听了,连忙说道,“素素,你是不是还得去铺子里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把银票给我,我们这就走,我还得回家收拾家去呢。”
“是吧。”方丝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娘有没有想过,我去哪里才能弄到一千两银子给你们啊?你知道这一千两银子对我来说,要把自己卖给男人多少次吗?”
孙氏听了,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小孙氏却在一旁说道:“就算卖多少次,也有人愿意买啊。谁让我们素素就招男人疼呢?”
“娘,”方丝丝转过头,看着孙氏,轻声问道,“您也是这么想的吗?”
理直气壮地拿着女儿卖身的钱,去补贴儿子孙子。
这可真是感人至深啊!
孙氏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接话,只是不停地催着她给银子。
方丝丝的心凉了一大片,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方丝丝,你一定要记住了!
侯爷说的没有错。
你终究还是嘴硬心软,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她们欺负和压榨。
“娘,你生养了我一场,虽然我也已经还了你很多了,但是你还是觉得我还得不够,对吗?”方丝丝看着孙氏,轻声问道。
“一家人,就不要说那些见外的话了。素素啊,你侄子将来读书有了出息,肯定也不会忘记你的。”孙氏连忙说道,“不就是一千两银子而已嘛。”
“而已?呵呵,你一辈子连十两银子都没有赚到过,现在竟然跑来跟我说一千两银子而已?”方丝丝听了,简直气笑了,她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好,好,那咱们就算算我还欠你多少,我这就还给你!”
“想用一千两银子就买断,那可不够。”小孙氏在一旁尖酸刻薄地说道。
她的眼珠子乱转,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着金额。
她既不能让自己吃亏,也不能把事情给谈崩了,必须要实现利益的最大化才行。
方丝丝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大腿就猛地刺了下去。
顿时,鲜血从她的大腿上汩汩地流了出来,而她也因为疼痛而站不稳,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看着殷红的鲜血不停地涌出来,她竟然生出了一丝快感。
她笑颜如花,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孙氏和小孙氏说道:“这样够了吗?够还了吗?逼死自己的女儿,我看你们孙家以后,还能不能走读书这条路!”
姜召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连忙跑过去,把方丝丝打横抱了起来,对着孙氏婆媳怒吼道:“你们害人性命,等着吃官司偿命吧!”
方丝丝可真是太傻了。
她到底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那样狠心地扎向自己,她难道不疼吗?
他抱着方丝丝,飞快地往容琉医馆的方向跑去。
容琉今天正好不忙,所以她打算给舒舒扎小辫。
不过,她显然不如方丝丝的手巧,舒舒表示非常嫌弃,还让彦儿帮忙。
偏偏容琉和她的头发较起了劲来,“不行,今天我偏要让你心服口服。”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召抱着一身是血的方丝丝冲了进来,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舒舒,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素素姐,你是不是要死了?你不要死啊,我不要你死啊!”
容琉又惊又怒,她指着床说道:“快,快把她放下,她伤在哪里了?”
她知道今天方丝丝要和家里人摊牌,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敢行凶。
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和方丝丝在一起。
“都别吵吵了,”方丝丝被放到床上之后,还探头往外面看了看,确定后面没有人跟来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假的。”
气喘吁吁的姜召,舌头都快要打结了,“假,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容琉也有些不相信。
“这血的颜色确实是有点不太对劲。可是你好像……也确实是受伤了吧。”容琉看着方丝丝,疑惑地说道。
因为方丝丝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强忍着疼痛,她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嘴唇也显得有些苍白。
方丝丝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别提了,我没扎准,扎到了大腿上,你快给我看看,疼死老娘了!”
姜召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出去的。
这个女人……
容琉连忙给方丝丝检查大腿,发现她果然是被扎伤了,而且血流不止。
好在伤口不算太深,止血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不过肯定要等将养几日之后才敢随意活动。
“你是不是傻?”容琉一边给方丝丝包扎伤口,一边忍不住骂道,“好端端的,你扎自己一刀干什么?”
“我也没真想扎自己啊,我这不是想吓唬吓唬她们吗,结果玩脱了。”方丝丝也有些郁闷地说道,“你给我用点好药,可千万别留下了伤疤,要不然就丑死了。”
舒舒在一旁眼圈通红,小声地问道:“素素姐,你还疼不疼了?”
“你要是不掉金豆豆,我就不疼了,你一哭,我浑身都疼。”方丝丝逗她开心道。
“我才没有哭呢。”舒舒连忙否认道。
“行,你没哭,是我看错了。”方丝丝笑着说道,“来,快过来,拿着梳子过来,看你头发这乱糟糟的,看着就糟心。”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好家伙,我刚救了你一命,你现在就拆我的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容琉看着方丝丝,问道,“舞刀弄剑的,结果伤了自己。”
方丝丝给舒舒梳头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侯爷说得对,我就是死鸭子嘴硬。我早晚都要狠下心来,不见血,她们是不会害怕的。”
她真的是受够了。
“她们其实根本就不缺银子,我卖身的钱,后来断断续续也给了她们一两百两了……”方丝丝说道,“可是我不死,她们就不会甘心。我就是要告诉她们,她们逼得我走投无路,我就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今天对着我自己,明天就说不好会对着她们了!侯爷说,嘴上占再多便宜,不如直接砍她们一刀。”
“她们是让你砍她们啊!你倒是出息,砍了自己一刀。”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这只是个意外,假动作没练好。”方丝丝有些心虚地说道。
“你挨了一刀就算了,还把人家姜召给累够呛。”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方丝丝听了,顿时大笑了起来,“是我欠了他一个人情,回头我还就是了。”
她没有想到,姜召竟然也在。
不管怎么说,家里的那些人,这下应该能安分一段时间了。
她笑的时候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舒舒连忙说道:“姐姐你别动,要好好养伤啊。我爹真是没用,都没有帮上你,还让你受伤了,哼!等我回去找他,他要是再这样,我就让你换个爹了。”
容琉听了,一脸的黑人问号。
方丝丝连忙说道:“……别瞎说。”
武顺侯已经帮了她许多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比什么都重要。
到底是武顺侯啊。
晚上,姜召被武顺侯召见。
他心如擂鼓,在书房外面等待的时候,又是后悔又是担心。
他怎么就没忍住,直接抱着方丝丝狂奔了好几条街呢?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虽然后来他也知道了,方丝丝扎的那个伤口离心脏还很远。
侯爷到底要问他什么啊?
他又该怎么应对呢?
武顺侯和门客谋士商量完事情之后,让人喊他进去。
姜召诚惶诚恐地行礼——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对于自己的上峰充满了敬畏。
武顺侯倒是没有什么架子,还让他坐下说话。
姜召连忙谢过,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也不敢乱动。
武顺侯见他这样,笑着说道:“我就是随便问你几句舒舒和方丝丝的情况,你不用这么紧张。”
姜召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和我说说。”武顺侯看着他,缓缓说道。
姜召连忙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她这也算是个好主意。”武顺侯听了,点了点头说道。
毕竟孙氏婆媳两个女人,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这一下,应该能被方丝丝给唬住了。
武顺侯又吩咐姜召:“你带人去方家再吓唬吓唬她们,如果她们再敢去找方丝丝的麻烦,就把她大哥的腿给打断。”
“……是!”姜召连忙应道。
“这件事不必让方丝丝知道。”武顺侯补充道。
“是,属下明白。”姜召恭敬地说道。
可是方丝丝最后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小孙氏又来找她哭了一场,不过这次她没敢闹,只是骂方丝丝没有良心,竟然让人去家里威逼她们。
方丝丝这才知道,原来姜召私下里还帮了她,默默地承了他一个人情。
不得不说,姜召虽然提起了裤子不认人,但是心里还是有旧情的。
姜召这个人,还可以的。
容琉听说这件事之后,说道:“我也和徐媞说了,让他带锦衣卫去吓唬吓唬你的家人。”
卫耘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很少能见到人影,所以只能麻烦徐媞了。
“还是不要让锦衣卫去了吧。”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我和卫耘之间已经牵扯很深了,别回头弄得你都不舒服了。”
容琉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又不是那样的人。”
“我小心眼。”方丝丝笑了笑,说道。
“对了,卫耘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忙成那个样子?”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方丝丝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的金子事件之后,卫耘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只是让徐媞告诉她,他最近很忙。
“我也很忙呢!”容琉笑着说道,“你没觉得医馆最近的生意好了不少吗?”
“瞎忙。”方丝丝撇了撇嘴,说道,“你还是赶紧好好准备嫁妆是真的。你们的婚期定下来了吗?”
之前只是说在年底,但是并没有确定具体是哪一天。
“我也不知道呢!反正都有人在操持,不用我管。”容琉满不在乎地说道。
两人正在说笑的时候,战大爷来了。
“您老人家最近去哪里了啊,也不说一声。”方丝丝笑着说道。
“我听说你为了给自己一刀?”战大爷看着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方丝丝听了,有些尴尬地说道:“……误伤,绝对是误伤。”
“我才不在几天,你就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了。”战大爷摇了摇头,说道,“平时看着你挺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就完蛋了呢?”
方丝丝被骂得有些讪讪的,她转而问道:“您最近去哪里了啊?”
“我回了趟老家。”战大爷淡淡地说道。
“回老家?”方丝丝有些疑惑地问道。
战大爷点了点头,说道:“嗯,回老家祭祖。顺便告诉祖宗,我收了两个干孙女。”
容琉和方丝丝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是卫家小子求我,想给容琉一个出身;我心里想着,素素也是个留不住的,干脆就一起认了吧。”战大爷笑呵呵地说道。
容琉还没有反应过来,方丝丝就已经拉着她过来给战大爷磕头了。
她身上的伤口还疼着,却美滋滋地说道:“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就把您老人家搬出来!”
容琉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战大爷难道就能袖手旁观吗?”
战大爷听了,笑着说道:“你俩也不能白占我的便宜,我以后的酒菜,你们俩得包了。”
“包了,都包了。”方丝丝连忙说道,“我给您养老送终!等您百年之后,给我留点银子就行。”
“呸!”战大爷气得骂道,“这就盼着我死,想继承我的家业了?”
方丝丝哈哈大笑了起来:“不不不,我把我自己的阳寿分给您,让您长命百岁,能庇佑我一辈子。”
“你这傻丫头。”战大爷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战大爷有些感慨地说道:“要是我儿子还在的话,这会儿估计孩子也该像你们这么大了。”
儿子?
战大爷竟然还有儿子?
方丝丝和容琉互相看了看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战大爷拿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一对双鱼佩,分别赠与了她们二人。
“不提了,不提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尝到容丫头的手艺了,今晚得好好吃一顿。”战大爷摆了摆手,说道。
容琉早早地就关了医馆的门,带着彦儿去买菜。
到了晚上,好久没有出现的卫耘竟然也来了。
方丝丝笑着说道:“怎么样,看见了没,这狗鼻子可真灵啊!战大爷一回来,他这个孙女婿就立刻来奉承了。”
战大爷瞪了她一眼,骂道:“你倒是有点正经精神头,也给我拐个孙女婿来啊。我可和你说好了,要是比卫家这小子差,我可是不会答应的。”
“您这分明就是要把我留在身边伺候您嘛!”方丝丝笑着说道。
容琉笑着把买来的酒送了上来,然后叮嘱卫耘:“你们都少喝点,前头两条街有人家要生孩子了,请我过去看看,我一会儿就回来。”
“哪家啊!我陪你一起去!”方丝丝顿时来了精神。
舒舒也在一旁嚷嚷着要去。
战大爷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走走走,就知道瞎嚷嚷。回来的时候要是见到卖凉粉的,记得给我带一份回来。”
等她们都出去之后,卫耘连忙给战大爷倒上了一杯酒。
战大爷端起酒杯,轻轻地呷了一口,然后又捡了两颗花生米扔进了嘴里,非常舒服地靠在了椅子上,说道:“还是回来舒服啊。”
卫耘问了他几句路上是否顺利的话。
战大爷没有回答,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问道:“怎么,我听说你和容丫头的婚事好像出了什么变化?”
卫耘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在解决。”
“能解决吗?”战大爷看着他,问道。
“能!”卫耘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
“你和容丫头说了这件事了吗?”战大爷又问道。
“还没有。”卫耘摇了摇头,说道,“之前我只和她提过一次,南蛮那边对县主并不满意。”
他并没有说,南蛮那边真正中意的人,其实是她。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看上容琉,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容琉会医术,南蛮那边缺医少药。
可是南蛮巫医,自成一派,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
“查清楚他们的目的了吗?”战大爷又呷了一口酒,问道。
“还在查。但是我感觉,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我。”卫耘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没有理由去针对容琉。”
南蛮的目的,更像是在故意恶心他。
毕竟皇上已经给他和容琉赐婚了,现在却要夺他之妻。
“你是得罪他们了?”战大爷看着他,问道。
“或许吧。”卫耘淡淡地说道。
他现在已经不尝试去找原因了,只想保护好容琉。
“我已经找了钦天监的人,想把婚期提前。”卫耘又说道。
“非娶她不可?”战大爷听了,笑了笑,说道,“你就不怕惹皇上不高兴吗?”
卫耘沉默了。
战大爷……果然还是最了解皇上的人。
皇上现在的态度有些模糊。
很有可能,皇上觉得容琉无足轻重,把她赐婚给南蛮,然后再另外给他择一门亲事,这才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而卫耘,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学我这样,一把年纪了,却什么都没有剩下。”战大爷幽幽地说道,“你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弥补,可是最后却发现,那其实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卫耘听了,连忙说道:“您的事情,我还在帮忙查……”
“罢了罢了,”战大爷摆了摆手,说道,“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你还能去哪里查啊?我自己一直都没有死心,可是最后还不是……算了,不说了。”
卫耘重新给他斟满了酒。
“这件事,记得和容丫头说一声。”战大爷看着他,缓缓说道。
卫耘没有做声。
“怎么,想逞英雄,想自己一个人扛下来?”战大爷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根本就不了解女人。听我一句劝,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尤其是容丫头,你看着她小小的,其实比你更能扛住事情。”
虎父无犬女。
容琉身上那股子韧劲儿,和她娘简直一模一样。
“我至今都还记得她娘当年那神采奕奕的脸。我真是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有精气神的女人了,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把她给打败……”战大爷感慨地说道。
有些话,实在是没办法细说。
当年,容琉的亲娘,惹下了太多的桃花债。
容琉倒是比她母亲低调许多。
卫耘听了,笑了笑,说道:“我有点舍不得让她担心。”
他知道容琉能扛事,可是他还是会心疼她。
“我没有想瞒着她,我只是还在想,到底要怎么告诉她,才不会吓到她。”卫耘坦率地说道,“我就是想劝她早点和我成亲,然后生个孩子,这才是万全之策。”
“你这小子,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都听到了。”战大爷笑着骂道。
“前朝的甘公主,都已经成亲了,还不是一样被要求去和亲?”卫耘淡淡地说道。
卫耘从来都是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上位者。
可是,他有点害羞,不好意思说。
“不管什么事情,你们两个人商量着来。你们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不担心你们,我最担心的就是素素这丫头……她实在是太要强了。”战大爷有些担忧地说道。
卫耘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对了,还有一件事,”战大爷突然说道,“倘若你们以后遇到了什么难事,而我又不在的时候,可以去找秦王帮忙。”
卫耘听了,顿时愣住了。
他之前就觉得秦王似乎对容琉挺不错的。
现在听战大爷的意思,似乎其中还有什么缘由?
“……你是个老实的,皇上不让你查的事情,除了你爹的事,别的你都不敢越雷池一步。”战大爷叹了口气,说道,“也正是因为这个,皇上才会那么信任你。”
“是,属下明白。”卫耘连忙点了点头。
他一直都非常谨慎。
“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容丫头那边,就别提了……”战大爷絮絮叨叨地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世人都说,秦王对秦王妃一往情深,是个痴情种子,难堪大用……”战大爷缓缓说道。
卫耘听了,顿时有些疑惑:难道不是这样吗?
卫耘听战大爷说了半天,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战大爷说,秦王竟然爱慕容琉的母亲,向夫人。
可是秦王认识向夫人的时候,她非但都已经嫁为人妇,甚至还生下了容琉。
而且,向夫人足足比秦王大了七岁。
卫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说秦王曾经有过落难的时候,被向夫人所救,或许还能说得过去。
可是秦王乃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出身何其尊贵,从小就被千万人簇拥着长大。
他是如何认识向夫人的,又是如何对她情根深种的呢?
难道说他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就喜欢有夫之妇吗?
“……这件事,皇上也是知道的,后来龙颜大怒。”战大爷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后来觉得,当年你父亲和容正出事的时候,皇上之所以对容正从严处置,或许也是有这个原因的。”
皇上当年,甚至还生出过要处死向夫人的心思。
不过秦王苦苦哀求皇上,并且保证自己一定会断了这份心思,皇上这才没有直接动手。
可是谁又能知道,向夫人后来的死,和皇上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卫耘本身就是替皇上处理那些见不得光之事的,所以他应该更容易理解。
——让皇上不舒服的人,想要活着很难。
“秦王原本也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出了这件事情之后,他更是无心去争夺储君之位了。”战大爷继续说道,“这件事涉及到皇家的颜面,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容丫头那个娘,从小就被算命的说是红颜祸水,实际上,好像也没说错她。”
卫耘想了想之后说道:“其实这些大都是男人之过,他们偏要把责任都推脱给女人而已。”
战大爷听了,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个明白人。容丫头比她娘聪明多了,她低调内敛,从不惹是生非。你也是个沉稳的性子,你们两个在一起,很好。既然你想要尽快成亲,那就别再拖拉了。”
“嗯,我知道。”卫耘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尽快安排的。”
“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到时候早点生几个孩子出来玩。家里现在有了个舒舒,就增添了几分热闹,要是能多几个孩子,那就更多几分热闹了。”战大爷笑着说道。
卫耘听了,也笑着应了下来。
和容琉一起生孩子吗?
那孩子的长相,到底是会像她还是会像自己呢?
每次想到这件事情,他的心底都会觉得格外柔软。
容琉她们很晚才回来,几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兴奋。
新生命的诞生,总是会让人感到高兴。
“她们生了个小弟弟,长得好丑好丑。”舒舒回来之后就跟战大爷比划着,说道,“好小好小,还没有阿斗大呢!跟小十一差不多大。丑,真是丑死了啊!”
战大爷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小时候也丑。”
舒舒顿时叉着腰说道:“不可能!我才不丑呢!”
“不丑不丑,你最好看了。”方丝丝笑着说道,“我都要饿死了,快点吃饭吧。”
容琉觉得自己忙得一身都是汗,说道:“你们先吃,我去冲洗一下,换身衣裳再来吃饭。”
“去吧。”战大爷点了点头。
“我去帮你烧热水。”卫耘连忙站起身来说道。
“不用了,有彦儿呢!”容琉连忙婉拒道,“你快吃吧,吃完了回去陪李婶子坐一会儿。”
这么些天都没看到他的人影,李婶子肯定也早就惦记着他了。
卫耘听了,顿时哑然失笑。
他这才刚坐一会儿,就要被她给撵走了。
难道说自己就这么不受她待见吗?
晚上,容琉正准备睡觉,就听到墙壁被人轻轻地叩响。
“怎么了?”她一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过去和你说几句话。”卫耘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怎么,难道隔着一堵墙就不能说了吗?
“那你过来吧。”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
很快,卫耘就过来了。
容琉听他说完之后,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南蛮的人竟然看上我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他们到底是看上她什么了啊?如果是她有什么缺点,她都可以改啊!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你说,”容琉脑洞大开,说道,“会不会是你得罪的那个什么承平公主,在从中作梗啊?”
她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谁会注意到她啊!
肯定是有人把她推出去当靶子了。
她思来想去,这件事情的源头可能还是在卫耘这里。
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她唯一的身份就是卫耘的未婚妻。
卫耘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很有可能。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应对,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成亲。”
虽然秦王对向夫人的那份感情,让他对皇家的操守产生了一丝动摇。
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吧。
“那我成亲之后,还能继续去医馆吗?”容琉有些担忧地问道。
“当然能啊。”卫耘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就安排吧,我听你的就是了。”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
她一边气哼哼地在地上画着圈圈,一边诅咒着那个承平公主,希望她能早点变成一个秃子。
“成亲的话,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卫耘看着她,柔声问道。
“没有没有,一切从简就行。”容琉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千万别浪费银子,到时候让别人看咱们的猴戏。”
卫耘听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天,竟然被她说成了是猴戏。
没有羞涩,也没有期待,因为他们之间——
没有爱。
这真是让人头秃啊。
战大爷说,向夫人乃是红颜祸水,吸引了包括但不限于秦王的很多男人。
可是容琉,却始终都开不了情窍?
“我不想慢待了你。”卫耘看着她,轻声说道,“毕竟这辈子就只有一次。”
容琉听了,摆了摆手,说道:“这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多去了,哪一天也不能重复来过,不用那么多的讲究。”
她真是理智到令人发指啊。
“你不用替我省钱。”卫耘笑着开玩笑道,“上次你帮我发现的那些金子还在呢。”
说起那些银子,容琉就觉得格外心疼。
“你有没有找到那些金子到底是谁藏的啊?”她连忙问道。
“找到了。”卫耘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人包藏祸心,想用那些银子来陷害我。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我能有你这样得力的相助。”
容琉听了,立刻说道:“见面分一半?”
“我的东西都是你的。”卫耘宠溺地看着她说道。
“切——”容琉听了,不屑地撇了撇嘴。
卫耘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见她有些疲惫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回去之后,他做梦梦见自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穿着新郎的衣裳,身后跟着整齐划一的锦衣卫,吹吹打打地去迎娶容琉。
可是当他走到容琉家门口的时候,容林却突然跳了出来,说什么也不肯开门,把他给急出了一身冷汗。
结果他一着急,竟然直接被吓醒了。
卫耘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了?
不过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迎娶容琉了,他就觉得以后的日子真是让人期待啊。
他们两个人,也算是天作之合了吧。
父辈亲厚,指腹为婚,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她/他。
容琉却没有把婚事放在心上。
她又去了程家去看望程三夫人,发现程三夫人已经完全康复了,自然对她感激不尽。
非但如此,程三夫人还和她的亲爹高雯伊,也已经和解了。
程三夫人一心想要把容琉认作干女儿,但是却被容琉给婉拒了。
——干亲固然好,但是也不能认太多了。
现在抱上了战大爷这条粗大腿就已经足够了。
容琉在程家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程三夫人自然是极力挽留,想要留她一起吃午饭。
容琉笑着说道:“不了,我最近正缺一味药材,想要趁着天气不太热的时候上山去看看。要不然一会儿日头太毒了,容易中暑。”
程三夫人听她这么说,便没有再继续挽留,而是亲自送她到了二门处。
容琉并没有说谎。
她确实是要自己上山去找药材。
前几天,有个成亲好几年都没有怀上孩子的小妇人找到了她,容琉给她开了一个方子。
那个妇人如获至宝,连忙拿着方子出去抓药,结果跑遍了整个京城的医馆,都没有抓到她要的药。
容琉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用的这味药,在这里并不是常用的药材。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药材,所以她决定自己上山去找一次,然后拿给那个妇人,以后就让那个妇人自己去找。
容琉出门雇了一辆马车,然后带着彦儿一起往城外而去。
找药的过程非常顺利。
容琉甚至还连土一起挖出来一株,准备回去种在自己医馆的门口。
马车在回程的路上缓缓地行驶着,她捧着那一株小小的绿叶紫花的植物,笑着给彦儿介绍道:“这草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一株就能连成一片……哎呦——”
“姑娘小心!”彦儿连忙死死地抓住了容琉。
容琉倒是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只可惜她手中的那株植物飞了出去,正好砸在了车夫的后背上。
车夫闷哼了一声,随即忍不住对着前面突然闯出来的马车斥道:“你们是怎么赶车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赔得起吗?”
“小爷我赔得起,给我撞!”马车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她惊讶的并不是对方的嚣张跋扈,而是这个声音,实在有些……稚嫩吧。
她连忙掀开了马车前面的帘子,然后就看到对面的人也正掀开帘子,一脸挑衅地看向她。
嗯,是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
那个小屁孩长得唇红齿白,眼睛炯炯有神,是个非常可爱的小正太,就是说话时候的语气和神态有些欠揍。
“这是谁家的小屁孩啊?”容琉皱着眉头骂道。
“大胆!”那个小男孩气鼓鼓地说道,“你竟然敢说我是小屁孩!”
“我说你呢。”容琉仔细地打量着那个小男孩的装束,看见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条黑色的带子,那条带子上绣着红色的古怪文字,她依稀明白过来,试探着问道:“你是南蛮人?”
“知道害怕了吧。”那个小男孩得意洋洋地说道。
容琉听了,翻了个白眼说道:“……哦,好怕怕哦!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南蛮的使节,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现在竟然狭路相逢了。
容琉觉得这不太可能是冤家路窄,倒更可能是他们特意冲着自己来的。
只是南蛮竟然派这么一个小孩子来打听虚实,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不过转念再一想,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或许这样的小孩正合适。
“你跟我回南蛮。”那个小男孩指着容琉,一脸蛮横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被气笑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娘要我把你带回去。”那个小男孩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又是不认识你娘。”容琉无奈地说道。
“就算你不认识,你也得听我娘的!我娘可是巫女!你要是不听我娘的,就让我娘把你变成一条大虫子!”那个小男孩气鼓鼓地说道。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哦,那大虫子回头能变成蝴蝶吗?”
见她丝毫都没有感到害怕,甚至还显得兴致勃勃的,那个小男孩直接不会了。
巫女!
他娘可是巫女啊!
这个愚蠢无知的女人,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做巫女。
彦儿倒是有些害怕了,她拉着容琉的胳膊,有些紧张地劝说道:“姑娘,咱们还是算了吧,别和他一般见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大家对于南蛮那些神奇的传说,多少都有些敬畏。
“休想走!”那个小男孩气呼呼地说道,“你今天必须得跟我回去,说的就是你呢,女人。”
车夫是卫耘派来的,见状也有些发愁,他轻声问道:“姑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
对方带着不少侍卫,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他恐怕是占不了上风。
容琉淡淡地说道:“没事。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容琉;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方铎。”那个小屁孩神气地说道,“我娘是南蛮的巫女。”
嗐,这个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好不好。
“我们中原人才济济,美女如云,为什么就非得带我去南蛮呢?”容琉不动声色地问道。
“让你嫁给我大哥,那是你的荣幸!”方铎气呼呼地说道。
“你大哥?亲大哥吗?”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想到,这个小屁孩的来历还挺牛的嘛。
“虽然不是亲大哥,但是比亲大哥还要亲。”方铎一脸神气地说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好还是乖乖地跟我走吧!”
把他给牛的,怎么不直接上天啊?
容琉听了,冷笑着说道:“你想强抢民女吗?”
“强抢?才不用呢!只要我说要带你走,你们中原的皇帝肯定不敢拒绝。”方铎一脸嚣张地说道。
“啧啧啧,真是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们天朝上国,会怕你们区区南蛮吗?”容琉故意激怒他。
方铎被容琉激怒了,小脸气得通红,他气呼呼地说道:“我要让我爹娘来打你!”
“哦,那我可真是害怕死了。”容琉阴阳怪气地说道,“自己有本事才是真本事,把爹娘搬出来算什么好汉?我爹娘还厉害呢!”
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就让你爹娘去找我爹娘打一架啊!
方铎怒气冲冲地说道:“好男不跟女斗,要不然我早就已经动手打你了。”
“来,你从马车上下来,咱们俩比划比划。”容琉朝着他勾了勾手指,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方铎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气啊?
他当即不顾阻拦,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女人,你给我下来。”
容琉见状,当即跳下了马车,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然后对着他的屁股,噼里啪啦地给了他一顿“铁砂掌”。
你这个小东西,竟然敢来撞她的车。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真是欠揍。
她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什么南蛮的使节,熊孩子就该揍。
那些南蛮的侍卫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想要解救他们的小主子。
容琉这个时候已经把那六七巴掌拍完了,然后直接把那个小东西给扔了回去,拍了拍手说道:“怎么样啊?”
方铎气得都快要爆炸了,小脸憋得通红,“你这个女人,你竟然敢打我!你,你……”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这里可是中原的地盘,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横冲直撞。”容琉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下次你要是再敢这样,我见你一次就收拾你一次!听到了没有?”
“你,你竟然敢打我!”方铎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狮子一般,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朝着容琉冲过来。
容琉见状,连忙说道:“来啊——”
她才不会惯着这种熊孩子呢。
“前方何人喧哗挡路?”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让正在“酣战”的双方都停了下来。
容琉回头一看,就见到了一辆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马车。
这,这不是秦王的马车吗?
哈哈哈哈,她的帮手终于来了!
虽然卫耘只是跟她隐晦地提过一句,但是聪明如她,经过简单的归纳总结之后,就得出了一个结论——秦王是她亲娘的舔狗。
“王爷,是我,容琉。”容琉连忙上前对着那辆马车行了一个礼,然后像个告状精一样说道:“我从山上采药回来,结果在路上竟然遇到了南蛮的使节,他们竟然对我口出狂言,还请王爷替我做主啊!”
“容琉?”
马车上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懵了:???
容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认错人了。
可是那辆马车,明明就是秦王的马车啊!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那个人看起来,和秦王有五六分相似,但是年纪却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头戴金冠,眉头微微皱着,面容严肃。
这人是谁呀?
难道是秦王的儿子?
容琉看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没想到,却是方铎提醒了她。
那个小屁孩指着那个人,说道:“原来是燕王。”
燕王?
秦王的亲弟弟?
怪不得呢!
他们都是亲王,出行的马车规制也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也顾不上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了,反正只要是能压制住方铎的就是好王爷。
容琉连忙上前行礼,说道:“王爷,民女容琉,带着丫鬟去山上采药,现在准备要回程,却被南蛮的这个……方铎给拦住了,他还想要强抢民女,还请王爷为民女做主。”
既然没那么熟,就得客气一点才行。
方铎听了,顿时气笑了:“强抢民女?你长得这么丑,你当小爷我瞎了吗?”
容琉听了,顿时气炸了肺。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侮辱人,他说谁丑呢?
“你才是丑八怪!”容琉指着他,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看你,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
“胡说八道!你才是贼眉鼠眼,尖嘴猴腮!”方铎很不服气地说道。
燕王看了看两个人,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倒是觉得这两个人,眉眼之间有点相像呢!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正色说道。
容琉连忙说道:“还请王爷为民女做主啊!”
方铎却很不服气地说道:“这件事情得你们的皇上说了才算,他一个王爷,说了根本就不算!”
他说的这话说得就太欠揍了。
燕王听了,顿时冷下了脸,“放肆!方铎,你不要以为你娘是南蛮的巫女,就可以在中原为所欲为。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张狂!”
方铎听了,气呼呼地说道:“你竟然敢骂我?除了我爹娘,还没人敢骂我呢!”
“你就是欠骂。”容琉立刻接话道。
她总不能让燕王和这个小破孩对线吧。
来,就让她来,燕王只要做好她的金大腿就可以了。
“小屁孩我告诉你,这里是中原。我们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才不会被你们这些纸老虎吓到。你想要在中原地界上强抢民女,我劝你还是再向天借五百年寿命吧,说不定还能看到那一天!”容琉气势汹汹地说道。
燕王看着她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幼稚……
“你这个女人,你不要太嚣张了,你给我等着,回头落到了小爷我的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方铎气呼呼地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偏偏要娶这个泼妇。
容琉听了,朝着他吐了吐舌头,说道:“你也最好别落到我的手里,要不然我肯定会好好收拾你的!”
方铎眼看着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于是握紧了拳头对着容琉挥了挥,然后气呼呼地说道:“我们走!”
容琉顿时得意了起来,说道:“慢走不送!”
小样,有本事你别走啊。
等到方铎的马车离开之后,她立刻正经地对着燕王行了一个礼,说道:“今日多谢王爷的施以援手,民女感激不尽。”
燕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下了帘子,淡淡地说道:“走吧。”
容琉连忙让开了一条路,看着他的车驾离开,然后急匆匆地对着车夫说道:“快,就跟在王爷的马车后面!”
她也不知道那个小屁孩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她可不能冒这个险。
进了城之后,车夫有些为难地问道:“姑娘,咱们还得继续跟着王爷的马车吗?”
“当然要跟了,怎么能不跟呢?”容琉理所当然地说道。
彦儿倒是反应了过来,她小声地说道:“姑娘,要是再继续跟下去的话,咱们可就要去人家王府了。”
容琉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那就跟一段好了,咱们先回家。”
把她们送回家之后,车夫表示自己要去跟卫耘禀告一声。
容琉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去了。
回到家之后,她自然要先跟方丝丝吐槽一番。
方丝丝听完之后,嘲笑她说道:“你看你那点出息,你现在也就只能对付跟舒舒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了。”
“我已经把他给揍了一顿了。”容琉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盯上我啊?”
“可能是想要针对卫耘吧。”方丝丝猜测道。
容琉听了,撇了撇嘴说道:“……唉,难道我就没有什么被盯上的价值了吗?”
“你真的觉得自己长得那么丑吗?”容琉哼哼着问道。
方丝丝听了,骂她脑子有泡,然后又说道:“这些都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反正还有卫耘在呢,让他去安排就好了。你还是赶紧准备你的嫁妆吧,别等到事到临头了,什么都没准备好。”
容琉听了,小声地嘀咕道:“你现在都快赶上我娘了。”
方丝丝对于她的婚事,热情高涨,简直就像是她要嫁女儿一样,都快要操碎了心了。
容琉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原来成亲竟然需要准备那么多的东西。
“你就是让人操心。”方丝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正要和你商量呢,你看看要不要找一个懂规矩的婆子,好好地学一学规矩?”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惊讶地说道:“啊?”
“你看你一点儿都不上心。”方丝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卫耘又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以后需要应酬的事情肯定很多。你总不能见了人就给人请脉,然后把人家给糊弄过去吧,所以礼仪规矩,肯定还是得学一点的。”
容琉虽然也很愁这些事情,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方丝丝说得对。
她可以说自己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但是在上位者的面前,却容不得她放肆。
但是问题是,她应该去找谁呢?
容琉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决定把这个艰难的任务交给卫耘。
她认识的人很少,而且也不知根知底,很容易被人给算计了。
这个时候,就得卫耘能者多劳了。
论起查探别人的底细,恐怕没有人比卫耘更擅长了。
卫耘晚上来看她的时候,听容琉提起了这件事情,果然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我这里正好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卫耘笑着说道。
“嗯?是谁啊?”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宫里的一个女官,前些日子刚出宫,我去问问她愿不愿意来吧。”卫耘说道。
“那也未必能行得通吧。”容琉有些担忧地说道。
“她有事求我,所以应该问题不大。”卫耘笑着解释道。
“哦。”容琉听了,点了点头。
卫耘转而又和她说起了方铎的事情:“都是我掉以轻心了,没能保护好你。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的张狂。”
“他就是一个小屁孩而已,无知无畏。”容琉倒是并不在意地说道。
她是看透了,反正只要说他做得不对,对方就会说别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计较。
说不定这个方铎,就是来试探她的态度的。
不过试探个大头鬼啊,她可是中原人,怎么可能会愿意背井离乡,然后去那么远的地方盲婚哑嫁呢?
她缺男人吗?
她要是缺男人,卫耘不就摆在她的面前了吗?
“我倒是觉得,燕王那边……”容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犹豫地说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去谢谢他啊?会不会影响到你啊?”
“没事。”卫耘笑着说道,“今日只是凑巧而已,燕王是替皇后娘娘去看望郑家的老祖宗,在回来的路上才遇到的。我已经去燕王府谢过他了,你就不用再想着这件事情了。”
“燕王见到你了?”容琉有些惊讶地问道。
“没有。”卫耘的面色依旧如常,平静地说道,“不过谢意带到了就行了。”
燕王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容琉解围的,所以他也大大方方地上门道谢。
至于燕王见不见他,卫耘倒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容琉听了,却听出了几分心酸的味道。
卫耘的这个身份,在那些真正有权有势的权贵面前,比如说燕王,还只是一只蝼蚁而已。
这些年来,他也吃了很多的苦。
只是他从来都不提起罢了。
也是,他又能跟谁说呢?
容琉想了想,然后突然问道:“你吃过晚饭了吗?”
她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卫耘愣了一下。
他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还没有,我刚忙完。今天陕西巡抚的门客来找我,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我都快不耐烦了,可是他也看不出眉眼高低,被他缠得这会儿才能过来找你。”
“那我给你做一碗凉面吃吧。”容琉提议道。
最近天气很热,大家的胃口都不是很好。
“好啊。”卫耘笑着答应道。
容琉的动作很快,她把面煮好,然后用凉水彻底地过了一遍,又加上了鸡丝、黄瓜条、鸡蛋丝儿、豆腐皮,再浇上浓浓的芝麻酱和红红的辣酱,让人看了就觉得食指大动。
星河璀璨,凉风习习,卫耘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只觉得一天的郁郁之气,都被这碗凉面给驱散了。
容琉又从井水里湃凉的西瓜取了出来,然后切好端了过来。
闲着无聊,她就拿着牙签仔细地剔着西瓜籽儿。
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有着特别的解压效果。
可是对于卫耘来说,这就是特别的爱意。
这西瓜吃在嘴里,似乎比他之前尝过的任何西瓜都要甜。
当然,如果小十一和阿斗不能和他享受同样的待遇,他可能会更高兴。
要是容琉对那两个孩子比对他更好,不但剔了籽儿,还帮他们去了皮,那他就更高兴了。
容琉嫌院子里的蚊子太多了,于是又点了一些艾草来熏蚊子,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艾草那种特别的香气。
卫耘看着她忙前忙后地忙碌着,只觉得今夜的星河浩瀚无比,每一颗星星都在见证着他们之间平凡又甜蜜的独处。
他真想让他们的婚事赶紧提前啊。
随后,容琉又和卫耘说起了程家老祖宗的寿宴。
“本来不是什么整寿,所以他们并不想大办,但是程三夫人特别热情,一直在张罗着操办,所以众人也就配合她了。”容琉笑着说道。
程三夫人多年以来都藏在自卑之下,一直不敢出头露面。
现在她的腿脚好了,心结也已经解开了,所以就像是一个孩子似的,有一种想要炫耀的心态。
她的性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有点像高雯伊。
都是那么的单纯和直接。
卫耘听了,笑着说道:“这都是你的功劳啊,不过就是苦了我了。”
“嗯?我怎么苦了你了?”容琉有些不解地问道。
“高雯伊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卫耘无奈地说道。
容琉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那你多吃几块西瓜,甜一甜你的心。”
卫耘惬意地靠在她的躺椅上,一边咬着西瓜,一边看着庭院里星星点点起舞的萤火虫,笑着说道:“你这瓜确实很甜。”
“是一个患者送来的。”容琉回答道。
“那肯定又是你没收人家的诊金了。”卫耘笑着说道。
“唉,看着他们过得那么苦哈哈的,我就没好意思收。”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
她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也在医院里待过一段时间,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军医,并没有接触过太多的人间疾苦。
回到了古代之后,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每每还是会被底层百姓的苦难给震惊到。
实在是没办法,她天生就是个圣母心肠,所以她指望靠着这个医馆赚钱,大概只能等到下下辈子了。
虽然也会遇到一些极品,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是善良的,而且也懂得感恩图报。
这家送几个鸡蛋,那家送一篮青菜……一直都在支撑着她。
“没有被我给连累就好。”卫耘笑着说道。
“那你回头给我补点银子吧。”容琉故意逗他说道。
没想到,卫耘竟然认真地回答道:“明天我让人把府里的账目都送过来给你看。”
容琉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我是那个意思。”卫耘笑着说道,“家里没钱,以后就得辛苦你来筹谋了。”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卫耘看着她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放心吧,我还是养活得起你的。我问过母亲了,她说她不愿意搬去和我们同住,所以以后家里的事情就得辛苦你来操持了。你要是懒得管,也可以还给昭生,他做事很心细。”
“那还是交给昭生来管吧。”容琉连忙说道。
“不过你心里也得有点数才行。”卫耘笑着说道。
没想到,他第二天竟然真的让昭生把账册都送过来了。
容琉:“……”
她真的不擅长这些事情,她一看见数字就头晕眼花的。
方丝丝啧啧称奇地说道:“真是这么迫不及待啊。我看什么南蛮都是借口,他分明就是着急把你娶回家了。”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舒舒在一旁问道:“那容姐姐嫁人以后就能生宝宝给我玩了吗?到时候我是不是还能去撒糖啊?”
到时候肯定会有好多人围着她抢糖,她想给谁就给谁,真是太神气了。
“对了,到时候还要给我做几身好看的衣裳。”舒舒又补充道。
方丝丝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到底是她嫁人还是你嫁人啊?”
舒舒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嫁人呢?”
容琉听了,顿时哭笑不得,心想你要是想嫁人,那可不容易。
武顺侯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到时候还不得挑花了眼啊?
“你小小年纪的,惦记着嫁人做什么?”方丝丝笑着骂道,“你以为嫁人是什么好事啊?”
“嫁人以后,我就可以把我所有不爱吃的东西都给他吃了!”舒舒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舒舒很挑食,经常被方丝丝说,而且还逼着她吃菜,所以她才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容琉听了,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没出息。”方丝丝也气笑了,说道,“你以后得找一个像你爹这样的男人,既有本事,而且还深情。你就照着你爹的样子去找就行了!”
“我爹那么好呀。”舒舒听了,有些苦恼地说道,“可是我不能嫁给我爹,真是太可惜了。”
她现在已经长大了,知道她不能嫁给她的爹爹了。
但是总不能让肥水都流到外人田里去吧!
舒舒想了想,然后说道:“要不,你们两个都嫁给我爹吧。”
方丝丝听了,有些无语地说道:“……我还是算了吧,容姐姐不是要嫁给卫哥哥了吗?”
“可以多嫁一个啊。”舒舒小手一挥,很是淡定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笑成了一个傻子。
“我的小祖宗啊,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方丝丝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说道。
过几天她们还得带着舒舒去程家赴宴呢,这话要是被别人给听见就完了。
回头容琉找了人学规矩,也得让舒舒跟着学点。
倒也不一定非得遵守那些规矩,但是最起码得懂才行。
容琉翻了翻那些账册,还是看不明白,于是直接就让昭生给搬了回去。
她就看明白了,卫府账上的银子,竟然只有两千多两,真是有点可怜啊。
“姑娘,”就在这个时候,彦儿从外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小云哥送了一位姑姑过来了,您现在要见她吗?”
竟然这么快?
“见。”容琉连忙起身说道,“快把人给迎进来吧,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
于是很快,容琉就见到了左秋。
左秋今年二十五岁,面容白净端庄,往那里一站,温柔娴静的气质就立刻显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绣海棠的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不卑不亢地向容琉行了一个礼。
此时的容琉还不知道,左秋对于她来说,会是一生中最忠实的陪伴。
不只是容琉看呆了,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方丝丝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舒舒,说道:“你看人家宫里出来的姑姑就是不一样,以后你可得好好学着点。”
容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姑姑快请坐。”
和人家一比,她简直就成了一个跳梁小丑。
这真的是宫里随随便便出来的一个宫女吗?
肯定不是。
看来卫耘真的是用心了。
左秋这个人话很少,但是说话却极有重点。
她说,卫耘对她家里有大恩,所以她才会来到这里,以后容琉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去做。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姑姑真是太客气了,既然来了,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向来是个没规矩的人,也不喜欢那些拘谨的礼数,以后还请姑姑多多指教。”
初次见面,客气一点总没错。
方丝丝一向都是伶牙俐齿的,可是站在左秋的面前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后来她私下和容琉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她就觉得有些紧张和害怕,果然是宫里出来的姑姑啊。”
只有舒舒无所畏惧,热情洋溢地给左秋介绍着家里的人和猫猫狗狗。
左秋只是微笑着听着,很少说话。
当左秋看到容琉亲自下厨做饭的时候,有些惊讶,但是她也没有指手画脚,只是默默地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和彦儿一起,睡在之前容林住的屋里。
现在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房间有些不够住了;但是等到容琉成亲之后就要搬到卫耘那里去住了,所以也不值得再折腾了。
等左秋看到容琉在医馆里给人看病,那般的从容自信,对她又有了些新的认识。
看起来,她的运气还算是不错;她离开皇宫的这一步,果然是走对了。
其实容琉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来一个十分教条的嬷嬷,什么事情都要指手画脚,估计她也得郁闷死。
左秋举止进退有度,会对她有一些善意的提醒,但是不会指手画脚。
容琉请教她一些礼节方面的问题,她也不拿乔,所以双方相处得十分愉快。
容琉私下问卫耘,为什么左秋会愿意来教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菜?
他对左秋的家里,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情啊?
卫耘听了,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左秋的父亲是一个县令,她是参加选秀才进宫的,后来她父亲被人诬告了,是锦衣卫奉命办案,我只是秉公办理而已。”
“她的父亲是无辜的吗?”容琉好奇地问道。
“嗯,确实是无辜的,现在已经回去继续做他的县令了。”卫耘点了点头回答道。
容琉听了,这才明白了过来。
看来卫耘对左秋的家里,确实有很大的恩情。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卫耘又安慰容琉说道,“她在皇宫中,也是一个十分出类拔萃的人;但是你又不用进宫,所以也不必学她那般在规矩上尽善尽美,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对容琉来说,那甚至是在浪费时间。
规矩这种东西,只要在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容琉应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她自己所热爱的事业上。
毕竟搞事业的容琉,才是闪闪发光,无与伦比的她。
容琉听了,顿时被安慰到了,说道:“那就行,我还怕自己会扯你的后腿呢。”
卫耘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从前怎么样,以后就怎么样。对了,给程老夫人的贺礼,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啊?我正在愁着要送什么呢。你都准备了什么?”容琉好奇地问道。
卫耘准备了一幅百寿图,虽然不是什么多名贵的字画,但是寓意极好。
容琉听了,顿时喜滋滋地说道:“那我就收下了!我实在是不擅长给人送礼物,总不能给人送药吧,那也太晦气了。不过跟你我就不用客气了,以后你需要什么药,只管来找我。”
卫耘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并不需要药。”
他现在年纪轻轻的,身体好得很。
容琉听了,挑了挑眉,说道:“那就等到下次你给自己扎刀的时候用。”
卫耘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容琉把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然后问道:“你还去程家吗?如果你也要去的话,是不是也得准备一份礼物啊?”
“我应该不会去。”卫耘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没有收到程家的请柬,而且就算是我去了,恐怕大家也都会觉得不自在的。”
“唉,你又不是真的坏人,为什么每次都得被人骂成那个样子?”容琉有些不解地问道。
卫耘自己的父亲是被冤枉的,所以他肯定不会做出那种构陷别人的事情。
其实他的三观是很正的。
他只是作为皇上手中的一把刀,皇上指到哪里他就打到哪里罢了。
“对我来说,”卫耘笑着说道,“让人心怀敬畏和恐惧,才是我的谋生之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现在我已经在想办法如何全身而退了。只要能把父亲当年的事情查清楚,我就抽身出来。”
容琉嘴上说着“一定会的”,但是心里想起这些事情,却觉得并不容易。
既然是一把刀,一个工具,那大概就摆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卫耘到底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呢?
她也不知道,她那忽闪忽闪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卫耘看着她,笑着说道:“我想要洗白,大概唯一的办法,就是建功立业了。”
“建功立业?”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卫耘点了点头,回答道,“走父亲走过的路,也算是继承他的遗志。”
容琉听了,顿时明白了过来。
现在的矛盾,其实是内部矛盾,也就是窝里斗。
如果卫耘能够在对外战争上崭露头角,那内部矛盾自然就不算什么了。
这真是一条不错的路径。
“挺好的。”容琉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你的身手很好,脑子也足够聪明,而且还沉稳严谨,这条路也很适合你。就是现在,你是不是就得开始给自己铺路了啊?”
她竟然能够完全理解自己的思路,卫耘顿时有了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对他来说,其他的女人都是千篇一律的,无非就是有点高矮胖瘦的差别而已。
可是容琉对他来说,却时时都有惊喜。
她让他感觉到了共鸣,让他有什么事情都想对她说一说。
她是他精神上的陪伴。
“其实我已经开始铺路了。”卫耘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父亲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水落石出。而且我离开了之后,母亲这边,就得拜托你多照顾了。”
“你都熬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了。李婶子我会帮你照顾好的,你放心吧。”容琉笑着安慰道,“你尽管去吧,放心地建功立业去吧。”
卫耘听了,眉眼间俱是笑意,轻声说道:“真是谢谢你,阿琉。”
他想要挣下一顶凤冠霞帔,让你享受无上的荣光。
“你要是去西北的话,还能顺便帮我照看容林呢!”容琉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卫耘笑着回答道。
小舅子的事情,也是自己的事情。
“这不就结了?咱们都别客气。”容琉大大咧咧地说道。
真是好朋友,好兄弟啊。
卫耘一看就知道,她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样也好……
就当日子还有个盼头吧?
转眼间就到了程老夫人寿宴的这一天。
程家一大早就派了马车来等容琉。
容琉被左秋按在梳妆台前摆弄了半个多时辰,脖子都酸了。
这辈子,她好像都没有梳过这么复杂的发型。
不过,也真是挺好看的啊!
镜子里的人,雾鬓风鬟,明眸皓齿,琼鼻粉唇,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美得让人不敢认。
左秋站在一旁,笑着说道:“姑娘,您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年轻的姑娘,哪里有不喜欢打扮的呢?
可是偏偏她面前的这位,就是一个异类。
舒舒在一旁歪着头靠在桌前,看着容琉,认真地说道:“容姐姐今天可真好看,就像是要嫁人一样。”
方丝丝听了,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嫁人不嫁人的,羞不羞啊!”
舒舒听了,吐了吐舌头,说道:“素素姐,你还瞪我呢。我都留在家里陪你呢!”
“谁用你陪啊?你还是赶紧跟着你容姐姐一起去玩吧,也让我能轻松轻松。”方丝丝笑着说道。
本来舒舒也是想去凑热闹的,但是方丝丝说她不想去,她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
“不,我非要赖着你。”舒舒撒娇地说道。
她现在隐隐约约地知道,方丝丝是不愿意出去见人。
可能因为她的爹娘都是普通人,出去了怕被人嘲笑吧,舒舒在心里这样想着。
那她也就不去了。
素素姐一个人留下,肯定会觉得很难受的。
反正以后她还有的是出去玩的机会,而且她和亲爹说了,今天他会派人来带她去骑马。
方丝丝总是说她欠揍。
不过没关系,她跑得快,让别人追不到。
容琉听着两人斗嘴,不由笑出声来,结果被左秋说她把口脂弄花了,还得再来一次。
容琉顿时苦哈哈的。
左秋却十分耐心地解释道:“您出门之后,肯定会有很多人因为卫大人的缘故,都会关注您,所以……”
容琉听了,这才“哦”了一声,心想等去了之后,她就找个角落猫着吃东西。
然而等她到了之后,却发现事情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程三夫人今天负责招待宾客。
几个妯娌都很识趣地没有跟她争抢,而且还都尽心尽力地帮她。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她平时为人还算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爹是高雯伊。
——谁又不害怕高大人那张铁嘴呢?
就算不为自己留一丝情面,谁不知道,高雯伊唯一的软肋,就是这个女儿?
程三夫人听下人回禀说容琉来了,当即高高兴兴地带着丫鬟婆子出去迎接她。
容琉下了马车,往里走的时候心里就在偷偷感慨,好多人啊!
程家老祖宗这个生日过得可真有排面。
各家的贵妇贵女们,衣裳艳丽,妆容精致,在繁花锦簇中说说笑笑,实在是养眼极了。
程三夫人迎了出来,看了半晌,才通过彦儿认出了容琉,连忙上前惊喜地拉住她的手,热情地说道:“哎呀,阿琉今天这般好看,我都认不出来了。”
周围众人的目光,顿时都投了过来。
容琉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但是她还是不失礼貌地向众人行礼和寒暄。
程三夫人热情地把容琉介绍给众人,又说她治好了自己的腿,言辞之间,简直就像是收了天价的代言费,拼命地给她做广告。
容琉听了哭笑不得,连忙说道:“三夫人您言重了。咱们还是先去给老祖宗请安吧。”
“对了,我们老祖宗的老毛病,也是阿琉给治好的呢!”程三夫人又补充道。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奈。
真的不用再帮我做广告了。
她不想在这种场合下成为被众人围观的猴子。
往里走的时候,她笑着和程三夫人说道:“老祖宗德高望重,这寿宴办得好生热闹,您也辛苦了。”
程三夫人笑着回答道:“不辛苦,不辛苦,难得家里热闹,也能让老祖宗高兴高兴。”
她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本来没有发这么多请帖的,结果来了这么多人,弄得我还很狼狈呢。”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惊讶。
竟然还有人不请自来?
不过家有喜事,人家来了是给面子,也不能把人给撵出去啊。
“准备的东西够了吗?”容琉关心地问道,“要不要出去再叫几桌席面?您看看我能给您帮什么忙?您尽快开口,不用客气,给您跑个腿打个杂还是可以的。”
程三夫人听了,顿时乐开了花,笑着说道:“够了够了,我可舍不得支使你。你说程生,一点儿正经精神头都没有,否则早点把你给定了下来,我现在是不是就轻松了?”
容琉听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您还记着这桩事呢。
我可降不住程生,也吃受不住你们府上的规矩。
她来过程家几次,程家确实是一个有规矩,而且家庭关系也很融洽的府邸。
可是容琉还是觉得这里的规矩太重了,有些压抑。
程三夫人又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这些人来是给老祖宗面子吗?并不是。”
“嗯?那是因为什么啊?”容琉好奇地问道。
“因为今天,燕王要代替皇后娘娘来,给老祖宗祝寿。”程三夫人声音更低了,轻声说道,“大家都是盯着王爷来的呢!”
容琉听了,顿时明白过来了。
燕王现在正妃未定,确实是一块香饽饽。
别人不说,容璇不就一直都惦记着吗?
容琉试探着问道:“容国公府的人今天也在吗?”
“哎,可不是嘛!你说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有心请你来,怎么还会请她们呢?奈何她们自己上门,我又不能把人给撵走。”程三夫人有些无奈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明白了程三夫人的意思。
程三夫人跟她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解释这件事情。
容琉笑了笑,安慰她说道:“夫人,我懂的。今天是好日子,我不会生气的,我离她们远点就是。”
“好孩子,你放心吧,回头我就让你们离得远远的。”程三夫人感激地说道。
容琉听了,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随后,她跟着程三夫人一起去正院给老祖宗请安。
程三夫人还没进门就大声喊道:“老祖宗,快看看,您心心念念的阿琉来了。”
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立刻出来打起帘子,笑着说道:“老祖宗刚才还念叨着您呢,您就来了。容姑娘,快请进。”
程家从上到下,都给了容琉极大的面子。
容琉笑着进了门,奉上礼物,给程家老祖宗贺寿。
“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容琉笑着说道。
老祖宗拉着她的手,十分爽朗地说道:“想要寿比南山,还得靠着你呢!你这个坏丫头,让你常来看我,你也不肯来。我是老虎还是狮子啊?难道还能吃了你啊?”
容琉听了,连忙告罪,笑着说道:“医馆实在是太忙了。”
“忙点好,你是积攒功德呢!”老祖宗笑着说道。
程家老祖宗一直拉着容琉的手不肯放开。
直到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回禀道:“老太爷带着燕王殿下进来了,请各位夫人姑娘暂时回避一下。”
众人听了,纷纷退了出去。
程家老祖宗却不让容琉走,只是让她藏在屏风后面。
“……一会儿我还得跟你说话呢,要是不看着你,你又像泥鳅一样让人抓不住。”老祖宗笑着说道。
程三夫人拉着容琉,笑着说道:“娘,您放心吧,我给您抓着她呢!保证不让她跑了。”
众人听了,都被逗笑了。
片刻之后,燕王果然走了进来。
一开口,就是她熟悉的那个声音。
容琉心想,这位王爷营业也挺忙的啊。
程老夫人带着众人给燕王行礼。
燕王连忙上前扶住她,笑着说道:“您老人家快免礼,今天您是寿星,不必多礼。母后一直惦记着您,但是她出宫不容易,所以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来给您贺寿。”
燕王说话进退有度,彬彬有礼,声音也好听得很。
容琉在心中暗暗说道,这个王爷也不容易啊。
不过秦王似乎对储君之位并没有什么兴趣,那皇后定然对这个幼子寄予厚望。
从容琉的角度来看,她觉得燕王还挺合适的。
但是她没有见过齐王和楚王,不知道那两位有没有竞争力。
忽然之间,容琉好像想明白了一点东西。
——燕王想要成为储君,就必须要做到面面俱到。
现在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程尚书也是朝廷重臣,不能说不重要。
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感觉楚王和齐王,应该也会来吧?
容琉的想法很快就被验证了。
燕王还没走,那两位也联袂而至,而且还表现得兄友弟恭,气氛十分融洽。
容琉在心里暗暗感慨,这几位都是影帝啊。
她倒也没有偷看,只是听着他们说话打机锋,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像她这种缺心眼的人,千万不要遇到这样不动声色的对手。
恐怕被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呢。
她的目标就是别在和卫耘“合作”的过程中,拖他的后腿。
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程尚书很快就请这几位大爷出去了,容琉等人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来给程老夫人拜寿的人一波又一波,容琉被吵得头昏眼花,赶紧找了个理由,带着左秋和彦儿出去透透气。
容琉来到园子的水榭处,看到各家的贵女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说笑。
她还看到了容璇。
不过她假装没有看到,只是和丫鬟要了一碟碎馒头,靠在水榭里喂锦鲤。
“这里的鱼养得可真好。”彦儿赞叹道。
“是挺肥美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容琉笑着说道,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红烧鱼、糖醋鲤鱼、麻辣烤鱼……各种各样的做法。
左秋听了,笑着说道:“锦鲤并不好吃。”
“姑姑吃过?”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有幸尝过。”左秋笑着回答道。
“难道皇宫里还吃锦鲤吗?”容琉有些惊讶地问道。
“这也是一个机缘巧合。”左秋显然是不想多谈,转而压低声音说道,“今天这里人多眼杂,而且几位王爷都在,我也看到了他们都带了女眷来,姑娘您还是小心一些。”
王府的女眷?
也是,除了燕王之外,那两位爷都已经成亲了。
随后,左秋偷偷地给容琉指出了楚王妃和齐王妃。
楚王妃看起来娴静温柔,气质可亲,正微笑着听别人说话。
齐王妃则英气勃勃,左秋说她出身于武将之家,文武双全,很得齐王的宠爱。
众人都以这两位王妃为主,簇拥着她们说话。
容璇也在一旁凑趣。
“一会儿,恐怕她们也会过来拉姑娘您说话。”左秋提醒道,“她们都是聪明人,您天性有些羞涩,倒也不用说太多。”
容琉听了,顿时明白了左秋的意思,笑着说道:“我懂了,装哑巴我最擅长了。”
反正不会说就傻笑。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请她上前说话。
楚王妃笑着说道:“这位应该就是卫指挥使即将迎娶进门的容姑娘吧,真是温柔可人啊。”
容琉连忙上前行礼。
齐王妃也笑着说道:“容姑娘真是个美人。更难得的是,听说你还开了医馆。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利的妹妹,谁说女子不如男了?咱们肯定能说到一处去。”
容琉连忙笑着说道:“王妃娘娘您过奖了。”
你们好好斗你们的,千万不要殃及我这条小池鱼啊!
容璇倒是挺聪明的,今天并没有当众挑衅容琉。
容琉心累地陪着两位王妃说笑,心里苦哈哈地想着,这个时候程三夫人怎么还不来找她呢?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程三夫人身边的丫鬟走了过来,笑着对容琉说道,说是程三夫人请她过去帮忙。
齐王妃听了,笑着说道:“三夫人对容姑娘是真的亲厚啊。我刚才要帮她忙,她还看不上我呢!”
“三夫人您实在是太客气了,不敢劳烦王妃娘娘您。”容琉笑着说道,“我平时也经常来叨扰她,帮三夫人分忧也是应该的。诸位,那我就先告退了。”
楚王妃笑着说道:“一看你就是个能干的,快去帮帮三夫人吧。”
容琉滴水不漏地给众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在众人的关注之下,转身离开了。
容璇的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凭什么?容琉凭什么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
她要嫁给卫耘那种酷吏,难道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吗?
容璇完全忘了,容琉这门婚事,还是她亲手推过去的。
她只是见不得容琉成为众人的焦点,哪怕只是一时得意她都受不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容琉那么得意。
她得想个办法,让这个长在外面没教养的女人出糗才好。
再说容琉,正跟着丫鬟往前走。
她多次出入程家,对后院还算熟悉,所以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我们现在这是要去三夫人的院子里吗?”
可是程三夫人今天像一只花蝴蝶一样,不停地蹁跹于众人之间,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院子里呢?
“回姑娘,”丫鬟笑着回答道,“其实是三夫人觉得脚有点不舒服,想让您过去帮她看看。”
“脚不舒服?”容琉听了,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呢?
她前两天刚给程三夫人请过脉,查看过她的伤处,早就已经痊愈了啊。
而且今天程三夫人的状态,怎么看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容琉忽然“哎呦”一声,假装扭伤了脚。
彦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焦急地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我好像是扭伤了脚。”容琉的面上露出压抑痛苦的神色,轻声说道,“我得在这里缓一会儿。”
她刚说完,左秋就立刻上前和彦儿一起,把她扶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丫鬟见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三夫人还在等着您过去呢,要不您活动一下,看看能不能走了?”
左秋听了,冷着脸说道:“我家姑娘向来要强,若非是十分难受,怎么会停留在此?你还是赶紧去找几个粗壮的婆子,抬着软轿过来接我家姑娘吧。”
丫鬟听了,咬咬牙答应了下来,然后飞快地离开了。
等到丫鬟走远之后,左秋这才说道:“姑娘,奴婢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彦儿还蹲在地上,十分关心容琉的“脚伤”……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让彦儿站了起来,然后说道:“她要把我引到三夫人的院子里,肯定有什么算计。”
彦儿听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她壮着胆子说道:“姑娘,那我现在跟上去看看,看看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容琉听了,摇了摇头,阻止道:“不行,不要以身涉险。”
但愿是她想多了。
“那姑娘,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彦儿有些紧张地问道。
容琉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立刻说道:“我们现在去老祖宗那里。”
虽然那里人多嘈杂,但是没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动手。
左秋也非常赞同她的这个决定。
彦儿有些迟疑地问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这口气,怎么想都有些咽不下去。
虽然她平时性格十分温柔,但是也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
尤其是在容琉的事情上,她更是容忍不了别人欺负她。
左秋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就这么算了,而是眼下我们几个女子,势单力薄。而且今天还是程家老祖宗的寿诞,程家上下都喜欢姑娘,闹大了对程家也不好。”
左秋猜测,这件事情肯定不是程家本意,而是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彦儿听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我听姑姑的。”
还是姑姑想得比较周到。
容琉也这么认为,所以几个人趁着那个丫鬟还没回来,就立刻往正院的方向走去。
程家是五进的大宅子,中间还引了活水进来,所以园子里有一片很大的湖。
她们从湖边经过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女子在水中呼救,旁边几个丫鬟婆子模样的人,正在拼命地呼喊着。
但是看起来,她们好像没有一个会水的。
容琉还没来得及说话,左秋就已经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袖子。
“姑娘,不要上前,恐怕有诈。”左秋压低声音说道。
在这种日子里,因为人多,很容易发生有人失足落水的事情,所以湖边肯定会安排一些会水的婆子。
可是眼前的情况,明显是有些问题的。
容琉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有那么重要吗?怎么还用上了连环计了?”
这些人,不觉得是在浪费资源吗?
要不然给她们点钱,她自己上钩配合一下也行啊?
好歹也尊重一下她的智商吧!
设计一些高端的局好吗?
是她不配吗?
真是太辣眼睛了。
彦儿有些疑惑地问道:“这,这也是针对您的吗?”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姑娘忽然变得那么重要了。
左秋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奴婢隐隐觉得,似乎是冲着卫大人来的。”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那肯定是。”
她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算计的价值呢?
肯定是奔着卫耘来的。
如果是冲着她自己来的,那应该就是容璇的手笔。
她这个堂姐,脑子好像进了胶水一样,专门粘着她不放,想方设法地要对付她。
难道就因为她父母恩爱,同时也疼爱她这个孩子吗?
可是她的父母都已经故去多少年了。
真是病得不轻啊。
“走吧。”容琉无奈地说道,“咱们去正院。”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有个人,像一道闪电一样,急匆匆地向湖边跑了过来。
容琉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是眼花了吗?
那个人不是卫耘吗?
他身上穿的飞鱼服没有错,脸上戴的面具也没有错。
但是卫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跑得那么着急,到底是在跑什么?
难道掉进水里的,是他什么重要的人吗?
彦儿也看出来了,惊讶万分地说道:“姑娘,那,那不是卫大人吗?”
眼看着卫耘纵身就要往水里跳,容琉连忙出声喊道:“卫耘!”
还是让她来吧。
水里的似乎是个女子,卫耘在这种情况下救人,回头肯定会遭人围观议论,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自己。
容琉很大度地想。
她可以帮自己的同袍解决一下问题。
就算是真爱,也得走明路,被人围观就大可不必了。
“我来。”容琉大步地走上前去。
没想到,卫耘看到她,直接愣住了,随后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握紧她的手,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就好。”
容琉听了,满头雾水。
她有什么事吗?
她看着水里浮浮沉沉的女子,头发像水藻一般漂浮在水面上,正背对着他们,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卫耘是怎么认出她的?
“那人是谁啊?你认识吗?”容琉一边撸着袖子,一边好奇地问道。
卫耘摇了摇头,回答道:“不认识。”
容琉听了,更加莫名其妙了。
不认识,你还见义勇为啊!
你是不是傻子?
“我以为,是你。”卫耘轻声说道,“你没事就好。”
轻轻的两句话,却重重地敲打在容琉的心头。
原来,他是以为自己出了事,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地赶来吗?
虽然卫耘戴着面具,但是顺着面具淌下来,流到脖子上的汗水清晰可见。
他没有再多看水里的女子一眼。
“我还有事。”卫耘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对容琉说道,“我今天也是奉旨来抓人的,你先去正院程老夫人那里避一避,等回家我再跟你解释。”
“来抓人?”容琉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我先走了。”卫耘说完,终于扭头看了看水里的女子,然后叮嘱容琉道,“不要多管闲事,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听话,快回去。”
说完,他给了左秋一个眼色。
左秋会意,连忙上前扶住容琉,轻声说道:“姑娘,咱们走吧。”
容琉的心里此时此刻有很多个问号,但是见他神色匆忙,也并没有多问。
她也没有多做停留,带着左秋和彦儿,很快地往正院走去。
可是正院现在其实也有点乱了。
因为有很多锦衣卫守在门口,程家的几位老爷,正在和那些锦衣卫交涉。
容琉隐约听见有锦衣卫客气却疏离地说道:“我等是奉旨来抓人的,如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后来容琉才弄明白,他们今天来抓的,是鸿胪寺少卿一家。
鸿胪寺……
难道还是之前卫耘提起过的关于南蛮的那些事情吗?
经过一番兵荒马乱之后,鸿胪寺少卿的家眷就被锦衣卫带走了。
虽然程家人勉力地招呼着众人,但是宴会的气氛已经和之前完全没法比了。
众人看向容琉的眼神,也都有些变了。
这个时候,厚脸皮的作用就彻底发挥出来了。
容琉非常淡定地接受着众人的“偷窥”,还能旁若无人地吃得饱饱的。
她私下里和程三夫人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程三夫人听了,脸色当即就变了。
很显然,她并没有派自己的贴身丫鬟去请容琉过去。
也就是说,她自己的丫鬟,被人收买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她红着脸对容琉解释道。
容琉听了,笑了笑,宽慰她说道:“今天是老祖宗的寿辰,咱们还是先高高兴兴地过了再说,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不过夫人,您也得好好查查湖边的人是怎么回事……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咱们关系这么近,但是别被人钻了空子。”
程三夫人听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真是无地自容。
她主动出头领了这差事,结果却出了这么多纰漏。
“……幸好你没事,否则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程三夫人有些后怕地说道。
容琉反倒劝她宽心,又为卫耘带人来抓人的事情向她道歉。
“不打紧,不打紧。”程三夫人连忙说道,“你们都是奉旨行事,和卫大人没什么关系,只是碰巧赶上了而已。”
容琉听了,心里却并不那么认为。
她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有点怀疑卫耘,是因为听说自己可能会出事,又没有什么合适的由头可以进来,所以才干脆带人闯进来抓人。
毕竟这样长驱直入是最快的。
还是等着回头问问卫耘就知道了。
容琉觉得,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那就真的有点对不起程家了。
毕竟卫耘,是实打实地搅乱了程家老祖宗的寿宴。
但大家都出发点是好的,所以她也不会太计较在程家被人算计的事情,只要程家确实是无辜的。
程三夫人又道了好一番歉,眼里的愧疚之色溢于言表。
容琉善解人意,安慰她说道:“三夫人,您别想太多了。有人想要闹事,不管是您主持也好,还是其他人主持也好,都会闹事的。”
今天这事,并不是冲着程三夫人去的,而是大概率就是针对她和卫耘。
应该是卫耘得罪的人吧?
容琉反思了一下,她自己应该没得罪谁吧。
容璇可能也想使坏,但是她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嫁给燕王,应该不会冒着暴露自己恶心一面的风险,在这里对自己动手才对。
程三夫人对容琉极其感激。
——她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能有一个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儿呢?
回头得写信告诉程生,让他以后和容林交好,多多照顾容林。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有一个婆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程三夫人脸色不是很好看,皱着眉头说道:“又怎么了?”
没看见家里有贵客吗?真是没规矩,一惊一乍的。
今天已经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不是她心脏强大,这会儿早就已经气晕过去了。
这个婆子平时也是个沉稳的,今天竟然也跟着乱了。
婆子连忙说道:“夫人,燕王殿下那边出了一点事情,快请容姑娘过去看看吧。”
程三夫人闻言差点晕了过去。
燕王出事了?
今天这个寿宴,她明明事无巨细,精心准备过的,为什么事到临头,全都是各种状况?
她再也不想出这种风头了。
“王爷出事了,你喊我,喊容姑娘做什么?”程三夫人有些不解地问道。
外面的事情,肯定是程家的男人们来管啊。
这件事情,可真不赖她。
婆子焦急万分地说道:“王爷被人下了药,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大老爷的意思是送个丫鬟过去……可是王爷不肯,现在就生生熬着。”
下了药?
送丫鬟?
容琉听了,顿时明白过来,燕王被人下了什么药。
不是她要帮程家说话,而是燕王这块香饽饽,对于众多还没有成亲的女子来说,无异于唐僧肉。
只要燕王出席这种场合,肯定会有人心思不正,想要算计他。
“那,王爷自己带来的人呢?”程三夫人也有些着急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王爷,”婆子支支吾吾地说道,“王爷可能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说他没事……”
容琉:“……”
她懂了。
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下药,如果说要找个女人来翻云覆雨,解决问题,那燕王肯定接受不了。
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就是如此。
在人前羞于谈起欲望,背地里却玩得比谁都开。
燕王更是想要成大事的人,在众人面前,肯定得维持自己高冷禁欲的形象。
那么多人就在外面等着,等着他翻云覆雨,解决问题……想起来确实也尴尬。
所以,婆子才会说,要请容琉过去。
程三夫人立刻斥责道:“容姑娘这个时候怎么能过去?让人去找大夫!”
她始终很维护容琉。
容琉见状,心中也十分感谢,便主动说道:“没事,夫人,您陪我一起过去。我今天随身带了银针,就是扎几针的事情,不会有事的。”
不用脱衣裳,也不用举止亲近,而且大家都看着呢,应该不会有人非议的。
程三夫人反复确认之后,才匆匆带着她前去。
他们去的时候,燕王正坐在程尚书的书房里,面色潮红,身体佝偻着,虽然努力保持上半身直立,然而看起来却还是极度痛苦。
容琉见状没有多问,立刻上前隔着桌子对燕王说道:“殿下,您把两条胳膊都伸出来,放到桌上。”
沉浸在欲海之中的燕王,正在苦苦地挣扎着,觉得自己快要被巨大的漩涡所吞没,已经理智全无了。
可恨的是,程家的这些呆子,都还围着他……
忽然听见容琉的声音,冷静而清冽,仿佛瞬时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勉力地对容琉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容琉快速地在他的胳膊上扎了几针。
燕王立刻觉得身体好像被注入了一股清流一般,慢慢地荡涤着他体内翻滚的欲望,整个人也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看着燕王的神色,隐约猜测他应该是在好转,不由都松了一口气,心中对容琉的感激之情,更是不用多提了。
容琉给燕王扎针大概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让人给王爷准备浴桶,温水沐浴。”她一边收起银针,一边对程尚书说道,“今天天气炎热,身体难免会有些不适,王爷并无大碍。”
燕王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满脸大汗,汗水把他的头发都打湿了。
但是他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颜面,微微颔首,对容琉说道:“多谢容姑娘施以援手。”
“举手之劳而已,王爷不必客气,容琉告辞。”
容琉没有多做停留,出了门之后,很快就和程三夫人道别,带着左秋和彦儿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她还和左秋感慨。
“我这还没去别人家呢,就去了个相熟的程府,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看以后我还是别出门了。”
真是求求各位了,都行行好吧,勿扰,她没心眼,就让孩子自己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好吗?
左秋听了,笑着说道:“姑娘,今天各种事情都赶在一起了,才会显得事情很多。按理说,不至于会这样……奴婢觉得,是有一些不顾脸面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在里面胡搅蛮缠。”
今日这架势,她这个看惯了各路娘娘招数的老人,都看得叹为观止。
真是太密集了,全都是事儿。
容琉还在碎碎念,拧着帕子抱怨道:“嫁给卫耘以后,我岂不是更惨了?”
而且卫耘还要把婚事提前。
真是太难了,她想逃婚怎么办?
左秋笑着开解她说道:“姑娘,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卫大人很重视您,而且您又冰雪聪明,你们俩人是珠联璧合,以后的日子定然会过得红红火火的。”
容琉撇了撇嘴说道:“姑姑,你是他请来的,自然是向着他说话。”
“奴婢说的也是事实啊。”左秋笑着说道。
彦儿也在一旁帮腔道:“奴婢也觉得您和卫大人很般配,别的不说,就说今天卫大人怕您出事,着急成那样,奴婢看着都感动呢!”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感动,你想不想嫁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小心眼了,她觉得今天的事情,多半还是因为卫耘。
哼!
这时候,左秋又说道:“姑娘,奴婢多嘴,劝您一句。婚事当前,以后您可千万别再说成亲不好,不愿意成亲之类的话了,免得伤人。”
卫耘对她,可是真心诚意的。
容琉听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哦。”
她就随便说说而已,而且他们俩本来就是假的啊。
“虽然有些迷信,但是总要讨个好兆头啊。”左秋语重心长地说道。
容琉听了,心里暗暗吐槽:嫁人好烦啊,不嫁行吗?
命运:当然可以。
卫耘和程家的办事效率都很高。
到了第二天晚上,卫耘就亲自过来给容琉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容琉再次被震惊到了,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起来,这里面的事情可真不少啊。
首先,容琉被丫鬟引到程三老爷的院里,是因为当时程三老爷喝多了酒,也在院子里休息。
那些人,是想让容琉和程三老爷……
容琉听了,顿时怒火中烧。
算计这一出的人,居心真是太险恶了。
她一直把程三老爷和程三夫人都当成长辈一样敬重。
结果现在竟然有人想要这样挑拨离间,简直太恶心人了。
而策划这一切的人,竟然是承平公主。
她想要报复卫耘,让卫耘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戴上一顶绿色的帽子。
容琉简直要被气死了。
第二件事情,卫耘险些被算计跳下水救人,也是承平公主的计策。
而那个落水的人,竟然只是一个烧火的丫鬟。
她想要用一个烧火婢,来侮辱卫耘,而且还要让卫耘亲眼见到容琉的“丑态”。
这还是承平公主为了报复卫耘当初的举动吗?
容琉气愤地说道:“这个毒妇,头发还没有掉光吗?竟然还有心思来算计你。”
卫耘哭笑不得地说道:“嗯,已经掉光了。”
承平公主不仅头发掉光了,还把这罪名安插到了卫耘的头上。
她一口咬定,肯定是卫耘在暗中对她下了手,所以才会恼羞成怒,疯狂反击。
不过这些事情,卫耘并不打算告诉容琉。
只要容琉是为了维护他,那他觉得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容琉听到这里,才觉得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活该!”
这个女人,真是太讨厌了,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最好直接让她魂飞魄散才好。
使用的手段一次比一次下作,天天在男女之事上做文章,真是恶心至极!
听着容琉在那里痛骂,卫耘忍俊不禁。
只要她没事就好。
至于燕王被人暗算的事情,他就只是浅浅地提了几句,果然是某家贵女干的好事。
程家也算是受到了无妄之灾。
容琉听了,忍不住说道:“我要是皇后娘娘,就赶紧把燕王的婚事给定下来,否则天天被人盯着,早晚得出事。”
卫耘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皇后对燕王的期待太高了,连带着对他未来岳家的要求也很高。
既要有相当的能量,能够成为燕王的助力。
同时,还不能太显眼,否则容易被皇上所忌惮。
而且日后,还得能够功成身退,不能成为争权夺势的外戚。
总之,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燕王的婚事才会迟迟未决。
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现在难,以后就不难了吗?还是早点解决才是正道。”
免得再成为那些雌竞的导火索了。
容琉又问卫耘,鸿胪寺少卿被抓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他被抓是应该的。”卫耘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一直都在盯着他,他身为中原人,朝廷要员,却和南蛮有着很深的牵扯。”
容琉听了,忍不住惊呼道:我靠,那岂不就是间谍?
没想到,穿越回到古代,竟然还能见到间谍。
真是太刺激了,快展开来说说啊!
卫耘却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说道:“我把程家的事情查清楚了才放心,现在还得回去审问他呢。”
这才是他的公务。
假公济私,也不能太过分了。
“去忙吧,去忙吧。”容琉连忙说道,“我做了冰镇凉碗子,你赶紧吃一碗,快走吧。”
这么热的天气,来回跑,实在是辛苦。
卫耘喝了一碗凉到心底的爽口甜碗子,心满意足。
“别偷懒,”他眉眼间俱是笑意,柔声说道,“好好绣嫁妆,我们的婚期,应该会定在八月十五前后。”
他私下里已经找了钦天监的人。
钦天监的人表示很为难。
可是卫耘不管,他就要这个结果。
他就是要提前迎娶容琉。
容琉听了,有些惊讶地问道:“那么早?”
“已经不早了,你赶紧绣嫁妆吧。”卫耘笑着说道,“我先走了。”
“快去吧,快去吧。”容琉连忙催促道。
容琉把他送出门外,看着他骑马离开的高大背影,靠着墙自言自语道:“我真是太容易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啊!”
卫耘实在是有点,太优质了。
如果被她糟蹋了,真是太浪费了。
她可得好好控制自己,千万别再扯人家的后腿了。
左秋听见她自言自语,忍不住哭笑不得。
她家姑娘,真是太憨傻了。
她早就已经陷入了卫大人的天罗地网之中,无处可逃了。
像卫耘那样的男人,一旦认定了,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
彦儿则在一旁催着容琉回去绣嫁妆。
“姑娘,快了,很快了,您得抓紧时间啊!”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啊。
方丝丝带着舒舒从外面玩回来,听说婚期定在了八月十五,也催命一样地催着容琉绣嫁妆。
容琉被逼着绣了一下午的枕巾。
——她倒是想直接绣盖头,但是她的手艺得不到“师傅”的认可,所以只能先拿枕巾练手。
她绣的好好的鸳鸯,绣出来却跟鸭子似的,别说,还挺活灵活现的呢!
方丝丝忍不住损她:“你好意思吗?舒舒都比你绣得好。”
容琉不服气地说道:“不可能,我肯定比舒舒绣得好。”
“你竟然还跟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比,你也太好意思了吧。”方丝丝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别CPU我啊!
我是给人治病的手,怎么能大材小用地拿绣花针呢,真是浪费人才!
不过碍于家庭内部压力太大,她还是乖乖地继续和针线做斗争。
其实只要认真起来,又有什么难的呢?
容琉绣出自己满意的盖头,也就用了五天的时间而已。
差点累得她犯了颈椎病。
她以后坚决不成亲了,就算是假的都不行!
没有人能够这么为难她。
容琉抖着手中的盖头,活动着脑袋,然后问道:“怎么样,还行吗?”
“这金凤的眼睛呢?”方丝丝好奇地问道。
“画龙点睛啊,当然是最重要的了!我还没想好怎么绣呢!不过就是一双眼睛而已,很快的。”容琉满不在乎地说道。
方丝丝听了,想想也是,又催她去盘点容家之前送来的那些嫁妆。
“不是我小人之心,就你家里的那些人,一肚子坏水,说不定在哪里就憋着坏呢,随时都想要算计你!”
“嗯。”容琉也这么想。
不过这件事情,她已经全权交给左秋和彦儿去处理了。
她可以偷懒了。
左秋果然发现了一些以次充好的问题,然后把她请过去看。
“算了,”容琉摇了摇头说道,“总不能因为这些再去和她们撕扯吧,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撤了吧。”
她是绝对不打算花钱去补的。
至于容国公府,以后总会有找他们算账的机会的,不急于一时。
左秋却建议道:“还是和卫大人商量一下吧。”
卫耘对这桩婚事极其重视,肯定不想在任何地方出差错。
容琉可能不舍得花钱,但是卫耘肯定不想将就,一定会给她补齐的。
左秋看卫耘,比容琉看得更明白。
容琉有些犹豫地说道:“他最近忙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鸿胪寺的事情,似乎很棘手。
卫耘已经五天都没有过来了,这和从前很不一样。
又过了几天,晚上容琉拿着盖头,正在研究那双想不明白该怎么绣的凤眼的时候,卫耘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真是吓我一大跳。”容琉嗔怪地说道,“桌上刚切好的西瓜,你可真有口福。”
卫耘贪恋地看着她,目光之中充满了悲伤和……决绝。
“这是怎么了?”
容琉敏感地感觉到了卫耘的异常,伸出去想要帮他拿西瓜的手也停在了空中。
“发生什么事情了?”容琉有些不安地试探着问道,“你先坐下,吃块西瓜,然后慢慢说。”
她从来没有见过卫耘这般模样。
她印象中的卫耘,永远都是身姿挺拔俊秀,遇事举重若轻的,对自己情绪控制得极好。
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他温和谦逊,总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可是今天的卫耘,衣裳头发都有些凌乱,和平时整洁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精神也有些颓然,仿佛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是不是太累了?”容琉拿起一块西瓜递给他,“要不我给你做点凉面吃?还是你先回去睡一觉?”
睡一觉吗?
卫耘似乎终于跟上了容琉的思路。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而且还是一个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
他抬眼看向容琉。
容琉一脸关心,也有些许茫然。
是啊,容琉又知道些什么呢?
容琉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用了。”卫耘缓缓地开口说道,声音有些嘶哑。
他接过容琉递过来的一片西瓜,然后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舌尖传来一丝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慢慢地蔓延开来,然而却并不能够让苦涩的心感受到丝毫的甜意。
卫耘慢慢地,一口一口地把那片西瓜吃完了。
容琉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她想,卫耘或许是在锦衣卫那里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应该是事业上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吧。
只要是上班的社畜,都会有这样的时候吧。
而且卫耘实在是太孤单了,可能没有什么人可以诉说,所以才会来找她吧。
或许,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嘴紧的好处。
卫耘吃完西瓜,抽出帕子把手擦干净。
他一根一根手指地擦过去,好像在做什么极其重要而且又充满仪式感的事情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烛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芒。
一绺头发从他的耳边垂了下来,从容琉的角度看过去,竟然看出了一种颓然的感觉。
终于,卫耘抬起头来看着她,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
他说:“容琉,我们的婚事,作罢吧。”
容琉听了,顿时吃了一惊,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好像有些怪怪的。
这口气,简直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
容琉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舍不得悔婚。我们俩本来就说好了,又不是真的,都只是权宜之计而已……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啊!”
她不见得能够帮上什么忙,但是让他说出来是不是也会好一点呢?
卫耘听了,更是觉得难以启齿,几乎要把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也还是说不出口。
容琉听了,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肯定是他事业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如果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哪里用得着这么费事啊?
不愿意了直接说一声就行,她又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
难道是卫耘得罪了什么人,要被清算了?
容琉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但是还是忍不住说道:“是不是有人要害你?要是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得赶紧去找人想想办法?李婶子这边,我会帮你照顾好的,你放心吧。”
卫耘的薄唇微微动了动,听着她关切的话语,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早已是万箭穿心。
他明明是在说退婚,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那么大,可是她却还在关心,是不是自己遇到了什么难处。
看来她并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心硬啊。
她对自己,也不是全无感情的吧。
此生,他恐怕都不会再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子了。
是他没有这个福气啊。
“容琉,对不起。”卫耘起身,对着她深深地行了一礼。
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了地上。
容琉连忙上前扶住他,焦急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啊!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有什么事情,别支支吾吾的,真是让人着急。”
卫耘心中苦涩一片。
千言万语,已经在他的心中掂量了不知道多久,已经被他自己想烂了,可是还是难以启齿。
然而,终究还是要了结的。
卫耘重新坐了下来,然后轻声说道:“我查出来了一些关于当年的真相。”
“关于你爹被冤枉的事情?”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对手很厉害,卫耘怕会影响到她吗?
可是当年的事情,他和她,应该都是站在同一条战壕里的。
害了卫耘父亲的人,同样也害了她的父母吧。
卫耘没有再停留,一口气说完。
“你爹娘并没有死,他们现在就在南蛮,那个方铎,其实是你亲弟弟。”
容琉听了,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每一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是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她爹娘还活着?
而且还生出了一个弟弟?
那她和容林,又算是什么呢?
他们被撵出容家的时候,她的父母又在哪里?
“我爹,当年是被你爹举报的。”卫耘的声音更低了。
他用了好几日的时间,才能勉强接受这个现实。
——容琉,竟然成了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容琉听了,更加吃惊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当年,他们的两个父亲不是很要好吗,所以才会开玩笑定下儿女亲家的吗?
就算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只是虚情假意,那也就算了,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吧!
“你是不是……”
查错了,或者被人误导了?
卫耘得罪的人也不少,会不会是有人见不得他好,所以故意想要破坏他的婚事?
比如说承平公主,她的手段就很下作。
“你确定吗?”
话到了嘴边,容琉还是换了一种说法。
卫耘听了,只是苦涩地点了点头。
他比谁都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这几日,他反复确认,就希望这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自从他的父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快乐了。
直到,容琉的出现。
他想,或许是他的父亲舍不得他在这世上孤单,所以才把容琉送到了他的身边吧。
然而命运却给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我确定。”卫耘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看向容琉。
他想对她再笑一笑,可是他现在根本笑不出来。
他实在是太舍不得她了。
他无法做到豁达放手。
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娶容琉了。
他愧对自己的父亲。
容琉被这狗血的事情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真的吗?
她一边感慨于卫家和容家之间关系的变化,另一边也在感慨于她那亲爹娘,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去了南蛮,并且还混得风生水起?
她的爹娘,才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角吧。
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炮灰。
卫耘的难受,她感觉得到,所以对他有些心疼。
因为她知道,卫耘是喜欢她的,而且已经主动在迈出第一步了。
只是她自己,不敢,也不想把自己真心交付出去,所以才一直不肯和他再进一步。
这可怎么办啊?
卫耘该怎么办呢?
其实婚事能不能成,容琉并不是特别的在乎。
可是她有点心疼卫耘。
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今年才刚满二十岁,连生辰都还没有过呢。
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呢?
而且如果按照俗套的剧情发展,他难道不应该恨屋及乌,现在歇斯底里地跟自己要一个说法吗?
甚至那些狗血的强取豪夺剧情,前提不也都是什么杀父之仇吗?
可是卫耘并没有。
卫耘非但没有把仇恨转移到她的身上,还对她百般不舍。
他竟然还为退婚而道歉。
而明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谁又能和杀父仇人的女儿,坦然地在一起呢?
那还有良心吗?
而且,卫耘对他父亲的感情那么深,远远超过了对其他任何人的感情。
为父亲报仇,是支撑他这么多年信念。
在这样强大而又意外的冲击之下,他竟然还能保持理智,体面地和自己告别,容琉真的是要哭死了。
怎么能有这么温柔善良的男人呢?
于千万人而言,他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头。
可是对她而言,他只是隔壁那个矜贵、温柔、英俊、体贴的哥哥一般的男人。
容琉心里很难过,难过到无法自已,眼眶都红了。
她想,她或许并没有多爱卫耘。
但是,她真的是太心疼他了。
为什么他要承担这么多呢?
“父仇不共戴天,所以容琉,这仇我不得不报。”卫耘喉结微动,极其艰难地开口说道。
他们两个人,终究会成为仇人的。
可是他不想稀里糊涂地让容琉被退婚。
容琉是无辜的。
只是因为他们各自父母的缘故,让他们站在了截然不同的立场之上。
他要给容琉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即使痛苦,也要痛得明明白白。
这是他最后能为容琉做的事情了。
今日他从这道门里出去之后,他们就会路归路,桥归桥,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了。
容琉震惊又难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其实她自己倒还好,她对她那便宜父母和卫耘,都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感情。
可是卫耘不一样。
对卫耘来说,他的父亲是他的偶像,而自己大概……算是他情窦初开时喜欢上的姑娘吧?
他现在一定很难很难受……
容琉甚至有一种想要给他一个拥抱的冲动。
卫耘,实在是太难了。
半晌之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努力地想要装作轻松的样子,可是却装得很失败。
容琉说道:“好,我知道的。我不会怪你选择退亲的,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会那么做的。就是……你不要太难过。当年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地查清楚,是非曲直,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谁犯的错,就应该由谁来承担。
“还有,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她继续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参与到谋害你父母的事情之中。只能说……相识一场,我不后悔。”
卫耘的眼尾都有些泛红了。
他深情地看着容琉,想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底。
他低声说道:“我也不后悔。”
因为你真的是,很好很好,是我再也不会遇到的美好。
要怪,就只能怪造化弄人。
“你要小心一些。”容琉想了想之后,还是叮嘱道,“就算我们解除了婚约,我依旧还是一个大夫,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她大概,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再就是,我们的婚事是皇上所赐,想要退婚,是不是要费些功夫啊?我没有什么好主意。”容琉又说道。
卫耘直直地看着她,想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缓缓地说道:“容琉,以后真的不能再见面了。”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脆弱。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坦坦荡荡地跟她说明情况,坦坦荡荡地分开。
结果……他根本做不到。
他现在只觉得心如刀割。
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知道,我不会痴缠你的。”
只是怎么退婚这件事情,是他们现在必须要面对的啊。
卫耘现在好像还沉浸在感情里……唉。
容琉心里也乱糟糟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卫耘在心里默默地想,他哪里是怕她痴缠自己呢?
如果容琉真的对自己情根深种,现在他会更加的纠结,而且他也不敢肯定地说一句,自己就一定能够割舍得下她。
因为即使现在只是他单相思,想到要分开,他都已经五内俱焚,心痛欲裂了。
他只能自我安慰,应该庆幸,容琉没有陷进来。
以后,她就可以继续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容琉,你先好好想想,你以后想要怎么办吧。”卫耘压抑住自己心中想要喷薄而出的感情和冲动,努力平静地说道。
容琉听了,有些疑惑地说道:“我?我怎么办?”
她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啊。
不管离了谁,日子都得过下去啊。
她不是很懂,卫耘这句话的意思。
卫耘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又开始迷糊了。
她很聪明,却又迷糊,或许只有在她的身上,这两种有些违和的特质才能够和谐地存在吧。
“南蛮想要你去和亲,应该是你父母想要把你接过去。”卫耘缓缓地说道,“你要去吗?”
“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啊……”容琉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我不去。”
大家又不是很熟。
而且她真的很不赞成她父母的做法。
就算当年他们离开,有苦衷,所以瞒着他们姐弟,可是后来呢?
后来为什么又音讯全无呢?
好,就算还有苦衷——这都成了一个泡在苦水里的人了,她还能理解,那现在呢?
既然想要接她回去,为什么不派个人来,把话说清楚呢?
他们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让她猜呢?
大家根本就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所以,她不去。
她不想靠男人,同样也不想靠家人。
因为这两者要是不靠谱起来,都是一样的。
她就靠自己。
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了,认识了很多人,就算没有了卫耘,她还有素素啊,舒舒啊,战大爷啊……
她不想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容琉忽然想起了左秋。
左秋是因为卫耘才答应留在自己的身边,那婚事取消了,她是不是也会离开了呢?
罢了罢了,就随她去吧。
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你再考虑一下,不用着急立刻答复我。”卫耘轻声说道。
“不用考虑了,我不去。而且我也不是因为你才做这个决定的,”容琉直率地说道,“我留在这里等阿琅回来。他将来想要怎么选择我不会干涉,但是我就不千里奔波去相见了。”
横竖,她的父母也不差她这一个孩子。
至少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就是如此。
她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而且到了她这个年纪,婚事就很容易被人拿捏。
她不想被任何人拿捏和控制。
只是容琉不明白,她去不去南蛮,对卫耘来说,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接下来,卫耘给出了答案。
他缓缓地说道:“既然如此,我给你留下一万两银子,你留着自己傍身花吧。”
“啊?不不不,不用了,我不缺银子的,我能养活自己。”容琉连忙拒绝道。
这是卫耘给她的分手费吗?
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呢?
卫耘却不由分说地从怀里掏出银票,然后压在了端盘的下面,柔声说道:“收着吧,就当是咱们俩把那些金子分了。”
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嗐,我真的没惦记过那些金子的。”
这真的是她的真心话。
她平时就是嘴里嚷嚷几句,但是对于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财物,她是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卫耘继续说道:“我原本想着,你要是想去南蛮的话,我就去找皇上说退婚,皇上大概会顺水推舟,让你去南蛮吧。”
毕竟人都是怕麻烦的。
皇上即使不怕南蛮,也不想大动干戈。
如果只是送走一个容琉就能解决的问题,那又何必再惹起什么波折呢?
“我,我真的不想去啊。”容琉再次强调道。
“我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卫耘无奈地说道。
容琉听了,只好说道:“……那我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他确实没有义务帮自己。
在知道自己是杀父仇人之女的情况下,卫耘还没有翻脸,也没有对自己下手,甚至还给自己银子,真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卫耘却提醒她道:“还是按照我之前想的,退婚之后,让你去南蛮。但是你可以在皇上答应你我退婚之后,去找方铎,让他拒绝。这样,你就能恢复自由之身了。”
容琉听了,有些疑惑地问道:“找方铎?”
那个小屁孩,能听得懂人话吗?
她觉得跟他说起话来,应该会很困难吧。
“毕竟,那是你的亲弟弟。就算他现在还不太懂事,他身边跟着的,也总会有一些懂事的人,他们不会害你的,大概也不会很勉强你。”
这是卫耘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容琉思忖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做可能有些难度,但是想要在皇上赐婚之后再改动,也只能如此了。
她万万没想到,原本婚期都要到了,现在却横生枝节,以后非但不能成亲,还得老死不相往来。
真是造化弄人啊……
“好,你去跟皇上说,我去对付方铎。”容琉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容琉,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因为我的缘故……去到你父母身边,日子过得可能会更好。”
“不用了。”容琉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嗯。”卫耘知道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也不再劝她了,只是轻声问道:“你想想,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吗?”
容琉的喉头一哽,心里闷闷地疼。
“没有了,谢谢你,卫耘。”她郑重地说道。
谢谢你所有的温柔和体贴。
这一路走来,我不后悔能够遇见你。
“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多问问战王爷;武顺侯人也很重情重义,看在舒舒的份上,也会帮你的。”
“嗯。”容琉听着他推心置腹的叮嘱,心里五味杂陈。
到现在了,即使知道自己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他依旧还是为自己设想得那么周全。
阿斗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跑过来在卫耘的脚下蹭啊蹭,显得十分亲昵。
而小十一则是在炕上打着盹儿,高冷地谁也不理。
卫耘看着小十一,忽然说道:“小十一,就送给你了。”
“哦,好啊,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容琉连忙说道。
容琉觉得现在的气氛很让人难受,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卫耘站起身来,轻声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这一别,恐怕是再无来日了。
这种想法,就像是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把卫耘紧紧地包围住了。
“好。”
容琉也站起身来。
她张开双臂,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很轻也很快速,快到卫耘几乎都反应不过来,这个拥抱就已经结束了。
容琉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柔声说道:“万事顺遂,卫耘。”
卫耘觉得怀中仿佛还残留着她的馨香,而人却仿佛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了。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的眼泪瞬时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容琉眼睁睁地看着卫耘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她顿时呆住了,随后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在了一起,疼得她几乎都直不起腰来了。
而卫耘,已经转身离开了。
容琉目送着他的背影很快地融入到了黑暗之中,忽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扑到炕上,然后哭出声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难过的,毕竟她从来没有把这场婚事当真过。
可是看着卫耘眼泪,她心里的一根弦突然就绷断了,再也控制不住了。
卫耘,卫渐离,卫九儿……
人生有聚有散,她一直都看得挺开的。
可是卫耘今晚这般,她是真的难过了。
如果他没有这么好,容琉或许也不会这么难受。
无关爱情,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深陷痛苦之中,却还在关心着自己,替自己安排好以后的路……
容琉不能再想下去了,一想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是好像只有哭,才能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一些。
容琉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她想放纵自己一次,因为她心里真的是很难过。
她随手扯过帕子擦眼泪擦鼻涕,觉得有点硌得慌,这才发现自己拿的,竟然是之前没有绣完的盖头。
好吧。
那双没有绣完的眼睛,再也不用为难自己了。
瞎眼凤凰……
卫耘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心里肯定也很难受,比她难受一百倍。
她刚才,应该让他吃点东西再走的。
容琉断断续续地哭了半夜,眼睛都哭肿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她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卫耘,正无力地坐在地上,头靠着墙壁,默默地听着她的哭声,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刀绞。
第二天,方丝丝早上见到容琉哭得像桃核般的眼睛,顿时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你这是让什么虫子给咬了吗?”
容琉可是没有哭的理由啊!
难道是因为要成亲了,太高兴了,所以喜极而泣?
容琉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哭的,眼睛疼,你快找个鸡蛋给我滚滚。”
方丝丝连忙让彦儿去取鸡蛋,然后推了推容琉,有些八卦地问道:“你这是咋了?难道昨天晚上卫耘来了?”
然后就把她给那啥了吧。
“嗯。”容琉点了点头。
“啊?”方丝丝以为自己猜对了,气愤地拍着桌子说道,“这王八蛋啊!怎么就不能再忍忍呢,都是他的肉了,还怕她能跑了不成?真是个混账玩意儿!你没事吧?其实也没什么,你俩都已经定下了名分,这也是早晚的事情,就是可能会有点疼。”
容琉:???
啥?
方丝丝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男人嘛,脑子里惦记的都是那点事情。”方丝丝语重心长地说道,“而且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可别想不开哈。但是也不能由着他,等他再来,我非骂死他不可。”
“他,不会再来了。”容琉幽幽地说道。
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往往会引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容琉怎么也没想到,卫耘奉命去查鸿胪寺少卿的事情,最后竟然会查到自己的父母头上,还查出了那么多的陈年旧事……
“不来了?”方丝丝听了,顿时大吃一惊,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麻烦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这一对璧人,怎么能不成呢?
如果他们都不能成,那她以后还能相信什么感情呢?
“没有误会。”
容琉轻声地把两家之间的过节说了出来。
“这,这都什么事儿啊!”方丝丝听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容琉才好了。
亲生父亲的仇,不共戴天,就算说破了天,他们也不能成亲了啊。
不过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安慰容琉道:“你先别慌,既然是那么多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未必一下就能查清楚的。说不定,中间还有什么误会呢!”
容琉摇了摇头说道:“你觉得,卫耘会贸然下结论吗?”
肯定不会的。
方丝丝看得出来,卫耘对容琉有多么的用心。
卫耘肯定也是那个最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
他肯定已经反复查证过了。
“那就麻烦了,现在该怎么办?”方丝丝在屋里焦急地来回踱步。
“取消婚约吧,”容琉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些,“反正本来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她就是很心疼卫耘。
他是真的付出了感情。
可是容琉就算再怎么心疼,也没有办法改变现实。
她总不能穿越到当年,然后和那对便宜父母说,你们不要和卫耘的父亲对上,那不好吧。
方丝丝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造孽后人遭殃啊。啊,对了,你爹娘还活着呢?那你……”
“我不去。”容琉毫不犹豫地说道。
“也是,不去也好。”方丝丝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是真的,那他们的人品也不咋样。”
“话,倒也不是这么绝对。”容琉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
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谁也不能妄下断言,说到底是谁的过错。
她不想去,单纯只是因为懒,她已经不想和其实并不太熟的人建立亲密关系了。
“那,就这样算了吗?”方丝丝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容琉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算了吧。”
她既然昨晚已经哭过了,就应该走出来了。
至于卫耘……希望他也能尽快走出来吧。
对于卫耘和他父母的事情,她暂时没有插手的冲动。
容琉拿着鸡蛋在眼睛周边滚着,轻声说道:“我回头还得去见见方铎那个小屁孩。”
她得把自己的想法,清清楚楚地告诉她的父母。
她不想去南蛮和亲。
又过了几天,卫耘那边就让昭生来送信,告诉容琉他已经和皇上提了退婚的事情,不过皇上并没有立刻答应。
大概是担心容琉的智商理解有误,昭生又连忙解释道:“姑娘,皇上只是要等过几日再答应,并不是不答应。所以,您该做什么准备,还是做什么准备。”
昭生的眼神也黯然了下来。
他也很希望容琉能够嫁给自家大人,谁知道半路竟然会出这种事情呢?
“还有,大人说,老夫人那边,您就不要提了。剩下的事情,他会来处理的。”
不告诉李婶子?
容琉有些意外,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家大人。”
昭生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您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大人吗?”
“没有了。”容琉摇了摇头说道。
既然已经断了,就不要再藕断丝连了,否则……
只会让卫耘更加痛苦。
卫耘的眼泪,就像是烙铁一样,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哦,好。那我告辞了。”昭生对她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容琉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专心地在医馆里忙活。
但是她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很快,卫耘流连欢场的消息就散布开来了。
更夸张的是,卫耘竟然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和人大打出手,闹得满城皆知。
容琉顿时觉得自己的头上仿佛都绿了。
方丝丝听说这件事情后,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问容琉道:“这是真的吗?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呢?”容琉无奈地摊开了双手。
“不能怎么样。”方丝丝垂头丧气地说道,“但是我还是不相信,我觉得卫耘这是在保护你,故意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
容琉其实也是这么感觉的。
她相信卫耘的人品。
包养风尘女子这种事情,卫耘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于事无补。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根本就不是第三者能够插足的。
既成事实是改变不了的,现在的卫耘就像是落入陷阱之中的猛兽,越是挣扎,就会越是受伤。
所以容琉觉得,她不能给出任何的回应,否则就是在害卫耘。
方丝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不敢刺激容琉,只能跑去跟战大爷诉苦。
“大爷,您说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隐情啊?”
战大爷听了,淡淡地说道:“不知道。”
方丝丝有些无语地说道:“……那您能不能帮忙查查啊?”
“查不了。”战大爷老神在在地逗着鸟。
方丝丝无奈地说道:“您要是知道点什么,就告诉我呗,我保证不会说是您说的。”
“就你那张大嘴巴?”战大爷显然不相信她,“我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的。”
方丝丝更加无语了。
“他们两个的事情,你着急什么?”战大爷不紧不慢地说道,“缘分天注定,红绳都在月老手里,你瞎着急什么。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呢。”
方丝丝见从他这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作罢。
与此同时,容琉正在和左秋说话。
“姑姑,之前不知道我和卫耘会闹成这样……”她有些歉疚地开口说道。
在左秋的面前,她就没有说得太具体,只是说婚事恐怕是成不了了。
“姑姑您有没有什么打算?倘若另有去处的话,那就只管按照您自己的安排来就行了。”
不用嫁给卫耘了,她也不用再学什么规矩了。
左秋听了,却摇了摇头说道:“奴婢答应了卫大人,要来这里服侍您三年。卫大人没有让奴婢走,您现在要撵奴婢走吗?”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自己有什么打算,不好意思说出来。”
“奴婢没有。”左秋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且放宽心,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姑姑了。”
该给的月银,她肯定会给她的。
就算不学规矩,跟着她学点察言观色,对她来说也大有裨益。
再者说了,舒舒也该学点规矩了,这对她只有好处。
李婶子也找到了容琉。
她也听说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气得不行,急得直跳脚。
“阿琉,你放心,我肯定会为你撑腰的。除了你,谁也别想进卫家的门。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
她的眼神中带着恳求,“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要去找那个畜生算账!”
这几日,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卫耘。
容琉连忙说道:“婶子,您别怪卫耘。这件事情,其中应该是……另有隐情的。”
李氏听了,心里更加难受了。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都到这种时候了,在外面都传得满城风雨的情况下,容琉还是一个劲儿地替卫耘说话。
卫耘倘若真的对不起她,那该是多大的罪过啊!
“好孩子,好孩子。”李氏紧紧地握住容琉的手,哽咽着说道,“我让卫耘给你一个交代,你再等等,好不好?”
“婶子。”容琉平静地说道,“不用了。”
有些锅,真的不该让卫耘来背。
卫耘可以被千万人指责,可是不该在亲生母亲这里,还被误解。
他既然愿意承担所有,容琉也不会那么自私。
只是她也不敢贸然把真相说出口,所以她只能对李婶子说道:“这件事情,真的不怪卫耘。我原本,也不想要嫁给卫耘,只是因为皇上赐婚的缘故,没有办法……现在能够解除婚约,也正中我的下怀。卫耘没有委屈,他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李氏听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呢?
她一直都觉得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简直是珠联璧合,十分般配啊。
而且两个人平时说说笑笑的,感情哪里不好了?
“阿琉,你,你为什么不愿意?是嫌弃他现在的名声不好吗?还是说……”
难道容琉还惦记着之前那个小混混?
容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一个一文不名的人,怎么会嫌弃卫耘名声不好呢?我只是……大概是不想被卷入到这些是非之中吧。”
李氏听了,愣了半晌,然后才颓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你顾虑得也没错,也不能怪你。”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也不想跟着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啊。
“说到底,是卫耘没有这个福气啊。”
李氏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在王嬷嬷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
容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也很难受。
不管卫耘还是李氏,他们都是好人啊。
还好,她现在可以自我安慰的是,李氏应该不至于去找卫耘算账,也不会成为压垮卫耘的最后一根稻草。
难啊,真是太难了。
容琉还没想好该怎么去跟方铎说,没想到这个小屁孩自己却先找上门来了。
他背着手,在容琉的医馆里四处打量,撇了撇嘴说道:“还不错嘛!”
舒舒叉着腰,气呼呼地说道:“关你什么事儿!你谁呀?”
跟着方丝丝时间长了,她也变成了小辣椒。
方铎听了,不屑地说道:“关你什么事儿?你又是谁?”
容琉见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连忙让方丝丝带着舒舒出去玩。
她又把彦儿和左秋也支了出去,然后示意方铎也让他的人都下去。
方铎听了,却昂着头说道:“我偏不!你是不是又想打我了!”
看起来,他还记得上次被打屁股的事情呢。
容琉无奈地说道:“那我就直说了。你是我弟弟吧……”
方铎闻言立刻跳脚,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别胡说,你胡说什么呢!你这女人,真是胡言乱语。你们都给我退下,我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容琉心想:小样,还挺会演戏的。
果然,等所有人都退下去之后,方铎立刻就变了脸色。
他有些不悦地问道:“是谁跟你说的?”
“你不用管是谁跟我说的,”容琉淡淡地说道,“我就问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我同父同母的弟弟?”
方铎听了,不情愿地噘着嘴,气鼓鼓地说道:“是又怎么样?你别想让我喊你姐姐。”
容琉听了,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以为我稀罕啊?我又不是没有弟弟,我弟弟比你听话多了。”
方铎气结,忍不住反驳道:“我也是你弟弟!”
“你不稀罕认我,我也不稀罕认你。”容琉耸了耸肩说道。
方铎听了,连忙说道:“我没说我不稀罕,是你之前对我太凶了。”
还打他的屁股!
他长这么大,爹娘都没有打过他呢。
所以当时方铎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容琉给他道歉才会原谅她。
没想到,容琉根本就不用他原谅。
容琉看着他,忍不住笑着说道:“真是个傲娇鬼。”
“什么鬼?”方铎有些疑惑地问道。
“就是说你可爱的意思。”容琉笑着说道,“你大哥是什么人?是南蛮的王子吗?”
“是皇子。”方铎骄傲地说道,“还是太子呢。”
“切,他们也敢自称皇帝。”容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不行?南蛮有女皇,还是娘的结拜姐妹呢!”方铎理直气壮地说道。
容琉听了,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她这个便宜娘,果然拿的是大女主的剧本啊。
凡是和她关系好的人,都得飞黄腾达。
就只有自己和容林这两个亲生的,苦哈哈地在苦水里泡着。
“娘可厉害了!”方铎一脸崇拜地说道。
“厉害,厉害。”容琉敷衍地说道,“可是我不愿意。”
“什么不愿意?”方铎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不愿意嫁给你大哥,也不想去南蛮,我觉得我在京城挺好的。”
“你,你竟然不想跟我走?”方铎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想。”容琉痛快地承认道,“我要留在这里等我弟弟回来。”
“你很喜欢你弟弟?”方铎有些吃醋地问道。
“当然了,那可是我相依为命的弟弟。就像,你不喜欢你的爹娘吗?他们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的弟弟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容琉解释道。
方铎听了,想了想后说道:“那你们不能一起跟我去南蛮吗?”
“不行,我弟弟在西北打仗呢!”容琉摇了摇头说道,“让我嫁给你大哥,想必只是让我去南蛮的托词吧。我可以给你的爹娘写封信,但是我真的不想去南蛮。”
在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恶意之后,容琉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在最坏的情况下,她还可以以死相逼,对方总不能还强行把她带去南蛮吧。
“还有呢?”方铎竟然没有发作,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就是,在皇上赐婚的时候,需要你出面拒绝一下,行吗?”容琉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方铎听了,没有说话。
他似乎是在认真地考虑着。
容琉也没想到,这个小孩儿的心眼还挺多的。
“话说,”容琉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呢?还得装成那副凶巴巴的样子来吓唬人,你咋那么坏呢!”
“我跟你说了,怕你也不信。”方铎小声地说道,“而且爹娘也不让我说,他们没说为什么,反正我听话就是了。”
容琉听了,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还活着,所以连姓都改了?”
“是。”方铎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容琉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你们安插的那个钉子已经暴露了吧。
“我知道了,”方铎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不是卫耘?就是你要嫁的那个锦衣卫头子?”
容琉听了,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肯定是他。”方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然后握紧了拳头说道,“可是他之前和你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现在不娶你了?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身世,所以就嫌弃你了?”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个小孩子,怎么知道那么多!”
方铎听了,更加生气了,他捏紧了拳头,气呼呼地说道:“你先说是不是吧!他是不是嫌弃你了?”
看他那架势,好像立刻就要去找卫耘算账一般。
容琉听了,淡淡地说道:“没有,是我嫌弃他了。”
方铎听了,立刻说道:“你眼光总算变好了!”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被一个小屁孩嫌弃眼光不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啊?
不过话说回来,方铎的身上,其实和容林有着一些很相似的东西。
——明明年纪还小,明明是弟弟,却总想做哥哥,总是面面俱到地管着自己。
嗯,还挺可爱的。
“你嫌弃他,那就算了;要是他敢嫌弃你,绝对不能放过他。”方铎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双标啊,自家人和外人,划分得清清楚楚。
容琉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咱们已经讲和了。别人的事情,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了。你能不能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你的爹娘啊?”
“是咱们的爹娘。”方铎听了,立刻瞪大了眼睛来纠正她。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容琉连忙敷衍道。
“我得好好考虑考虑。”方铎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是不跟我去,自己留在这里?万一遇到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啊?”
“我从前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什么的。”容琉淡淡地说道。
“那……”方铎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
容琉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来之前,爹娘就说了,你要是不想去,他们也不会勉强你的,只要你能够过得好就行了。”方铎解释道。
容琉听了,心里倒是有些意外。
她这便宜爹娘,还是挺开明的嘛。
“他们只是怕你过得不好,所以才想着让你去团聚;你要是过得好,将来哪天愿意了,有空去看看他们就行了。”方铎又补充道。
“那好啊。”容琉爽快地答应道。
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才是最好的局面嘛。
“我刚开始对你的态度不好,”方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是爹娘叮嘱过的……”
“怕被人看出来,不让我跟你走得太近,是这个意思吗?”容琉问道。
“嗯。”方铎点了点头。
“那我知道了,我们已经讲和了。”容琉笑着说道。
容琉的最终目的已经达到了,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不管是卫耘也好,还是她的便宜父母也罢,她在一定程度上都能理解他们的感情,但是她真的不愿意被卷入其中啊。
她喜欢的,就是简单平静的生活。
现在既然可以让她继续做一条咸鱼,她当然是很乐意的。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嘛。
她现在还是先独善其身比较好。
方铎却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我已经让人去告诉中原的皇帝,让他不要让你去和亲了,但是我不着急回去,你要是反悔了,我可以随时带你走,就算不用和亲的理由也可以。”
“好。”容琉笑着点了点头,对他说:“谢谢你了。”
“不用跟我说谢谢!”方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嘛。
容琉看着他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道:“好吧,算我说错了。你今天想不想留下来吃饭啊?我做饭可好吃了。”
方铎听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但是他想了想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咱们俩走得太近,对你不好。你忙吧,我先走了。”
“好,你在京城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容琉笑着说道。
虽然,她也不见得就能帮上什么忙。
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容琉一向的处世原则。
“还有就是,”方铎忽然说道,“卫耘既然已经知道了爹娘的事情,会不会出卖你啊?”
前一秒还和颜悦色的他,下一秒就变得杀气腾腾的了。
“不会的。”容琉连忙说道,“不过,你防着他也好……只是他肯定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唉,她可真是太难了啊。
卫耘和她的父母之间,简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要是从前就算了,现在被方铎勾起了那么一点点感情,就觉得有些难办了。
唉。
有一瞬间,容琉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弄清楚当年事情原委的冲动。
但是,她真的做不到啊。
送走了方铎之后,容琉独自发了一会儿呆。
关于当年的事情,到底谁又能知道真相呢?
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
——秦王。
这位可是她便宜娘的头号舔狗啊,她娘当年的事情,秦王肯定知道不少吧。
要不要去问问他呢?
可是如果不去问,她又觉得心里痒痒的。
容琉站在门口,手里扯着一朵花,纠结得像一根麻花。
这些日子,她都没再听说关于卫耘的消息了,他应该还好吧。
而且她和秦王也不是很熟……
还有就是,秦王妃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如果她见了自己,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还是算了吧。
就算她真的弄清楚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方丝丝见她站在门口发呆,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和一朵花较什么劲啊?是不是,还惦记着卫耘呢?要不然,我让姜召帮你打听打听?”
“不用了。”容琉摇了摇头说道,“你和姜召,现在已经这么熟了吗?”
“那能不熟吗?”方丝丝翻了个白眼说道,“他奉命保护舒舒,我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那,你现在还好吗?”容琉有些担忧地问道。
“我有什么不好的?”方丝丝毫不在意地说道,“之前我看他还挺担心的,但是这会儿可能感觉到我是个大好人,所以也不紧张了,还跟我说说笑笑的。”
“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容琉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方丝丝得意地说道,“对了,你和卫耘的婚事,就这么黄了?”
“黄了。”容琉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啊,简直是无债一身轻。”
这件事和她都没关系了。
但是她就是轻松不起来啊。
她心里蠢蠢欲动,总想探究当年的真相。
她大抵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总不能是,卫耘不跟她玩了以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对人家念念不忘了吧。
打住!快打住!
容琉纠结了两天,最终还是没有去找秦王。
但是没想到,秦王却主动来找她了。
她和卫耘退婚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但是消息还没有完全扩散开来。
然而秦王的消息一向都很灵通,这会儿他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特意来看她。
不过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他没有带秦王妃,而且是“微服私访”,十分低调地就来了。
前面还有两个患者在等着,他就耐心地等到容琉把患者都打发走了之后,才缓缓地开口问道。
“你,现在还好吗?”他关切地问道。
容琉笑着行了一礼,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王爷挂念,一切都好。”
“那就好。”秦王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问道,“你和卫耘,之前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这婚事就……”
容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王爷,您知道我爹当年和卫耘父亲之间的事情吗?”
“你已经知道了?”秦王听了,顿时恍然大悟,“是卫耘查出来的?”
哎,果然大家都是聪明人啊。
就没有人会相信,是她自己察觉到的。
“嗯。”容琉点了点头。
既然他都已经主动送上门来了,容琉觉得自己就必须得问个清楚了。
“您说,当年真的是我爹娘,参与构陷了卫耘的父亲吗?”容琉认真地问道。
“当然不是。”秦王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弄不明白了。
她现在也分不清楚,秦王是因为爱的滤镜,所以才袒护自己的母亲,还是事实果真如此。
容琉听了,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激动。
她这才明白,原来她是不想成为卫耘杀父仇人的女儿啊。
或许这和爱情无关,只是觉得就算是好朋友,也不希望走到这尴尬又伤心的一步。
“那,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您知道吗?”她试探着问道。
秦王听了,缓缓地说道:“因为卫东学确实做错了,他并不无辜。”
卫东学,就是卫耘的父亲。
“通敌叛国?”容琉皱着眉头问道。
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嗯。倒也不算是主动通敌叛国,而是被对方的美人计所迷惑。”秦王解释道,“关于这件事情的始末,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容琉听了,脑海中灵光一闪:“是我娘给你写信了?”
秦王听了,竟然点了点头。
容琉也是彻底服气了。
她能给自己的爱慕者写信,却不能给自己的女儿写一封信。
她真的栓Q。
只是,卫耘父亲被美人诱惑这件事情,更让她觉得震惊。
不是吧,卫耘的父母,不一直都是恩爱夫妻吗?
这人设崩塌得也太厉害了吧?
卫耘也说过,他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对他极好极好……
容琉脑海中勾勒出来的,一直都是一个在外雷厉风行,铮铮铁骨,回家柔肠百转,善待妻儿的高大形象。
可是秦王现在却说,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这人在外面包养了女人,还因为那个女人延误了军机大事,泄露了国家的机密,所以他死得一点儿都不冤枉?
“其实他隐藏得很好,就连你爹当年都没有发现,还一直和他称兄道弟呢。”秦王缓缓地说道。
“那,是我娘发现的?”容琉试探着问道。
她娘可是大女主啊,不可能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没错。”秦王的眼神瞬间被仰慕的爱意点亮,“是你娘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你娘聪明剔透,心思玲珑;你爹就……比较憨厚,不过好在他一直都很听你娘的话。”
容琉听出了他对自己的娘亲的爱,以及对自己爹爹的嫌弃。
“他们后来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并且呈给了我的父皇。”秦王说道。
他还说,是容正夫妻俩从中转圜,这才保全了李氏和卫耘。
因为她的便宜娘和李氏关系也不错,觉得李氏十分可怜,卫耘也很无辜,所以就出手帮了他们一把。
“可是我爹娘呢?为什么他们也被卷入进去了?”容琉不解地问道。
按理说,这两人不应该算是举报有功吗?
“你的爹娘是被冤枉的。卫东学除了在女人身上犯了错之外,人品倒并不是很坏。他提拔了很多有能力的人,所以也有很多人对他忠心耿耿……”
“有人知道事情的内情,以为是你的爹娘诬告了卫东学,所以又设计陷害了你的爹娘。”
容琉觉得自己这小脑袋瓜真的快不够用了。
这到底是什么一环扣一环的复杂剧情啊。
当年其中有没有其他的隐情呢?
秦王现在所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卫耘是站在卫东学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而秦王又是站在自己娘亲的角度,恐怕他们都无法做到完全的客观公正吧。
“你娘亲为了保护你爹,只能带着他诈死离开了京城。”秦王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怨恨他们,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容琉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埋怨他们。”
心里真正有怨恨的,应该是容林吧。
毕竟她自己一直都没有完全代入到原身的爱恨之中。
她依旧无法相信,卫耘口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竟然会在女人问题上犯了错。
所以她问得特别详细。
“您知道当年卫东学和外面那个女人的事情吗?”
秦王听了,冷笑了一声说道:“无非就是英雄救美,日久生情之类的老套戏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卫东学觉得遇到了红颜知己,对方善解人意,是一个能够真正懂得他的女人,但他却不知道,人家是专门为了对付他,所以才把他的喜好牢记于心。”
显然,他对卫东学很有意见。
也是,卫东学影响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他肯定会非常生气。
“所以你和卫耘的婚事,没成就算了吧。”秦王摇了摇头说道。
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嘛,谁知道卫耘以后会不会也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说,卫耘就等于是乱臣贼子加负心薄幸之徒的儿子。
秦王继续说道:“若是有人捧高踩低,知道你和卫耘退婚了就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我会为你做主的。”
容琉笑着谢过了他,但是心里却并没有真的打算去找他帮忙。
秦王想了想后,又开口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容琉知道他问的是自己要不要去南蛮的事情,却故意装傻道:“既然已经退婚了,我也没什么办法了,就这样吧。”
“你真的不想去南蛮,和你的家人团聚吗?”秦王的口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却并不是在劝说。
容琉听了,忽然明白过来。
秦王未必希望她离开京城。
她要是不走,说不定她的便宜娘亲还能有机会回来看看她。
但是她若是离开了,她的爹娘在京城还有什么牵挂呢?
那样的话,她的娘亲肯定就不会回来了,秦王也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啧啧,这个秦王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啊。
“不想。”容琉摇了摇头说道,“南蛮远在千里之外,我,我有些害怕。而且我在京城都已经住习惯了,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想在南蛮那边说亲……”
她就想留在这里嫁人,这总行了吧?
秦王听了,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顾虑得也有道理。你的婚事,我会帮你好好看着的。”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无语:“……”
她感觉自己好像挖了个坑,然后把自己给埋了。
但是她能感觉到,秦王对于自己不离开京城这个结果,显然是非常满意的。
容琉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彦儿在外面说道:“姑娘,姑娘,燕王殿下来了。”
容琉听了,顿时一脸的问号:“???”
秦王也有些意外。
然而彦儿的话音还未落下,身着微服的燕王,大概是为了避人耳目,就已经推门而入了。
容琉的头上顿时冒出了无数的黑线。
兄弟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对方身上同样是微服打扮,都有些震惊和尴尬之色。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也来了?”
容琉心想:这句话我也很想问啊,你们兄弟俩是商量好了吗?
燕王先是拱手给秦王行了一个礼,然后才说道:“大哥,我来找容姑娘,是特意来感谢她上次在程家,对我施以援手。”
或许是因为嫡亲兄弟的缘故,燕王在秦王面前,并没有显得很拘谨。
秦王听了,却皱着眉头说道:“下次不要这般鲁莽了。你贸然上门,倘若被有心之人看到了,不知道会如何编排容琉,这对她的名声不好。”
容琉心想,您可真是不给人面子啊。
燕王听了,面色微微泛红,说道:“是。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亲自来感谢她。”
“既然如此,那就差人送一份厚礼来便是了。”秦王淡淡地说道。
容琉心想:嘘寒问暖,不如直接打笔巨款来得实在。
她这小小的医馆,竟然同时来了两尊大佛。
这都已经不是蓬荜生辉了,这简直都快要着火烧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兄弟俩在这里四目相对着,也觉得有些尴尬,所以他们两个没有久留,很快就一起离开了。
容琉不知道的是,在回去的马车上,秦王对燕王开口说道——
“离容琉远一点。”秦王直接说道。
容琉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感慨他说话的简单粗暴。
燕王听了,脸色微微泛红,随即故作镇定地说道:“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想谢谢她,让我免于出丑。”
“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离她远一点。”秦王霸道地说道。
燕王听了,脸涨得更红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秦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你记住,现在,你的婚事,你喜欢谁,都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自己已经是个废号了。
现在母后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燕王的身上了。
秦王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这个弟弟。
他不希望燕王重蹈自己的覆辙。
感情这种事情,太伤人了。
想要坐到那个位置,就必须要做到断情绝爱。
因为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分出来,也不能有任何的软肋。
“大哥,我……我真的没有。”燕王连忙解释道。
“没有最好,我只是提醒你而已。”秦王说道,“她确实是个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姑娘。”
容琉身上的某些特质,和她的亲生母亲非常相似。
秦王自己心里清楚,那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他已经彻底沦陷了,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弟弟再陷进去。
“但是你知道,父皇为什么一直都不喜欢我吗?”秦王突然问道。
然后,他就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连同自己对容夫人的那份感情,全都告诉了燕王。
燕王之前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一些,现在听他亲口承认,并且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心中也是震惊万分。
“大哥——”燕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都过去了。”秦王摆了摆手,说道,“但是我在父皇那里,已经成了感情用事,不堪大用的人了。而且,我最终也没有得到她。”
后者,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父皇知道容琉的母亲是谁,所以他不喜容琉是必然的。”秦王继续说道。
当年容正夫妇被诬陷的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可以洗雪冤屈的。
只是因为他。
是因为秦王太过心急了,不小心让皇上知道了自己对容夫人的心意。
皇上听了,顿时龙颜大怒,狠狠地斥责了秦王一顿。
而当时的秦王实在是太年轻了,只顾着拼命地为容夫人说情,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于是,一件明明可以翻案的案子,就这样被皇上稀里糊涂地定了罪。
皇上是不可能留下容夫人的。
而容正,也只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所以秦王现在才会这样警告自己的弟弟,让他离容琉远一点,否则只会是害了自己,同时也害了容琉。
燕王并不知道这么多的内情,一时之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离容琉远一点。”秦王语重心长地说道,“即使你真的只是想感谢她,你也要记住,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明白吗?倘若你真的想要回报她,那日后她若是有什么难处,你默默地帮她一两次,就算是回报了,千万不要把她拖入更深的深渊。”
燕王连忙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我知道了。”
他刚刚才冒出来的小心思,就这样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也变得冷静了下来。
兄弟俩离开之后,容琉也开始琢磨起了这件事情。
她想,不管秦王说的是真是假,她是不是都应该跟卫耘说一声呢?
她倒不是偏袒自己的爹娘,而是怕卫耘被人带到了沟里。
但是问题是,卫耘能相信她吗?
卫耘都已经说了,他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而且他对自己的父亲那么崇拜,恐怕也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告,反而会觉得她是在狡辩吧。
然而如果不告诉他真相的话,他岂不是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容琉顿时左右为难了起来。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方丝丝。
方丝丝先是八卦了一会儿,然后也很惊讶地说道:“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谁又能知道真相呢!”
她接着说道:“你就这样空口无凭地去跟卫耘说,他肯定也不会相信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干脆就别说了?”容琉问道。
“不说好像也不太好。毕竟卫耘要是真的去找你的父母报仇怎么办?”方丝丝担忧地说道。
容琉听了,叹了一口气。
“我要是去了,卫耘可能还会以为我对他的感情还没有放下呢。”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
“难道你本来就放下了吗?”方丝丝反问道。
容琉听了,无语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放下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方丝丝哼哼着说道,“否则你都已经和人家退亲了,还管卫耘的家事做什么啊?还在这里跟我长吁短叹的,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啊!”
“不是,就算我和他做不成夫妻,我们也是朋友啊。”容琉解释道。
“男女之间还能做朋友?呵呵,你这狡辩听起来倒是挺新奇的。我只听过男女大防,没听过男女朋友。”方丝丝一脸不相信地说道。
容琉听了,心想:那是你不纯洁。
算了,她和方丝丝这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人说什么劲儿啊?
既然感到纠结,那就尽快把这件事情做了吧。
容琉最终决定去找卫耘。
她先去找了徐媞。
这家伙和从前一样,还是会隔三差五地来看李婶子。
但是他现在,却不敢在容琉的医馆门口探头探脑了,只敢偷偷摸摸地看看彦儿。
哎,他心里苦啊。
徐媞见到容琉来找他,又高兴又忐忑,磨磨蹭蹭地上前,一边做贼一般四处打量,一边赔笑着说道:“卫大人说了,以后谁敢往您的面前凑,他就打死谁。我这小命,可都捏在您手里了啊!”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贼心不死的东西,还在惦记着我的彦儿呢?”
“您真是慧眼如炬啊!”徐媞连忙说道。
容琉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要跟我贫嘴。你回去问问卫耘,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徐媞听了,连忙跳开,摆了摆手说道:“您可千万别害我啊!我可不敢去问。”
“那你就跟他说,是我死缠烂打,非要找你传话的。”容琉说道。
“那更不敢了。”徐媞连忙摇了摇头。
容琉对他死缠烂打?
他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你赶紧的去问。”容琉没好气地说道,“事关重大,人命关天啊。”
“人命?谁的命?”徐媞疑惑地问道。
“我的命,你就说我快要死了。”容琉说道。
这人啰啰嗦嗦的,废话真是太多了。
徐媞听了,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可是第二天,他却一瘸一拐地来找容琉,苦哈哈地说道:“姑娘,我就说不行吧。”
“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容琉问道。
“挨了板子。”徐媞唉声叹气地说道,“卫大人不肯见您,我可不敢再给您传话了,要不然我的小命真要丢了。”
好你个卫耘,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这反而激起了容琉的几分好胜欲。
既然山不向她走来,那她就向着山走去呗。
“那我问你,卫耘最近的行程你知道吗?我去卫府门口等他。”容琉问道。
徐媞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一双清澈又愚蠢的大眼睛,半晌后才说道:“难道真是失去了才是最好的?”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脑子里就只有男女之情吗?”容琉没好气地说道,“我是去找他说正事的。”
“什么正事啊?要不您跟我透露一二?”徐媞好奇地问道。
“少来,你要是听了,轻则屁股开花,重则脑袋落地。”容琉说道。
徐媞听了,小声嘀咕道:“说得好像洞房花烛夜,我去偷听墙角似的。”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暗处的卫耘听了,也觉得徐媞真是欠揍:“……”
这徐媞,真是太欠揍了。
不过他竟然没有撒谎,容琉是真的想见自己,而不是徐媞从中瞎撮合。
卫耘贪婪地看着容琉。
他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来之前,他一直都在对自己说,他是来调查徐媞的。
可是当他真正见到容琉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了。
卫耘心里清楚,他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容琉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
这些天,她是不是也过得不好?
容琉并没有做错什么,却要受到这样的牵连,这让他的心如同刀割一般难受。
“你倒是快说啊!”容琉催促道,“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啊。”徐媞苦笑着说道,“自从和您闹掰以后,大人几乎每天都待在锦衣卫衙门里,大家都叫苦不迭,唉。”
卫耘现在很少回卫府了。
他根本没有那个工夫,他现在实在是太忙了,甚至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卫耘才是真的瘦了一大圈。
“那我去衙门门口等他。”容琉坚定地说道。
徐媞听了,连忙劝道:“您非得去吗?我给您带个话不行吗?”
“你是嫌自己的屁股不想要了吗?”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想要啊。”徐媞疼得龇牙咧嘴,“但是舍不得大人见了您,再难受。”
容琉听了,心中不由得被触动了一下。
她也不想再去拨乱卫耘的心弦了,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如果瞒来瞒去,万一因此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和损失呢?
“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容琉的态度十分坚定,“我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也不想干涉他的决定,但是我觉得,他应该知道。”
就像之前,卫耘明明可以不跟自己解释那么多的,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告诉自己真相。
所以容琉也想回他以同样的坦诚。
“行了,我不难为你了,我去锦衣卫衙门等他就行。”容琉笑着说道,“你等等,我进去给你取点外伤的药膏。”
“要是彦儿能帮我涂药就好了。”徐媞一脸期待地说道。
容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呸!你等着,我给你加点辣椒油进去。”
徐媞听了,连忙告饶。
卫耘在暗处看着徐媞那副贱兮兮的样子,觉得昨天的板子,真是打得太轻了。
只是,容琉到底要找他说什么呢?
他原本打定了主意不会见她的,但是现在心里竟然萌生出了一种无法压制的期待。
或许,她找自己说的真的是正事。
如果真的是正事,那他就不能耽误了……
第二天,锦衣卫们就发现,他们那位向来稳如泰山的指挥使大人,今天好像屁股上扎了针似的,一刻也坐不住。
他一会儿出去一趟,一会儿又出去一趟,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
手下的人们都感到一头雾水。
徐媞今天一大早就被卫耘给支走了,否则他现在肯定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而容琉觉得卫耘肯定很忙,估计要等到傍晚之后才会离开衙门。
所以她一直等到医馆关了门之后,才磨磨蹭蹭地来到了锦衣卫衙门附近。
她也不敢露面,生怕被锦衣卫给赶走了,只能在巷子口偷偷摸摸地盯着。
结果,她还是被锦衣卫给抓住了。
“你是干什么的!”锦衣卫厉声喝问道。
容琉听了,顿时语塞:“……”
她总不能说是来找卫耘的吧?
好在卫耘“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
容琉见状,连忙大声喊道:“卫耘!”
锦衣卫们一听这话,连忙松开了手。
容琉看着面容清瘦的卫耘,心中一阵酸涩,沉声说道:“卫耘,我不是来麻烦你的,我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想要告诉你一声。”
那些话,恐怕卫耘并不想听,但是她觉得她必须说出来。
她原本以为卫耘会拒绝,正想着要如何说服他,却听卫耘淡淡地说道:“跟我来。”
容琉听了,顿时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跟上去,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小步快跑地追了上去。
这时候,刚才抓住她的那个锦衣卫,连忙上前小声地问昭生:“昭生大人,那个女人是谁呀?”
“你的爪子是该剁掉了。”昭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也远远地跟着走了进去。
卫耘把容琉带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子里。
因为现在正值夏天,小院里种着的各种花都开了,引来了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到处都充满了生机。
院子里还搭着一个葡萄架子,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长势喜人。
葡萄架子下面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卫耘却没有让她坐下,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嗯。”容琉诚恳地说道,“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我听说的事情,不知是真是假。我不想帮任何人说话,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她同时也希望卫耘能够冷静一点。
她今天刚好来小日子,正好不想坐在冰凉的石凳上。
卫耘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你说吧——”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容琉朝思暮想,却又不敢再与她相见,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煎熬。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模样,只是瘦了一些,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惦记着自己。
应该是的,否则她也不会主动来找自己了。
容琉斟酌了一下,然后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随着容琉的讲述,卫耘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容琉说到最后,都有些不敢再说下去了。
看着卫耘的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的样子,她怎么那么害怕自己会被他揍一顿呢?
“……我也不知道事情的真假,我来找你也不是想帮我的父母说话,我只是希望你能查明真相,然后做一个了结。”容琉轻声说道。
许久之后,卫耘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两个人的关系能够出现转机的,但是他不会相信容琉所说的那些事情。
在他心中,他那巍峨如山,坦坦荡荡的父亲,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家国的事情的。
一定不会的!
对,绝对不会的!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把这些负面情绪向容琉发泄出来。
容琉知道他现在内心一定非常纠结,于是便放轻了声音说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还是好好地查一查吧,让真相能够水落石出。”
“好。”卫耘答应了下来。
“那,”容琉说完之后,觉得有些尴尬,“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嗯。”卫耘点了点头。
相见时难别亦难。
这是卫耘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他很想立刻冲上去抱住她,把她揉碎在自己的骨血之中,然后永远也不要和她分离。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
他和容琉其实有一点是相似的,那就是即使隔着父辈之间那样血海深仇,对方还是能够对他保持坦荡和赤诚。
他感谢她,他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她。
他甚至,不后悔曾经爱过她一场,也希望她日后能够万事顺遂。
“那,我走了。”容琉说道,“你不用送我了,你还是忙你的吧,我知道你现在很忙。嗯,你要好好吃饭……”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她其实是不应该来这一趟的,她不应该再在卫耘的心中掀起任何的涟漪了。
唉。
容琉急匆匆地跑出去,结果却发现,在锦衣卫衙门口,停着一顶装饰精美的软轿。
她刚想绕过去离开,就见一个丫鬟掀开了轿帘,轻声说道:“姑娘,我们到了。”
然后,轿子里便走出来一位姑娘,她的身姿聘聘袅袅,身上的衣着华贵无比。
容琉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位姑娘是谁啊?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正在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
容琉觉得那目光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于是便加快脚步匆匆离开了。
——不管对方是谁,反正又不是来找她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容琉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身后昭生那冷冷的声音给惊住了。
因为在她眼里向来老实巴交的昭生,竟然十分冷漠地开口说道:“姑娘,请回吧。这里是锦衣卫衙门!”
“我知道,我……”容琉连忙说道。
“知道就赶紧回去。”昭生毫不客气地说道,“指挥使大人有令,除了犯人之外,任何女人都不得入内。”
容琉立刻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道火辣辣的视线。
她不由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毕竟,她刚才可是刚从里面走出来的。
难道她现在就变成犯人了吗?
“可是她……”这时,那个女子果然忍不住出声了。
容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昭生。
昭生面不改色地说道:“那是我们大人未过门的妻子,是家眷,自然不一样。”
容琉听了,顿时愣住了。
昭生,你是不是傻了?
她和卫耘的婚事早就黄了,这可是连皇上都已经默认的事情,你现在还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姑娘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显然,她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也是,这多半是卫耘的爱慕者吧,要不然她也不能追到这里来。
估计她一直都在盯着卫耘的所有举动,所以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卫耘的事情。
那么这位姑娘,到底是谁呢?
然后她就听那女子说道:“麻烦你进去禀告卫大人一声,就说郑颖儿前来感谢。”
郑颖儿?
容琉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好像没什么印象。
“如果郑姑娘说的是前几日,您的马车坏在路上的那件事情的话,那就不必了。”昭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为什么不必了?”郑颖儿皱着眉头问道,显然有些生气。
她是什么身份,现在竟然纡尊降贵地和他好好说话,可是对方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真当她没脾气吗?
如果不是看在卫耘的面子上,她早就翻脸了。
“因为那日帮助您的人,是我,和卫大人没有任何干系。”昭生语气平淡地说道。
容琉听了,惊讶得嘴巴都要张大了。
好你个昭生。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毒舌的人啊!
原来,你对她还挺温柔的呢!
昭生心里则暗暗表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觊觎他们家大人的。
他们大人心里只有容姑娘。
虽说眼下确实存在着一些障碍,但是只要是大人心里认同的人,他就会认同。
就算两个人暂时分开了,也不能往容姑娘的心上捅刀子。
一盆沸水要是泼在了地上,那可就吃不了回头草了。
这个郑颖儿,分明是想趁虚而入。
她从上到下,最尊贵的不就是那个姓氏吗?
还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
昭生心里暗暗发誓,他自己就能帮容琉挡住千军万马,只等她回来。
他坚信,卫耘和容琉之间,还没完呢。
郑颖儿听了昭生的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放肆!卫耘呢?我要见卫耘!”
她竟然被一个下人羞辱到了这种地步。
这笔仇,她记下了。
“卫大人不见女宾。”昭生继续说道,“锦衣卫衙门不许女人进去,除了家眷。”
你,不配。
容琉看着郑颖儿被气得冒烟的模样,心想,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女人就行。
她和卫耘,是兄弟。
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她赶紧离开了这里。
她以前还不知道,卫耘竟然这般有女人缘。
婚事前脚刚解除,替补立马就上位了,这简直就是跟打比赛的节奏似的,争分夺秒。
郑颖儿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卫耘,带着一肚子怨气离开了。
昭生看着她的软轿离开,连忙叮嘱看门的锦衣卫说道:“都给我记住了吗?除了容姑娘之外,其他的妖艳贱货一律不许放进来!一定要保护好大人!”
锦衣卫们茫然地看着他,然后连忙点了点头。
昭生接着说道:“都给我精神点!都记住了!咱们卫大人,要是不娶妻就算了,要是娶,那就只能是容姑娘。”
他有些哀伤地想,如果这俩人最终不能走到一起的话,卫大人,恐怕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是!”锦衣卫们齐声应道。
昭生又回到衙门里,把刚才他拒绝了郑颖儿进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卫耘。
卫耘听了,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问道:“她走了吗?”
“容姑娘走了,属下已经派人暗中保护她了。”昭生连忙回答道。
卫耘听了,点了点头,随即又低头看向了手中的邸报。
昭生看着他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小声地试探着问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去查些什么?”
他指的是,容琉之前说的那些事情。
“查。”卫耘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不相信我爹会做出那种事情来,我一定要还我爹一个清白!”
“是!”昭生连忙应道。
他今天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不相信自己心中那座山一般巍峨的父亲,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这一定是容正夫妇的狡辩之词。
他一定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然后把证据扔到他们的面前,让他们无话可说,最后再为父亲报仇雪恨。
“容琉那里,”卫耘又补充道,“也派人暗中保护她。”
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是在解释:“虽然我和她的婚事做不成了,但是我仇家太多,我怕她会被我牵连。这是我的责任。”
“是,您说得对。”昭生连忙附和道。
卫耘大概自己也觉得有些欲盖弥彰了,于是便闭上了嘴巴,不再解释。
——反正昭生是个懂事的人,该做的事情,他都会安排好的。
其实谁又不喜欢容琉呢?
他身边的这些心腹,也都期待着她和卫耘能够成亲吧。
只可惜……
卫耘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中断思绪,不再继续想下去。
再说容琉,她和卫耘说完之后,便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他们之间的那些是是非非,还是慢慢了断了吧。
她原本以为自己要迎来一段安静的日子了,却没想到,有人偏偏见不得她好。
“你又有什么毛病?”容琉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懒洋洋地问道。
容璇站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讥讽地说道:“被退婚了,如果是要强的女人,早就不好意思活在这个世上了。你竟然还敢抛头露面,真真是不要脸。”
容琉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耳边的碎发,慢条斯理地说道:“退婚至少也说明曾经有人想要娶我,比起某些人,年龄都一大把了,却还是嫁不出去,你说是不是要好很多呢?”
容璇听了容琉的话,脸色顿时憋得通红。
大龄未嫁,简直就是她的死穴。
可偏偏容琉,每次都能精准地戳到她的死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容琉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要是有病的话就赶紧去治,好狗不挡道。”
总是上蹿下跳的,真是晦气。
“你骗了国公府一万五千两银子和那些嫁妆,难道就想这样私吞了吗?”容璇气势逼人地说道,“我劝你最好乖乖地把银子和东西都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还是罚酒,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容琉挑了挑眉毛,说道,“既然这些东西都已经装进了我的兜里,那你就休想再要回去了!”
“你……你不会以为,自己现在还有人撑腰吧!”容璇不屑地说道。
“怎么,难道我现在要是没人撑腰,你就要狗眼看人低了吗?”
这时,从外面传来了一个气愤的声音。
容琉一听,顿时乐了。
原来是高喷喷来了。
哦不,现在得尊老爱幼,是高雯伊高大人来了。
他老人家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我早就猜到肯定会有人仗势欺人,果然被我猜对了。容丫头,她是哪家的?你快告诉我!”
他要把这个人的名字记在他的小本本上。
容琉笑着迎了上去:“高大人,您怎么来了?这位是容国公府的六姑娘容璇。”
“就是那个天天想着要攀高枝,结果到现在还没嫁出去的的那个?”高雯伊毫不客气地问道。
容琉听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您老人家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怪不得高雯伊这么喜欢自己,他们果然是一路人。
容琉又转头给恼羞成怒的容璇介绍道:“容璇,这位是高雯伊高大人,你认识吗?”
容璇听了,心里暗暗叫苦:她当然不认识,但是她听说过高雯伊的大名,她可不敢得罪他。
高雯伊这张嘴实在是太能哔哔了。
要是得罪了他,她的名声恐怕就要被他哔哔完了。
所以尽管心里非常生气,容璇也还得硬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高大人,您误会了。我只是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姐妹的。”
“你是怎么关心的?”高雯伊大摇大摆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你是给她送银子来了,还是送东西来了?”
容璇听了,顿时语塞:“……”
容琉在一旁补充道:“我可消受不起她的关心,她上门来要银子要东西才是真的。”
“误会,这都是误会。”容璇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她自己手里握着那么多的银子和嫁妆,恐怕会引人觊觎,所以我就想好心地帮她……”
“那你怎么不把银子给我呢,我也发发善心帮你保管一下?”高雯伊冷笑着说道,“歪理这么多,心思这么坏,怪不得嫁不出去。”
容璇听了,几乎要把一口银牙都咬碎了。
然而她却得罪不起高雯伊。
这个人什么都不怕,简直就是一个硬茬子。
高雯伊又转头骂容琉:“你是不是傻啊?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让人告诉我一声?”
容琉“嘿嘿”一笑,说道:“您老人家那么忙,就别在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我不忙。”高雯伊摆了摆手,说道,“卫耘那个混账东西没有良心,竟然把你陷于这种境地。我今天就给你坐镇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他这番话显然就是对着容璇说的。
容璇见状,连忙找了个借口,仓皇而逃。
“战王呢?他怎么也不来给你撑腰?真是没一个靠谱的。”高雯伊摇了摇头,觉得还是自己最靠谱。
容琉对于这个固执的老头也感到无可奈何,只好笑着说道:“战大爷也很忙的。”
“忙着遛鸟?”高雯伊啐了一口,说道,“他一贯最会偷懒了。”
“我说谁呢?是谁在背后说人坏话啊,老高你真是越老越不厚道了。”
这时,战大爷拎着他的宝贝鸟笼,站在门口乐呵呵地说道。
容琉见状,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我刚才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这耳根子就直发热,所以就赶紧过来看看了。”战大爷拎着鸟笼走了进来。
容琉没想到的是,这两尊大佛,自那天开始,就没事经常往她的医馆里跑。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只是斗斗嘴,后来实在是觉得口干舌燥了,就开始下棋。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耽误容琉给人治病。
有他们在,就再也没有人敢上门闹事了。
高雯伊只要一提起卫耘的名字就会破口大骂。
“我早就说了,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他干的这叫人事吗?”
容琉正在跟着左秋学习绣花——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情平静下来之后竟然能学这些东西了。
她那只瞎眼凤凰,是不是也算是生不逢时啊?
上次被她擦完鼻涕之后又被她洗干净了,现在也不知道被她塞到哪里去了。
听到高雯伊又开始大骂卫耘,她连忙笑着抬起头来,说道:“这件事情其实不怪卫耘,也是我自愿的。”
“你看看,”高雯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现在还在帮他说话。你这丫头,真是傻到家了!”
战大爷却在一旁说道:“我说你啊,就是爱多管闲事,年轻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掺和了。”
“那不行,这件事情我必须管。”高雯伊转头问容琉,“你看我那外孙怎么样?”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你问的是哪个外孙啊?”战大爷好奇地问道。
高雯伊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程生了。”
“他现在都已经去西北了,还不知道要过几年才能回来,你这不是耽误她吗?”战大爷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高雯伊却不以为然地说道:“等几年又怕什么?我外孙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听着两个老头又开始吵起来了,容琉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程生将来肯定能找到一个温柔贤惠的媳妇。我就不去祸害他了!”
就这样,容琉的医馆里每天都吵吵闹闹的,倒也十分热闹。
其实程三夫人也曾经向容琉提起过这件事情,不过都被容琉婉拒了。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没有设置男人这个参数。
卫耘的出现,完全就是一个意外。
事实证明,他也是一个bug。
她的人生,不需要男人。
不过虽然做不成婆媳,但是这也不影响程三夫人对容琉的喜欢和感谢。
上次容琉在程家差点被人算计的事情,程三夫人一直都耿耿于怀。
所以她现在极力向别人推荐容琉,把容琉的医术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在她的极力推荐之下,容琉真的接了不少的诊,而且还赚了上千两银子。
容琉对程三夫人这种性情中人,也十分喜欢。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患者。
——承平公主。
准确的说,是秃了头的承平公主。
容琉其实并不想接这个病人。
因为承平公主为什么会秃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但是承平公主实在是太霸道刁蛮了,根本由不得她拒绝。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得去公主府走一趟。
容琉带着左秋一起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里的下人们,也是一个个眼高于顶,他们对容琉颐指气使地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进去帮你回禀一声。”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被晾在大太阳底下将近半个时辰。
容琉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晒化了。
她其实并不是那么老实的人,她很想跑到树荫下面去等着,然而两边的下人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而且左秋也悄然告诉她,最好不要那么做。
倒不是怕她失礼,而是因为这里是承平公主的府邸,他们是怕她惹事。
关于承平公主是个挑事精这件事情,左秋显然非常清楚。
等了许久之后,容琉终于被承平公主召见了。
承平公主的头上戴着一顶假发,所以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她的身后站着两个容貌清俊的少年,脚下还跪着一个少年正在帮她捶腿。
容琉看着这一幕,心里感到十分嫉妒。
好看的少年本来就这么少,却都被你给独占了,呸,真是不要脸,吃独食!
而且她还为了一个驸马为难卫耘,可是现在那个驸马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承平公主目光冷冷地扫过容琉,然后问道:“你就是那个被卫耘抛弃的女人?”
容琉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这个公主,怎么这么欠揍呢?
“废物。”承平公主骂了一句。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莫名其妙:???
这关你什么事啊!
“听说你是个大夫?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你过来给本宫看看!”承平公主命令道。
“请问公主,您是哪里不舒服吗?”容琉故意问道。
没想到,承平公主却说道:“你不是个大夫吗?你看了不就知道了,还用问本宫?”
容琉听了,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做大夫的,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所以还请公主如实告知。”
“本宫偏不告诉你呢?”承平公主蛮横地说道。
容琉听了,心里暗暗吐槽道:那你真是病得不轻,她现在真想给她看看脑子!
容琉沉默着走上前,开始给承平公主诊脉。
过了片刻,承平公主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容琉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
承平公主被她噎了一下,顿时恼羞成怒:“真是个庸医!废物!”
容琉立刻改口道:“现在看出来了。”
承平公主听了,有些疑惑:“……你是在故意气本宫吗?”
她真是好大的狗胆!
“小女子不敢。”容琉不慌不忙地说道,“还请公主稍安勿躁。只是小女子才疏学浅,而且公主身份尊贵,所以需要多想一会儿,不敢贸然开口。”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承平公主傲娇地说道。
“公主是因为头发的事情而忧心,对吗?”容琉问道。
“是又如何?”承平公主被容琉戳穿了心思,有些恼怒。
容琉在心里暗骂:真是个傻逼玩意儿!
你的娘亲难道没有教你好好说话吗?
“公主以后恐怕要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了。”容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她告诉承平公主,只有生气太过,头顶才会寸草不生。
当然这都是假的,但是她就是要这么说。
承平公主听了容琉的话,显然有些不相信:“难道不用吃药吗?”
“不用吃药。”容琉回答道。
只要她给承平公主停了药就行了。
她给承平公主开的那些药,应该都已经用完了吧。
其实也就是现在秃了头,过了这段日子,停了药之后,头发还会重新生长出来的。
没想到,承平公主最后竟然还是求到了她的这里来。
以承平公主的尿性,她是非得把承平公主给治好才行,否则肯定会被她为难的。
所以容琉决定做这个好人,也免得自己麻烦。
要知道,就连卫耘对上承平公主,都得屡屡忍气吞声,更何况是她呢。
谁让人家会投胎,有个好爸爸呢!
哎,容琉开始想自己的爸爸了。
“本宫不信。”承平公主说道。
“公主请稍安勿躁。”容琉劝道,“您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一个月之内,肯定会生出新头发的。”
“如果生不出来呢?”承平公主有些焦躁地问道。
“那您就可以唯我是问。”容琉自信地回答道。
承平公主听她这么说,眼中难免流露出了一丝希望。
但是她又不想让容琉太过得意,所以很快便收敛起了笑容,语气阴森地说道:“你最好给本宫好好记住这句话,否则的话,本宫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容琉便叮嘱了承平公主,让她平时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少生气,多锻炼,戒掉重口味的东西,同时……还要戒掉男色。
哦,她还补充了一条,那就是不要出门见风见光。
就让她留在家里,不要出去祸害人了。
“公主,只要您听我的,一个月绝对见效。”容琉信誓旦旦地说道。
承平公主虽然将信将疑,但是还是听了进去。
毕竟在大热天里,每天都戴着一顶假发,她也很崩溃啊。
每次想到自己的头发,她都烦躁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为了让自己的头发能够再生出来,她可以忍。
“只要本宫的头发能够再长出来,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承平公主说道,“但是倘若你敢出去胡说八道,那本宫就割了你的舌头!”
“公主放心,我的嘴巴很紧的。”容琉连忙说道,“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卫耘得罪了您,也得罪了我,那我和公主,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她故意给承平公主灌迷魂汤。
承平公主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骄傲地说道:“只要你和本宫一条心,就等着看好了,本宫一定不会饶了卫耘的。”
“公主英明神武。”容琉连忙拍着马屁说道。
她能屈能伸。
她心里想的是,你要是想害卫耘,我肯定会提前告诉他一声的,哼!
承平公主见容琉的医术确实尚可,而且又比较好拿捏,便放她离开了,还让她三日之后再来给自己请脉。
但是她却提都没提诊金的事情。
公主府的其他下人也没有提。
容琉就这样,两手空空地从公主府离开了。
她忍不住和左秋吐槽道:“姑姑,她很缺银子吗?”
左秋轻声回答道:“公主确实爱财如命。”
爱财如命?
左秋向来措辞严谨,她能这么说,那就证明承平公主是铁公鸡无疑了。
真是无语。
左秋又不放心地问容琉,是不是真的有把握能够把承平公主给治好。
“能。”容琉笃定地说道。
开玩笑,她自己下的药,她怎么可能心里没数呢?
“那就好。”左秋似乎松了一口气,又提醒容琉说道,“公主非常记仇,所以您一定要小心一点,能忍则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关于承平公主非常记仇这件事情,容琉显然深有感触。
卫耘不就被她像疯狗一样追着咬吗?
“我会小心的。”容琉回答道。
针对容琉去公主府这件事,身边的人纷纷站出来替她打抱不平。
高雯伊自然不必说,他日常就能骂人,还让容琉离承平公主远一点。
“她不是个好东西。”他是这样评价承平公主的。
“下次你要再去的话,就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吧。”他又说道,“我看她挡着我的面,敢不敢造次。”
“您,弹劾过承平公主吗?”容琉试探着问道。
“前几日才弹劾过她,明天接着弹劾。”高雯伊回答道。
“您弹劾她什么?”容琉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可太多了,不洁身自好,败坏皇家名声……”
容琉看着高雯伊扒拉着手指,痛陈承平公主的罪名,不由忍俊不禁。
战大爷知道这件事情后也说了容琉一顿,让她多长点防备之心,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告诉他。
方丝丝则要求,下次要陪着容琉一起去公主府。
容琉被这么多人关心着,自然感到十分感动。
什么男人,什么卫耘,都随风散去吧。
她不知道的是,还有人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几日之后,承平公主的爱犬突然发狂,把承平公主给咬了。
容琉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只是帮她检查了一下,然后处理了一下伤口,也只当这是一个意外,并没有多想。
直到方铎找上门来,她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小家伙的手笔。
“她肯定是欺负你了吧,是不是?”方铎气愤地问道,“我早就听说了,她可不是个好东西。”
容琉摇了摇头,说道:“也还行吧,我能应付的。”
“我看你就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方铎说道。
“所以你也要来欺负我吗?”容琉笑着问道。
“我才没有呢。”方铎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就是忍不了别人欺负自家人。”
“嗯?”容琉听了,有些疑惑。
“我让她的狗也咬她了,活该!”方铎得意洋洋地说道。
容琉惊讶地问道:“什么?你让她的狗咬她了?”
“当然啊。”方铎得意地回答道,“我手下有人能够驱使狗,你不知道这是南蛮异术吗?”
容琉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还真不知道。
“我只知道,南蛮有蛊。”容琉说道。
“蛊?蛊是什么?”方铎好奇地问道。
容琉听了,连忙说道:“……我只是随口瞎说的。”
竟然没有蛊吗?
童话故事里果然都是骗人的吗?
容琉对这一项技能很感兴趣,她指着自己的阿斗,对方铎说道:“你能让你的人给我展示一下吗?”
她现在对知识充满了渴望。
方铎听了,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有什么难的?来人,把鹿犬给我喊进来。”
犬?
容琉心想,竟然还有人用这个字做名字的?
难道这个人真的和狗是同类,所以才会有驭狗之能?
片刻之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身材矮小,但是看起来却十分精神。
方铎神气地指着躺在地上装死的阿斗,说道:“鹿犬,你和这条狗说,让它起来!”
容琉听了,有些怀疑。
这能做到吗?
阿斗那么懒,除了小十一,恐怕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有人能让它起来吧?
鹿犬听了方铎的话,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容琉见了,心里更加疑惑:???
“公子,”鹿犬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说道,“属下,属下只是有时候可以,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
容琉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人家一看阿斗,就知道这个懒货是不会起来的,所以不想把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是吗?
方铎听了鹿犬的话,觉得自己的面子上有些抹不开,顿时恼怒地说道:“我现在就让你给我试试!”
容琉见状,连忙劝道:“你这是干什么啊?能行就行,不能行就算了,你怎么还能强人所难呢?”
鹿犬这才解释道:“公子,属下对南蛮的犬类是可以的。但是来了中原之后,好像就有点……”
“水土不服了?”容琉笑着说道,“那也正常。”
“可是我之前让你去承平公主那里的时候,你怎么又行了呢?”方铎质问道。
鹿犬诚实地回答道:“属下去的时候,那条狗就有点不正常了……”
容琉听了,更加疑惑:???
“什么不正常?难道不是你的功劳吗?”方铎简直都要气死了。
在姐姐面前,他越是想要面子,就越是没面子,简直要把他气炸了肺。
鹿犬摇了摇头,说道:“属下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那条狗就扑上去咬人了。”
容琉听了,心想: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剧情啊?
所以,鹿犬是去捡了个便宜?
那条狗自己发疯得可真是时候啊。
“那这么看起来,就是恶有恶报了。”容琉笑着说道,“鹿犬是个诚实的人,你对人家这么凶干什么?难不成是逼着他说谎吗?”
方铎听容琉说话,感觉她言语之间竟然有些教育自己的意思,态度顿时软了下来。
“你说得也有道理,算了,鹿犬,你先下去吧。”
他就不计较鹿犬让自己没面子的事情了。
好歹,这个女人,还把自己当成了家人。
鹿犬在退下之前又说道:“公子,姑娘,虽然属下没有做什么,但是属下觉得,有人对那条狗动了手脚。”
毕竟,他还是比较了解狗的。
承平公主养的那条狗的状态不对。
“动手脚?”容琉好奇地问道,“如何动手脚,你知道吗?”
承平公主的爱犬,平时肯定也是认她为主的。
它到底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要去咬自己的主人呢?
而且承平公主身边有那么多的男男女女伺候着,它怎么不咬别人,单单咬她呢?
容琉想不明白。
鹿犬替她解惑道:“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是有人给它下了药,然后在承平公主的身上放了什么东西,引得它更加狂躁。”
容琉听了,想了想,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好像就能说得过去了。”
方铎或许是因为没有帮上忙,有些恼怒地说道:“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真是丢人现眼,不愧是中原的公主。”
小正太生气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姐姐,姐姐,你看我买了什么?”
这时,舒舒手里拿着一个木制风车,高高兴兴地跑了进来。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她看见方铎之后,目光立刻变得嫌弃起来。
方铎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搞笑呢,这是他亲姐姐,他还没喊呢,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欢。
不许喊,他听着听着心里就不舒服。
“我就住在这里啊。”舒舒也不是好惹的,她双手叉腰,说道,“你离我姐姐远一点!”
“这是我姐姐。”方铎忍不住说道。
“胡说!”舒舒一把将风车塞到了旁边的方丝丝手里,然后直接伸手推了方铎一把。
方铎没有防备,顿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被容琉给扶住了。
“你怎么还动手了啊?”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
舒舒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道:“他跑到咱们家来,还这么嚣张。”
她要教他做人。
“姐姐,你别怕他,”舒舒气鼓鼓地说道,“你过来!他要是再张狂,我就让我爹带着兵,把南蛮给灭了!”
这个混账东西,天天来欺负容姐姐。
“我让我爹把你爹灭了!”方铎也不甘示弱。
容琉看着这两个人吵架,简直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都是误会,你们就别闹了。”她连忙劝道。
方丝丝走了过来,帮舒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拉着她走到了一旁,说道:“你怎么像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啊?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素素姐说,吃什么都不能吃亏。”舒舒回答道。
方丝丝听了,叹了口气,说道:“这话确实是我说的。可是我现在想问的并不是这句啊。”
“能动手的时候,就别吵吵?”舒舒试探着问道。
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这句。”
容琉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方丝丝这是要教出来一个女土匪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舒舒破罐子破摔,干脆不想了,“你天天教我那么多东西,我都想不出来是哪句了。”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女孩子家家的,随便动手不好看……”方丝丝问道。
“哦,我想起来了,得在没人的地方再动手。”舒舒恍然大悟道。
“对了。”方丝丝笑着说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舒舒乖巧地点了点头。
容琉听了,更是无语:“……”
“没人的地方,你这样的我能打十八个!”方铎不屑地说道。
“你试试看。”舒舒丝毫不惧。
“好男不跟女斗,就算斗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方铎哼哼道。
容琉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个针尖对麦芒的小家伙给分开了。
她留方铎吃饭,但是方铎却没吃就走了。
“他来找你干什么?”方丝丝好奇地问道。
容琉就把方铎的来意说了一遍,并且说道:“你看,坏事做得多了,有多少人都等着报复她呢。咱们根本都不用动手,就有人出手收拾她了。”
她现在有一种跟着大佬搭便车的开心感。
方丝丝听了容琉的话,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怎么越来越笨了啊?”
“啊?”容琉听了,有些不解。
“你用脚趾头想想,能不能想出来,到底是谁在给你出气!”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这个人真是没救了。
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她真想给她晃出来。
“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件事情?有几个人做到了,还能做到不着痕迹?又有几个人有这个胆色,有这个动机,还有这个能力!”方丝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容琉表示,她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但是她又有些不敢确定。
会是卫耘吗?
应该就是他了吧。
虽然之前说过,两个人以后再也不来往了,可是……
“他可能,还是放心不下我吧。”容琉颓然地靠在迎枕上,自言自语地说道,“唉!”
如果有忘情水的话,她真的会给卫耘送一杯过去。
容琉觉得自己欠卫耘的人情,好像是越来越多了。
“虱子多了不痒。”方丝丝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俩早晚都得在一起,他又不亏。”
容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过头问道:“你们两个今天一起出去买东西了吗?”
“我陪着舒舒回了一趟侯府。”方丝丝淡淡地说道。
“回侯府有什么事吗?”容琉好奇地问道。
“嗯。”方丝丝端起桌上的凉茶,一口气喝了一大口,然后说道:“去敲打一些人了。”
“啥?”容琉听了,更加疑惑了。
“你还记得念恩吗?”方丝丝问道。
容琉当然记得那个念恩。
她就是当初那个被自己的母亲给害了,然后被利用来陷害容琉的工具小女孩。
舒舒救了她,然后让人把她送到了侯府去做丫鬟。
“那是个机灵的。”方丝丝说道,“她偷偷跑出来告诉舒舒,说府里有个丫鬟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要算计侯爷。”
容琉听了,有些惊讶地问道:“这她都懂?”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那孩子连自己的命都能救,还有什么不懂的?”方丝丝反问道。
“然后呢?”容琉追问道。
“我就带着舒舒去了一趟侯府,把那个丫鬟给撵走了呗。”方丝丝轻描淡写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方丝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但是做起事来却是快、狠、准。
容琉扪心自问,如果是她的话,肯定多少都得瞻前顾后,问问自己有没有立场去这么做。
但是方丝丝却不管那些。
她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前提是她有足够的能力。
比如武顺侯现在要娶亲,从舒舒的角度考虑,方丝丝虽然不愿意,但是她也没有办法阻止,所以就会选择接受。
但是侯府里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想要爬床,这件事情显然就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且正好戳中了她的肺管子。
那方丝丝就必须要管。
“侯爷怎么说的?”容琉好奇地问道。
“侯爷不在家。”方丝丝说道,“所以我就多管闲事了。”
容琉听了,无奈地说道:“……侯爷一定会谢谢你的。”
武顺侯肯定也不喜欢这种人。
“我不用他谢谢我,我就是不想让有人上位,然后影响到舒舒。”方丝丝说道。
武顺侯想要娶谁,她没有办法管。
可是武顺侯不想要的人,又影响到了舒舒,那她就必须要出手阻止。
“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方丝丝无所谓地说道,“当面说,我就把他们骂回去;背后说,我又不会少块肉。”
容琉听了,对方丝丝竖起了大拇指。
方丝丝活得可比她豁达多了,也活得更加畅快。
大概就是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狠狠打的那种人。
方丝丝又把话题转回到了卫耘的身上:“……说是以后不见面了,但是却时时刻刻都在偷偷地盯着你,生怕你吃亏,还偷偷地做好事,真是个痴情种子。”
“你快别提了。”容琉无奈地说道,“我倒希望不是他做的。这个人情,我真的还不起了。”
“你有什么还不清的?你的医术那么好,肯定有求到你的时候啊。”方丝丝说道。
“希望如此吧。”容琉说道。
她自然很乐意帮忙。
就怕卫耘自己不肯开口。
容琉一直都记着卫耘的情。
她也想还他人情。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个人情,要不还是先欠着吧。
卫耘可千万别再受伤了。
自从认识他以来,他真的没少受伤。
除了被人算计之外,他自己还会给自己来一刀,真是太吓人了。
这才是拿着自己的命在上班啊!
“姑娘,公主府的人来接您了。”这时,彦儿走了进来,说道。
容琉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
这位承平公主不是才被狗咬了吗?
这肯定是让容琉去给她换药的。
随着容琉去公主府的次数越来越多,承平公主头上的头发也像是初春的草地一样,有了一些复苏的迹象。
承平公主对容琉的态度,也好了一丢丢。
某一次,承平公主还“大发善心”,把自己库房里不知道挤压了多久的布匹,送给了容琉二十匹,还让马车大张旗鼓地送到了容琉那里。
可是那些布料,有的已经褪色了,有的变得像破布一样脆弱……总之,能用的很少。
容琉也越发看明白了,承平公主就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她生在皇家,从小什么都不缺,怎么会这么抠门呢?真是让人感到困惑。
方丝丝一边收拾着那些布料,一边嫌弃地说道:“看看谁家生孩子,送给他们做尿布我看还挺合适的。”
容琉听了,说道:“你把能用的布料挑出来送人,没法用的就咱们自己当抹布用。”
“当抹布都不吸水呢。”方丝丝抖着一块烟笼纱说道。
“那就留着糊窗户,总之要利用起来。”容琉说道。
方丝丝剪了几块布料,缝缝补补,真的做成了窗纱。
家里用,医馆也用。
把窗纱装好之后,方丝丝得意地说道:“得让人知道,你的身后还有承平公主撑腰呢!”
她就差在窗纱上绣一个“公主府出品”的字样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屋里下棋的高雯伊和战大爷都听见了。
高雯伊连忙说道:“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她得罪的人太多了,不要被人以为你跟她是一伙的,到时候会被人记恨的。”
战大爷听了,得意洋洋地喊了一声“将军”。
高雯伊一听,连忙说道:“不行不行,我刚才说话了呢。重新来,我退回来……”
“你这个混账东西,又要悔棋啊!”战大爷气愤地说道。
听着两个小老头吵闹,容琉和方丝丝都笑了。
这天,容琉又被承平公主派人叫去了公主府。
承平公主歪在榻上,身上只披着一块薄纱,踏板上跪着一个少年,正在帮她捏脚。
罗汉床旁,另外跪着一个少年,正在喂她吃荔枝。
容琉看着,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恨。
这种场景是她做梦的时候想起来都觉得羞耻又向往的,但是对人家来说却只是家常便饭而已,真让人忍不住化身柠檬精。
“给我开点药吧。”承平公主恹恹地说道。
“公主,您哪里不舒服吗?”容琉问道。
为了防止被承平公主杠,容琉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说道:“我觉得您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晚上睡不好。”承平公主回答道,“你给我开一些安神的药吧。”
容琉听了,心里暗想:“……”
我要是身边被美男环绕的话,我也睡不好啊。
毕竟只有小孩子才会做选择,身为一个大人,她当然是全都要!
她一定会挨个宠幸,绝对不会厚此薄彼的。
承平公主真是肾不虚啊,可见她还是暴殄天物了。
不管怎么说,容琉还是很尽职尽责地说道:“公主,是药三分毒……”
“让你开你就开,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承平公主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是。”容琉无奈,只能给她开了一个安神的药方。
开完药之后,承平公主就让她滚了。
“怎么会这样呢?”容琉在回去的马车上还是想不明白,“承平公主明明没什么问题,为什么非要我给她开药呢?”
左秋听了,分析道:“公主可能有些疑心病,姑娘您每次来,都不给她开药,她心里就有些不踏实。”
还有就是,宫里的人,都喜欢吃药……
“可是之前她也没这么坚决啊,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容琉说道。
她现在唯一能自我安慰的就是,她只开了药方,并没有过手药物。
就算出了点什么事儿,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
反正她开的药方,是可以随便查验的。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往往都是很准确的。
晚上,当容琉准备睡觉的时候,她房间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了,帘子后露出了一张她久违的脸庞。
卫耘竟然来了!
穿着一身制服的卫耘就站在她的面前。
容琉看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禁欲气息十足的脸庞,那欲说还休的眼神,还有那威风凛凛的飞鱼服,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白天的时候不就yy了一下承平公主的面首吗?然后晚上卫耘就入梦来了?
她可没说她想要的是穿制服的卫耘啊。
这周公,未免也太懂事了吧。
容琉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哎哟,好疼啊!
看来不是在做梦。
“卫耘?”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不是说以后再也不见面了吗?
上次是她自己有事去找他,这次可是他主动上门的啊。
难道说?
容琉心里猜测,卫耘是不是查明了当年的真相。
“你是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当年的事情?”她连忙问道。
他是来还她爹娘清白的,还是来跟她控诉她爹娘的?
“没有。”卫耘缓缓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低沉。
“哦。”容琉听了,心里有点失望,然后问道:“那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难道是需要她帮忙吗?
想到这里,容琉已经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药箱。
“跟我走一趟。”卫耘说道。
果然来了。
容琉对卫耘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她没有多问什么,直接走过去拿起药箱,说道:“我跟姑姑还有彦儿说一声——”
卫耘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药箱上,心中百感交集。
这份感情,他是真心投入过的。
虽然没有得到同等的回馈,但是在另一些方面,容琉也并没有亏欠过他。
“怎么了?”容琉看出了他的异样,不由得问道,“你别磨蹭啊,救人如救火的……”
“不用带药箱,这次不是让你去救人的。”卫耘连忙说道。
这次需要被救的人是她。
“那就好,吓死我了。”容琉听了,连忙把药箱放了回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说话就说清楚嘛!总是藏着掖着的,让我猜,我又笨,根本就猜不出来。”
“容琉,你听我说。”卫耘认真地说道。
“听着呢。”容琉一边说着,一边拨弄着药箱上的小铃铛。
三更半夜的,卫耘真是要把她给吓死了。
“你看着我……”卫耘说道。
“嗯?”容琉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向一脸严肃的卫耘。
她竟然在卫耘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卫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容琉听了,更加一头雾水了:“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承平公主死了。”卫耘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啊?”
容琉听了,顿时被深深地震惊了。
“死了?”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嗯。”卫耘点了点头,说道,“皇上震怒,命我彻查这件事情。现在公主府的面首都指认你,说是承平公主喝了你给开的药之后,就死了。”
容琉听了,心里简直无语至极: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就算她真的想要害承平公主,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做到不被任何人察觉,她怎么会用这样一眼就能被人看穿的拙劣手段呢?
现在再想想,承平公主坚持要她开药,岂不是自己在自寻死路吗?
容琉现在心里有些乱。
到底是承平公主想要害自己,结果反而玩脱了;还是说,有人想要害她,然后故意嫁祸给她?
但是有一件事情她是明白的。
“卫耘,你是来抓我的,对吧?”容琉看着卫耘,轻声问道。
卫耘听了,沉默着点了点头。
容琉:果然如此。
她还在这里做着风花雪月的梦呢,结果人家是要把她投进诏狱的。
好吧,她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好。”容琉坦然地说道,“我和她们说一声,就跟你走。”
“嗯。”卫耘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
“谢谢。”容琉说道。
她确实没有害承平公主的动机。
虽然她很不爽承平公主,但是她也识时务啊。
她有多怂啊。
她在承平公主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但是不还是努力地和她好好相处吗?
连铁公鸡都拔毛了,可见承平公主对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
“卫耘。”容琉突然喊了一声卫耘的名字。
“嗯?”卫耘应道。
“我能不能对她们撒个谎,就说我跟着你出去公干一段时间,免得她们担心?”容琉问道。
“可以。”卫耘答应了。
“好。”容琉点了点头。
因为夜已经深了,所以容琉只跟住在隔壁的左秋和彦儿说了一声。
两人听了,连忙起身给她收拾东西。
容琉见状,连忙阻止道:“不用不用……”
她这是要去吃牢饭的,估计诏狱里也有衣裳吧,不用自己带。
“不用带。”卫耘也说道,“时间比较紧,马车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走吧。”
“好。”容琉叮嘱左秋和彦儿好好看家,然后就跟着卫耘离开了。
走出屋子,容琉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凉气。
即使是夏天,深夜也还是很寒凉的。
卫耘见她缩了缩脖子,默默地把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举着灯笼送他们出来的彦儿见状,心里十分欣慰。
他们,这应该就是和好了吧。
是不是,好事也将近了?
她回头得把姑娘的嫁妆再好好检查检查。
姑娘绣的盖头、嫁衣那些东西,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外面有一队锦衣卫,卫耘扶着容琉登上了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
等马车离开之后,左秋皱着眉头对彦儿说道:“你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反常吗?”
不觉得啊!
这郎情妾意的,多好啊。
“姑姑,您说哪里反常啊?”彦儿不解地问道。
“卫大人,怎么会带这么多人来啊?”左秋说道。
这不太符合卫耘的做派啊,他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一直都是很低调的。
“卫大人出去公干,多带几个人也正常吧。”彦儿说道。
左秋听了,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
不对,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马车上,容琉借助四角微弱的烛光,看清楚了卫耘凝重的脸色。
“不用怕,只是调查而已,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一定会还你清白的。”卫耘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轻声安慰道。
他不敢去看容琉,只能看着自己的手。
他害怕自己陷得更深,无法理智地思考。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感情用事,而是要替容琉洗脱罪名。
“不是。”容琉摇了摇头,说道,“你也别太偏向我了,该怎么查案就怎么查案,千万别让人挑出什么毛病来。”
“这话怎么讲?”卫耘有些疑惑地问道。
“唉,”容琉叹了口气,说道,“我特别害怕锦衣卫的诏狱。”
“容琉,相信我,有我在。”卫耘连忙说道。
只要有他在,他就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对啊,”容琉点了点头,说道,“有你在,我就不会受到伤害。但是你要是太偏心我的话,被人弹劾了,再换一个查案的人来,那我岂不是就完了?”
大家一起把戏唱好,然后慢慢地查。
千万别直接给她太好的待遇,让人举报了。
她又没有什么坚强的意志,而且最怕疼了,很容易就被屈打成招的。
她是真的害怕啊!
只有有熟人在她身边,她心里才不会慌。
卫耘听了她的解释,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半晌之后,他才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然后再保护好你的。你现在就跟我说说,在公主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都不要遗漏。”
容琉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仔细地回忆自己在公主府里发生的所有细节。
仔细地回忆了一遍之后,容琉觉得,最可疑的地方就是承平公主忽然要求她开药这件事。
“我感觉,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怂恿她?”容琉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是不是应该从她身边亲近的人开始查起啊?”
比如,那些男宠?
卫耘听了,点了点头。
容琉生怕他不了解内情,于是又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公主府的下人,而是那些,那些面首,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卫耘点了点头。
“那就好。”容琉听了,心里莫名地有些心虚。
她竟然把卫耘当成自己的面首yy,这件事情可不能让卫耘知道了。
“现在公主府的所有人,都已经全部被看守起来了。公主身边所有亲近的人,也都被收监了。”卫耘说道。
容琉听了,轻轻“哦”了一声。
“说起来,”卫耘又道,“你这次会卷入承平公主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她想要替自己出气,承平公主就不会脱发。
承平公主不脱发,就不会找到容琉。
所以算起来,容琉还是因为他才受了牵连。
容琉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忽然问道:“卫耘,当初承平公主也曾经针对过你,皇上现在派你去调查这件事情,是不知道那些事情呢,还是说故意在考验你?”
如果是皇上故意在考验卫耘,那会不会派人盯着他?
如果是那样的话,卫耘善待自己,会不会被人攻讦?
“啊!”容琉突然惊呼一声,说道,“要不你该怎么办案,还是怎么办案吧。回头你要是也被牵扯进来了,那咱们俩岂不是要一起完蛋了?”
虽然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但是卫耘还是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我没有那么重要。”卫耘说道,“我只是皇上手边恰巧用起来还不错的一把刀而已。”
皇上并没有想那么多,皇上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同时也想要查出一个真相。
皇上对他,目前来说大面上还是满意的。
这种满意,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卫耘主动退亲。
在皇上那里,这就是懂事,为君分忧。
——这操蛋的现实。
卫耘现在都想骂人了。
卫耘心中更多的,是感动。
容琉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却还在惦记着他。
“我有分寸。”卫耘说道,“你不用想我,主要想想和案情有关的事情。”
容琉听了,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凑不要脸。
谁想他了?
她这还不是怕拖累了他,所以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吗?
真是会曲解她的话。
“能进行尸检吗?”容琉认真地想了想后问道,“仵作去看过了吗?”
“没有。”卫耘摇了摇头,说道,“她毕竟是公主,让仵作去验尸,皇家颜面何在?”
验尸难免需要触碰尸体。
虽然承平公主作风放浪,可是那毕竟都只是私下里的行为。
现在她死了,这件事情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怎么可能大喇喇地让人去验尸,然后把结果公诸于众呢?
“如果我能去就好了。”容琉有些惋惜地说道。
她虽然不是法医,但是多少也懂一些。
而且她是女子,也不必避讳什么。
只可惜,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
“这个我已经有对策了。”卫耘说道,“承德有个女仵作,我已经让人去请她了。”
“女仵作?”容琉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卫耘点了点头。
“好厉害啊。”容琉赞叹道。
“确实很少见。”卫耘也说道。
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卫耘立刻想到了各种细节。
他手下有人曾经去承德办案的时候见过那位女仵作,卫耘听了,不敢隐瞒,立刻上报。
卫耘已经让人连夜去承德请人了。
“承德离这里很近,我估计最晚后天,人就能赶到。”卫耘说道,“希望到时候还能用得上。”
容琉点了点头。
她这才刚提到仵作,卫耘就已经找到了女仵作。
她觉得自己不用再想了,反正不可能有卫耘的脑瓜子转得快。
“这件事情得瞒住容林。”容琉想了想后说道。
“嗯。”卫耘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容琉用手扶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那应该就没什么了吧。”
她是真的想不到了。
“可能住的地方会有些艰苦。”卫耘有些歉意地说道,“你先忍耐一二,我会尽快查明真相,还你清白的。”
“那不要紧。”容琉无所谓地说道,“我又不是没吃过苦。”
等到了地方之后,昭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容琉从马车上下来,见了他之后打趣道:“昭生,你说你是不是乌鸦嘴啊?”
“啊?”昭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些茫然。
这位心可真大啊,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都跟着发愁呢。
死的,那可是皇上的女儿啊。
在龙颜大怒之下,可能会血流成河。
无辜不无辜的,其实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你上次和别人说,能进锦衣卫衙门的女人,要么是家眷,要么是阶下囚。”容琉说道。
啧啧,她做不成家眷,于是就来做囚犯了。
昭生现在真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让他嘴贱。
“您是家眷。”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卫耘的表情。
容琉笑了笑,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门楼,带着大无畏的革命主义精神说道:“走吧。”
就算牢底坐穿,她也不能认罪。
没坐过牢,那还叫穿越女吗?
她在穿越打卡地图上又盖上了一个戳——监狱。
容琉苦中作乐,想到了之前自己看过的一部小说,嫁个狱霸当相公……
等她跟着昭生进去之后,本来还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结果却瞬间被眼前的一幕闪瞎了狗眼。
这,这就是监狱?
进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黑暗的窄路,基本只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而行,还得是肩膀碰肩膀的那种。
监狱深处仿佛有风吹来,带着隐隐的血腥气。
然而这些,都和容琉没有任何关系。
她根本就没有被带进去。
她被带进了门后的一间小屋子里。
屋子不大,但是有床有桌有椅,竟然还有一张榻。
床还是崭新的雕花架子床,床上和榻上铺着的,也都是崭新的被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成亲的新房呢!
“因为时间仓促,”卫耘连忙解释道,“没有来得及给你置办好家具被褥,恰好有个属下要成亲,新房就在附近,我就让人去搬了一些东西过来。”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这真是新房的布置啊。
“这,这样好吗?”容琉有些尴尬地问道。
她是来坐牢的,不是来进洞房的……
真是太尴尬了。
“没有什么不好的。”卫耘说道,“你早点休息吧,如果还需要什么东西就敲敲门,我让昭生守在门外,你不用跟他客气。”
至于他自己,还得连夜去提审公主府的人。
他不想让容琉在这里待太久。
“好,你也早点休息。”容琉感激地说道。
从来没有过成亲打算的她,一直都觉得被爱是一种负担。
可是被卫耘喜欢,却是一件那么温暖的事情。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永远都可以相信卫耘。
容琉开始了在“洞房”里坐牢的日子。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还是低估了自己心大的程度。
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还是被昭生送水过来敲门的声音给吵醒的。
“姑娘,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所以我都买了一些。”昭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容琉看着摆满了整张桌子的早餐,油条、豆花、烧饼、馄饨、各种粥类,简直哭笑不得。
“我不挑食的,吃什么都行,真是太麻烦你了。”容琉连忙说道。
“您客气了。”昭生有些赧然地说道,“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乌鸦嘴?
“我随口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容琉连忙说道。
“是我不好意思才是,容姑娘,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昭生连忙说道。
他最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容琉。
方丝丝早上起来才听说容琉跟着卫耘离开了。
“去公干?”方丝丝听了,皱着眉头说道,“公哪门子的干啊?容琉恨不得离卫耘十万八千里远呢,怎么可能会往前凑?”
彦儿听了,弱弱地说道:“或许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她们姑娘,可是很深明大义的。
“有什么事情就非得容琉去?而且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把人给送回来。”方丝丝不满地说道。
方丝丝直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忍不住问左秋:“姑姑,您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左秋点了点头,说道:“再等等看吧。”
她也觉得卫耘突然出现,有些奇怪。
除了给人看病,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是非容琉不可的。
可是昨天卫耘是深夜来的,偏偏又不是很着急的样子,这着实有些矛盾,让人看不透。
然而很快,她们就知道了。
因为承平公主去世的消息,就像是插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
“容琉是不是被牵连了?”方丝丝连忙问姜召。
姜召听了,有些闪烁其词。
“那就是了。”方丝丝气恼地说道,“我就知道,卫耘突然上门,肯定没好事!”
姜召看着她柳眉倒竖的模样,弱弱地说道:“应该还好,卫大人会看顾容姑娘的,你不用担心的。”
“呸。男人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姜召听了,顿时无语:“……”
他在方丝丝那里,大概就是一只不靠谱的母猪吧?
当初他玩完了,给了银子就走,再也没去光顾过她……
“我不放心,我想去看看容琉,能行吗?”方丝丝问道。
“这件事情,得问问卫大人吧。”姜召说道。
那里是卫耘的地盘。
“你说得对。”方丝丝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她提起裙子,迈过门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留下姜召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她,这是想要干什么啊?
方丝丝心想:现在是挟恩以报的时候了。
她准备了一些吃食和衣裳,就要去看容琉。
左秋也提出要和她一起去。
“姑娘在那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去陪她说说话吧。”左秋说道。
方丝丝听了,表示怀疑:“那能行吗?还是算了吧,一个吃牢饭的已经够糟心的了,没必要再往里面填进去一个。”
关键是那监狱,也不是她们开的,想进就能进,想走就能走。
如果可以那样的话,容琉也就不用被关起来了。
左秋听了,却很坚持:“您就带我去吧,即使只能看看姑娘也好,留不下就算了。”
而且她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可以留下的。
因为,卫耘会答应的。
方丝丝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左秋一起去了。
姜召看着她那副要捅破天的模样,到底还是不放心,叮嘱别人守好舒舒,然后自己也跟着去了。
她们当然进不去锦衣卫的诏狱。
方丝丝决定先去见卫耘。
她挎着一个篮子,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利落,说话也是直截了当:“卫耘,我是不是救过你一命?这救命之恩,我现在就来讨了。你赶紧想办法,把容琉给放了。”
她也不管卫耘有什么苦衷,有什么为难之处,更不问什么前因后果。
她现在就想知道,他卫耘的命,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卫耘听了,叹了口气,说道:“我还在查,你先稍安勿躁。”
承德的女仵作刚到,现在还没有进行尸检。
——皇后因为爱女去世,十分悲痛,今天正在公主府里。
卫耘估计得等到晚上,才能带人过去。
方丝丝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给我一个准话,容琉到底会不会被冤枉?这件事情肯定不是她做的。她那缺心眼的,这种事情肯定也不会瞒着我。”
卫耘听了,顿时无语:“……我不知道。”
这是一句实话。
今天早上,他的义父王谨把他喊了过去,并且和他透露了皇上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皇上因为失去了爱女,十分悲痛,同时皇后也伤心欲绝,要求严惩公主府的所有人。
最重要的信息是,公主府的所有人,恐怕多少都得受到牵连。
那些男宠估计一个也不会留下——说是担心丑闻传出去会影响公主的名誉也好,说是要他们陪葬也好,总之就是不能让这些人活着。
而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那些下人,下场估计也差不多。
其他接触不到公主的下人,估计都会被发卖。
容琉这种有重大嫌疑的人,在皇上那里,更是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
王谨当时面容严肃地对卫耘说道:“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卫耘听了,咬紧了嘴唇,说道:“义父,我会秉公处理的!”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王谨目光凌厉地看着他。
卫耘听了,缓缓垂下了眼眸。
是的,他知道。
王谨这是在告诉他,不要维护容琉。
可是他如何能够做到呢?
别说他坚信容琉是无辜的,就算容琉真的忍受不了承平公主的颐指气使,然后对她痛下杀手,卫耘也不觉得难以原谅。
“你真是糊涂了!她的父母,害了你的父亲,害了你们全家啊!”王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是不是被她给迷晕了!她和她娘一样,都是妖女!”
卫耘听了,缓缓地跪了下来,说道:“义父,您已经知道了。”
他出于私心,一直都没有和王谨说容琉的父母当年害死自己父亲的事情。
他还残留着一丝希望——万一这件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呢?
可是后来找到的证据越来越多,他还是没有告诉王谨。
没想到,王谨最终还是知道了。
“你这个孩子,真是糊涂了。”王谨气得手都在发颤,“原本你退婚了,我还以为你是彻底断了和她的联系。却没想到,你现在还惦记着她,还想维护她。”
“义父,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她不是那种人……”卫耘连忙辩解道。
“我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她的父母,是不是害死了你的父亲!”王谨愤怒地质问道。
卫耘几乎要把自己的银牙给咬碎了,才艰难地说道:“是!但是义父,我已经放弃她了。”
只是,他还是不能坐视她蒙受冤屈。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王谨在最后告诉卫耘,这件事情,皇上一定不会轻轻放过,让他好自为之。
卫耘现在回想起王谨说的那番话,心中还是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沉重。
他倒不是因为自己被王谨骂了而感到难过,而是因为容琉现在的处境,让他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所以当方丝丝问他,容琉会不会被冤枉的时候,卫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皇权之下,他们谁又不是蝼蚁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方丝丝听了这句“不知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倒是左秋在宫里待了很久,可能对皇上的性情有所了解,于是便开口问道:“大人,这难道是皇上的意思吗?”
卫耘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左秋听了,想了想,说道:“那您再拖一拖吧。皇上现在悲愤交加,难免会有些激动。”
但是皇上还算不上是一个昏君。
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冷静冷静,结局或许还能被改写。
“拖”这个字,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容易做到的。
而且秦王大概也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也得给他一些时间去活动。
至于燕王……左秋就说不准了。
卫耘答应了她们,然后又让人带她们两个人去见容琉。
左秋提出要留下陪容琉,卫耘也答应了。
容琉确实需要一个贴心的人来照顾。
“真是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方丝丝一边从篮子里往外拿给容琉带的东西,一边噼里啪啦地说道,“这个承平公主,真是一个祸星,谁沾上谁倒霉。”
容琉听了,苦笑着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她自己命都丢了。”
现在也没人可以埋怨了。
她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谁对承平公主动的手。
方丝丝甚至连大姨妈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帮容琉准备好了。
容琉看着她为自己准备的这些东西,心中感动不已。
——她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处成了最好的姐妹。
“你这里看着还挺不错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卫耘要在这里和你洞房呢。”方丝丝又毒舌地吐槽了一下房间的布置。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容琉笑着和她开玩笑。
“呸呸呸,说什么死呀活呀的。你死不了的,你比乌龟王八还长寿呢!”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被她给逗笑了。
“我想好了,”方丝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然后把篮子放到地上,说道,“回头我再去求求武顺侯。”
还有战大爷啊,高雯伊啊,程家啊……
各处都得把话给送到。
平时也不是没有占容琉的便宜,关键时刻,谁也不能往后退缩。
尤其是容琉,明显是被冤枉的。
他们只需要仗义执言,并不是要他们包庇罪犯。
“好。”容琉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容琉不是特别紧张。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卫耘会为她奔走的缘故吧?
卫耘这人很靠谱,他做的,每次都比她想到的还要多。
“容琉,”方丝丝忽然说道,“要我说,你干脆就和卫耘在一起得了。”
“嗯?”容琉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让卫耘再使使劲,你怀上他的孩子,对你来说也是一种保障。”方丝丝说道。
一个怀孕的妇人,会被优待一些;而且如果容琉怀的是卫耘的孩子,只要她不是真正的凶手,皇上在迁怒的时候,是不是也得多少顾及一下卫耘?
容琉听了,顿时吓了一大跳:“那可不能乱来啊。”
在门外默默听着的卫耘听了,也很无语。
虽然这话说得也有点荒诞的道理,但是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也着实让人感到尴尬。
“左秋留下,真是耽误事啊。”方丝丝又自言自语地说道。
容琉听了,连忙说道:“什么?姑姑要留下吗?不行不行,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左秋听了,笑着说道:“姑娘能待的地方,奴婢有什么不能待的?”
容琉听了,连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我本来是要带姑姑一起飞的。没飞起来也就算了,也不能把你给往下拽啊。”
她这个比喻实在太形象了,左秋听了,顿时被她给逗笑了,“姑娘言重了,奴婢只是想来陪着您,又不能为您做些什么。”
不管容琉怎么推辞,左秋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方丝丝则风风火火地去各处找人,希望能帮容琉寻求帮助。
左秋还特意带了针线活过来,闲暇的时候就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做着针线。
容琉看着她,本来有些焦躁的心情,竟然也莫名地沉静了下来。
她连忙要来了纸笔,开始回忆自己脑海里的医学知识体系,然后慢慢地记录了下来。
一方面,她希望以后能有人继承她的衣钵,另一方面,她也想借此练练字,打发打发时间。
别说,她之前还嘴硬说不要左秋陪着,结果才熬了两天,就发现身边真的需要有个人在。
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屋里只要有个人在,她也不会感到那么慌张了。
她忍不住问左秋:“姑姑,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住得好,吃得好,还是很难熬呢?”
“因为在宫里,”左秋笑着说道,“那些犯了错的宫人,也经常被关起来惩罚。奴婢也曾经被关过。”
所以她现在是在因为自己曾经淋过雨,所以现在才想要替别人撑伞吗?
容琉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感动。
她随口问道:“那你们犯了错,会被关几天啊?”
左秋听了,低头绣着手上的荷包,说道:“也不一定是犯了错,主子如果想罚你,就会随便找个理由把你给关起来,短则一两天,长则……就得看主子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了。”
她被关的时间最长的一次,曾经被关过一个月。
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都恍惚了。
从那以后,左秋就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出宫。
幸亏她长相普通,没有成为主子固宠的工具,才得以在年龄到了之后顺利出宫。
左秋和容琉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容琉感慨万分。
“可不是嘛,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得宠的,在宫里争来争去,不管是害人还是被人害,日子都过得很艰难;倒不如出来自由自在的更好,至少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害怕自己会被人给打罚。”
“那还是因为奴婢的命好,才能来到姑娘的身边啊。”左秋说道。
在容琉的身边,没有什么规矩,让人感到十分放松。
所以即使来的日子并不是很长,左秋也已经彻底认定了这个主子。
“姑姑,您就快别这么说了,我是请您来教我规矩的;而且您……总得回自己家吧。”容琉说道。
“姑娘,奴婢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左秋叹了口气,说道。
“嗯?这是怎么回事?”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父母的年纪都已经大了,兄弟们都已经成了亲,姐妹们也都已经出嫁了,奴婢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左秋叹了口气,说道。
回家是贵客,可是客人却没有一直留在别人家里的道理。
容琉听到这里,心里感到十分心酸。
明明父母兄弟都还在世,可是对于一个大龄未婚女子来说,就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没事,”左秋见容琉替自己感到难过,反过来安慰她,“奴婢从宫里出来,还算懂一些规矩礼仪,靠自己也是可以养活自己的。姑娘不是常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吗?”
“没错。但是如果主家不够宽厚,也会让人觉得很烦人。”容琉点了点头,说道,“我看以后,如果你不想再跟着我了,就去盯着舒舒。”
舒舒身为侯门贵女,身边需要很多人伺候,而且她也不会轻易赶人走的。
左秋听了,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姑娘,方铎来看您了。”这时,昭生在外面轻轻地敲了敲门。
哎哟,这个小屁孩也来了。
“让他进来吧。”容琉说道。
方铎很快就被放了进来。
只是容琉一见到他,就愣住了,忍不住对他说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方铎的嘴角长了一个大包。
看起来就很疼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你?”他没好气地说道,“谁让你偏偏要做什么好人,现在好了,把自己给送进牢房里来了吧。”
容琉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好好说话。”
“布置得再好,这里也是牢房。”方铎没好气地说道。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啊,傻女人!
容琉看着小正太气鼓鼓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她这个弟弟,别说还挺可爱的。
为什么她的弟弟们,都是这种嘴硬心软,非常傲娇的类型呢?
可能这就是遗传基因的力量吧。
“你现在还笑得出来,难道就不怕自己脑袋落地吗?你这次可是害死了你们皇上的亲女儿啊!”方铎没好气地说道。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容琉出了什么事情,他娘肯定会直接杀疯了的。
“人都已经死了,我不笑,难道还要给她哭丧吗?”容琉无奈地说道,“我是被冤枉的啊。”
“真是傻。”方铎摇了摇头,说道,“我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呢,皇帝想要杀一个人,还算是什么事儿吗?”
“不算。”容琉叹了口气。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也没有什么上天入地之能,现在只能等着卫耘调查清楚了。
她如果不乐观一点儿,难道要自己上吊吗?
反正活着一天就乐呵一天,说不定死了就穿越回去找爸爸和大哥了呢!
容琉忽然想起武顺侯那张和自己大哥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心里顿时觉得有些难过。
自从第一次见面失态之后,她几乎不敢再想起他了。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真是让人操心。”方铎老气横秋地说道。
看看他这嘴边的大包,完全是为了这个不靠谱的姐姐才起的。
“那真是对不住了啊!”容琉认起错来,那叫一个非常流畅丝滑。
方铎听了,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说道:“这下你别再挣扎了,赶紧跟我回南蛮吧。等卫耘查明真相之后,我就让人跟中原的皇帝说,索要你回去和亲。”
这样一来,皇上就可以顺水推舟,直接把这个他不想见到的人给推到南蛮去了。
“可是,”容琉小声地说道,“事情好像也没有到那一步吧。”
她真的不想去南蛮啊。
她现在在这京城里,已经有了太多的牵绊了。
而且她想到自己那个“万人迷”的母亲,心里就莫名地感到有几分惧怕。
对于太过完美的人,她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怎么就没到那一步了?你知道你的脑袋现在已经在脖子上打滑了吗?”方铎气鼓鼓地说道。
容琉听了,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哦。”
她现在真是惹不起任何一个姓方的人啊。
方丝丝是这样,方铎也是这样。
“那你等卫耘查明真相再说吧。”容琉无奈地说道。
“你就是不想跟我回南蛮。”方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容琉听了,笑着说道:“呀,被你发现了啊。”
“你真是太傻了。”方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如果去了南蛮,有爹娘护着你,你就是南蛮的承平公主。”
然后就像她一样死了吗?容琉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方铎对她的关心,她是真心领情并且非常感激的。
“你再忍耐几天,等着我来救你走。”方铎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左秋见容琉长吁短叹的,便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姑娘是不想去南蛮吗?”
“嗯。”容琉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安土重迁,人之常情嘛。别说是让姑娘去南蛮了,就是奴婢当初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都害怕自己出宫之后会不适应呢。”左秋笑着安慰道。
不过说到底,还是自由和尊严更重要啊。
容琉抱着膝盖坐在榻上,目光怅然地看着窗外,说道:“嗯,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那个便宜爹娘到底有多重视她,她也无从得知。
但是身边这些人,为了她如此殚精竭虑,她心里深深明白。
又过了几日,卫耘终于再次出现了。
彼时容琉正在吃烤鸭,还热情地招呼左秋一起吃。
“你别不好意思,快点吃,凉了这皮就不脆了。”容琉一边说着,一边大快朵颐地吃着烤鸭。
这只烤鸭烤好之后,昭生还特意让烤鸭坊的师傅一路狂奔,来到这里给她现片的。
说实话,她以前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没想到这牢坐的,待遇都快要升天了。
这时,卫耘推门而入。
容琉吃得满嘴流油,整个人养得容光焕发,看起来精神很好。
而卫耘,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眼底一片青黑,胡茬也冒出来了,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容琉见状,顿时愣住了,随即心里就感到一阵愧疚。
——她在这里吃吃喝喝好好休息,而卫耘却在为了她的事情负重前行。
“你先吃口饭吧,咱们吃着说。”容琉连忙站起身来,说道。
“好。”卫耘点了点头。
左秋连忙把位置让给了卫耘,又给他奉上了一双干净的筷子。
容琉把卷好的鸭饼递给他,卫耘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看起来是真的饿了很久了。
容琉又给他盛了一碗汤,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小心烫,卫耘就已经直接灌进去了一大口。
结果直接被烫得直吸凉气。
“你没事吧。”容琉连忙关心地问道。
“没事。”卫耘放下汤碗,一边吃一边说道,“仵作那边,只查出承平公主是中了毒。”
但是中了什么毒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也没有办法替容琉洗刷冤屈。
“一会儿吃过饭之后,我再带你去看看吧。”卫耘说道。
容琉毕竟懂一些医术,说不定能给仵作一些新的启发。
“好。”容琉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做多少都是应该的。
她不想每天都被卫耘保护着,然后隔绝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卫耘一个人为了她的事情奔走。
“另外你也不用太担心,高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弹劾承平公主,战王爷也帮你上书陈情,武顺侯也跟着附议……”卫耘说道。
程家受了容琉那么大的人情,自然也不会置身事外。
只有容国公,站出来大义灭亲,表明自己决不包庇容琉,结果被上面说的这几个人喷成了一个筛子。
当然,高喷喷肯定是主力军。
容国公被他们喷得都不敢上朝了,直接告病在家。
“……就是当初你我被赐婚的时候,都没有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卫耘苦笑着说道,“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打听你。”
容琉听了,心里暗暗想道:自己这是不小心上了热搜第一吗?
没事,反正她脸皮厚,随便他们看。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只要她曾经真心付出过,而且真心对待过的人,没有对她落井下石,她就很庆幸了。
他们还在积极地为她奔走,容琉便觉得自己的所有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人间值得。
吃过饭之后,容琉看着卫耘问道:“咱们现在走吗?”
“等天黑。”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哦,那好吧。”容琉点了点头。
她还得偷偷摸摸地出去才行,否则要是被人抓到把柄,卫耘就完了。
容琉见卫耘的面色十分疲惫,就指着床,对他说道:“你去睡一会儿吧,等天黑了我再喊你。你小憩一会儿,精神也能好不少。”
卫耘本来还想拒绝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和衣在床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容琉见状,便走到桌前开始写字。
卫耘其实并没有睡着。
他的鼻尖一直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所以他时不时地就会偷偷地看容琉一眼。
命运真是造化弄人啊,明明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已经成为夫妻了。
左秋在一旁默默地做着针线活,只是假装没有看到卫耘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心中同样也是感慨着这两个人的不容易。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容琉便轻声“叫醒”了卫耘。
她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卫耘究竟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即使是睡了一觉,看起来还是不太精神的样子。
卫耘将一件事先准备好的带帽子的斗篷递给容琉,让她披上,然后让左秋留在房间里,自己则带着容琉出去乘坐马车。
现在整个公主府都已经完全在锦衣卫的掌控之下了。
容琉低垂着头,紧紧地跟在卫耘的身后,一路来到了公主府的灵堂。
灵堂里本来是有人守灵的,但是现在已经被卫耘给清走了。
“卫大人,您来了。”
容琉抬起头看过去,便见到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满脸喜色地看着卫耘。
难道,这就是卫耘特意请来的仵作?
“嗯,你娘呢?”卫耘淡淡地问道。
“我娘在里面,我这就去喊她。”小姑娘说完,便转身跑进了灵堂里面。
这时,卫耘转过头,对着容琉解释道:“她姓文,是随她母亲的姓。她的母亲是我这次让人特意从承德请来的仵作,名叫文凤。”
“哦。”容琉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听起来好像还有点故事的样子。
“那她叫什么名字啊?”容琉好奇地问道。
卫耘听了,脸上露出了短暂的茫然,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容琉听了,有些无语地说道:“……那我就叫她文姑娘吧。”
刚才那个小姑娘在看见卫耘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说实话,灵堂里到处都是黑白色调,而且夜深风凉,被风这么一吹,总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是那个小姑娘竟然丝毫不害怕,容琉心里也是非常佩服她的。
片刻之后,小姑娘便跟在文凤的身后走了出来。
文凤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窄袖袄子,下面套着一条同色的裙子,人有些瘦弱,但是腰背却挺得很直,目光也十分坚毅,一看就是一个极其精干的人。
难怪她能在都是男人的世界里,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她不仅是一个女仵作,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仵作,即使在一群男仵作之中,也是属于出类拔萃的那种。
卫耘并没有向文凤介绍容琉的身份,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说说你的发现吧。”
文凤听了,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才从容不迫地开口说道:“公主面色樱红,口中有杏仁味,口鼻冒白沫,瞳孔缩小,身体痉挛,是中毒的征兆。”
容琉见状,连忙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纸张拿了出来,递给了文凤,上面写的是当天自己给承平公主开的药方。
文凤也通药理,在认真看过之后,说道:“我觉得这个药方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她还吃了这个——”
容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白松。
“白松是没有毒的啊。”容琉有些疑惑地说道,“最多吃了白松之后,再吃螃蟹,会……”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
卫耘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连忙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公主的面色,倒是很像是在服药之后又吃了螃蟹。”容琉看着文凤,问道,“是这样吗?”
文凤听了,点了点头,说道:“这么看来,确实很像。”
“我之前和公主说过,她不能吃螃蟹的。”容琉有些疑惑地说道,“而且就算她吃了,也绝对不至于因此而殒命啊。”
最多会有点反应,比如说身上不舒服,或者闹闹肚子之类的。
但是死人是真的不至于啊。
她给公主开药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十分小心了。
而且她当初说不能吃螃蟹的时候,也是当着承平公主的面说的。
承平公主现在还是很信任她的,而且对长出头发这件事也很有执念,又怎么会自己去吃螃蟹呢?
容琉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上前想要去查看承平公主的尸体。
卫耘见状,连忙拦住了她。
毕竟人已经死了好几天了,而且最近天气又热,尸体现在的样子,肯定非常吓人。
容琉见状,倒也没有坚持。
毕竟对于仵作这一行,她不是很精通,就算看了,也看不出太多的内容。
只是她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们有没有用冰啊?”
“用了。”卫耘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最近天气炎热,冰不断地融化,所以效果也只能说是一般。”
容琉这才发现,棺材正在往下滴水。
而且棺材下面的地砖已经被挪开了,水直接滴到了泥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这只是临时的棺材,等回头正式下葬的时候,是要搦棺的。”卫耘一看她的目光,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哦。”容琉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尸体都这么难以存放了,但是我从进来到现在,却一直都没有闻到尸臭味呢?”
难道是因为陪葬的金子太多,所以金子的香气掩盖了尸臭味?
不能吧,她应该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才对。
但是事实上,她的确完全没有闻到尸臭味。
“对。”文凤听了,也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着,或许是因为这毒的原因?”
难道是腐而不臭?
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那咱们能不能去公主的房间再看看?”容琉转过头,看着卫耘问道。
“好。”卫耘点了点头。
文凤听了,并没有动,反倒是她身后的女儿有些等不及了,连忙催促她道:“娘,快点啊。”
“夕儿,不得无礼。”文凤连忙呵斥道。
卫耘都没有开口让她们跟着一起去,她们就不该擅自跟着一起去。
自己女儿对卫耘的那点小心思,她早就已经看出来了,而且也警告过她了。
文心听了,只好“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但是她也很听话,乖乖地站在母亲的身后。
容琉也没有回头,只是跟着卫耘先去了公主的房间。
房间里还和她从前来的时候基本一样,但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种香味非常特别,所以容琉确定,如果她以前闻到过这种香味,肯定会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的。
然而事实上,她并没有。
她来了公主府这么多次,都没有闻到过这种香气,怎么等公主死了之后,反而有了呢?
容琉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卫耘,你说会不会,是公主身边的人有人会调香?”
“是又如何呢?”卫耘有些不解地问道。
大户人家喜欢用香料,所以很多都养了专门调香的下人,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公主不在了,这香气反而更好闻了。你说这殷勤,是献给谁的呢?”容琉看着卫耘,缓缓地说道,“而且香既可以用来怡情,也可以用来杀人于无形啊。你要不要查查,公主身边擅长调香的人是谁?”
“是她的一个男宠。”卫耘忽然开口说道。
“啊?”容琉听了,顿时愣住了。
“我已经把她的十几个男宠分别提审过了。”卫耘解释道。
“你是说有人自己交代了自己会调香?”容琉连忙问道。
“不是,我是让他们分别交代其他人的行为。”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容琉听了,连忙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你啊。
“那咱们去查查他吧?”容琉连忙说道。
“好。”卫耘回忆了一下,说道,“他名叫竹青,今年十七岁,原本是一个香铺里的伙计。后来给公主送香料的时候被公主给挑中了……”
容琉听了,对卫耘的记忆力表示了由衷的惊叹。
她这智商,估计就是被这些人给平均了吧!
有些人,真是老天爷追着请他吃饭:“乖,张嘴。”
实在是太聪明俊秀了,简直是光芒万丈啊。
“不过,”卫耘又补充道,“这个人不太好审问啊。”
“嗯?这是怎么说呢?”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直觉吧。”卫耘缓缓地说道。
自从承平公主出了事情之后,所有的男宠都变得非常害怕。
只有竹青是其中最平静的那一个。
他在被提审的时候,还敢主动开口问卫耘,他们会不会因此而被处死。
而且在谈及生死的时候,他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的起伏,好像已经认命了一般。
以卫耘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人,在所有的犯人之中,绝对是最难对付的。
因为他既不怕死,也没有任何的求生之心。
容琉想了想之后说道:“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系,那他也得有犯罪动机才对。要不然咱们查一下试试?”
“都已经查过了。”卫耘无奈地说道,“承平公主对所有的男宠都差不多,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经常会看心情对他们动辄打骂。但是那个竹青,最近是公主的新宠,也是最受公主偏爱的。”
“或许这种偏爱反而让他感到恶心呢。”容琉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他之前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不过听卫耘这么说,似乎所有的男宠都有嫌疑啊?
说不定还不是一个人动的手,而是几个人联合起来一起动的手。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承认,那是因为死的是公主,不是他们随便用一条命就能抵得了的。
这件事甚至可能会祸及他们的家人。
卫耘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让人查过他的从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至于他是否有喜欢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起来,卫耘是真的把该做的功课都做了。
在这种情况下,再去重新审问他们,似乎意义也不大了。
而且,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容琉的猜测而已。
容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思考着。
既然正常的道路已经走不通了,那是不是应该试试,不走寻常路了?
“我有个主意,你听听看行不行。”容琉看着卫耘说道,“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在路上的时候我再跟你细说。”
她现在毕竟还是个犯人,在这里待太久的话,说不定会给卫耘惹来麻烦。
“好。”卫耘点了点头。
随后,卫耘便让人告诉文凤,不必再等他了,让她自己先回去休息。
容琉在心里暗暗想道,估计今晚文心要睡不着觉了吧。
不过说起来,卫耘最近好像都没有戴面具了。
她记得他好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面具给摘掉了?
容琉有些好奇地向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卫耘听了,解释道:“前些天,我查到了楚王有不臣之心,所以皇上才允许我以后可以摘下面具。”
啥?
楚王有不臣之心?
那不是皇子吗?
难道是因为皇上一直没有立太子,所以他就开始着急了?
卫耘点了点头,说道:“嗯,他的确是有些着急了。”
其实楚王也没做什么,就是提前拉拢了一些人而已。
但是皇上对这个问题格外敏感,所以楚王就倒了霉。
这个可怜的炮灰,容琉甚至都还没见过他呢。
那现在算算,成年封王的皇子,就只剩下秦王、齐王和燕王了。
这么说来,皇后的胜算还是挺大的啊?
不过这也不好说。
毕竟汉武帝不还曾经传位于幼子吗?
只是她没想到,卫耘竟然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果然能够在皇上身边得宠的人,靠的绝对不是运气,而是真正的实力啊。
关于立储和朝廷局势这种大事,容琉不太懂,所以也就没有深问。
她继续说道:“该审问的你都已经审问完了,估计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不如咱们借助鬼怪之口来问问吧。”
毕竟绝大部分人,对于神佛鬼怪,还是心存敬畏的。
“你说来听听。”卫耘饶有兴趣地说道。
“你找个人扮成承平公主,离得远远的,然后我来模仿她的声音。”容琉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可别忘了,她也是有一技之长的。
卫耘听了,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呢?”
“明天吧,我得先准备一下。”容琉回答道。
“好。”卫耘点了点头。
容琉回到住处之后,简单地把今天晚上所见所感和左秋说了一下。
左秋听了,若有所思地说道:“奴婢从前还真的听说过有人用香来害人的。奴婢觉得,会不会是公主吃了您的药之后,又被人引诱着吃了螃蟹,或者和螃蟹差不多的东西,然后又中了香毒呢?”
容琉打了个哈欠,说道:“这种可能性完全是存在的。”
她对于药物的研究非常深入,但是对于香料的了解,就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了。
在普通人面前当然是够用了,但是如果要是遇到行家的话,那肯定还是要吃亏的。
左秋见她困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伺候她洗漱,又给她散开了头发,让她早点睡下。
容琉最近这段时间在这里被养得早睡早起,这会儿真是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脱了衣服便直接上床睡觉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姑娘,醒醒,您快醒醒……”
左秋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容琉的耳边响起,容琉揉着惺忪的睡眼,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呃——
她的眼睛怎么有点睁不开了?
难道是眼睛肿了?
不对,手也开始发胀了,之前她手上戴了一个小戒指,现在都觉得很难受了。
“姑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左秋焦急地问道。
容琉飞快地起身,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肿成猪头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无语。
她这是过敏了,而且还非常严重。
左秋猜测道:“姑娘,会不会是昨天晚上您去了灵堂,所以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容琉听了,心里暗暗想道,难道是因为自己对那些香料过敏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了,她连忙给自己开了一个药方,然后喊昭生帮忙去抓药煎药。
虽然现在有点丑,但是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左秋在替她整理床铺的时候,忽然说道:“姑娘,昨天卫大人直接躺在您的床上,会不会也和他有关系啊?”
容琉听了,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应该不能吧。”
她竟然开始嫌弃卫耘了。
不过她还是去床上检查了一下,结果还真发现了一些粉状的东西。
昭生买完药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娘,这下可坏了。”
“怎么了?”容琉连忙问道。
昭生低着头,不敢去看容琉那惨不忍睹的脸,低声说道:“卫大人和您的症状差不多,现在都不好意思来看您了。”
容琉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让他来吧,我给他看看。”
反正大家现在都是猪头,谁也别嘲笑谁了。
等她看到卫耘的脸时,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卫耘也嫌弃地看着她,说道:“丑。”
容琉把药分了他一半,还和他碰了碰碗,笑着说道:“来,干了!”
卫耘端起碗来,一口将药喝了下去。
看来此生是没有缘分喝什么合卺酒了,有的只是这等苦药啊。
“你昨天的衣裳脱下来洗了吗?”容琉问道。
“还没有。”卫耘摇了摇头,然后连忙喊人把昨天穿的衣裳找了过来。
容琉在他的衣裳上,果然也发现了那种像花粉一样的东西。
“可能是在哪里沾上的花粉吧。”容琉猜测道。
她之前从来没有过花粉过敏的症状,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过敏了。
或许花粉只是一个巧合,真正有问题的是承平公主屋里所用的那些香气?
可是别人似乎也没事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和卫耘,也算是同患难了吧?
“那咱们晚上还能行动吗?”卫耘关心地问道。
“当然可以了,这算得了什么啊?”容琉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就是过敏吗?
轻伤不下火线。
“好,那我这就去准备,晚上再来找你。”卫耘笑着说道。
左秋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再看看两个人现在的脸,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还没等到晚上,一纸圣旨,就把容琉给召到了宫里。
容琉在接旨的时候,卫耘并不在她的身边。
昭生见状,顿时有些慌了神。
皇上竟然单独给容琉姑娘下了圣旨,这总让她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现在卫大人不在,连个可以帮忙周旋的人都没有。
不过转念再想想,既然圣旨都已经下来了,就算卫大人在,恐怕也无能为力。
容琉也是这么想的。
她的小命不会就要交代在今天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所以当她听到皇上要让她进宫的时候,竟然觉得还算不错。
至少不是直接判她斩立决,这应该算是缓刑吧?
昭生偷偷地从袖子里塞了一条小金鱼给前来传旨的太监,然后客客气气地说道:“公公您先喝口茶歇歇,容奴婢让容姑娘简单地收拾一下。毕竟面圣可不是一件小事,总要稍作准备才行……”
太监捏了捏手里沉甸甸的小金鱼,心里也清楚卫耘是王谨的义子,自己不好得罪他,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太监一出去,昭生立刻对着左秋拱了拱手,焦急地说道:“姑姑,一切就都靠您了。”
容琉从来没有进过宫,更不知道皇上的性情,她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实在让人为她捏一把汗。
左秋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方便去啊。”
她要是去了,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毕竟她曾经在宫里得罪过人,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还是不要让人落井下石,连累了容琉的好。
“姑姑——”昭生不停地行礼,央求着她前去帮容琉。
容琉见状,连忙开口劝道:“皇上想见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又不是为了挑我懂不懂规矩礼仪这些小事的。先去看看再说吧,我没那么害怕的。”
昭生听了,心里暗暗想道,您是不怕,但是我害怕啊!
要是您出了点什么事儿,我该如何向卫大人交代啊?
容琉又继续说道:“好了,你帮我好好地看顾好姑姑,我这就进宫看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实在是挡不住,掩不住,那就爱咋咋地吧。
大不了,要命一条,十八年后她又是一条好汉。
左秋看着容琉,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姑娘,皇上生性多疑,既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耍心眼,也不喜欢愚笨之人。”
容琉听了,在心里呵呵了一声,心想,这毛病还真不少。
但是谁让人家是皇上呢,他是大王,他说了算。
“我知道了,姑姑。”容琉笑着说道,“那我走了。”
事情都到了临头了,她反而表现得超乎寻常地冷静。
左秋见状,心里也是感到非常欣慰。
这才是大家之风啊,容琉将来肯定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容琉听了,在心里暗暗想道:我能成个屁的大事啊,我现在都在想着身后事了。
“姑娘,您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啊。”昭生还在不停地碎碎念着,“今天来传旨的这个太监,我看着有些面生,可见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嗯?这话又怎么说呢?”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要是好事的话,肯定都是由王公公安排他的徒弟来的。”昭生面色苦哈哈地解释道。
现在来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太监,那肯定是因为王谨想要避嫌,不想沾染麻烦,那多半就没什么好事。
容琉听了,只是淡淡地说道:“哦,那我走了。”
好事还是坏事,都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她只要坦然面对就好了。
容琉出了门,笑着对太监说道:“有劳公公了。”
太监看了她一眼,脸色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啊。
容琉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反正她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她自我感觉良好。
只要她脸皮足够厚,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登上了太监带来的马车,随着他一起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昭生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急得直跺脚。
卫大人怎么还不回来啊?
这关键的时候,怎么偏偏就找不到人了呢?
还有卫大人也是,脸都肿成那样了,怎么还要出去吓人啊!
容琉很快便抵达了皇宫,然后被太监喊下了马车。
接下来的路,她就只能自己走进去了。
看着宫里红墙绿瓦,长路深深,容琉认命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呗。
但是她今天的这张脸,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所以即使宫里有规定,要求宫人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能随意左顾右盼,然而容琉还是凭借着她肿成猪头的脸,赢得了超高的回头率。
容琉在心里暗暗想道:这个出场方式感觉还不错嘛。
今天有多丑,老娘日后就要有多惊艳。
这么阿Q地一想,她感觉顿时好多了。
太监带着容琉一路来到了御书房。
“你就在这里等着!”太监头也不回地对容琉说道,“等皇上忙完了,自然会有人进去通禀的。”
“哦,好。”容琉乖乖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开始打量着守在御书房外的那些金吾卫们。
不得不说,一个个的都身高腿长,浓眉大眼,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看来皇上不仅占有着最好的女人,还占有着最高品质的男人呢!
那个太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容琉了。
——顶着那样一张让人看了一眼就绝对不想看第二眼的脸,偏偏自己好像完全没感觉一样,还在不停地左顾右盼,真是太有碍观瞻了。
他忍不住轻声呵斥道:“低头!这里可是皇宫,要懂得规矩。”
容琉听了,只好“哦”了一声,然后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金砖。
她从前还傻乎乎地以为,所谓的金砖就是黄金做的地砖。
后来在看过一些资料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宫里的“金砖”,其实是用特殊的工艺烧制而成的,看起来如墨玉一般光滑,但是走在上面却不滑也不涩,而且每一块金砖上面都刻有匠人的名字。
这谁敢怠慢啊?
还有,宫里到处都有镶金和金制品,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香气沁入心脾一样,实在是太舒服了。
就连刚才见到的用来接雨水的大水缸,外面都紧紧地箍着一条厚厚的金圈。
真是太土豪了!
怪不得所有人都想当皇上呢,这满眼所见的富贵,谁不想好好享受一番啊?
容琉正在心里默默地腹诽着,王谨便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他将手里的拂尘搭在小臂上,然后用尖细的声音喊道:“皇上宣容家之女容琉觐见!”
这速度有点快啊。
容琉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被晾一个时辰的准备了,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能够觐见了。
她不慌不忙地行礼称是。
王谨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其中有惊讶、嫌弃、无语……
容琉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反正她又不用讨好王谨。
不好看,你就别看呗,难道我还求着你看吗?
容琉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然后给皇上行了一个大礼。
这金砖磕头也疼呢。
她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敢抬头,但是用余光隐约地看到皇上正坐在桌案的后面,而且在他下首的位置,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因为她现在一直低垂着脑袋,所以正好能够看到那个人所穿的一双鞋。
那是一双罗汉鞋。
而且还有拖到地上的袈裟。
皇上的御书房里,竟然坐着一个和尚?
她跪了半晌,才听到一个威严而又低沉的声音说道:“抬起头来。”
卧槽!竟然没有直接让她起身。
那她今天非得吓死他不可!
容琉敢怒不敢言,只能慢慢地把她那张肿成了猪头的脸抬了起来,然后如愿以偿地从皇上的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坐在皇上下首的那个大和尚,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手里拿着一串念珠,眉目慈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得道高僧。
那个大和尚看向容琉的眼神,同样也很复杂。
容琉心想:我今天凭借着这猪头的形象,也算是一战成名了吧。
说不定多年以后,皇宫里还会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说呢。
到时候那些宫人们会不会这样说:曾经有一个猪头来过皇宫,但是我没有好好珍惜,结果就错过了开眼界的机会……
容琉苦中作乐,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只是她也忍不住想,皇上和这个大和尚,叫她来这里做什么呢?
“你的脸这是怎么了?”皇上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率先开口问道。
容琉听了,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回皇上,民女也不知啊,昨晚睡觉之前还一切正常,结果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说完之后,她又担心卫耘会因此而被扣上“不负责任”的帽子,于是连忙补充道:“这件事与旁人无关,可能是民女自己在诏狱之中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非常聪明地没有提到,其实卫耘现在也变成了一颗猪头。
如果皇上现在也把卫耘找来的话,那他面前可就是摆着两颗猪头了,收拾收拾都可以直接过年了。
皇上听了,皱着眉头,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大和尚,问道:“国师,你对此事怎么看?”
国师?
容琉听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原来这皇宫里竟然还有国师这种存在?
怎么她隐隐闻到了一股改朝换代的气息?
一般来说,国师这种存在,很少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不过眼前的这个大和尚,平心而论,看起来倒还算可以,有点得道高僧的样子。
那个大和尚听了皇上的问话,缓缓地说道:“皇上,这或许,就是天意了。容姑娘,不是贫僧能够看的人。”
容琉听了,满脸的问号,心想:你们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怎么感觉这皇宫里封建迷信的气息这么浓重呢?
难道他们是要给她看面相吗?
“国师,”皇上又继续问道,“你今天进宫的事情,可曾提前和旁人说起过?”
“绝对没有。”国师非常笃定地回答道,“贫僧一直都在云游四方,今天中午才刚刚回到京城;回京之后,便立刻前来拜见皇上了。”
而容琉刚才也说了,她早上起来脸就已经开始肿了,可见并不是她故意要避开国师的。
容琉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
她还很想让别人给她看看面相呢!
皇上似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难道真的是不能看吗?”
国师听了,连忙安慰道:“或许是机缘还未到,皇上不必太过着急;日后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嗯。”皇上听了,只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容琉此时心里有一个小人在不停地在上蹿下跳——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鬼啊!
她感觉皇上这次找她来,根本不是为了审问自己是否和承平公主的死有关,而是专门找了一个大和尚来给她看面相?
卧槽!
皇上该不会真的以为,通过看面相就能看出真正的凶手吧!
皇上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您怎么能这么儿戏呢?
您这么胡闹,您家的祖宗晚上都不来找您聊聊人生吗?
您就不怕祖宗一怒之下直接把您给带走啊!
正当她在心里疯狂地腹诽之际,就听到皇上突然问道:“承平的死,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容琉听了,连忙撇清关系道:“回皇上,民女与承平公主无冤无仇,而且承平公主还非常善待民女,甚至将她都不舍得赠人的布料赏赐给了民女许多,民女对承平公主感激不尽,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谋害承平公主的事情呢?而且民女还是个大夫,如果真的是民女所为,那民女岂不是更有嫌疑了吗?民女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啊?还请皇上明鉴!”
“你倒是挺能诡辩的。”皇上听了,冷笑一声,似乎有些生气。
容琉听了,脑海中缓缓地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觉得自己刚才发挥得挺好的啊,怎么又把这只老虎给激怒了呢?
难道这是一只处于更年期的老虎?
“朕一定会把这件事情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倘若此事真的与你有关,朕定然严惩不贷。”皇上语气严厉地说道。
“皇上所言甚是。”容琉听了,不慌不忙地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民女任由皇上派人调查!”
可是皇上也就是提了这么两句,实际上好像对承平公主的案子,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随后他便摆了摆手,示意让人把容琉送回去。
容琉听了,心里暗暗想道:这就完了?
所以,她今天来皇宫就是为了给那个国师看一眼,结果她变成了猪头,所以让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看了一遍笑话,现在又要灰溜溜地滚回去了?
这真是多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她此刻的悲伤啊。
谁不想做个漂漂亮亮的美少女啊?
然而从今往后,她的猪头形象,恐怕就要深入人心了。
今天的这个出场,真是足够华丽啊,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了!!!
容琉从皇宫回到锦衣卫诏狱,刚一下马车,就看到了另一颗猪头正在门口等着她。
很显然,他在见到她安然无恙地下车之后,脸上轻松了许多。
他什么也没对容琉说,只是示意手下的人把她带回去,然后自己上前和护送容琉回来的太监说话。
行,你够高冷的啊!
容琉也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然后抱着左秋哭了起来。
“姑姑,我再也不要进宫了!”
今天这人,她真是丢大了。
左秋听了她的哀嚎,实在是绷不住脸上的笑意,连忙安慰她道:“奴婢看您的脸,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了。”
“那当然好了啊,我都已经吃了药了。”容琉叉着腰,得意地说道。
她的药,怎么可能会没有效果呢?
“姑姑,您听说过国师吗?是个大和尚,四十多岁……”容琉向左秋打听道。
“听过啊。”左秋点了点头,说道,“怎么,国师今天也在吗?”
“是啊。”容琉点了点头,回答道,“而且我听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想让国师看看我的面相。怎么,难道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找到真正的凶手吗?”
她怎么觉得这件事情这么儿戏呢?
“应该不是的。”左秋似乎了解一些内情,轻声说道,“姑娘,您今天,算是逃过一劫了。”
“嗯?”容琉听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怎么,难道是那个国师想要害我?还是皇上想要害我啊?”
“那个国师法号一尘,年轻的时候风流俊秀,才华横溢,经常流连于欢场之中。后来在他二十二岁那年,突然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左秋缓缓地解释道。
容琉听了,在心里暗暗想道:是被佛祖给点化了吗?还是因为他玩得太野,丧失了功能,所以心灰意冷了?
她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性呢!
“姑娘或许没听过一尘大师,但是您肯定听说过李三郎吧。”左秋继续说道。
容琉还真听说过李三郎。
她之前听方丝丝提起过。
李三郎,可是欢场中的一个传说。
他在烟花之地是不需要花钱的,甚至还有许多痴情的女子反过来为他贴钱。
只是没想到,他后来竟然出家为僧,还成了招摇撞骗的国师?
“一尘大师天资聪颖,出家之后便专心钻研佛经,结果在他三十岁那年,就得到了皇上的器重,被封为了国师。”左秋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也流露出了一丝敬畏之色。
然后容琉便从她的口中得知,其实所谓的国师,只是一个封号而已,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
国师约等于皇上的魔镜,每当遇到一些用理智无法解决的事情,需要寻求玄学的时候,皇上才会想起这个国师,然后把他捞出来用一下。
“姑娘,当年他曾经见过您的母亲。”左秋在纠结了片刻之后,非常郑重地说道。
“啊?”
容琉的第一个想法是,这该不会也是自己母亲的舔狗吧?
这真的不怪她会这么想,谁让她有一个万人迷的母亲呢?
她这个穿越女的光环,都要被她那个便宜娘给比得黯然失色了。
可是左秋接下来的话,却让容琉整个人都不好了。
“国师见过您的母亲,我当时并不在场,但是通过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再加上我所听到的一些传闻,大概能够推测出来,他当年可能并没有说什么好话。”左秋补充道。
容琉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想:难道是挑拨离间?
“后来,您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宫中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自从国师那次出现之后,皇上就立刻下旨为秦王和秦王妃赐婚了。”左秋继续说道。
而明明,秦王是喜欢容琉母亲的。
容琉听了,只觉得脑瓜疼。
怎么什么事情又和她娘有关系了?
可是那个国师今天并没有说自己的坏话啊。
算了,不管了。
她娘的事情,她不想管,也管不了;而且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无意再去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给翻出来。
只要不影响到她就行。
两人说话间,卫耘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脸也比之前好了不少,进来之后便立刻询问容琉今天面圣的事情。
容琉只能又把自己在皇宫里的“丰功伟绩”给他说了一遍。
卫耘在一旁侧耳倾听,没有放过一个字。
等听完之后,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看来这件事应该和承平公主的案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那个国师确实只会帮皇上相面,而且次数极少,或者说可能根本就没有参与过其他的事情。
容琉听了,解读了一下,心想:难道那个国师约等于一个路人甲?
只是当年曾经对她娘出手过一次,大概也很难说清楚到底是谁对谁错吧?
按照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她娘确实有点红颜祸水的嫌疑。
那王谨今天之所以会选择置身事外,是不是也是担心那个国师说自己也是个红颜祸水呢?
想到这里,容琉又转头看向卫耘,问道:“那我们,今晚还继续吗?”
“当然继续。”卫耘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那我没什么好准备的。”容琉耸了耸肩,说道。
反正她不用出面,只要贡献出自己的声音就足够了。
深夜,锦衣卫诏狱里的犯人们几乎都已经睡着了,只有几个当值的锦衣卫,正用手肘支撑着下巴,强打着精神。
起初他们还会聊几句,后来则是完全没有了声音。
忽然,牢房的大门被风吹开了。
夜里的凉风带着冬天特有的“呜呜”声吹了进来,令人不由得汗毛倒立。
犯人们纷纷被惊醒,不少人都爬起来扒着栏杆往外看。
可是那几个当值的锦衣卫,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还是保持着之前的模样,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牢房门口忽然飘来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鬼,她的面色惨白,头发凌乱,长长的红舌头伸了出来,在那里随风晃来晃去,模样看起来十分吓人。
这时候,承平公主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这些贱人竟然敢害本宫!本宫要你们偿命!”
她的声音狠厉毒辣,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这里关押着的,都是承平公主的男宠。
他们本来就对承平公主十分惧怕,现在突然见到她的“鬼魂”,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而那些锦衣卫,仿佛全然没有看到承平公主的鬼魂一样,纹丝不动,这说明这个鬼魂只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如何能不害怕呢?
只是,这些人里,并不包括竹青。
竹青突然对着那个“鬼魂”说道:“你来找我吧;你不要去找别人,你来找我……”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公主,奴愿意去陪你,无论生死。”
容琉听了,顿时满脸的问号,心想:这到底算什么啊?
他是谋害承平公主的凶手,还是对承平公主情根深种呢?
她不由得转头看向身旁的卫耘——这戏接下来该怎么演下去啊?
卫耘显然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容琉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啪嗒”一声,像是开锁的声音。
站在后窗口偷看里面的卫耘轻声说道:“竹青把锁打开了。”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非常震惊。
锦衣卫诏狱的锁,难道只是一个摆设吗?
竹青竟然这么有本事。
可是之前,他为什么不开锁逃跑呢?
哦,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戒备太过森严,就算他打开了锁也跑不出去吧?
竹青打开了锁之后,便对着承平公主伸出了手,他的脸上带着清朗的笑容,声音温和,又带着某种魅惑,“公主,奴好想你啊……”
容琉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竹青,是不是疯了?
难道真的是死了都要爱?
扮演承平公主的昭生也懵逼了。
然后竹青缓缓地走上前。
昭生在身后不停地做着手势求救,可是卫耘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也不打算搭理,总之并没有发出任何指令。
竹青忽然上前,用力地抱住了昭生的双腿,生生地把他给拉了下来,然后发疯一样地扼住了他的喉咙,面容扭曲,恶狠狠地说道:“你死了还要出来作乱,我今天一定要让你魂飞魄散!”
容琉连忙走了出来,清清楚楚地看到竹青双目赤红,满脸仇恨,宛若一个魔鬼一般。
容琉惊呆了。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啊,竟然死了都不能放过。
不过,她今晚的任务,是不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完成了呢?
竹青恨承平公主恨成这样,凶手应该就是他,没跑了吧。
几个装睡的锦衣卫见状,连忙一拥而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完全丧失理智的竹青给拉开。
昭生捂着脖子,咳咳咳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气来,虚弱地说道:“大人,属下,属下差点就因公殉职了。”
容琉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卫耘沉声道:“把竹青带出来,我要重新提审他!”
“是!”
卫耘把容琉带了出去,轻声说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容琉实在是有些好奇,“我还不困。”
卫耘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问道:“想去听我提审竹青?”
“嗯。”容琉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说道,“你的脸已经好多了。”
现在他的脸只是略微有些浮肿而已,再也不是之前那副猪头的模样了。
果然还是她的药好用啊!
“你也是。”卫耘笑着回答道。
“是吗?”容琉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好像是小了一圈。
等她再睡一觉,她这个美少女就要杀回来了!
“不管了,咱们赶紧趁热打铁,去审问竹青吧,说不定今晚就能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容琉迫不及待地说道。
她在这个豪华牢房里也已经住腻了,她现在只想回家。
“嗯。”卫耘点了点头。
随后,卫耘便带着容琉走进了一间房间。
容琉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就算看到各种刑具也不要害怕。
但是进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脑补太多了。
这只是一间类似于现代审讯室的简单房间,除了桌椅和文房四宝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竹青被人押着,背对着门,跪倒在地。
容琉轻轻地拉了拉卫耘的袖子,小声地问道:“我,我还是在外面听吧。”
就这么大喇喇地进来,会不会影响人家正事啊?
“不用。”卫耘摇了摇头,说道,“你坐在我身后就行。你心思细腻,说不定能发现我没有发现的线索。”
“哦。”容琉乖乖地跟在卫耘的身后走了进去。
“是你?”竹青本来蔑视一切的眼神,在看到容琉之后,突然变了。
容琉听了,满脸的疑惑,心想:这位大哥,我认识你吗?
你该不会是想要害我吧!
竹青听到容琉的声音,显得十分激动,他想要跪着上前,却被一旁的锦衣卫狠狠地踩着小腿,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姑娘,是你,你是容姑娘!”竹青用颤抖的声音喊道。
容琉听了,一脸茫然。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随便开口说话,便转头看向了卫耘。
卫耘和她心有灵犀,立刻点了点头,说道:“你问吧,这里没有外人。”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其实他也非常好奇,竹青为什么会认识容琉。
“我是容琉,你怎么会认识我?”容琉开口问道。
“姑娘不认识我,可是我却认识姑娘啊,”竹青急不可耐地问道,“容姑娘,您还记得帽儿胡同东边第三座院子里的春荷吗?”
容琉听了,努力地回想了半天,脸色有些凝重地说道:“记得。”
那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姑娘,身染重疾,容琉当时被请去给她看病。
那姑娘家,房子很气派,是一座四进的大院。
而且她家里也是呼奴唤婢,容琉记得,春荷身边,当时也有四五个丫鬟婆子伺候着。
“她怎么样了?她还好吗?”竹青的神色焦急,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满溢出来,“我听说她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但是后来遇到了姑娘,病情缓和了不少……她现在呢?她现在是不是已经痊愈了?”
容琉看着他如此关切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心。
看来春荷,应该是竹青喜欢的人吧。
容琉突然想起来,春荷家,似乎就是开香铺的。
难道……
一个伙计和一个大小姐之间,竟然产生了感情?
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毕竟竹青年轻英俊,能够被承平公主一眼看中,他的外在条件绝对可以秒杀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男人。
而极少出门的大家闺秀,能够接触到的男人非常有限。
或许是竹青去报账的时候,或许是他去送东西的时候……总之,这两人总会有见面的机会,然后就产生了爱的萌芽?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注定会是一个悲剧的结局。
人们常说,乾坤未定,尚有转机;可是如果人已经没了,那真的是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春荷死了。
在容琉的精心治疗下,她的身体状况确实有了一定的好转。
可是某天容琉再去复诊的时候,却被告知,春荷已经死了。
容琉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了,为什么会突然死了呢?
然后春荷的贴身丫鬟,泣不成声地偷偷告诉她,春荷是悬梁自尽的。
为什么?
容琉能够感觉到春荷并不快乐,可是她一直都很有求生的意志,也非常配合容琉的治疗。
她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呢?
容琉想不通这个问题。
容琉当时的心情非常沉重,那可是一条多么年轻的生命啊,花儿一样的年纪。
春荷的性情非常温柔乖巧,每次见了容琉,都会亲切地喊她“容姐姐”,说话的声音也总是软软的。
可是人都已经没了,容琉又能做些什么呢?
没想到,现在竹青竟然又提起了春荷。
“春荷她已经没了。”容琉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
“没了?”竹青听了,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就像一座石雕一样呆住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胡说!”竹青整个人都变得癫狂起来,他不停地以头抢地,一旁的锦衣卫拉得非常艰难,“这不会是真的,春荷不会死的,她怎么可能会死呢?我明明都已经听承平公主的话了,春荷怎么还是死了!”
卫耘见状,立刻把容琉挡在了身后,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容琉确实被竹青现在的样子给吓到了。
他就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被刺激得不顾一切地挣扎着。
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容琉知道,不管竹青如何不肯接受这个现实,那个温柔的姑娘,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没有说谎。”容琉看着卫耘,轻声说道。
卫耘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本来春荷的病都已经快要治好了,可是她后来,”容琉实话实说道,“她毫无征兆地投缳自尽了。”
竹青听了,突然抬起头看向容琉,目光几乎要吃人一般。
“哪天?春荷是哪天出事的?”他嘶哑着嗓子问道。
容琉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大概是在端午节之前的几天吧。”
她还记得,她去春荷家的时候,还想着问问她家的香铺在哪里,到时候去买些香料。
可是后来……
“端午节之前的几天……”竹青似哭似笑,崩溃地说道,“原来是我,果然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是我害了她!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啊!”
看着他如此难以自控的悲伤样子,容琉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生离死别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竹青哭了很久很久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的灵魂和全部的生机仿佛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他抬起头看了看容琉,然后对着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道:“容姑娘,我见过您,那是因为有一次您去替她看病的时候,我偷偷地在门口守着。我看见她的丫鬟送您出来……无论如何,多谢您,曾经让她少受了一些痛苦。”
容琉听了,心里五味杂陈。
从竹青的言谈举止来看,他是一个深情且有礼貌的人。
只可惜,他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承平公主的死,估计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他的下场,一定会非常凄惨,说不定会被……凌迟处死。
这就是皇权。
容琉感到非常遗憾。
因为她也觉得,承平公主死有余辜。
“公主是我害死的。”竹青渐渐冷静了下来,缓缓地开口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容姑娘对她有恩,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回报,就被我给害死了。所以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算是替她回报您的恩情了。”
竹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眼前浮现的都是心爱之人的音容笑貌。
春荷,春荷,你等等我……
生不能同衾,死难同穴,但是我不想让你孤零零地一个人。
你等我。
容琉转头看向卫耘,轻声说道:“你和卫大人,说说当日的事情吧。”
竹青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点了点头。
“我不叫竹青,我的真名叫叶胜舟。”竹青缓缓地说道,“十年前,京城最大的香料铺子,是姓叶的。”
原来,春荷的父亲,原本是叶家的掌柜。
可是叶家香铺兴盛了几十年,到了竹青父亲这一代,兄弟之间互相倾轧,而且因为长期生活在安逸之中,所以都不成器,竟然被春荷的父亲把香铺给掏空了。
他担心叶家以后会卷土重来,干脆官商勾结,随便找了个罪名把叶家老小都发配到了岭南。
叶家的人在流放的路上死了不少,去了岭南之后,因为水土不服,再加上生活贫困潦倒,又死了不少。
剩下的寥寥数人,至今还在岭南苦苦地煎熬着。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岭南呢?是因为当年你的年纪还小吗?”容琉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不是,因为我是个私生子,不被叶家所承认。”竹青平静地说道,“可是我爹对我很好。”
即使在世人的眼中,他爹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可是对他来说,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父亲会陪他一起观察蚂蚁搬家,会带他去河边钓鱼,还会带他出去骑马……
只要有父亲在的每一天,他都感到很快乐。
“我娘说,如果想要被叶家认可,就要努力学习香料知识。”竹青接着说道,“我从小就性格要强,而且非常早慧,对于自己的出身一直都十分介意,所以非常努力地想要得到叶家的认可。”
可是在他父亲那里,却变成了他很有天赋。
他的父亲并不知道他在背后默默地付出了多少努力。
不过那都不要紧,不管是天赋还是努力,只要父亲能够认可自己,他就感到非常激动了。
可是还没等到他被叶家认可,叶家就彻底倒下了。
他的父亲,也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他的母亲虽然只是一个外室,但是也重情重义。
在父亲即将被流放的时候,竹青的母亲散尽了家财去帮助他。
父亲死在路上的消息传来之后,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竹青的心里充满了仇恨,他在安葬了母亲之后,就卖身到了香荷家的香铺。
他的父亲曾经告诉过他,他们叶家,有一本祖传的香谱,里面记载了上百个香方。
这本香谱,是叶家香铺能够屹立不倒的根本所在。
结果这本香谱,现在却落到了春荷的手里。
“……我为了得到这本香谱,所以才接近她。”竹青继续说道,“她对我也不设防,不仅把香谱的事情告诉了我,还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带我去看过。”
竹青回忆着过去的种种,觉得自己简直面目可憎,而香荷,却是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
他为什么会懂得开锁呢?
为了得到那本香谱,他特意去学的。
他是一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为了学会开锁,他认真地学习了一年,然后才偷偷地把香谱给偷了出来。
偷出来之后,他誊抄了一本,又放回了原处。
结果竟然没有人发现。
竹青觉得自己的复仇大计,还需要一步一步地慢慢进行,任重而道远。
可是随着他和香荷的相处,他对这个善良的姑娘也渐渐产生了感情。
尽管他为此感到痛苦和自责,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
而香荷对于他险恶的用心却丝毫不知情,还一直想着该如何嫁给他,并且开始幻想以后和丈夫恩爱相守的日子。
然后就发生了竹青去承平公主府送香料,被承平公主看上的事情。
“……香荷之所以会郁郁寡欢,是因为我被困在了公主府,她在等着我回去。”竹青说着,眼泪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只可惜,他的傻姑娘,至死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他给害死的。
“我害怕她担心,所以偷偷地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不要忧心……”竹青的眼神因为回忆而变得飘忽起来,难掩悔恨和怅然,“可是却被公主身边的男宠给举报了……”
于是,承平公主知道了香荷的存在。
她以此来威胁竹青,让他好好地伺候自己,否则就会去对付他的青梅竹马。
这一招,对竹青非常管用。
可能承平公主从中尝到了甜头,所以经常拿香荷来开玩笑。
尤其随着她越来越喜欢竹青,就总是嫉妒地提起香荷。
可是这些并不是竹青所能够忍受的。
竹青对于自己无辜地被强留在公主府本来就怨气很深,现在承平公主竟然又用他所爱之人来威胁他,竹青的心里便萌生了强烈的杀机。
“容姑娘来公主府很多次,我只知道有个女神医,却不知道是您,因为公主不允许我见任何外面的女子。”竹青冷笑着说道。
容琉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竹青。
——竹青这样出众的人物,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你是怎么杀她的?”容琉继续问道。
“我曾经看到过姑娘您开的药方。我研究过香料,也通一些药理,然后故意诱导公主吃下蟹肉。”竹青回答道,“她感到不舒服,就早早地歇下了,让我去伺候。然后我就对她用了能够致死的香,但是事后我打开了窗户,香气散尽,不留任何痕迹。”
“那你自己呢?你提前服用了可以解毒的药吗?”容琉问道。
“是的。”竹青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那种香,芍药可以解毒,所以我就提前另外配制了含有芍药的香,让她喜欢。但是接触到芍药会起疹子,我就让她提前把她房间里的芍药都给搬走了……”
容琉听了,转头看了看卫耘,又看了看竹青,然后说道:“难道是她屋里经常用的那种香,和芍药放在一起会起疹子?”
竹青看着两人的脸,苦笑着说道:“容姑娘,恐怕您也因为我而受累了。您也去过公主的房间,是吗?”
不仅去过,而且卫耘这倒霉孩子,还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了花粉回来。
自己还特意进宫一趟,简直是丢人现眼。
啊啊啊啊……
“都是我,我想要杀了她,我想要回去找春荷。”竹青痛苦地说道。
“你就没有想过,你可能会给公主殉葬吗?”卫耘冷冷地问道。
“想过。”竹青回答道,“可是容姑娘,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我能够忍受她,每天都用春荷来威胁我吗?”
不,他根本忍受不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把心爱的人置于危险的境地,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
他事事都求稳妥,却没想到延误了时机,承平公主最终还是逼死了春荷。
“你确定,春荷是被公主逼死的?”容琉再次确认道。
“我确定,这是她一贯的伎俩。”
承平公主,曾经逼死过其他男宠的未婚妻,用的也是“投缳自尽”这一招。
她甚至傲慢到,懒得想其他的招数。
竹青交代完之后说道:“让人把这些都写下来吧,我认罪画押。”
卫耘听了,立刻抬了一下手,一旁早已做好记录的锦衣卫立刻上前。
竹青活动了一下手腕,用笔工工整整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叶胜舟。
爹,对不起。
您的仇,儿子恐怕没办法帮您报了。
我得去陪那个被我害死的姑娘了,也算是对您,以死谢罪。
竹青放下笔,突然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用头撞向了墙壁。
容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卫耘一把拉到了怀中。
一只温热的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捂住她的耳朵,把她另一边的耳朵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容琉愣住了。
她清晰地听见了卫耘“砰砰砰”的心跳声。
跳得好快啊!
难道年纪轻轻就心动过速了?
竹青撞墙的声音传了过来,容琉顾不得关心卫耘的身体状况,惊呼了一声,却感觉到自己被他更加紧地拥抱在怀中。
“没事,别怕。”卫耘轻声安慰着她。
容琉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原来,心动过速还会传染?
“我去看看。”容琉沉默了半晌后,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想,她现在的脸上一定红透了吧。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
活了两辈子的老阿姨,竟然被卫耘给撩红了脸,真是太丢人了。
容琉想去救竹青,可是她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生命固然至上。
然而如果她救活了竹青之后,后者将会面临更加残忍的惩罚,那么她这样做还有意义吗?
“不用去了,他已经没气了。”卫耘只是松开了捂住她耳朵的那只手,小心地护着她往外面走去,“我们去隔壁说话吧。”
容琉其实想说,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害怕。
可是卫耘现在这般小心翼翼,她也不想驳了他的好意,便顺从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卫耘带着她来到了隔壁的一个房间。
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卫耘办公的地方吧?
卫耘让她先坐下,又吩咐下人送来热茶。
“是不是被吓到了?”卫耘关切地问道。
容琉也装不来柔弱,坦诚地说道:“其实我见过的场面挺多的……”
她以前毕竟是军医。
所以她并没有那么害怕。
虽然她也为这个悲剧的故事感到难受。
可是理智告诉她,这对于竹青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甚至可以说,卫耘其实是在帮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自我了断?”容琉轻声问道。
因为就连愚钝如她,都隐约感觉到了竹青的目的。
更何况是心思缜密的卫耘呢。
“嗯。”卫耘坦然地承认道。
“你其实是在帮他吧。”容琉说道。
“算是吧。”卫耘轻声说道,“但是我和承平公主,也算是死对头。所以这也算是我对他的感谢,给他一个痛快。”
更何况,从竹青和春荷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容琉的缩影。
卫耘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内心的感触极深。
如果真的阴阳两隔,即使再痛不欲生,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有些事情,比如爱,是需要争分夺秒的。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卫耘一直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甚至借此来逃避去调查当年的事情。
他仿佛觉得只要自己不去调查,他和容琉之间,就不必反目成仇,两人之间就还有机会。
现在卫耘只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他一定要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然后早做决断。
如果真的要断,那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藕断丝连,总是找各种借口去见容琉。
这样对彼此而言,都是一种痛苦。
因为竹青就算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还是深深地卷入了感情之中,无法自拔。
他爱得痛苦倒也罢了,可是连累到他所爱的人,也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卫耘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在容琉的身上发生。
仇恨是仇恨,爱是爱,两者根本无法互相抵消。
这是卫耘今天上过的最深刻的一课。
他放了竹青一马,就当是交学费了。
容琉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抬头看着卫耘问道:“竹青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皇上会相信这份证词吗?”
她是在担心自己。
卫耘听了,心里一暖,轻声说道:“他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他最后签名画押了。”
“那估计也很麻烦,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在皇上那边把自己摘出来。”容琉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她的冤屈好像能够洗脱了,但是卫耘,会不会因此被皇上怪罪呢?
毕竟人是在锦衣卫的诏狱里自杀的。
卫耘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便柔声说道:“没事,我能够应对。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再安心地等待些日子,我会尽快让你出去的。”
“没事,我并不着急,你也别太着急了,别乱了阵脚。”容琉依然不放心地叮嘱道。
“嗯。”卫耘轻轻地应了一声。
卫耘亲自把容琉送了回去。
左秋连忙上前迎接容琉,急切地问道:“姑娘,都诈出来了吗?”
容琉点了点头,心情沉重地又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左秋听完,叹了口气说道:“公主这就是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只是这一对苦命的小鸳鸯,实在是令人惋惜。”
容琉也跟着点了点头,叹息道:“他们死后恐怕也不能葬在一起吧……”
唉。
“姑娘还是早点睡吧。”左秋轻声劝道。
她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
而且,其实容琉是被竹青给连累了。
“嗯。”容琉轻轻地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方丝丝正在武顺侯的书房里走来走去,心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她今天特意带着舒舒来到侯府,是因为容琉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了,所以她想来打听一下情况,顺便催促一下武顺侯帮忙。
男人这种东西,都是算盘珠子,不拨弄是不会动的。
可是等到现在,舒舒都已经在榻上睡着了,武顺侯却还没有回来。
方丝丝难免有些烦躁,忍不住向姜召抱怨道:“侯爷这是跑到哪艘花船上去了?”
姜召连忙摆手否认道:“……不可能,侯爷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去那种地方的。你,你再等等,稍安勿躁。侯爷的事情很多的。”
方丝丝听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不是哪种人?不去哪种地方?你这话不是在骂自己吗?”
姜召顿时憋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
“算了。”方丝丝摆了摆手,说道,“这也不是你的事情,我跟你发什么邪火?对不住了,我是着急了,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她连忙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膨胀了。
想想她当初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花娘,现在虽然已经上岸了,就算厚着脸皮把自己归为良家妇女,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别说见到武顺侯了,就是见到姜召这样的贵胄子弟,不也得恭恭敬敬的吗?
可是现在她竟然都敢讽刺姜召了。
不行,她这样以后肯定会闯祸的。
方丝丝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
姜召听了,并没有生气,反而主动解释道:“当初我去花船,其实只是一个意外。”
听到这话,方丝丝下意识地想翻白眼。
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那天是我叔父带我去的,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姜召继续说道。
方丝丝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问道:“你叔父?亲的吗?”
姜召苦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是亲叔父。”
“他带你去花船,你爹没有把他的腿打断吗?”方丝丝好奇地问道。
其实方丝丝能够感觉得出来,姜召其实应该是一个从小就被好好教养过的君子。
说实话,能够遇到这样的恩客,方丝丝的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总比那些油腻腻的变态老东西强多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姜召连忙解释道,“那是我小叔父,其实他也是我们姜家最有出息的一个人。他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工部侍郎了。”
“那他为什么那么不正经呢?”方丝丝不解地问道。
“他其实很正经的。他说怕我将来会被女色所迷惑,所以才带我去花船上开开眼界,让我知道,其实也不过如此。”姜召一本正经地说道。
方丝丝听了,无语地说道:“……后来,你是这样觉得的吗?”
怎么听都感觉像是在骂她呢?
“我觉得是这样的。”姜召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意思。”
方丝丝听了,突然很想骂人。
这个憨货!就该打一辈子的光棍!
方丝丝很想问一句,你觉得哪里没有意思了?
之前不管是老鸨,还是船上的其他姐妹们,都跟她说会很疼很不舒服。
但是她自己却觉得挺好的啊!
姜召虽然不像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手,但是对她很温柔。
难道就是因为她自己感觉很好,所以他就觉得没意思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
还是原谅姜召了吧。
但是她还得强行挽尊一下。
“那你后来和别人,觉得有意思吗?”她反问道。
她这个曾经名动一时的花魁,难道就只剩下好看的眉毛了吗?
“我,”姜召的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有和别人……”
他就只有那一次被叔父带着去花船上见识了一下,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羞愧,所以谁也没敢告诉。
而且叔父的目的,可能也已经达到了。
他觉得第一次的体验,实在算不上美好。
忍了那么久,后来也有点疼,其实,其实还不如自己用手解决呢!
所以后来他母亲要给他安排通房丫头,他直接拒绝了。
他的父亲还很高兴,觉得自己的儿子一心向学,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日后必定能够成大器。
但事实证明,他其实也没成什么大器,最后还是家里托关系,才把他塞到了武顺侯的身边。
方丝丝还是有些不相信,继续追问道:“真的没有了吗?”
怎么可能真的就没有了呢?
他不该像开了荤的猫一样,食髓知味,开始发现女人的美好吗?
难道,还是因为她不行,一下子就让姜召对女人失去了兴趣?
方丝丝有些不厚道地想笑。
以后那寺庙里的大佛可以搬下来了,换成她去坐着,以后男人只要看见她就想出家了?
想到这里,方丝丝忍不住大笑起来。
姜召被她笑得脸色更红了。
他不明白方丝丝为什么要嘲笑自己。
难道没有女人,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吗?
“没事,我真的没事。”方丝丝笑得都开始咳嗽起来,“咳咳咳,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个笑话,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我真的没有在笑你啊。”
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姜召闷闷不乐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你笑得太大声了。”
方丝丝无奈地说道:“不行,我真的憋不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憨厚的贵公子啊?
之前她怎么就没发现,姜召竟然这么好玩呢!
“那你还是笑吧,别把自己给憋坏了。”姜召闷声说道。
方丝丝这次是真的放声大笑了起来,是一点儿也没客气。
只是乐极生悲,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召见状,连忙上前,帮她拍着后背顺气。
“你看,我就说不要让你笑了吧。”姜召埋怨道。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武顺侯出现在门口。
他的目光锐利如炬,直直地看向“搂在一起”的两个人。
姜召向来对武顺侯敬畏有加,见他进来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侯爷,您回来了。”
方丝丝总算艰难地止住了咳嗽,然而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她头发有些松散了下来,面若桃花,看起来十分引人遐思。
武顺侯淡淡地说道:“让你们久等了。”
说完,他径直走进来坐下,他身后的默言立刻对外吩咐道:“让人给侯爷送醒酒汤来。”
武顺侯的身上酒气有些浓,方丝丝不由问道:“侯爷是去应酬了吗?”
武顺侯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自己伸手捏了捏眉心,看起来不太舒服。
他今天去和以前的部下吃饭,被他们敬酒不好拒绝,所以确实喝了不少,这会儿酒劲上头,脑袋开始有点疼。
姜召在武顺侯的面前,乖巧得像一只鹌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醒酒汤其实没有那么好用。”方丝丝缓缓地说道,“那谁,你给侯爷按一按百会穴、太阳穴,还有关冲穴。”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的耳后,额角和手指上比划着穴位所在的位置。
默言看了看她,又转头看向武顺侯,然后突然开口说道:“我不太懂穴位,要不麻烦方姑娘来帮侯爷按一下?”
武顺侯刚想拒绝,就听到方丝丝脆生生地说道:“那可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存心勾引侯爷呢!”
武顺侯听了,淡淡地说道:“罢了,不必了,我没事。你说说你的事情吧。”
方丝丝既然来了,还等他到这么深夜,肯定是有事想要说。
说完,武顺侯转头看向榻上熟睡的女儿,眉眼略微温柔了些。
即使舒舒现在睡着了,他也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其实也没什么新鲜事,还是容琉的事情。”方丝丝大大方方地说道,“侯爷您日理万机,怕您忘了这件事。”
武顺侯听了,淡淡地说道:“卫耘还在调查,事情还没有明朗,你稍安勿躁。”
“我再着急也没有用啊。”方丝丝无奈地说道,“我就是有些担心,您贵人多忘事,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提醒您一句。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看着她理直气壮又厚脸皮的样子,武顺侯觉得有些好笑。
他自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揉了揉左手的关冲穴,似乎真的感觉舒服了一些。
姜召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了。
——怎么能在他的偶像面前这么说话呢?
他十分担心武顺侯会生气,便弱弱地帮方丝丝解释道:“侯爷,方姑娘只是太担心容姑娘了,她对您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
武顺侯听了,突然把目光投向他,眼神有些锐利。
姜召顿时心如擂鼓,慌张得不行。
他就说侯爷肯定会生气的吧,果然生气了。
方丝丝见状,连忙说道:“侯爷才没有那么小心眼,不会跟我计较的呢!好了,事情我已经说完了,咱们就别再打扰侯爷了。侯爷,让舒舒在您这里睡吧,明天一早我再来接她?”
武顺侯听了,缓缓地说道:“你留在这里陪着她吧,我回内院休息。”
“好嘞,没问题。”方丝丝爽快地答应道,“侯爷您慢走,记得喝醒酒汤。”
默言听了,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姑娘您刚才不是还说,醒酒汤不好用吗?”
“聊胜于无嘛。”方丝丝回答道。
这个傻子啊,她这不是没话找话吗?
武顺侯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然后对着送他出去的姜召说道:“你跟我来一趟,我有话想要问你。”
“哦,是,侯爷!”姜召连忙应道。
说完,他转身不放心地看了方丝丝一眼,说道:“那我先去侯爷那里了。”
“去吧去吧。”方丝丝摆了摆手说道,“这里是武顺侯府,安全得很呢!”
姜召跟着武顺侯走到了院子里,见后者在树下停住了脚步,便也跟着停了下来,拱手说道:“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他觉得武顺侯肯定是要问舒舒最近的情况。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离方丝丝远一点。”武顺侯开门见山地说道。
灯笼微弱的光芒,模糊了他的脸庞,但是他的眼神却明亮而坚毅。
姜召愣了半晌,也没明白武顺侯的意思。
难道,侯爷这是吃醋了?
可是侯爷对方丝丝,向来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应该不会吧。
姜召不明白,但是他始终牢牢地记住叔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保持沉默。
武顺侯继续说道:“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世家子弟,将来自然会有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来匹配你。但是方丝丝,是不行的。”
姜召这次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侯爷是以为自己看上了方丝丝?
他连忙解释道:“侯爷,您误会了,属下真的没有。属下对方姑娘,最多,最多只是敬佩而已。”
“敬佩?”武顺侯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斟酌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嗯。”姜召在自己崇拜的人面前显得十分坦诚,“属下觉得方姑娘真的很厉害。她家里条件不好,被人逼迫着去了花船上,结果她竟然还成为了魁首……”
姜召曾经被人科普过,想要成为花魁,光有美貌是远远不够的。
那需要相当高的智慧和情商,需要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后来她又急流勇退,离开了花船,全心全意地帮侯爷照顾舒舒。”姜召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属下说句僭越的话,之前属下还以为,她对您动了心思,想要跟着您……”
“那你现在又是怎么想的?”武顺侯的面色严肃地问道。
“现在我肯定不会那样看轻方姑娘了,”姜召连忙解释道,“您看刚才,如果她真的对您有意,就不会等着默言帮您按穴位解酒了,是不是?像她那样的出身,肯定想要找一个靠山,但是她并没有往您身上扑,属下觉得这一点就很让人佩服。”
佩服?
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任何好感,包括所谓的佩服,最后都很容易会变成喜欢和爱情。
“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吧。”武顺侯再次强调道。
姜召听了,顿时哑口无言。
武顺侯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把姜召调回原来的地方。
但是那样对舒舒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呢?
他正犹豫间,就突然听到一个又快又冷,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响起:“侯爷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是方丝丝。
她原本是想出来找人要点热水梳洗一下,结果就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顿时不由怒火中烧。
姜召是个傻子,不会想那么多。
但是方丝丝那么聪明敏感,有什么话外之音是她听不出来的?
分明就是武顺侯觉得她出身下贱,配不上他,所以才要姜召远离自己。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的声音越发清冷,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在武顺侯的身上割下一块肉,“癞蛤蟆没想吃天鹅肉,侯爷实在是太抬举我了。”
姜召见她说话这么冲,连忙解释道:“方姑娘,您误会了,侯爷不是那个意思。”
“他是什么意思,我比你听得更明白。”
因为他说的就是她。
方丝丝冷笑着说道:“我不清白,就算是一般的男人,也会介意我的过去。而我这个人偏偏又心比天高,容不得别人作践自己分毫,所以我才不会自讨没趣。侯爷您尽管放心好了,我对您没兴趣,我对您的手下,我对您的身边,我对普天之下所有的男人都没兴趣!”
武顺侯听了,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最后却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不必如此激动,我也是为了你好。”
方丝丝听到这话,顿时怒火中烧。
“是不是侯爷您亲口说过,不介意,也不嫌弃我的出身?现在旁人还没说什么呢,侯爷您倒是第一个站出来告诉别人,我不配为人妇。”
是,这确实是事实。
可是这话从武顺侯的口中说出来,却让方丝丝出奇地愤怒。
或许是因为,他戳破了她那可怜的自尊,把血淋淋的事实撕开给她看了?
总之,对着武顺侯,方丝丝彻底愤怒了。
姜召连忙过来偷偷地拉了拉方丝丝的袖子,不让她再说下去了,同时小心翼翼地看着武顺侯的脸色。
武顺侯的面色却依然平静,他就像广袤的大海一样,无论再奔腾的江河,融入大海之后也会归于平静。
他淡淡地说道:“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提步往外面走去。
“等等!”方丝丝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武顺侯停下脚步,平静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姜召也忍不住说道:“方姑娘,算了吧。”
还是见好就收吧。
他觉得武顺侯其实并没有很大的恶意。
而且他说的,其实都是实话。
而且姜召觉得自己和方丝丝本来就是清白的,所以并不心虚。
“侯爷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们原本也没有……”
方丝丝突然笑了,“也是,是我错怪侯爷了。侯爷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更不会因此就不管容琉了,是不是?”
武顺侯听了,顿时沉默不语。
他还以为她转了性呢,原来还是在担心自己见死不救。
“不会。”武顺侯淡淡地说道,“我帮她,只是感谢她救了舒舒,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侯爷您好人长命百岁。”
武顺侯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走了出去。
方丝丝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这个脾气,真是得改改了,一点火星就能着。
其实武顺侯说的都是大实话。
她什么时候听不了大实话了?
她的错。
方丝丝又和姜召说了几句话,然后也回去睡觉了。
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这件事情确实是她的错,她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她现在得赶紧睡觉了,熬得太久了。
今天过来,还喝了武顺侯不少好茶,不知道这会儿还能不能睡着。
武顺侯书房里的茶叶是真好啊,点心也好吃,明天找个机会跟他开口要一点。
看吧,还是得搞好关系,不能总是剑拔弩张的,要不然想占便宜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方丝丝啊,你还得继续修炼啊!
不知道卫耘是如何向皇上交代的,总之,在竹青死后第九天,容琉就被放出来了。
从诏狱里出来,卫耘已经等在门口了,还递给她一把伞。
“下雨了吗?”容琉疑惑地问道。
她怎么没有听到雨声呢?
“挡太阳光。”卫耘解释道。
“哦。”容琉点了点头。
左秋连忙上前接过伞,帮容琉撑在头顶。
卫耘淡淡地说道:“外面人多眼杂,我就不亲自送你了。”
他的潜台词是,让人看见他们还走在一起,对容琉并没有什么好处。
“好。”容琉轻轻地点了点头。
卫耘的面色十分疏离,似乎在有意和她拉开距离。
他的手垂在身侧,修长的手指微微勾起。
容琉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这双手,曾经在竹青撞墙的时候保护了她,避免她看到那惨烈的场景。
他的怀抱,也让人觉得很安心。
而出了这道门之后,他们又要回到从前的状态了——形同陌路。
她万万没想到,她的这段牢狱之灾,竟然会是偷来的一段和卫耘共处的时光。
容琉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看了看笔直地站在那里的卫耘,然后轻声说道:“那我走了,这些天……”
她很想说一声谢谢,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那一声“谢谢”,在卫耘的默默付出面前,显得实在是太轻了。
容琉对着卫耘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左秋可以离开了。
左秋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眼神中有感慨也有失落——这样的一对璧人,为什么最终不能够在一起呢?
她撑起伞,替容琉和自己挡住了外面炽热的阳光,然后小心地扶着她登上了马车。
容琉回到家的时候,方丝丝早就准备好了火盆在等着她。
“快快快,迈火盆,然后洗个澡,把身上的晦气都洗掉。”她大声嚷嚷道。
舒舒好久没有见到容琉了,自然非常激动,蹦蹦跳跳地就要上前抱她,却被方丝丝一把拦住了。
“我要去找姐姐!”舒舒气鼓鼓地说道。
“找什么找?”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她从什么好地方回来的啊?你不怕,我还怕她身上有虱子呢!容琉,快点进去洗澡。”
被嫌弃的容琉一脸无奈:“……我才没有虱子呢!”
平心而论,她在诏狱里住的,可比在自己家里住得还要好呢!
“走,我进去给你好好地检查检查。”方丝丝一边大笑着,一边推着容琉进去,让她赶紧洗澡,自己则在一旁帮她倒水搓背。
“竟然这么干净?”方丝丝一边摸着容琉细滑的肌肤,一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容琉无奈地说道:“……我每天都有好好地沐浴好不好。”
“现在坐牢都这样了吗?”方丝丝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不由打趣道,“那我还真是瞎操心了呢!”
容琉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有些闷闷的,忍不住撩起水往自己的身上浇。
“怎么,还害羞了?”方丝丝笑着问道。
“瞎说什么呢?就我这种厚脸皮的人,会知道什么叫做害羞吗?”容琉自嘲地说道,“我就是觉得命运这东西……说不出来的感觉。”
“坐牢给你闲的,开始思考人生了?”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懒得理她。
“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能出来,侯爷有没有出力啊?”方丝丝又好奇地问道。
容琉诚实地回答道:“我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情,都是卫耘在忙……回头你可以问问卫耘。”
“那我就当他也帮了忙好了。”
方丝丝把自己去找武顺侯帮忙的事情跟容琉说了一遍。
其实她早就已经不生气了,但是和好朋友在一起,肯定还是得吐槽一番。
“你说这些臭男人,会不会说话啊?”
一个说和她睡觉没意思,一个说娶她不行。
容琉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姜召那就是个愣头青,而且你又是他的第一次,他能有多舒服啊?至于侯爷嘛,他就是一个实在人,不会说话,但是应该也没有什么恶意。”
方丝丝倘若真的生出了和姜召在一起的想法,作为朋友,容琉也会劝她慎重考虑。
所以她觉得,武顺侯应该并非有什么恶意。
“我知道啦。”方丝丝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很快就不生气了。”
她第二天带着舒舒回来的时候,还忘了要茶叶和点心的事情。
但是武顺侯还是让人给她们送来了。
这件事情,就当是他给自己道歉了,方丝丝心里这样想着。
方丝丝一边给容琉梳理着头发,一边仔细地问她事情的真相。
这件事情,因为涉及到承平公主的丑闻,所以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对外公布。
容琉现在想起这件事情还直叹气,就把事情的始末全部都跟方丝丝说了一遍。
方丝丝听得直抹眼泪,“这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我只希望他们下辈子,能好好地在一起……”
容琉却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呢?”
这一对,实在是让人意难平啊。
“所以说啊,人真的不能做坏事,你看,没报应到自己身上,也会报应到自己的子女身上。”方丝丝感慨地说道,“侯爷身上的杀孽是不是太重了?我改天带着舒舒去拜拜佛,捐点香油钱吧?”
容琉听了,有些无语地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方丝丝认真地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也一块儿去,去多烧几炷香,以后就别再摊上这种倒霉事儿了。”
“好吧。”容琉无奈地答应了。
战大爷对于容琉回来这件事情,并没有表现得太激动。
他只是把容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卫耘照顾得不错。”
容琉有一种自己被当成猪一样打量的感觉。
——还好,没掉膘,过年的时候可以杀猪了。
程三夫人也在第一时间来看过她了。
当然,最激动的还是隔壁的李氏。
她拉着容琉的手,激动地说道:“好孩子,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渐离把你抓起来的?”
容琉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哭笑不得地说道:“是皇上下令,让卫耘抓我的。”
卫耘只是服从指挥而已,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果然还是他。”李氏一脸惭愧内疚地说道,“他退亲就已经害了你了,没想到还要这样害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找他给你赔礼道歉的!”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了。
李氏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能够拎得清的人。
不过好在她的心地还算善良。
“李婶子,事情不是这样的。”容琉只能耐心地解释道,“是我出事以后,卫耘帮了我很多很多的忙。我很感谢他的……”
“好孩子,好孩子,”李氏紧紧地握着容琉的手,眼泪婆娑地说道,“都这时候了,你竟然还在帮他说话……”
容琉心想:卫耘啊,我对不住你了,我好像帮了倒忙了。
她也替卫耘感到难过。
李婶子是个好人,可是多少有点……拎不清啊。
在报仇这条道路上,卫耘走得实在是太孤单了,甚至连亲娘都在扯他的后腿。
唉,怎么好端端的,竟然开始心疼起卫耘来了?
这苗头可不太好啊。
容琉只能信誓旦旦,极力替卫耘“洗白”了一上午,最后才让李氏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容琉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心好累啊。
连左秋都在一旁听得直摇头。
既然回来了,就得开始好好干活了。
人只要活着,就得不停地忙活。
所以容琉又继续开始经营她的医馆了。
只是因为承平公主的这件事情,她虽然已经回来了,但是可能众人还有些忌惮,所以医馆的生意显得有些惨淡。
容琉对此也不着急,日常就在医馆里晃悠,看看书,写写字。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从诏狱离开的时候,费了很大力气才做好的那些笔记竟然忘了带走,顿时捶胸顿足。
其实当时都已经收拾好了,结果走的时候匆忙给忘记带了。
卫耘可能根本就没有发现,估计是不是已经被别人当成垃圾给扔掉了?
容琉虽然还可以再重新写一遍,但是还是觉得有些沮丧。
不过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去找卫耘吧,万一动摇了他怎么办。
是的,容琉看出来了。
卫耘在面对她的时候,其实是纠结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坚如磐石,然而那个拥抱,回来之后却让她久久都无法忘怀。
容琉心想,这下可坏菜了。
她这颗拖后腿的小心脏啊,开始乱跳了!
容琉努力地给自己洗脑。
男人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还会让她智商下降,更何况两家可能还有世仇。
梁山伯和祝英台,罗密欧和朱丽叶,最后的结局都是——
死了。
不行。
世界如此美好,她还没活够呢!
于是容琉死死地捂住自己那颗乱跳的心脏,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看见方丝丝牵着舒舒的手从外面回来了,两人今天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别提有多养眼了。
而姜召则默默地落后她们半步的距离,手里拎着一个篮子,迁就着两人的脚步,走得很慢,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容琉忽然觉得,这不就是和谐的一家三口吗?
方丝丝和姜召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璧人啊。
而且想想两个人的相识,也充满了戏剧性,简直就像话本子里写的一样。
感觉这俩人要是在一起的话,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段佳话。
但是转念一想,家庭的阻碍,恐怕很难克服。
容琉又不由得有几分担忧。
“好了,给我吧。”方丝丝从姜召的手中接过篮子,“谢谢你啦!”
姜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
“走吧走吧。”方丝丝又说道,“今天不是你祖母的寿辰吗?”
“嗯,那我先走了。”姜召挠了挠头,“你们就别出门了哈,外面人多,不太安全,想去哪里的话,等我明天回来再说吧。”
“知道了,你快走吧。再不回去的话,估计只能吃剩菜了。”方丝丝打趣道。
姜召嘿嘿地笑了两声,对着几个人拱了拱手就要走了。
“你别忘了去买一份礼物带回去啊,别傻呵呵地空着手回去。”方丝丝又叮嘱道。
“知道啦,早就准备好了。”姜召笑着回答道。
“那就行,你路上慢点。”方丝丝关心地说道。
容琉托着腮,看着方丝丝和姜召互动。
方丝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老这么看着我,看得我心里都发毛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看你长得好看呗。”容琉笑着说道。
彦儿带着舒舒进去洗手了,又给她拿了一些果子点心吃。
方丝丝就在容琉的对面坐了下来,和她聊天:“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没憋着什么好话。”
“哎,”容琉挑了挑眉毛,用手肘碰了碰方丝丝,“我看你和姜召最近走得挺近的呀!怎么,你们俩这是要旧情复燃了吗?”
方丝丝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一脸夸张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姜召……”
“容琉,你还是赶紧给自己看看眼睛吧。”方丝丝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俩旧情复燃了?”
那旧情复燃的前提不是得先有旧情吗?
她和姜召,有个屁的旧情哦!
“我们俩就只是恰好睡了一觉而已。他不来找我的话,我也有别的客人;我不选他的话,他也有其他的选择啊。”
真就是凑巧罢了。
“天还没黑呢,你就开始帮我做梦了。”方丝丝自嘲地说道,“我自己做梦都不敢做那么美的梦。人家姜召,可是姜家下一代的希望,全家人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培养了他,把他送到侯爷的身边。”
人家可不是为了来遇见她,然后被她拖入深渊的。
容琉听了,很想安慰她,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
方丝丝清醒一些,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别说现在他还根本不喜欢我了,”方丝丝低头看着自己修剪得非常精致的指甲,“就算他真的喜欢上我了,我也得把他给打醒才行。”
容琉忽然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方丝丝一直都是人间清醒,她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反而勾得她伤心难过。
唉,是她错了。
“今天想吃什么?”容琉赶紧岔开话题,“你们都买了些什么好吃的?”
“你看话头是你自己提起来的,现在你又怂了。”方丝丝笑着嘲笑她。
容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啦。”
“傻子,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方丝丝笑着说道,“逼我上花船的人又不是你。容琉,你不用试探我,我心里明白着呢!真的,从我踏上花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知道了,我已经失去了做一个普通女人的资格。”
“素素!”容琉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没什么的。”方丝丝笑着说道,“我不在意,也不避讳这些的。”
“姜召这人确实挺好的。只是容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见过多少男人?而他才见过几个女人啊?”
她一边低头拨弄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一边面色淡然地说道。
“说句托大的话,如果我想要迷住他,其实并不难。”
姜召被家里保护得很好,而且算得上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可是我不想那么做,我不想欺负他。”
容琉不知道为什么,听得心里有些想哭。
“而且,我前半辈子过得那么苦,我现在不想再挣扎了,不想再去为别人而活了。”
如果她让姜召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那么势必他们两个人,将来都会走上一条艰难的路。
——要么姜召就和家里决裂,要么她就勉强进门,那以后又得面对多少歧视的白眼啊?
她对姜召并没有那么深厚的爱,所以就没有为之披荆斩棘的勇气。
方丝丝现在只想好好地爱自己。
“不仅仅是姜召,其实对其他任何男人,也都是一样的。”
“我要活成他们亲近不起的样子,而不是被他们介意和挑刺。”方丝丝眼神清明,眼底一片了然,“男人就像狗一样,即使家里有香喷喷的肉,也拦不住他出去吃屎。”
容琉被她逗得笑出了声。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一口一个“卫狗”地喊着。
但是她心里还是觉得,卫耘应该是不一样的吧,他这人龟毛得很,一般情况下看不上谁的。
自己可能就是不知道哪里,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让他给喜欢上了。
容琉想到这里,心里像有一层轻雾笼罩着一样,说不出哪里不好受,但是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明朗了。
“我可没说卫耘啊。”方丝丝连忙描补道。
“那卫耘是什么?”容琉故意开玩笑地问道。
“猫呗。”
养那么多猫的男人,上辈子一定是只猫。
“就爱偷腥?”容琉哈哈大笑。
“是给他一间温暖的房子,他能一辈子都留在你的身边,赶都赶不走。”
容琉指着她,笑着说道:“收钱了,肯定收钱了,这话卫耘给了你多少钱啊?”
“我是他能用钱买通的女人吗?”方丝丝叉着腰说道。
容琉笑着笑着就趴到了桌子上。
真是,好奇怪啊。
明明说的是方丝丝的事情,结果人家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地就给带过去了,然后话题就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可是,自己也太弱了吧,这会儿都已经开始难受起来了。
容琉啊容琉,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
怎么去坐了个牢,就坐出感情来了?
“我已经跳出红尘了,”方丝丝瞥了容琉一眼,一脸高贵冷艳地说道,“看着你们这些痴男怨女,爱而不得的样子,真是可笑。”
容琉听了,顿时没好气地说道:“去你的!哪个爱了!哪个不得了!”
她才不是爱,不是爱!
“你不爱卫耘?”方丝丝突然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
而容琉因为正趴在炕几上,所以并没有看到。
“不爱。”容琉回答道,“我爱得起吗?如果我爹娘害了他的爹,我拿命去爱啊!”
方丝丝听了,心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
让卫耘早点死心吧。
卫耘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容琉,这一点她火眼金睛,看得非常分明。
“可是素素,我心里难受。”容琉闷闷地说道。
卫耘听到这句话,瞬间像是被一支箭射中了心脏一样,倏然尖锐地疼痛起来。
“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呢,说不定还会有转机的。”方丝丝安慰道,“卫耘,你来做什么?”
“素素,你可真坏啊。”容琉听了,忍不住笑着说道,“我都已经跟你说实话了,你还诈我。我心里确实是有那么一小块地方,一不小心,被人给攻破了,但是你放心,我会尽快修补好我的心墙,绝对不会让人趁虚而入的!”
“傻啊你!”方丝丝忍不住骂道,“卫耘来找你啦!”
真是没眼看。
容琉听了,顿时目瞪口呆,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用清澈而又愚蠢的目光看向了卫耘。
卫耘面色平静地站在门口,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敞开的门。
容琉顿时无语:“……”
还挺有仪式感的。
“卫耘,你怎么来了?”她连忙从榻上站了起来,抬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有些尴尬地开口问道。
“进来坐啊。”方丝丝在一旁没心没肺地说道,脸上带着一副暧昧的笑容,“姐姐妹妹又不会吃人。”
容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去看舒舒吧,这小妮子吃完东西就跑进去了,半天都没出来,估计是在后院上房揭瓦呢。”
“啧啧,被人嫌弃了。我知道我碍事了,我走了!”
方丝丝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故意阴阳怪气地看着两人,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容琉见状,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只是想着,卫耘今天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而且可能就只想和她说。
哎,这下真是让人给误会了。
“进来坐吗?”她试探着问卫耘。
两人前几天还并肩作战,一起商量对策,现在却又变得这般疏离了。
卫耘听了,点了点头,然后走进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有件事情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总是惦记着。又因为这件事是我私下做的,传出去恐怕不太好,所以我还是自己来跑一趟吧。”
“哦哦,你说吧,我听着。”容琉心里有些尴尬,毕竟刚刚还在背后说人,结果就被人家给抓了个正着,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耳根都有些发热了。
尤其,她说的,还是关于卫耘的那点小情动。
“我把竹青葬到了夏荷的身边,没给他立碑,就让他陪着她吧。”卫耘轻声说道。
他其实并不是同情竹青,他只是在竹青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容琉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好。你,要注意安全啊。”
其实人都已经死了,再做什么,也只是让活着的人心里舒服一些罢了。
她觉得卫耘为了这件事情去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其实是不太值得的。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做了,扫兴的话她就别再说了。
“还有一件事情,”卫耘继续说道,“我找到了竹青口中的香谱,你想要吗?”
容琉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
那本来就不属于她,而且因为这香谱,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太过沉重,她不想再碰了。
“嗯,那就算了。”卫耘听了,淡淡地说道。
随后,两个人便陷入了沉默,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卫耘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容琉到底有些熬不住这尴尬的气氛,没话找话地说道:“李婶子最近挺好的……”
“你怎么来了?”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愤怒的童声。
容琉听见这个声音,头就开始疼了起来。
这家伙,怎么还没走啊?
方铎气呼呼地走了进来,挡在容琉的面前,对着卫耘凶巴巴地说道:“你是不是又来欺负人了?”
容琉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你误会了,我们是在谈正事呢。”
“他都已经不要你了,你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方铎跺着脚,气得小脸通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卫耘见状,立刻就猜到他们肯定是有话要说,自己并不屑于偷听。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慢走。”容琉点了点头。
他今天来,其实就是想给之前的事情做一个了断。
容琉连忙给方铎冲了一杯甜甜的蜜水,放到他的面前,笑着说道:“你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傻啊?”方铎还是在生气,“他都已经不娶你了,像他这种不坚定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理他?”
“我没有理他。”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怎么还没回南蛮去啊?”
“你以为我就像卫耘那种人一样,出了事情就不管你了吗?”方铎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可事实上,卫耘一直在默默地帮助她啊。
“我一直在努力地救你啊。”方铎提高了音量。
只不过,他的招数不太好用而已。
“是吗,谢谢你啊!”容琉笑着说道,“原来是因为我才耽误了你的行程啊。”
现在她都已经没事了,他可以放心地走了吧。
方铎听了,又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才有些不太放心地问道:“你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容琉在他的面前转了一圈,“一根毫毛都没少,哪里都好好的。”
“那就好。”方铎听了,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随后,方铎又旧事重提,想要把她给带走。
容琉当然还是选择了拒绝。
她的态度很客气,但是又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像是和亲弟弟说话,倒像是在进行外交辞令一般。
“你不走,我也不走!”方铎有些生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哭笑不得。
方铎身上这倔强的劲儿,和容林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不知道容林最近怎么样了。
他自从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了。
估计他刚入伍,现在正忙着呢,所以没有时间写信吧。
“我是不会跟你离开的,你要是为了我才留下来,那就大可不必了。”容琉语气认真地说道。
“我留下来才不是为了你呢。”方铎有些别扭地说道。
容琉听了,就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方铎临走之前还不忘告诫她,“你以后离卫耘远一点,他不行!”
他代表全家反对这门婚事,也反对这个男人。
他离开之后,容琉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往心里去,更没有往深处去想。
医馆里冷冷清清的,没有病人上门,容琉对此也并不慌张。
——卫耘给她的那笔巨额“分手费”,足够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舒舒说想吃炸小河虾,容琉就带着彦儿出门去买菜。
市井的烟火气,最是能够温暖人心。
容琉很喜欢逛菜市场。
买完了需要的东西之后,她又转头对彦儿说道:“再去买一条鱼吧,回家做松鼠鱼吃?”
彦儿听了,笑着说道:“奴婢当然喜欢吃啦,就是做起来费油又费劲。”
“哈哈,又不是吃不起,走,挑鱼去。”容琉笑着说道。
卖鱼的档口挤了不少人,容琉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然后就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脆生生地说道:“给我来一条小一点的,要活鱼。”
容琉听了,顿时有些惊讶,连忙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一张认识的脸。
竟然是文心。
就是当初卫耘从承德请来,给承平公主做尸检的文凤的女儿。
这个小姑娘,对卫耘可是非常亲近的。
承平公主的案子都已经结束这么多天了,她竟然还留在京城?
文心显然也认出了她来,笑着跟她打招呼:“容姑娘,好巧啊,你也来买鱼啊?”
“嗯,好巧。”容琉也笑着回应了她。
大家只是点头之交,所以她也不打算多说什么,更不打算主动询问她留在京城的原因。
没想到的是,文心竟然是个自来熟。
她买完鱼之后并没有立刻走,而是提着鱼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容琉。
等到容琉也买好了鱼,她又主动拉着容琉说话。
根本不用容琉好奇地去问,文心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卫大人看上了我娘……”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重口味啊?
偏偏文心自己还没有觉察到这一点,“问我娘愿不愿意留在京城,我娘当然愿意啦!我也愿意!”
容琉听着她飞快的语速,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意,忽然有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卫大人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我娘从前在承德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二两银子的月钱,现在一个月有十两啦!而且之前我们总是被人欺负,现在靠着锦衣卫,谁还敢欺负我们啊?”
容琉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我们就住在锦衣卫衙门的旁边,姐姐你有空一定要来我家玩啊。”文心热情地邀请道。
“好的。”容琉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暗暗地想着,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她从前还真没见过文心这么自来熟的姑娘。
文心还问容琉住在哪里。
容琉只能说出医馆的位置。
“我有空也去找姐姐玩。”文心高兴地说道。
“好啊。”容琉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彦儿轻轻地说道:“姑娘,咱们该回家了,再不回去的话,小河虾就不新鲜了。”
“对对对,我还得回去做饭呢。文姑娘,咱们改天再聊哈。”
容琉连忙和文心告别,然后几乎是逃也似地带着彦儿走了。
妈呀,之前怎么没有发现文心是个话痨呢?
难道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吗?
回去之后,彦儿在厨房给容琉打下手的时候,忍不住小声说道:“姑娘,那个文姑娘,可真能絮叨啊。”
“什么文姑娘?”正在一旁和面的方丝丝听了,好奇地问道。
左秋也在一旁问道:“姑娘,是之前您提起过的那个仵作的女儿吗?”
“嗯,就是她。”容琉点了点头。
容琉就把之前在菜市场遇到的事情和方丝丝说了。
“那个小姑娘,没有被卫耘给迷住吗?”方丝丝听了,啧啧称奇地说道。
容琉听了,有些无奈地说道:“……多少应该还是有点吧。”
“那才对啊,否则肯定是眼神不好使。”方丝丝笑着说道。
卫耘那张脸,还有他身上那种禁欲的气质,对女孩子,尤其是对情窦初开的女孩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啊。
不喜欢就怪了。
方丝丝看着容琉,意味深长地说道:“要是这样就要吃醋的话,以后可有吃不完的醋了。”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吃哪门子的醋啊?卫耘又不是我什么人,还是好好地和你的面吧,话那么多。”
虽然她现在确实不至于看见文心会不舒服,但是内心深处,确实对文心有些挑剔,觉得她好像配不上卫耘。
嗐,人家配不配得上,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卫耘上次来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看来这次,应该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事实上,卫耘这次确实忍住了。
——他受不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自己的原则,然后找各种理由去见容琉。
明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想到,即使世界那么大,被月老用钢筋锁起来的两个人,竟然也能狭路相逢。
话说那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容琉被方丝丝硬拉着去拜佛。
没错,就是上次方丝丝说,要多拜拜佛,然后容琉一直拖着没有来。
方丝丝倒是很虔诚,带着舒舒又跪又拜又捐香油钱。
舒舒也非常配合,不过纯粹是因为好奇。
方丝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容琉跪得腿都麻了,翻来覆去地跟佛祖说,保佑容林平安,保佑她能够发大财。
估计佛祖都想从上面跳下来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唠叨下去了。
她见方丝丝还跟佛祖“交流”得不错,并且大有要继续交流下去的趋势,便偷偷地自己站起了身。
舒舒见状,也悄悄地跟了过来。
“我们去外面等吧。”容琉小声地说道,然后牵着舒舒的手从大雄宝殿里走了出来。
左秋和彦儿连忙迎了上来。
“等等素素。”容琉嘱咐道,“咱们就在这里等她,不要走远了。”
她也不知道,方丝丝到底哪儿来那么多的心里话要跟佛祖说。
方丝丝表示,那可真是太多了。
她要祈求佛祖保佑她永远美丽,有钱,健康,自由……还要祈求佛祖开开眼,让她讨厌的人都倒霉,讨厌的人的清单包括但不限于以下人等,未完待续……
好不容易来烧一次香,上供了那么多的银子,不多求一点,那岂不是太亏了?
舒舒拉着彦儿去看旁边大殿里的小和尚敲木鱼念经,还偷偷地去摸人家光溜溜的脑袋。
结果被小和尚怒目相视之后,她就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糖,笑嘻嘻地塞进了人家的嘴里,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话,糖会掉下来的。”
甜甜的糖果瞬间就熄灭了小和尚心中的怒火。
舒舒好奇地问道:“你可以把你的木鱼给我敲一下吗?”
小和尚听了,想了想,然后悄悄地把手里的犍椎塞到了她的手里。
舒舒拿过来敲了几下,觉得很好玩,于是又敲了几下。
小和尚在一旁小声地说道:“你敲得不对,你得敲得均匀一点才行。”
“哦。那我再试试看。”舒舒笑着说道。
两个人便一起敲着木鱼玩了起来。
好在大殿中的僧人很多,那个小和尚年纪又小,又站在最后面,所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且就算被人发现了,寺里的主持一向都很宽厚,对小和尚们尤其好,并不会苛责或者惩罚他们。
舒舒玩够了之后就把犍椎还给了小和尚。
小和尚有些试探地问道:“你还想摸我的脑袋吗?”
舒舒听了,有些疑惑地问道:“嗯?”
“你再给我一块糖,我就让你摸一下。”小和尚红着脸说道。
“我已经摸过了,现在不想再摸了。”舒舒摇了摇头说道。
小和尚听了,有些失望地说道:“哦,那算了吧。”
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但是我敲了你的木鱼啊,所以来,再给你一块糖。”舒舒笑嘻嘻地又给了他一块糖。
小和尚一边含着糖,一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着她憨憨地笑着。
“好啦,我走了!我得去别的地方再逛逛了。”舒舒笑着说道。
“嗯,我也得回去敲木鱼念经了,一会儿主持会带着客人来,如果看见我偷懒就不好了。”小和尚说道。
“好呀,那你快去忙吧。”舒舒乖巧地说道,“我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小和尚了。”
小和尚听了,连忙说道:“……没有了。”
“就你一个啊?”舒舒听了,表示不太相信。
这么大的寺庙,大和尚小和尚肯定都很多的。
小和尚被她戳穿了,脸色微微泛红,随即又连忙解释道:“给你摸脑门的就我一个。”
“我都已经摸完了,现在也不想再摸别人的了。”舒舒摇了摇头说道。
小和尚听了,有些着急地问道:“那你也不给别人糖吃了吗?”
舒舒听了,想了想,然后回答道:“不一定哦。如果我请他们帮忙做事,或者我很喜欢他们,才会分糖给他们吃的。”
小和尚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
他还没吃够糖呢!
“我可以帮你做事啊,你喜欢我也行。”小和尚连忙说道。
总之,糖给我吃,不要给别人。
站在一旁的彦儿见状,忍不住抿着嘴偷笑起来。
这个小和尚,真是太好玩了。
“你可真馋啊!”舒舒笑着说道,然后把荷包里的糖全都倒了出来,“我分你一半吧。来,伸手——”
小和尚红着脸,伸出了白白胖胖的小手。
在梵音缥缈,檀香缭绕的氛围之中,两个可爱的孩子“你一颗,我一颗”,认真地分着糖果。
与此同时,容琉闲着也是无聊,便想去抽个签玩玩。
结果竟然抽中了一个上上签。
这自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容琉兴冲冲地拿着签子,去找和尚帮忙解签。
没想到解签的地方竟然没有人排队,只有一个三十多岁模样,脸上长着横肉的大和尚坐在桌子后面。
这个大和尚的袈裟也不好好穿,半敞着怀,一只脚还踩在椅子上。
如果不是旁边的幡子上挂着“解签”两个大字,容琉恐怕只会把他当成是山上的土匪。
怪不得没有人敢来解签呢。
容琉其实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走过去的,毕竟抽中上上签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的新奇体验。
她弱弱地开口说道:“大师,您能帮我解一下签吗?”
大和尚听了,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碗。
容琉看到碗里的铜板,顿时就明白了。
她想抓一把钱放进去,可是一摸荷包才想起来,铜钱都在彦儿那里。
她的荷包里,只放着几块应急用的碎银子。
算了,还是不解了吧,反正都是骗人的。
容琉正准备转身离开,就看到大和尚正盯着她看。
算了,来都来了,十两香油钱都捐了,还差这点零头吗?
容琉狠狠心,摸了一小块约莫半两多的碎银子放进了碗里。
换算到现代,也相当于六七百块钱了,真是不便宜啊。
“你可以走了。”大和尚淡淡地说道。
捏着上上签的容琉顿时黑人问号脸。
怎么着,是嫌她给的银子少了吗?
这大和尚怎么那么膨胀啊?
“大师,您是嫌钱不够吗?”容琉有些不满地问道,“要是那样的话,那我就不解了。”
说话间,她就要伸手把碎银子给取回来。
开玩笑,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可是大和尚眼疾手快地把碗给抱到了怀里,“我不是已经给你解了吗?”
容琉听了,更加无语了:???
难道是她太愚钝了,没有领会到大师的意思吗?
可是大和尚明明只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这简直就是在故弄玄虚啊!
肯定是在故弄玄虚骗她的银子。
容琉越想越郁闷,气鼓鼓地说道:“大师,做人要厚道啊!哪怕你骗一骗我也行啊!说几句吉祥话也行啊!哪里有您这样的,光收钱不办事啊?”
你这样,我是要投诉你的!
你们庙里就没有管事的了吗?
你损害了寺庙的营商环境懂不懂!
大和尚懒洋洋地说道:“我办事了啊。我不是已经让你走了吗?”
容琉听了,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想和你吵架了。”
“真是愚钝。”大和尚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要不是看在你给了这么多钱的份上,才不会告诉你,什么抽签啊,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用。走吧!”
容琉听了,更加无语了:???
她花了钱,结果就买了个教训回来吗?
“那个签筒里,全都是上上签。所以,别觉得自己特别,其实大家都一样。”大和尚往椅背上一靠,完全就是一副摆烂的咸鱼姿态。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
突然觉得手里的上上签一点都不香了。
骗子,退钱!
“小姑娘,”大和尚这会儿倒是笑眯眯的了,“该不是想求姻缘吧?”
容琉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来求发财的!”
“那你现在就已经得偿所愿了。”大和尚说道,“你现在不为银子发愁,已经比来这寺庙里烧香的八成的人,都过得好了。”
“我怎么不为银子发愁啊?”容琉反驳道。
“如果真的为银子发愁,还能拿出半两银子来做这种无聊事情的,那肯定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我看姑娘,可不像个傻子。”大和尚笑着说道。
容琉总算明白这里为什么没有人来解签了。
——肯定都是被这个大和尚给气跑的。
“姻缘有什么好着急的?”大和尚悠然自得地说道,“一切上天自有安排。他——”
大和尚随意地指了一下东边站着的一位穿着青衣的公子,又指了指院门口,“还有他……谁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夫君。不到时候,你着急什么啊?”
容琉听了,连忙说道:“你,你可别乱指人啊!”
那个穿着青衣的公子正在和别人说话,而且离得也比较远,应该不会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可是这里离门口很近啊。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被无辜地指到了?
如果有人要打人的话,就来打这个大和尚吧,和她可没关系啊?
容琉有些心虚地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撞进了卫耘那双清明冷静的黑眸之中。
呃……
这也太巧了吧。
卫耘显然不是来找她的。
卫耘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和尚,看他的打扮和身后跟着的人,似乎应该是这里的主持吧?
总之,地位肯定不低。
也是,卫耘现在的身份,也足以让主持亲自迎接他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容琉只是对着卫耘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感觉自己好尴尬啊。
而卫耘,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挪开了,并没有回应她的注目礼。
容琉也是个识趣的人,立刻转过头,然后在大和尚对面的方杌上坐了下来。
她又摸了一块银子放到了桌上,“大师,麻烦您再说几句话吧,替我指点一下迷津。”
随便说什么都好,只要能够等到卫耘他们进去就行。
她现在心里怦怦乱跳的。
完了,这颗心不能要了,它好像要跟着卫耘一起走了。
这大师,倒是说句话啊!
她现在只是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而已,要求并不高。
这银子多好赚啊。
“不收。”大和尚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收回去吧。”
容琉听了,更加无语了:“……”
她看出来了,这个大和尚就是她今天的克星。
明明那么贪财的一个人,见到卫耘之后又突然变得高洁起来了?
哦不,或许是因为主持在场的缘故吧。
行吧,反正她随便想点什么都好,只要不要想着卫耘就行。
她也不知道卫耘一行人是否已经离开了,但是她听见大和尚对她说,“无功不受禄。你们之间的姻缘,是月老的事情,我什么也没有指点,所以这银子我不能收。”
容琉听了,心里默默祈祷着:只希望卫耘没有听到这句话,求求了!
她真的不是来求姻缘的啊。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好啊,那你快去忙吧。”舒舒听了,懂事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再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小和尚在。”
小和尚连忙说道:“……没有了啦。”
“就你一个吗?”舒舒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这么大的寺庙,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小和尚呢?
小和尚被她戳穿了,脸色微微泛红,但还是努力解释道:“是给你摸脑瓜的小和尚就只有我一个啦。”
“我都已经摸完了,现在也不想再摸别人的了。”舒舒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
小和尚听了,有些着急地问道:“那你也不给别人糖吃了吗?”
舒舒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不一定哦。如果我请他们帮忙做事,或者我很喜欢他们,那我才会分糖给他们吃的。”
小和尚听到这话,顿时更加着急了。
他还没吃够糖呢!
“我可以帮你做事情啊,你喜欢我也是可以的。”小和尚连忙说道。
总而言之,糖给我吃就好,不要给别人。
站在一旁的彦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抿着嘴偷笑了起来。
这个小和尚,真是太好玩了。
“你可真是一个小馋猫啊!”舒舒笑着说道,然后把荷包里的糖果全都倒了出来,“那我们分你一半吧。来,伸手——”
小和尚听了,红着脸,伸出了自己白白胖胖的小手。
在梵音缥缈,檀香缭绕的氛围之中,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你一颗,我一颗”,认真地分享着甜蜜的糖果。
与此同时,感到有些无聊的容琉,便想去抽个签来打发一下时间。
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抽中了一个上上签。
这自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容琉兴冲冲地拿着签子,准备去找和尚帮忙解签。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解签的地方竟然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三十多岁模样,脸上横肉丛生的大和尚懒散地坐在桌子后面。
这个大和尚的袈裟也穿得歪歪斜斜,半敞着胸怀,一只脚还很不雅地踩在椅子上。
如果不是旁边幡子上写着大大的“解签”两个字,容琉甚至会以为他是山上的土匪。
怪不得没有人敢来这里解签呢。
容琉其实也是鼓足了勇气,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毕竟抽到上上签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的新奇体验。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大师,您能帮我解一下签吗?”
大和尚听了,只是漫不经心地抬眼瞥了她一眼,然后又目光落在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个破旧的碗。
容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就明白了。
她想从荷包里拿些铜钱出来放进去,可是一摸荷包才想起来,装铜钱的荷包都在彦儿那里。
她的荷包里,只放着几块应急用的碎银子。
算了,还是不解了吧,反正这些东西也都是骗人的。
容琉正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感觉大和尚的眼神一直紧紧地盯着她。
哎,算了,来都来了,之前已经捐了十两的香油钱了,也不在乎这点零头了。
容琉一咬牙,从荷包里摸了一小块大概有半两多的碎银子,肉疼地放进了碗里。
换算成现代的购买力,也差不多相当于六七百块钱了,还真是不便宜啊。
“你可以走了。”大和尚看了一眼银子,淡淡地说道。
捏着上上签的容琉顿时傻眼了,满脸问号。
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她给的银子太少了吗?
这大和尚怎么那么贪心啊?
“大师,您是觉得我给的钱不够吗?”容琉有些不满地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解了。”
说着,她就准备伸手把碎银子给拿回来。
开玩笑,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可是大和尚的动作更快,眼疾手快地一把将碗抱到了怀里,然后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已经给你解过了啊。”
容琉听了,更加懵了,满头雾水:???
难道是她太愚钝了,没有领会到大师的高深莫测吗?
可是大和尚明明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丢下了三个字——你走吧。
这简直就是在故弄玄虚,糊弄人啊!
肯定是在故意装模作样,想骗她的银子。
容琉越想越郁闷,气鼓鼓地说道:“大师,做人要讲良心啊!哪怕您随便编两句好话来哄哄我也行啊!哪有像您这样的,光收钱不办事的?”
你这样做,我是要投诉你的!
你们庙里就没有管事的了吗?
你这样损害了寺庙的营商环境懂不懂!
大和尚懒洋洋地说道:“我不是已经办过事了吗?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容琉听了,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样说,我都要忍不住想和你吵架了。”
“真是愚钝至极。”大和尚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说道,“要不是看在你给了这么多银子的份上,我才懒得告诉你,什么抽签啊,都是骗人的,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走吧!”
容琉听了,更加无语了:???
她花了这么多钱,结果就买了个教训吗?
“那个签筒里放着的,全都是上上签。所以,别觉得自己有多么特别,其实大家都一样。”大和尚说完,便往椅背上一靠,彻底摆出了一副摆烂的咸鱼姿态。
容琉听了,顿时无语凝噎:“……”
突然觉得手里拿着的上上签一点都不香了。
可恶的骗子,快把我的钱还回来!
“小姑娘,”大和尚这会儿倒是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你的样子,该不会是来求姻缘的吧?”
容琉没好气地说道:“谁说我是来求姻缘的?我是来求发财的!”
“那你现在就已经得偿所愿了。”大和尚笑着说道,“你现在已经不为银子发愁了,这已经比来这座寺庙里烧香拜佛的八成以上的人,过得都要好了。”
“谁说我不为银子发愁啊?”容琉忍不住反驳道。
“如果真的为银子发愁,又怎么会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呢?我看姑娘你,可不像是一个傻子。”大和尚笑着说道。
容琉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里没有人来找他解签了。
——肯定都是被这个大和尚给气走的。
“姻缘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大和尚悠然自得地说道,“一切自有上天安排。他——”
大和尚随意地指了一下站在东边的一位穿着青色长袍的公子,然后又用手指了指寺庙的院门口,“还有他……谁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夫君。不到时候,你着急也没有用啊。”
容琉听了,连忙说道:“你,你可别乱指人啊!”
那位穿着青色长袍的公子正在和别人说话,而且离得比较远,应该不会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可是这里离寺庙的院门口很近啊。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被他无辜地指到。
如果真的有人因此而恼羞成怒,要打人的话,就冲着这个大和尚来吧,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啊。
容琉有些心虚地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结果一不小心就撞进了卫耘那双清明冷静的黑眸之中。
呃……
这也太巧了吧。
卫耘显然不是来找她的。
卫耘的身边还跟着一位老和尚,看他的衣着打扮和身后跟随的那些人,似乎应该是这座寺庙的主持吧?
总之,地位肯定不低。
也是,卫耘现在的身份地位,也足以让寺庙的主持亲自出面迎接他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容琉只是对着卫耘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感觉自己好尴尬啊。
而卫耘,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很快将目光移开了,并没有回应她的注目礼。
容琉见状,也是个识趣的人,立刻转过头,然后在摆放在大和尚对面的一张方凳上坐了下来。
她又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到了桌子上,对着大和尚说道:“大师,麻烦您再说几句话吧,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就当是替我指点一下迷津了。”
她现在只是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要总是想着卫耘的事情,这个要求应该不算高吧。
而且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吧。
“不能收。”大和尚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把银子收回去吧。”
容琉听了,彻底无语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大和尚就是她今天命里的克星,和她八字不合。
明明那么贪财的一个人,在见到卫耘之后竟然又突然变得高风亮节起来了?
哦不,或许是因为主持也在场的缘故吧。
行吧,反正她随便想点什么都好,只要尽量不要想着卫耘的事情就行了。
她也不知道卫耘一行人现在是否已经离开了,但是她听见大和尚正在对着她说道:“无功不受禄。你们之间的姻缘,那是月老的事情,我什么也没有指点,所以这银子我是不能收的。”
容琉听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求求了,卫耘千万不要听到这句话啊!
她真的不是来求姻缘的啊。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很多事情总是难以如人所愿。
“你东西掉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容琉的身后响了起来。
容琉浑身一震,连忙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竟然真的是卫耘。
容琉有些慌乱地说道:“……呃,好的。”
她这才想起来,她刚才掏银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手里的帕子掉到地上了,但是因为心思不宁,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她连忙低下头去捡帕子,而就在她低头捡帕子的这段时间里,卫耘已经跟着主持走进了大殿。
“行了,别磨磨蹭蹭的了,快点捡起来吧。”站在桌子后面的大和尚看着容琉只是用指尖去轻轻地够着地上的帕子,就是迟迟不肯弯腰捡起来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人家都已经走远了。”
容琉被他一语道破了心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我给了你那么多的银子,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来哄哄我吗?”
银子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呢!
大和尚听了,不以为然地说道:“依我看,你俩挺合适的。”
“我们俩不合适,您换一句行不行,”容琉郁闷地说道,“我想要发财。”
“你这辈子都发不了财了。”
容琉:“……”
这位大和尚还真是厉害啊,哪句话最不好听,他就偏偏要挑哪句来说。
“你这个人,心不够黑啊。”大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心不黑的人,怎么可能发得了财?”
容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阿弥陀佛,小富即安,小富即安。大师您忙着,我先告辞了。”
她决定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如果再继续留下来,还不知道这位土匪大和尚能说出什么气人的话呢!
“好事多磨。”大和尚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说道,“稍安勿躁,水到渠成。”
容琉听了,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谢谢您了!”
前前后后花了一二两银子,结果总算换来了一句好听的话。
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这个时候,方丝丝也从大殿里走了出来,四处张望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当她看到容琉之后,立刻兴奋地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容琉,你猜我刚才在大殿里看到谁了?”
“卫耘。”容琉面无表情地说道。
方丝丝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又被她给堵了回去,不由得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已经见过了?”
非但已经见过了,而且还说了话呢!
但是为了避免方丝丝脑补出自己和卫耘两人情难自已,执手相看泪眼的大戏,容琉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刚看见他的背影走进了大殿而已。你已经求完了?”
“求完了,可累死我了,我现在急需喝点水,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方丝丝抱怨道。
容琉听了,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再这么贪心,佛祖早晚会被你给累死的。”
“呸呸呸,佛祖法力无边,我那点小心愿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肯定能让我有求必应的,阿弥陀佛。”方丝丝连忙说道。
“好啦,我们快走吧,去找彦儿和舒舒汇合。左秋已经去预订素斋了,估计一会儿我们就能吃上了。”容琉提议道。
“你……不准备再等等卫耘了吗?”方丝丝有些不死心地试探着问道。
她总觉得容琉和卫耘这两人之间,就这样错过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吃饭重要!你要是不饿的话,我自己去了!”容琉翻了个白眼说道。
“好好和你说话呢,干嘛又生气了?”方丝丝连忙挽住了她的胳膊,笑着说道,“我们去喊舒舒一起过去吧。”
这个时候,舒舒也正准备和小和尚告别:“我走啦!下次有机会再来找你玩。”
小和尚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一定要记得来啊!”
“嗯,我肯定会来的。”舒舒笑着答应道。
容琉看着他们告别的样子,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光头,实在是太可爱了,真想让人忍不住rua一把啊。
她们离开了这里,然后又向路人打听了一下,才终于找到了吃素斋的地方。
看着眼前那热热闹闹的露天席面,容琉顿时就愣住了。
只见偌大的一块空地被分成了两块,一边是女宾的席位,另一边是男宾的席位。
桌子有四人方桌,也有七八个人才能坐下的圆桌。
左秋已经提前占了一个圆桌的位置,看到她们几个人过来,连忙起身热情地对着她们招手示意。
容琉几人好不容易才在拥挤的人群中挤了过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容琉好不容易在桌子旁坐下之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眼前的景象简直就像赶集一样热闹。
“因为这里的素斋便宜啊,只要三文钱就能管饱。”方丝丝解释道,“咱们倒不是真的为了来占这个便宜的,只是想来凑个热闹罢了。”
“哦。”容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确实挺热闹的。”
她的椅背稍微向后靠一点,都要贴到后面那桌人的椅背上了。
这样的近距离接触,实在是太热闹了。
很快,素斋就被端了上来,其实就是两个白面馒头,一小盘青菜炒豆腐,一小盘炸得金黄的素丸子,还有一碗清汤寡水的菜汤。
素斋的味道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勉强能吃而已。
让容琉没想到的是,舒舒却吃得津津有味,十分香甜。
对于小孩子来说,只要能和大家一起凑热闹,就能多吃一碗饭。
“我刚才遇到锦衣卫的人了,真是吓死我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说话声,容琉听了,连忙停下了喝汤的动作。
她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
“这里可是佛门清净之地啊,而且当今皇上又十分信佛,非常看重这里的主持,应该不会让锦衣卫在这里胡来的吧。”另一个人小声说道。
容琉听了,不由得想到了之前给她看过相的那个国师,他会不会也是这座寺庙里的僧人呢?
“那可说不准啊。毕竟是卫……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容琉听到这些人在背后议论卫耘的坏话,顿时感到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卫耘要是真的那么坏,早就把你们这些长舌妇的舌头都给拔掉了。
他到底哪里招惹你们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小心隔墙有耳。”另一个人连忙劝道,“我们还是吃完饭早点回去吧,遇到他真是倒霉。”
容琉听了,在心里暗暗骂道:遇到你们才是真正倒霉呢!
她心里越想越不舒服,忽然灵机一动,从盘子里掰开一个白面馒头,然后蘸着碗里的菜汤,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刚才也遇到卫大人了,他喊我,我才看到他也来了。”
方丝丝也心领神会,立刻配合着她说道:“那你没有和卫大人多说几句话吗?”
“我看他好像有什么正事要忙的样子,就没有耽误他太多的时间。”容琉淡淡地说道。
“哦,那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可一定要记得好好问问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都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李婶子了。”方丝丝笑着说道。
“就是啊,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容琉也附和着说道。
舒舒也跟着凑热闹:“卫哥哥也来了吗?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可以去找他吗?早知道就把阿斗和小十一也给带来了,它们都很喜欢卫哥哥的。”
说完她又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容琉,问道:“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去卫哥哥家做客啊?他家里养了十一只猫呢,我可想去玩猫了。”
“你又忘了上次被猫毛弄到眼睛里的事情了吗?”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拉椅子的声音。
容琉回头一看,发现坐在她们身后的一桌人,竟然都神色仓皇地离开了,桌子上的素斋几乎都没有怎么吃。
真是太浪费了。
耳边的噪音总算消失了,容琉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慢悠悠地把碗里的素斋全都吃了个精光。
之后一直到她们坐着马车返回医馆,她们都没有再遇到卫耘。
方丝丝坐在马车上,心里还是感到有些遗憾,卫耘怎么就没有再出来见容琉一面呢?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容琉对卫耘,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现在,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可是卫耘却偏偏不给力,始终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可真是把她给急坏了。
“卫耘他……”方丝丝有些不死心地说道。
容琉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换个话题。”
舒舒看看她们两人,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
容琉对着她笑了笑,然后岔开话题问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我今天遇到了一个特别嘴馋的小和尚。”舒舒笑着回答道。
“还有脸说人家嘴馋呢,我看你也是个小馋猫啊!”方丝丝没好气地笑着说道,“羞不羞啊?”
“他是嘴馋的小和尚,我是嘴馋的小姑娘,我们又不一样。”舒舒理直气壮地说道。
容琉被她天真烂漫的话逗笑了:“如果下次有机会再来,我们还可以去找他玩。”
正说着话,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容琉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到方丝丝突然说道:“不会是卫耘来了吧?”
容琉听了她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在她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没好气地说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他。”
就算她心里真的对卫耘有点动心,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既然敢于直面自己的心意,也一定能够把自己给掰正过来!
这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她允许自己短暂地迷乱一下,但是绝对不会纵容自己一直沉迷下去。
卫耘今天已经表现得很克制了。
她也要学会克制才行。
“容琉呢?快把容琉交出来!我找容琉有事!”
就在这时,马车外面突然传来了小屁孩方铎那熟悉的声音。
容琉听了,气得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对着外面骂道:“你是不是只会用这种方式来找人啊?每次都只会跑到路中间来拦马车?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算谁的?”
方铎也自知理亏,挨了骂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声嘟囔道:“我找你真的有急事嘛。”
“能有什么急事啊?”容琉没好气地问道。
这小屁孩不是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吗?
除了他的安危之外,在这中原地界,他还能有什么急事啊?
真是个烦人的小屁孩。
“你先下车。”方铎对着她说道,“快点,到我的马车上来,我再告诉你。”
容琉听了,顿时警惕地问道:“怎么着,难道你现在缺钱了,准备把我给拐卖了啊?”
方铎听了,气得直跳脚,没好气地说道:“谁会买你这个大傻子啊?”
容琉听了,这才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拍了拍手,对着他说道:“我看出来了,你肯定是最近皮痒了。”
一旁的舒舒也幸灾乐祸地说道:“姐姐快打他屁股,狠狠地打,嘿嘿。”
方铎狠狠地瞪了舒舒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小臭丫头,你给我等着,等我以后有空了,一定要好好地收拾你。”
“我才不怕你呢!等我回去就让我爹来揍死你!”舒舒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得意地说道。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方铎不耐烦地拉着容琉的手,对着马车上的人说道,“你跟我走就行了。”
容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小家伙又压低声音说道,“你先蹲下来,我偷偷地告诉你。”
容琉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蹲下了身子,同时仍然警惕地看着方铎,生怕他会突然把自己给推倒。
“我娘来了。”方铎凑到她的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容琉听了,双眼顿时瞪得老大,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是真的。”方铎肯定地说道,“你快跟我走吧。”
说完,他便立刻提高了声音,对着容琉大声说道:“你不是一个很厉害的神医吗?我家的狗生病了,你要是治不好它,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容琉听了,立刻反应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这里可是中原的地界,你说话最好给我客气一点,小屁孩!”
“你到底去不去?”方铎瞪着她问道。
“不去!”容琉果断地拒绝道。
“你如果真的不去的话,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容琉挑衅地看着他。
“我就求你……”方铎的气势一下子矮了半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求求你救救我的狗还不行吗?”
容琉听了,几乎都要绷不住脸上的笑意了,连忙忍着笑说道:“这还差不多。素素,我先跟他去看看情况,你们就先自己回家吧。”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坐上了方铎的马车。
别说,这马车确实是宽敞舒适,可比她租来的那辆破马车强了百倍不止。
方铎靠在侧面的软垫上,压低声音对她说道:“我娘是因为知道了你被抓的事情,所以才急匆匆地赶来的。你……你等下可千万不要惹她生气……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有气的,换成是我可能也会生气……但是我不管,她毕竟是我的亲娘,我不许你让她伤心难过!”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心虚。
因为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也明白,离开亲娘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而他的哥哥姐姐,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被娘亲给“抛弃”的。
不管爹娘当初有什么苦衷,哥哥姐姐们都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们心里肯定会有些埋怨吧。
容琉原本以为自己的内心会很平静,毕竟那不是她的亲生爹娘,她也很难做到对原主感同身受。
但是让她感到有些出乎预料的是,她的心里竟然隐隐地有些难受。
哪个孩子不需要父母的关爱呢?
容琉和容林,也同样需要。
如果是一直过着苦日子倒也罢了,可是他们姐弟俩从前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被赶出家门的时候,简直是从天堂一下子跌入了地狱。
然后在地狱里摸爬滚打,受尽了苦难,才终于熬出了头。
他们心里能不怨吗?
肯定是有怨气的。
可是容琉的记忆里,同样也有父母对他们姐弟俩悉心照顾,耐心陪伴的幸福记忆。
没有一种感情是能够用三言两语就说清楚的。
没有绝对的苦,也没有纯粹的甜,生活总是这样,先给你一颗甜枣,然后再狠狠地打你一棒子。
方铎这般维护自己的亲娘,其实也没有错。
维护自己的父母,又能有什么错呢?
大家都只是各有各的立场罢了。
容琉笑了笑,对着他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同她吵架的。”
大家还是尽量彼此客气一点比较好。
“那,那真是谢谢你了。”方铎小声地说道。
容琉笑笑没有说话。
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从把消息送到南蛮,再从南蛮一路赶过来,最少也得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吧。
可是从她经历牢狱之灾到现在,怎么算也才过去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容夫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难道是坐着火箭飞过来的吗?
容琉既然心中生出了疑问,便直接问了出来。
方铎听了,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娘亲她之前就已经在中原了。她,她在江南……”
“嗯?”容琉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爹娘他们都来了。他们是担心我一个人不能把你和哥哥顺利地带回南蛮,所以才悄悄地跟过来的。但是又不敢离京城太近,所以暂时就留在江南那边。”方铎解释道。
容琉听了,心里不由得吐槽道,难道不是人家恩爱夫妻想要借此机会游山玩水一番吗?
她觉得容正和容夫人这两口子的命还真是不错。
他们有三个孩子,包括她现在在内,都很让他们省心。
“他们听说你出了事情之后,就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暴露,急忙赶了过来。”方铎继续说道。
“哦。”容琉淡淡地应了一声。
方铎见她面色平静,心里感到有些郁闷,但是也没敢多说什么。
容琉靠在马车侧壁上,闭上眼睛假寐。
她正在心里盘算着,等下该如何和容夫人相见。
她其实很不习惯于和陌生人进行过于亲密的接触,更害怕那种痛哭流涕的见面场景。
她已经控制不住地在脑海中脑补出了容夫人抱着她痛哭失声的情形。
她到底该怎么办?
到时候又该说些什么呢?
真是想想就让社恐人士感到绝望啊。
方铎以为她现在的心情不好,所以也并不敢轻易打扰她,只是有些局促地坐在那里,想开口安慰安慰她,又害怕自己会说错话。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驿馆之中。
容琉从马车上下来,默默地跟在方铎的身后,走进了他的房间。
她一进屋,就看到一个美貌的妇人正端坐在椅子上,她的肌肤胜雪,容貌端庄大气,眉眼之间又带着几分勾魂摄魄的美。
她只是静静地往那里一坐,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真真是令人无法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这正是她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里,那位温柔慈爱的母亲。
不,或许应该说,如今的容夫人,比起原主记忆中的样子,风姿更加胜从前了。
容琉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男人前赴后继,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实在是美得光彩夺目,让人无法抗拒啊。
除了倾国倾城的美貌之外,容夫人的身上还散发着一种镇定闲适的气质,仿佛任何事情在她的面前,都可以轻松地化解,四两拨千斤。
比如现在,在见到了多年未见,并且被她“抛弃”的亲生女儿之后,她竟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于激烈的情绪,只是用一种温柔而慈爱的目光看着容琉,眉眼舒展地笑着,浅浅的笑意,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感,让人感到舒适而温暖。
容琉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她和容夫人之间的差距,恐怕也就只差一个珠穆朗玛峰的距离了吧。
“娘,我爹呢!”这个时候,方铎也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我把姐姐给带回来了!”
在自己的亲娘面前,他终于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好像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你爹在后面,他不好意思出来。”容夫人笑着解释道。
不好意思出来?
怪不得从刚进门开始,容琉就感觉到好像一直有人在暗中偷偷地窥视着他们。
原来,是她那位便宜老爹啊?
她忍不住朝着旁边的门帘看了一眼,发现门帘果然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面色微黑的壮硕男人便有些慌乱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连忙摆手否认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我才没有害怕呢!”
“爹才没有害怕呢,爹是最勇敢的了。”一旁的方铎也十分给面子地附和道。
容正听了,老脸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胡咧咧些什么呢!”
和容夫人的淡定从容截然相反,容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面对容琉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他那微微泛红的眼眶,以及无处安放的手脚,却出卖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阿琉,快坐,快坐下来说话。”容正连忙招呼道。
容夫人笑着说道:“你不坐下,孩子们怎么好意思坐呢?你快先坐下吧。”
“哦,对对对。”容正连忙撩了撩自己的袍子,准备挨着容夫人坐下。
容琉见状,只是对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在心里酝酿了片刻,然后轻轻地喊了一声:“爹。”
她之前已经仔细地想过了。
爹娘就是爹娘。
在原主的记忆里,有着许多一家人温馨和睦的回忆。
无论她认与不认,这都是原主的亲生爹娘。
容琉目前不太想和他们走得太近,但是承认彼此的身份还是应该的。
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实在是没有必要。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容正听了她这一声“爹”,竟然激动得差点从榻上摔下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说道:“哎,哎,阿琉,阿琉……好孩子,好孩子,真是我的好孩子啊!”
容琉默默地在心里表示,您不用一直重复,我年纪轻轻的,耳朵还没有聋呢,听力还是很好的。
“当年都是爹不好,让你们姐弟两个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容正絮絮叨叨地说道,“现在看到你们都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真是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容夫人却在一旁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假装嗔怪地说道:“你啊,就是总不服老,你看看你现在,絮絮叨叨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服老?
这是在什么场合下说的话啊?
容琉在心里默默地表示:这是她现在可以听的吗?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呢?
“我这是高兴,我是太高兴了。”容正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榻上重新坐了下来。
说实话,他表现得如此激动,让容琉感到有些压力。
但是很显然,容夫人非常擅长化解这种尴尬的局面。
她笑着将容琉拉到自己身边说话,问了问她最近的生活情况,又问了问容林如今在边关的情形。
容琉也一一耐心作答。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容夫人在和她交谈的过程中,始终都避开了他们夫妇二人离开之后,容琉姐弟俩所过的日子。
容琉对此其实也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的。
她一向不喜欢回忆那些苦涩的往事。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果再回味一遍,只会让自己更加难过罢了。
在容夫人的努力下,整个谈话的过程还算轻松愉快。
方铎乖巧地坐在容正的怀里,大部分时候,父子俩都只是默默地听着两个女人在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容夫人才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道:“阿琉,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咱们母女已经分开太久了,娘现在也不知道你的喜好和忌讳,也不知道你现在最想知道些什么,所以还是你来问吧。”
容琉听了,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我原本以为您见到我之后,会迫不及待地跟我说当年离开我和弟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她原本以为她的亲生父母会迫不及待地向她解释当年抛弃他们的原因。
可是她的母亲却表现得太过平静,而她的父亲又表现得太过激动,然而他们两个人却都心照不宣地对当年的事情三缄其口。
这反倒激起了容琉内心深处的几分好奇心。
“苦衷?”容夫人听了她的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眼神很是温柔,“要说苦衷,或许真的是有一些的。但是我可以对天底下的所有人诉说我的苦衷,唯独不可以对你们姐弟说。”
“这是为什么?”
难道这件事情到现在还得继续保密吗?
“因为我不配。”容夫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容琉听了,不由得愣住了。
“你说这些干什么啊?”容正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之色,连忙说道,“阿琉,你听爹说,当年的事情……”
“正哥,你先让我把话说完。”容夫人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
容正听了,立刻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我是一个母亲,如果抛弃了自己的孩子,那么就算说破了天,也仍然是一个失败的不负责任的母亲。”容夫人平静地说道,“我所犯下的错误,我认。”
“当年我之所以会那么狠心地下定决心离开你们,就已经做好了永远都不会被你们认可和原谅的心理准备了。”
“所以,在你们姐弟的面前,我能说的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没有任何的苦衷可以解释。”
“阿琉,对不起。”容夫人看着她,满怀歉意地说道。
“当年都是为了救我啊!”容正听了容夫人的话,顿时急得连忙解释道,“如果不是你娘,我早就已经没命了。现在至少,我们可以一家团聚了。阿琉,要怪就怪爹没本事,没能及时地回来把你们姐弟接走,这都是爹的错啊。”
容琉听了他们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容夫人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容正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容琉,语气平静地说道:“好了,别说了,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一唱一和的,听起来就像是在演戏似的。”
她看着容琉,目光坦诚而又真挚:“当年我所面临的选择是,救你的爹,还是继续守着你们。我最终选择了救你的爹,所以即便现在你们不肯原谅我,我也只能愿赌服输。”
容琉在经过了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对着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娘,血脉亲情是无法改变的,您始终都是我的娘。我也是个女人,所以我明白,在当年那种危急的情况下,我未必有能力做出比您更好的选择。真正需要您的,是当年那个带着年幼的弟弟,被无情地赶出家门的小姑娘,而不是现在这个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我。”
“所以,我体谅您当年的处境,也为你们之间伟大的爱情所感动。但是我也无法替当年那个吃尽了苦头的小姑娘说一句原谅。”
错过的成长,终究是错过了。
已经死去的亡魂,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任何人有立场要求那些被辜负的人选择原谅。
容琉同样也没有任何立场,替已经死去的容琉,以及远在边关的容林,说出原谅这两个字。
容正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而容夫人却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平和模样,只是在她的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淡淡的感慨:“你这性格,果然是随了我啊。你说得对,亲生母女之间的血缘,是无论如何也断不了的。我也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只是如果你在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你不亏欠我什么,这是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让我能够尽到我应该尽的义务。”
“谢谢您。”容琉落落大方地说道。
在以后,大家可以相安无事,尽量维持这种礼貌而又疏离的状态就可以了。
恨太过于消磨人心,而爱又太过于让人感到辛苦,所以眼下这种状态或许才是最好的。
“我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帮忙。”容琉突然开口说道。
容正听了,有些沉不住气地说道:“你说,阿琉,你快说啊!有什么需要爹娘帮忙做的,你尽管说出来,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容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看你,又来了。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吓着孩子了。”
“我之前还说我肯定不会出来的,结果你还不是非要把我喊出来。”容正小声嘟囔道。
容琉听了,突然发现,她这个便宜老爹,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看来,容林和方铎他们那别扭又傲娇的性格,多多少少都随了他们的亲爹吧。
“阿琉,你快说吧。”容正连忙说道。
容琉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夫妇二人,缓缓地说道:“爹,娘,我想知道,当年卫耘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容正听了她的话,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头也紧紧地皱到了一起,一直都没有说话。
容夫人却语气轻松地说道:“正哥,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啊?”
报应?
容琉听了,不由得愣住了,仔细地思忖着她这句话中的意思。
什么报应?
难道当年真的是她爹娘害了卫耘的爹,但是其实是诬告?
容正竟然也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意思,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报应啊?”
“当年我为了你,胳膊肘往外拐。”容夫人笑着解释道,“那时候我的父兄都说,容国公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让我离你远一点。可是我不听,非要一门心思地跟着你……现在,咱们的女儿,却一颗心都向着别人,你说这不是一报还一报,又是什么呢?”
容琉:“……”
容正:“别胡说八道了。”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们父女俩,一个个都严肃得好像在进行什么两国谈判似的。”容夫人笑着说道,“当年,是我举报了卫东学。”
紧接着,她便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没有丝毫的偏颇。
原来,容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超凡的商业能力,在生意上帮了她的父兄许多。
而且她也不想被困于后院的方寸之地,就经常女扮男装,跟着商队一起走南闯北,四处奔波。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她认识了容正。
说起来,她最先认识的人其实是卫耘的父亲,卫东学。
卫东学对她很有好感,也表现出了追求之意,可是卫东学当时已经和李氏成亲了。
而且容夫人真正喜欢的人,是跟在卫东学身边,性格憨厚老实的容正。
后来,容夫人和容正走到了一起,结为了夫妻。
卫东学也算是个君子,对于他们两人的结合,也给予了真诚的祝福。
可是后来,卫东学却被一个从外域来的女子给深深地迷住了,还在外面偷偷地养着她。
容正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曾经苦口婆心地劝说过卫东学很多次,可是最终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地陷进去。
这也就算了,毕竟这只是他个人的私德问题。
容正是个妻奴,再加上他的妻子确实经常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所以即使是军中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他也不会瞒着容夫人。
即使两个人不经常在一起,也会每个月都通过鸿雁传书来往,也会和她商讨一些军中的事情。
简直就是遇事不决问夫人。
而且因为他对容夫人不设防,所以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有意透露的,而是在信里不自觉地带出来的。
容夫人彼时在容国公府过得并不开心,就私下里继续帮着娘家打理生意,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容夫人无意中发现,自家镖局的规模扩张得非常快,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从原本的两百多个镖师,迅速发展到了一千多人。
这件事情是非常危险的。
如果稍有不慎,就很容易被人扣上一个意图不轨的黑锅。
所以容夫人对此十分重视,就派人暗中调查,想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结果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这是业务需求。
非但是向家的镖局,就连江南的其他镖局,也都在迅速地扩张,他们开出高价来挖镖师,甚至把南方和北方的镖师都吸引过去了。
他们所押送的货物的方向,都是西北方向,对外声称是军粮。
容夫人是何等聪明之人,她当即便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于是,她就让容正暗中调查此事,结果发现,卫东学竟然在偷偷地走私粮食!
“这难道还不是通敌叛国吗?”容夫人语气严肃地说道。
而且后来还查出来了更多的事情。
容正听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说道:“其实他也是一时糊涂,被那个女人给蛊惑了。”
容夫人听了,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没好气地说道:“自己受不了诱惑,难道还要赖到女人的身上吗?你一直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好兄弟,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一直为他说话;可是当初他发现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之后,他对你下手的时候,可曾含糊过吗?”
如果不是容夫人及时千里救夫,那么现在死的人恐怕就不一定是谁了。
“阿琉,爹娘做这件事情,绝对是俯仰无愧于天地的。”容夫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卫东学,他就是死有余辜!”
容琉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其实我和卫耘的娘亲,关系一直都很好。”容夫人继续说道,“卫耘那孩子,小时候我也经常看着他,我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孩子。而且我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如果你们两个人真的想在一起,爹娘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她怕就怕,卫耘会因为他亲生父亲的缘故,而不能够善待容琉。
“阿琉,娘想带你离开京城。”容夫人看着她,轻声说道,“但是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的手里。”
女儿现在也是一个大人了,她不会过多地干涉女儿的选择,但是她会给女儿的选择托底。
“娘当年,也是自己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能够理解你现在的想法。”容夫人温柔地看着她,轻声说道。
容琉听了她的话,只是低头垂眸,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在知道自己和卫耘之间隔着父仇之前,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可是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反而对他渐生情愫。
她这算不算是,也很有一些反骨呢?
“当年娘也知道,国公府里的糟心事情有很多,可是还是一头扎了进来。”容夫人温柔地看了一眼自己所选择的傻男人,眼神温柔而又充满了爱意,“可是你爹,从来都没有让我后悔过。”
容琉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个声音在默默地说道:倘若我选择卫耘,而卫耘也选择了我,那他肯定也不会让我后悔的。
卫耘真的很好很好,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他们之间隔着父仇……就算卫东学并不是无辜的,毕竟举报他的人就是容夫人……
即便真相大白于天下,卫耘又该情何以堪呢?
“我听说卫耘待你很好,所以如果你真的对他有心,爹娘是不会反对的。”容夫人看着她,轻声说道,“如果卫耘他不同意……”
“那我就去找他说!”容正忽然激动地说道。
“那我就去找李姐姐说说。”容夫人也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他们的话,顿时感觉整个事情的画风都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明明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关于爱与不爱的感情话题,可是怎么到了她的爹娘这里,就变成了一个软硬兼施的抢亲话题了呢?
难道他们非得要把卫耘给她拿下才肯罢休吗?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容琉连忙摆手表示反对。
容夫人听了,却笑着说道:“在我的面前,你还用得着假装吗?你大老远地跑来见我,难道不是为了卫耘吗?”
“不算是……”容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来问我关于卫东学的事情,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卫耘?”容夫人笑着反问道。
这一次,容琉沉默了。
她一向嘴笨,实在说不过这个口吐莲花的母亲。
亲娘自带的女主光环实在是太强大了,渣二代只能瑟瑟发抖。
“你,生气了吗?”容琉有些忐忑地问道。
她不后悔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但是她觉得自己似乎表现得有些太直接了。
她或许应该多寒暄几句,说一些关心他们的话才对。
“没有生气,我很高兴。”容夫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很像我,我很高兴。”
从女儿的身上,她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被重新唤醒,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用一个旁观者的眼光,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当初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
容琉听了,顿了顿,然后又开口说道:“你们,是不是不太方便在京城露面啊?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就先走吧。我没事的,感情的事情,我自己能够处理好的。”
若是他们两个人因为她的缘故而受到牵连,她会感到愧疚的。
该见的也见了,该认的也认了,没有必要再为了她做出任何的牺牲了。
“确实是有点麻烦,但是我们会小心的,我们先在这里等等你。”容夫人看着她,温柔地说道。
等她终身落定,或者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容琉回到家中,方丝丝便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问她:“怎么样?方铎是不是又要带你走了?”
“差不多吧。要么嫁给卫耘,要么就离开京城。”容琉无奈地说道。
“那当然还是嫁给卫耘了,我可舍不得你离开京城。”方丝丝毫不犹豫地说道。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那你怎么不去跟卫耘商量商量,让他赶紧娶我?别再对我爱答不理的?”
方丝丝:“……我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早就让卫耘直接娶我了,还轮得到你?”
容琉:“……”
“唉,不行,算了,卫耘好歹还有一个亲娘呢。我要是嫁人的话,就一定要嫁一个没有爹娘长辈,最好连宗族都没有的那种男人。”方丝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不嫁人吗?”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还不让人家做做梦啊?我不是不嫁人,我是到现在还没有遇到一个能让我看上眼的男人,好不好?”方丝丝有些委屈地说道。
“我看你这标准,还真有一个人符合。”容琉笑着说道。
“谁啊?你说谁呢?之前我觉得阿琅还算不错。”方丝丝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容琉听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道:“方丝丝,我上辈子是不是挖了你家的祖坟啊?你要么看上我喜欢的男人,要么看上我的弟弟,有你这么吃窝边草的吗?你可真是够可以的啊!”
说着,她便气得拿起手边的迎枕,朝着方丝丝狠狠地砸了过去。
方丝丝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啧啧啧,你喜欢的男人啊?现在终于承认了?我还真以为你一直都是铁石心肠呢!”
“我还能有你铁石心肠?”容琉没好气地反问道。
“你可就错了,我只是嘴硬心软而已,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被人骗了钱财。”方丝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还在一直惦记着那个你资助的穷秀才呢!”容琉忍不住调侃道。
“我心疼的可是我的银子,那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啊!我当初要是把那些银子,直接捐给穷人,那该多好啊?结果全都喂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方丝丝一想到自己被骗的那些银子,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心疼。
“我跟你说,但凡有一个人,能像卫耘对你这样真心实意,不,只要有一半,我也早就嫁人了。”方丝丝有些感慨地说道。
“所以你现在就是因为怕麻烦,所以才想着要找一个父母双亡,宗族不管的男人嫁了?”容琉听了她的话,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对啊,当然还得有钱,那种倒贴的事情我可不做。”方丝丝理所当然地说道,“后院不能太复杂,人品也不能太差。”
“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你说的这些他都有;你没要求的他也有。”容琉笑着说道。
“什么?”方丝丝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还有一个让你喜欢的女儿。”容琉笑着说道。
方丝丝听了,顿时没好气地说道:“……滚!”
她以为自己还有做侯夫人的命呢?她咋不上天呢!
“好了,我是在说你和卫耘的事情呢!”方丝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不知道,不想了。”容琉有些疲惫地在榻上躺了下来,两眼望着屋顶,一副摆烂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应该去和卫耘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可是卫耘那么聪明,而且又是锦衣卫,会不会顺着她提供的蛛丝马迹,去抓走容正夫妇?
容琉不敢冒这个险。
唉,真是太烦躁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方丝丝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问道。
今年秋天的新瓜子,嗑起来就是香。
“佛说,不清醒的时候不要做决定,所以还是让我先冷静两天吧。”容琉有气无力地说道。
“佛说,你放屁,他根本就没说过这句话。”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你对佛祖能不能够敬重一点啊!”容琉瞪了她一眼,说道,“我之前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浪费啊?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了,我跟你说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快说来听听。”方丝丝顿时来了兴趣,连忙催促道。
于是,容琉便把她昨天遇到那个大和尚,并且被他“骗”走了两块碎银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丝丝。
说完之后,她恨恨地说道:“我这人格局比你大多了,骗我一点银子就算了,我也不跟他计较,可是他乱指鸳鸯谱,竟然还指到了卫耘的身上,我心里很不高兴。”
“那我倒觉得他还挺准的。”方丝丝听了她的话,有些遗憾地说道,“只恨我当时没有在场,否则我一定要好好看看,他指的另外一个男人到底是谁。”
容琉:“……”
“说不定那就是你未来的男人呢!”方丝丝继续调侃道。
容琉听了她的话,顿时不想和她说话了。
“不过我跟你说实话啊,”方丝丝转过头,看着容琉,认真地说道,“你确实是被那个大和尚给骗了。”
“什么?”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个大和尚就是在骗你呢,他那个签桶里其实只有一支上上签,结果就被你给抽到了。”方丝丝笑着解释道。
容琉听了,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她总觉得是方丝丝在故意骗她。
“我骗你做什么啊?我又不是没有去过那个寺庙,我之前去过很多次,可是从来都没有抽到过上上签。”方丝丝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那个大和尚,又为什么要骗我呢?”容琉还是有些不明白。
“骗你的钱呗,而且他又懒得给你解签,所以就随便糊弄你一下呗!”方丝丝笑着说道。
容琉:“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我现在的心情更愉快了呢!”
这个朋友虽然有点小小的瑕疵,但是她愿意出五两银子把她带走。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方丝丝看着容琉,关心地问道:“怎么样,你现在想好了吗?”
“没有。”容琉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地说道,“不想了,这件事情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她从前是怎么过的,现在还怎么过就是了。
卫耘自己会调查自己的案子,而她的父母愿意冒险留在京城,她也无法左右他们的选择。
一切都顺其自然,就让她摆烂到底吧。
“那就好。”方丝丝听了她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干什么啊?”容琉有些警惕地问道。
她直觉这次方丝丝要带她去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比如,去青楼里面找小倌儿?
方丝丝听了,顿时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才不会那么低级趣味呢。
而且她这次还得带着舒舒一起去呢!
“咱们今天去看戏。”方丝丝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好戏啊?”容琉顿时来了兴趣。
难道最近又有什么新的瓜可以吃了?
是不是侯府最近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武顺侯这个黄金单身汉,虽然年纪不算小了,可是却一直都被许多女人给盯着呢!
“不知道,反正肯定是一出好戏。”方丝丝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立刻没有二话,直接答应道:“好,那咱们就一起去看看吧!”
有瓜怎么能不去吃呢!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兴冲冲地跟着方丝丝去了之后,这才发现——
好家伙,竟然还真是来看戏的。
方丝丝带着她们来到了京城最有名的勾栏瓦舍,准备在这里听戏。
容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戏单,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一些俗套的才子佳人的戏码,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她自己随便写一本戏本子,可能都要比这些戏好看多了呢!
于是,她忍不住转过头,对着方丝丝抱怨道:“咱们今天就来看这些吗?”
“你不用看那些戏。”方丝丝笑着说道,“咱们今天主要是来看人的。”
等到戏开场之后,男主角一出场,容琉顿时就感觉自己一下子得到了快乐。
这脸蛋,这身段,这唱腔,简直是太可以了啊!
容琉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男主角,看得是如痴如醉。
长得真好看,简直是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方丝丝果然是她的好姐妹,只要是有好看的男人,她就一定会和自己分享。
“来了来了!”就在这时,方丝丝忽然激动地说道。
容琉听了,连忙抬起头,朝着戏台上看去,结果却看到了缓缓出场
怎么又是你!
怎么感觉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卫耘?
容琉心里很难不怀疑,卫耘是不是故意跟着她来的。
她去烧香能够遇到他;她来看戏还能遇到他,如果这都不是故意安排的,那谁会相信?
可是,她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不对,会不会是方丝丝故意安排的?
要不然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想着要带自己来看戏呢?
舒舒眼神很好用,她一边摆着手,一边欢快地喊道:“卫哥哥,卫哥哥,我们在这里!”
容琉:“……”
她现在能装死吗?
方丝丝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别喊了,现在正在看戏呢!谁来了?卫耘?咦,卫耘怎么也来了?该不会是一直跟着容琉吧?”
容琉听了,转过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方丝丝听了,顿时无语,没好气地反问道:“你觉得卫耘是我能够安排的男人吗?”
容琉诚实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你们两个眉来眼去,这会儿不知道心里怎么高兴呢,还想把黑锅甩到我的身上。”方丝丝有些委屈地说道。
可怜的她,不但没有人疼爱,还得替别人背黑锅,真是好惨好惨。
“你想过去就过去呗。”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借口啊?”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一边看你的戏去吧!”
“我这不是正在看吗?”方丝丝笑着说道。
台上那些烂俗的戏本子,可远没有眼前这些真人好看。
当然,台上的人还是很好看的。
和她们这边的“蠢蠢欲动”,窃窃私语相比,卫耘就显得高冷多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她们的对面,目光一直落在戏台上,腰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根本不像来听戏的,倒像是来接受思想教育的。
方丝丝见状,忍不住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呸!”
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卫耘又得罪你了?”
“我就是看不惯他装模作样的样子。”方丝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他也不知道是在装给谁看呢!明明他的心早就已经飞过来了,却还要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怎么,你收到他的心了?”容琉笑着打趣道。
她可什么都没收到。
“我要是真收到了他的心,你还不得哭着求着让我还给你啊?”方丝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舒舒突然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卫哥哥怎么不理我呢?他肯定是没听到,我这就过去找他!”
容琉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拦住她,不让她过去,方丝丝却笑着说道:“去吧,顺便帮他吃点瓜果点心。”
卫耘来了之后,这里的勾栏主事的都在一旁站着,殷勤地伺候着,在他的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
如果他不吃的话,就真是太浪费了。
舒舒听了,当真迈开小腿,朝着卫耘跑了过去。
她原本还想让卫耘抱抱她,却忽然想起了方丝丝曾经说过,她现在已经长大了,不能再随便让除了爹以外的男人抱了;再过两年,恐怕就连爹都不能抱了,于是舒舒就乖巧地在卫耘的身边坐了下来。
“卫哥哥,我们都坐在对面呢,你怎么不跟我们坐在一起呀?”舒舒有些疑惑地问道,“要不然你喊我们过去找你也可以呀。”
卫耘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半晌之后,他才无奈地说道:“舒舒,我现在正在忙公务,你快回去吧。”
舒舒虽然年纪小,但是却一点都不好骗。
她听了卫耘的话,歪着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来这里忙公务,怎么不带其他人呢?而且你也不去忙公务,却一直都坐在这里,你是不是偷偷地看我容姐姐?”
卫耘听了舒舒的话,耳根子都红了,但他还得努力维持着自己高冷的形象,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容琉为什么还不来救他呢?
他无奈地抬起头,朝着容琉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对着方丝丝说道:“你过来,把舒舒带回去。”
方丝丝听了,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用手肘碰了碰容琉,笑着说道:“快去啊,人家喊你呢!”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别闹了。彦儿,你过去把舒舒给领回来吧。”
彦儿听了,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先是恭敬地对着卫耘行了一个礼,然后才牵着舒舒回来,另一只手还端着舒舒想要来的点心。
忽然,人群之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其中还夹杂着叫好声,欢呼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人声鼎沸,吓得彦儿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摔了。
容琉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一幕戏,已经唱完了。
方丝丝听了,意犹未尽地说道:“这个雍天纵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容琉刚才在戏牌子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因为他这个不常见的姓氏而多看了两眼。
“他是谁啊?很有名吗?”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然有名了,你觉得他怎么样?”方丝丝反问道。
容琉听了,心里忍不住默默地说道:我一共也没看他几眼啊。
除了他出场的时候让她感到有些惊艳之外,后来她就一直昏昏欲睡,再然后就……满脑子都是卫耘卫耘了。
“挺好的。”容琉有些敷衍地说道。
那个男主角,除了身形不太高之外,其他的都还不错。
方丝丝听了她的话,笑着说道:“怎么样,现在相信我没有骗你了吧!走,咱们去后台看看他卸妆去。”
容琉听了,有些迟疑地说道:“这,这不太好吧,人家会不会不高兴啊……”
唱了这么长时间的一场戏下来肯定已经很累了,到了后台还得被人骚扰,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她肯定会很不高兴的。
“咱们就偷偷地看一眼,他又不知道。”方丝丝笑着说道,“走吧,快走吧,一会儿说不定他就不在了。”
容琉听了,还是有些犹豫地说道:“算了吧。”
“那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去看看。”方丝丝说着,便站起身,朝着戏台后台的方向走去。
她今日就是专门奔着雍天纵来的,如果不亲眼看他一眼的话,那可就真是亏大了。
毕竟今天可是她请客,可是花了一两多银子呢!
舒舒听了,顿时欢呼雀跃了起来,连忙说道:“我也要去,等等我。”
她最喜欢凑热闹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热闹都行。
“好,走走走。彦儿,你去不去啊?”方丝丝转过头,看着彦儿,笑着问道。
彦儿听了,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陪着姑娘。”
“也行,省得你家姑娘被狼给叼走了。”方丝丝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对面散场之后还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卫耘,然后挑了挑眉,笑着打趣道。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赶紧走吧。”
方丝丝带着彦儿离开之后,容琉这边就只剩下了左秋和彦儿两个人。
大多数时候,左秋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对面的卫耘确实一直都没有动,容琉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便起身走到窗户旁边,低声对着左秋和彦儿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素素吧,我想去窗户那边透透气。”
“姑娘,还是我陪您一起去吧。”彦儿有些担心地说道。
“不用了,你跟姑姑在这里陪着,我想一个人静静。”容琉笑着拒绝道。
说完,她便转身走到窗前,任由冷冷的秋风吹打在自己的脸上,这让她不得不清醒了一些。
可真冷啊。
她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外面的街道十分热闹,街道的两旁都是各种各样叫卖的商贩。
容琉看到了卖梨的商贩,心里想着回头得多买几筐梨回去,然后熬点秋梨膏。
之前卫耘的嗓子总是干哑难受,她还想着等熬好了秋梨膏之后,就送他两瓶,可是现在看来,是不是可以省下这两瓶了?
还是不要再想卫耘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小十一天天都霸占着炕头,阿斗可怜巴巴的,只能委屈地趴在炕边,而且还一不小心就会被小十一给挠伤。
回头她还是给阿斗做两件衣裳吧,让它成为狗群之中最靓的崽儿。
这样做不比绣那只瞎眼凤凰更有意义多了吗?
一会儿就去扯布!
“姑娘。”就在这时,彦儿突然在容琉的身后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容琉笑着转过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您,您快看那边——”彦儿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其实她本来是不想过来的,但是左秋非要催促她过来。
哎,这怎么能让姑娘看到呢!
容琉顺着彦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卫耘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现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美人相伴。
而那个美人,她也不陌生,正是刚才在台上倾倒众生的那位青衣。
她和卫耘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开心。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近……
只是卫耘却皱着眉头,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还想往后躲一躲。
容琉看到这一幕,既想发笑,却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个女人,至少还可以坐在卫耘的身边,和他轻声细语地说话。
而她和卫耘,如果想要这样说话,彼此之间都需要找出一大堆的理由。
明明离得这么近,却连多看对方一眼都不好意思。
左秋让她看这些做什么呢?
是想让她看卫耘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吗?
其实自从他们和平分手之后,哦不,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真正谈过……
总之,卫耘对她一直都很好。
她心里也明白,她既然已经选择了放手,那就应该希望卫耘能够生活得幸福美满。
而且她对那个戏台上的大青衣,其实感觉还不错。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加了戏台上的滤镜。
卫耘似乎也看到了容琉,然后便下意识地往远离那位青衣的方向挪了挪。
然而那位青衣却是一个观察力十分敏锐的人,她立刻顺着卫耘那不明显的一眼,朝着容琉的方向看了过去。
容琉:“……”
这观察力,简直比狗还要厉害啊。
“你是容琉?”那位青衣竟然主动开口,朝着容琉打了个招呼。
容琉有些呆滞地应了一声:“哎。”
那位青衣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美目含情,看起来倾国倾城。
容琉在心里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好美啊。
没想到卫耘竟然能够把持得住,真是太厉害了。
反正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早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直接弯成蚊香了。
这位姐妹,实在是太美了;不仅美,而且还风情万种,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那位青衣微微往卫耘的方向偏了偏头,似乎是想要把头靠在卫耘的肩膀上,可是换来的却是卫耘一脸嫌弃的伸手一推。
她没有坐稳,险些就要倒下去了。
容琉:“……”
这又是哪一出啊?
难道卫耘是故意找了这么一个美人,来表明自己内心磐石无转移,对她容琉的心意始终都不会改变吗?
可是他看起来也不像那么无聊的人啊!
可怜的美人啊。
不过,那位青衣却丝毫没有恼怒之色,只是娇嗔了一声,说道:“渐离,你是越来越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啊?”
渐离?
容琉听到这两个字,面色微微一变。
这个女人,竟然知道卫耘的字,并且还敢如此亲昵地直呼他的字。
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普通的朋友那么简单了。
卫耘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站起身来,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是先去卸了妆,然后跟我走吧!”
显然,他是不想在容琉的面前表现出这副样子。
“那好吧。”那位青衣十分柔弱无骨地攀上了卫耘的手臂,娇滴滴地说道,“那咱们就走吧。”
卫耘想要甩开她,然而他竟然……
没有甩开?
容琉从刚开始的心里不是滋味,到现在已经是完全变成了一个吃瓜群众的心态了。
她现在的想法就类似于,你们两个人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卫耘:搞基。
“雍天纵,你给我滚!”卫耘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自己身上的八爪鱼给甩到了一边,然后十分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身上飞鱼服的袖子。
容琉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雍天纵原来是一个女人吗?
不会吧,那方丝丝到底是在看什么啊?
难道方丝丝也弯了?
还是说其他的观众也都弯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左秋突然轻声说道:“姑娘,这个雍天纵是颍川伯的幼子,他自幼就喜欢彩衣娱亲,最擅长扮演青衣。”
幼子……
男的?!
我的妈呀,果然男人要是浪起来,那就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儿了。
卫耘直接把雍天纵给拖走了。
没错,就是用拖的,简单又粗暴。
容琉:“……”
彦儿同样也是目瞪口呆,她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姑姑,您,您刚才说那个人是男人?”
“嗯。”左秋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他之前还曾经进宫给太后娘娘唱过戏,太后娘娘非常喜欢他,所以后来颍川侯也不敢再拘着他了。然后他就……”
越走越远了。
现在他竟然公开在这样的场合表演,估计颍川侯都要被他给气疯了。
容琉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大家会那么激动。
原来大家都是来看他男扮女装的。
那戏台上那个女的呢?
左秋说,女扮男装,男扮女装。
容琉心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拧巴费劲呢?
不过那个雍天纵,可真是天生的尤物啊……真是个妖孽。
可是雍天纵这个女装大佬,他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感觉卫耘现在有点危险啊。
她可不希望卫耘在京城的监狱里面捡肥皂啊。
方丝丝没有找到雍天纵,一脸沮丧地回来了。
她听到容琉说,雍天纵跟着卫耘走了,顿时两眼放光,激动地说道:“你快带我去找卫耘。到时候卫耘就交给你,雍天纵就交给我。”
容琉听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确定雍天纵喜欢女人吗?”
“他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到底男装是什么样子的。”
难道还不让人家有点好奇心吗?
容琉听了,有些无语地说道:“走吧。”
“去干什么啊?”方丝丝有些疑惑地问道。
“去扯布,买梨,买菜,回家做饭吃饭。”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她和卫耘,这到底算不算是孽缘情深呢?
出来散个心都能遇到。
她们买完东西之后就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容琉便带着众人开始忙着给梨削皮。
方丝丝一边干活,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买了十几筐梨,是打算熬几百罐秋梨膏啊?”
“也就能熬出几十瓶而已,而且还是不太大的瓶子。”容琉笑着解释道。
“好家伙,怪不得秋梨膏卖得那么贵,原来这么费梨啊。”方丝丝感慨道。
众人忙活了一个下午,才处理了一半的梨,总共熬出来了十六瓶秋梨膏。
方丝丝表示眼见为实,现在她确实是觉得秋梨膏很金贵了。
“也没什么金贵的,想喝多少都管够。”容琉笑着说道。
“我今天得早点睡觉了,这点活儿就把我给累得腰酸背痛的。”方丝丝抱怨道。
“行,那大家都早点睡觉吧。”容琉笑着说道。
众人吃过晚饭后都回了各自的房间,容琉躺在床上之后,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难以入眠。
这都怪卫耘。
好好的,他去找什么雍天纵啊。
而且她还想起了容夫人……总之,她心里一直都在胡思乱想,越想就越睡不着。
她一会儿觉得躺着腰都疼了,一会儿又觉得外面的大风好像要把屋顶给刮跑了一样。
罢了罢了,既然睡不着觉那就起来吧。
容琉从柜子里拿出来白天刚买的布料,又找出了装针线的篮子,然后拿着布料往阿斗的身上比划了起来。
阿斗乖乖地趴在炕上,任由她摆弄。
直到容琉拿出剪刀,它才嗷呜一声,有些惊恐地往后退缩。
——它还记得上次容琉给小十一做绝育的时候,就是用的剪刀,它当时可是亲眼看到了的!
容琉也明白它在“惶恐”些什么,忍不住笑着骂道:“你怕什么啊?我又不是要阉了你。”
可是阿斗还是不停地往后靠,不让她再接近自己。
好吧。
容琉心里大概也有数了,她拿起剪刀,对着那块柔软的布料下了手。
别说,她做起来还挺顺手的。
阿斗总不能嫌弃她做出来的衣裳针线太过粗糙吧。
只是她想象力有些匮乏,做着做着,她就发现自己好像是在缝袜子……
就在这时,窗户忽然被人轻轻地叩响,紧接着,卫耘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容琉,你睡了吗?”
容琉没好气地说道:“睡了。”
“半夜打扰你休息,实在是有性命攸关的事情想要
“走门。”容琉轻声说道。
她快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让卫耘走了进来。
她走到炕边坐下,然后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卫耘。
从外表看起来,他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啊?
他总不可能是晚上想要和谁亲热,结果发现自己不行了,所以才来找她求救吧。
如果是这样性命攸关的事情,那她就直接阉了卫耘算了。
卫耘也在看着她。
容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低下头,拿起阿斗的“衣服”,假装要开始做针线,“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今天去了雍天纵那里,结果颍川伯今天莫名其妙地晕倒了,现在已经找了太医去看。”卫耘简单地解释道。
容琉听了,有些疑惑地问道:“那太医看出什么了吗?”
“现在还在看,因为他刚刚发病,所以我才来找你。”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那需要我也去看看吗?”容琉有些犹豫地问道。
“需要。”卫耘十分肯定地说道,“如果方便的话。”
“方便。”容琉连忙点了点头。
如果有他陪着一起去,那她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不过你先等等。”卫耘轻声说道,“雍天纵和伯爷的关系,稍微有些复杂。这会儿他可能正在忙着,过一会儿说不定会派人来接你,所以我才提前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那行。”容琉没有丝毫含糊。
毕竟现在可是治病救人的事情,而且又有卫耘亲自做担保。
只是两个人在这间并不宽敞的房间里相对而坐,还是多少有些尴尬。
容琉只能埋头做针线,以此来逃避这种尴尬的氛围。
卫耘也有些不安,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几乎都快站到了门口,生怕会给容琉带来什么压力。
可是偏偏的,他也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在外面干等着。
阿斗见到他之后倒是显得很高兴,它站在炕边,不停地摇着尾巴,对着他兴奋地叫着。
卫耘见状,连忙伸手摸了摸它的后背,然后才注意到容琉手中的东西——
袜子?
这袜子看起来有些大啊,应该不像是女子会穿的。
如果这东西是给男人做的,那难道是给容林准备的?
除了容林之外,卫耘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人了。
因为觉得有些尴尬,所以他只能没话找话:“这是给容林准备的吗?”
容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手里的针线活儿。
“不是。”她摇了摇头,否认道。
卫耘听到她的回答,心里忽然灵光一现,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难道,这是她特意为自己做的?
“这是给阿斗做的衣裳。”容琉笑着解释道,“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怕它给冻坏了。”
卫耘觉得自己被寒风吹得生疼的手,这会儿更疼了。
——原来狗都有人疼啊,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现在想想,从前被她在背后偷偷地骂做“卫狗”的日子,竟然也是那么的幸福。
现在,他已经彻底的人不如狗了。
容琉却只惦记着自己的患者,“你见过伯爷吗?他有什么症状?”
“我没有进去。”卫耘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把雍天纵请到了锦衣卫,想请他帮个忙,结果晚上他非要留下吃饭……”
“你们两个人还喝了酒吧。”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怪不得从卫耘一进门开始,她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原来这两个人,还真把酒言欢了啊。
她就是不知道雍天纵是什么打扮,这两个人喝多了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乱性的事情……
“他带了桃花酿过来,我只喝了一小杯。”卫耘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多喝。”
容琉一边缝着衣裳,一边感慨道:“我今天去看戏的时候,竟然真的以为雍天纵是个女人。他长成那个样子,真是让女人没有办法活了啊。”
卫耘听了,轻声说道:“他从小就长得男生女相。”
“从小就认识?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吗?”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卫耘并没有多说。
容琉便隐约猜测,这可能和卫东学生前的关系有关,所以她也很聪明地没有多问什么。
没想到,卫耘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感到无比的震惊。
他突然看着容琉,轻声问道:“你爹娘进京的事情,你已经见过了吗?”
容琉听了,瞬时睁大了眼睛,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知道卫耘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还是说,卫耘其实是在试探她?
但是卫耘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于是便轻声说道:“他们在没有进京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他们和方铎有书信往来。而且方铎留在京城的时间也实在是太久了。”
容琉听了,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见过了。”她点了点头,坦诚地说道,“但是你也知道,当初我和容林是被他们给抛弃的,所以现在……我也是淡淡的。我也没打算跟他们走。”
大家都有各自的苦衷。
她能够体谅,但是她还是要以自己为重。
然而卫耘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加震惊。
因为卫耘告诉她:“你娘给我写了一封信,约我去见面。”
容琉听了,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你答应了吗?”
她这个便宜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在京城的地界,明明需要藏匿自己的身份,却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艺高人胆大?
“没有。”卫耘十分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回复。除非我自己查明真相,否则我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的一面之词的。”
容琉听到这里,竟然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说实话,她也不太相信那个便宜娘。
太过强大的人,往往会让人心生畏惧,容夫人就是如此。
卫耘看着她的反应,心里觉得一阵温暖。
她始终,还是向着自己的。
容琉很快就把阿斗的衣服缝出了一个大致的雏形,然后套到了它的身上,让它试穿了一下。
可是阿斗却一点都不领情,它似乎觉得这件衣裳拘束着它,让它很不舒服,它不断地蹬着自己的小腿,嗷嗷乱叫着挣扎起来。
卫耘见状,默默地出手帮
“什么话?”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卫大人说,昨天晚上打扰您休息了。所幸伯爷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就没有再劳烦您了。”徐媞笑着回答道。
“没事就好。”容琉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卫耘大概是怕她还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所以才特意差人来跟她说一声。
徐媞见自己已经把消息送到了,却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容琉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彦儿,你帮我送送徐媞吧。”
“哎呀,不瞒您说,其实还有别的话呢,您先别忙着撵我走。”徐媞听了,连忙笑呵呵地说道。
“嗯?”容琉听了,更加疑惑了。
“卫大人还说,那个雍天纵是个讨人嫌的家伙。倘若他来找您的话,您不必搭理他,直接差人告诉大人一声就行。”徐媞解释道。
徐媞一边说着,一边还偷偷地看了彦儿一眼,然后笑着说道:“您就让彦儿来找我就行。”
“雍天纵他找我做什么啊?”容琉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他们两个人又向来素不相识。
“昨日他见了您之后,心里就一直有些怀疑。”徐媞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向来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所以怕他会打扰到您。”
容琉听了,微微蹙起了眉头,说道:“我还是没听明白啊。他怀疑我什么?”
他到底有什么立场来怀疑自己啊?
“怀疑您和卫大人之间还没有彻底断干净。”徐媞这个混不吝的家伙,一提起雍天纵就显得有些无奈,“他之前就对您充满了好奇,大人一直都拦着他,怕他会惊吓到您。这会儿……他觉得大人对您还没有彻底放下,所以怕是对您更好奇了。”
容琉听了,顿时感到十分无语。
如果雍天纵要是真的存了什么想要捉弄自己的心思,那他就等着后悔去吧!
“总之,您别理他就行了。”徐媞再次叮嘱道。
“嗯。”容琉答应了一声,心说大家大业的,总会出那么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
这个雍天纵可能就是颍川伯府的烂泥吧。
“他有时候开玩笑没有什么分寸,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徐媞有些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
向来十分爽快的徐媞反反复复地叮嘱了好几遍,让容琉对雍天纵有了些初步的印象。
“知道了,放心吧。”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当,忽然有几个人用门板抬了一个人进来,脚步显得非常匆忙,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容大夫救命”。
徐媞知道这是遇到了什么急病需要救治,连忙上前帮忙搭了一把手,一起把人给抬了进去。
容琉表现得十分镇定自若,她连忙上前开始问诊检查,与此同时,徐媞则偷偷地拉了拉彦儿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好的,小云哥你慢走。”彦儿也急匆匆地把容琉的药箱打开,放在床边,然后轻声说道。
徐媞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她,可是又不敢打扰她工作,最后只能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躺在门板上的人,然后才转身离开了。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长得十分俊秀,不过此时此刻他却意识不清,整张脸上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按照徐媞的想法,这人长了一幅短命相,恐怕是凶多吉少。
哎,彦儿跟着容姑娘在这里,每天都不知道会遇到多少人。
从前自己跟着卫大人的时候,还算得上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现在,呵呵,大人竟然都在扯自己的后腿了。
所以他一定得上点心才行,绝对不能让彦儿被别人给哄骗走了。
此刻,容琉却正在忙着抢救病人。
而躺在门板上的这个人,竟然还算得上是一个“熟人”。
容琉记得那天她去大相国寺烧香的时候,那个骗钱的大和尚曾经指着他说过“姻缘”,一个是卫耘,另一个就是这个青衣男子。
却没想到,时隔不久,他竟然犯了心疾,奄奄一息地被人送到了这里。
容琉用尽了一切办法进行抢救,几乎是精疲力竭。
但是好在结果还算不错,总算是把人给抢救回来了。
“姑娘,我家公子他,怎么样了?”抬着人来的一个汉子连忙拱手问道。
容琉听了,轻声说道:“这次总算是没事了。”
那个汉子听了,顿时激动万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
“你快起来吧。”容琉连忙扶起他,说道,“你家公子这是旧疾,虽然这次我把他给救回来了,但是以后肯定还会再犯的……而且,一次会比一次更加严重。”
“姑娘,求您救命啊,求您救救我家公子的命!”那个汉子听了,更加惊慌起来,他不停地磕着头,哀求道。
“你先起来说话。”容琉把他扶了起来,说道,“我不会见死不救的,我会尽力而为的。”
那个汉子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大概有三十多岁的年龄,身材十分壮硕,看起来像是北方的汉子。
他自称名叫光卓,说床上躺着的那个青衣男子姓沈名独,乃是江南人士,这次进京是为了赶赴明年春闱的举人。
“……我们才刚刚进京,还不足一个月,现在就住在附近的客栈里。”光卓解释道,“您神医之名如雷贯耳,所以我们才敢冒昧前来麻烦您。”
他的这番话明显显得不太真诚。
她算什么神医啊?
她之前只是一个卖卤味卖香胰子的,现在才改行看病,所以有许多人根本就不相信她。
而且后来她又因为承平公主之死而受到了怀疑,这件事对她所造成的影响至今都没有彻底消弭。
所以现在来找她看病的人,要么是穷得实在没有办法了,要么就是病得实在没有办法了。
现在距离明年春闱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今年秋天就已经进京准备了,看来读书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容琉听了,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们至少要在京城住上半年,这段时间应该够了。”
这段时间足够她给沈独治病了。
但是她也要提前说明白,就算她能够把沈独给治好,他后半生也要悉心将养才行。
“那是肯定的。”光卓连忙抱了抱拳,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请姑娘尽管吩咐,不管需要花多少钱,只要能够把公子给治好就行。”
为了救命,实在不行的话,他也只能去找那个人了!
“钱倒是花不了多少。”容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们应该是能够承担得起的。”
看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至少也应该是小康以上的家庭,所以百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应该不会是什么沉重的负担。
“多谢姑娘。”光卓连声道谢,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沈独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让他多歇息一会儿,等他自己醒过来就可以了。”容琉笑着说道。
“那……”光卓有些迟疑地问道,“公子他能够留在这里吗?”
“可以留下。”容琉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在这里陪着他,他这几日最好都留在这里观察。”
沈独的情况有些特殊,现在还处于发作期,虽然心疾被她暂时压制住了,但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复发。
所以在他的病情
沈独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眼神显得有些茫然。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又看了看在一旁神情淡定地吃饭的容琉,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光卓,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啊?”
“公子,您是心疾突然发作了,小的当时也是自作主张,直接带着您来容大夫的医馆看病……幸亏容大夫的医术实在是太高超了,这才把您从阎王爷那里给抢了回来啊!”光卓听了沈独的话,顿时激动地把事情的始末详细地告诉了他。
沈独听了光卓的话,这才慢慢地回忆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对了,他原本正在家里专心致志地看着书,结果忽然感觉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然后对着容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
容琉见状,连忙说道:“你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你们也不是不给诊金,对了,还有饭钱。彦儿,你把提前给他们留好的饭菜端过去吧。”
“是。”彦儿听了,连忙答应了一声。
随后,她便把提前留好的饭菜给主仆两人端了过去。
沈独见状,再次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
吃饭的时候,光卓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跟他汇报着情况。
“……公子,容大夫说我们今天晚上必须要留在医馆里,以防您的心疾再次复发。”
“回家难道不行吗?”沈独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行,容大夫说必须让您留下来观察才行。”光卓摇了摇头,解释道。
沈独看了看这个并不算太大的医馆,脸色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委实有些不太方便吧。”
虽然这里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是他们都是尚未成婚的男女,而且彼此之间又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就这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恐怕会对容琉的名声产生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容琉听了沈独的话,却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住在医馆的后院,你们主仆就住在这里好了。如果半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直接敲门喊我。”
沈独想了想后,缓缓说道:“那好吧,今晚且先这样将就一晚,明日我就出去找房子,在附近找个房子住下。我自幼身体就比较孱弱,这次发病更是前所未有的严重,所以以后恐怕要长时间打扰姑娘了。”
容琉对他这种进退有度的处事方式表示非常喜欢,笑着说道:“你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吃过晚饭之后,容琉便带着左秋和彦儿去了后院休息。
光卓一边给沈独铺床,一边偷偷地对他说道:“公子,果然还得是京城卧虎藏龙啊。”
沈独听了,却轻声说道:“我原本,也没敢奢望,能够在京城遇到一位如此高明的良医。”
他之所以来到京城,只是因为心存不甘。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所以他无法像同龄人那样出门玩闹,只能在家里通过读书来了解这个世界。
可是他的祖母却一直不允许他参加科举考试。
直到前几年,他的祖母去世了,他在守制一年后,便参加了科举考试,并且考中了秀才,又在乡试之中成为了第一名解元。
这也算是不愧对他这十年寒窗苦读的付出。
后来,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又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进京赶考。
周围的人都在嘲笑他,说他为了功名连性命都不顾了。
可是沈独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太久了。
如果他注定活不了太长的时间,那么他就想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走走,多看看四处的风景。
人活一世,不过“体验”二字。
在有限的生命中,体验更多的事情,那么他这一生也就不算太亏了。
他的祖母去世之后,沈独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于是他就带着忠仆光卓提前来到了京城。
来到京城这段时间,他几乎把京城给看了个遍,逛了个遍。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忽然犯病……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光卓竟然会带着他来找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大夫求医,并且还真的被救了回来。
或许是命运终于意识到了它对自己的苛刻,所以现在才开始对自己网开一面了吧?
不过无论如何,能够活着真的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真的非常好,非常好。
光卓听了沈独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有些担忧地说道:“公子,我们之前找了那么多的有名的大夫,什么名医神医我们都找过了,可是他们哪个也不敢说您的病能够治好,可是这个容大夫却……”
容琉会不会是在吹牛啊?
沈独听了光卓的话,却显得非常豁达,笑着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更好的选择了。我倒是很感谢容姑娘,她救了我一命啊。你有没有觉得,容姑娘看起来有点眼熟?”
光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
“我总觉得好像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似的。”沈独有些疑惑地说道。
光卓听了,笑着说道:“不管之前见没见过,反正以后是肯定会经常见面的。”
容琉说要帮沈独调养半年的时间,那至少在未来的半年时间里,他们总归是要经常见面的。
“也不知道容姑娘到底是师从何人,年纪轻轻的,医术就如此精湛。”光卓有些好奇地说道。
“那些以后自然就会知道了。”沈独笑着说道,“好了,咱们还是早点睡吧,你今天也被我吓坏了吧。”
光卓知道沈独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也没敢再跟他多说什么话,便连忙伺候沈独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独就让光卓在医馆旁边租了一间房子,然后搬了出去。
但是容琉为了能够更好地了解他的病情,也暂时选择住在医馆里,这样一旦有什么情况的话,她就可以第一时间赶过来进行照顾。
这天,方丝丝带着舒舒来到了医馆。
她仔细地看了一遍沈独之后,偷偷地对容琉说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乐不思蜀啊。长得这般俊俏,我看了都有些走不动道了。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啊,你了解了吗?”
容琉听了,有些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去管他家里做什么啊?”
不过说起来,大家现在也算得上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了,而且也偶尔会在一起聊聊天,但是不管是沈独还是光卓,他们都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情,这确实也显得有些奇怪。
“怎么,你还打算为那个卫耘守一辈子吗?”方丝丝听了容琉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胡说什么啊。”容琉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方丝丝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实在是太不吉利了,搞得好像卫耘已经不在人世了似的。
“新的不来,旧的
“能啊。”容琉听了方丝丝的话,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这几天,沈独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不少,应该不至于完全离不开她。
“那要是他们主仆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呢?”方丝丝继续问道。
容琉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仔细想想,方丝丝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对于患者和家属来说,产生没有安全感的情绪,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方丝丝见容琉没有说话,忽然狡黠地一笑,说道:“到时候把他们两个也一起请来做客不就好了,又不是要多准备很多碗筷。”
容琉听了方丝丝的话,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绕来绕去,这才是方丝丝真正想说的话吧。
容琉懒得搭理她,直接开始赶她走。
方丝丝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舒舒带着已经穿上漂亮衣裳的阿斗在医馆门口炫耀——毕竟还没有哪家的狗穿过衣服呢,所以顿时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尤其是那些小孩子们,更是对阿斗感到非常好奇,这让舒舒感到非常得意。
她听到方丝丝的笑声之后,不由得感到有些好奇,连忙问道:“你们到底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咱们现在该回家了。”方丝丝连忙说道,“走吧,咱们再不走的话,就要被人给赶出去了哦!”
这个方丝丝,还真是个自来熟,临走之前竟然还特意和沈独、光卓打了声招呼之后才离开。
与此同时,在锦衣卫衙门之中。
卫耘正带着自己的心腹们议事。
昭生神情凝重地说道:“大人,上次咱们去大相国寺调查,结果那个国师却已经闭关了,所以并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皇上不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可是为什么他还要……难道,他要……”
原来,卫耘上次去大相国寺,是奉皇上之命前去查案的。
而他所调查的对象,竟然是当今的秦王。
这件事情的起因也非常简单,有人向皇上进言,说秦王和秦王妃经常去大相国寺烧香拜佛;还说秦王曾经私下里见过那个国师。
要知道,国师平时很少会见外人,而且他还是皇上最为信任的“智囊”。
皇上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私下里和国师见面,所以总觉得他们在密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而这个进言的人,无疑是非常精准地拿捏到了皇上的忌讳,所以他这一次的举报无疑是非常成功的。
于是,皇上便下令让卫耘亲自去调查这件事情。
而卫耘之所以会出现在大相国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那天他才会和容琉在那里相遇。
当然,皇上给他下的是密旨,所以他当时是假借着其他的名义去的。
总之,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才能够再次遇到容琉。
卫耘经过一番详细的调查之后,便立刻回禀皇上,说他并没有发现秦王和大相国寺之间有什么太过密切的往来。
秦王妃确实是每年都会向大相国寺捐赠一千两的香油钱。
这个数额确实是有点大了。
但是谁都知道,秦王妃嫁给秦王多年,一直都没有能够诞下子嗣,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她的一块心病。
所以为了能够早日诞下子嗣,这一千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秦王也确实陪着秦王妃,来求过几次佛,无非都是求子而已。
卫耘把所有调查到的一切都如实地呈报给了皇上。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切都并没有什么异常。
然而皇上听了卫耘的禀报之后,却并不认可这个结论。
他把卫耘狠狠地骂了一顿,认为他是在敷衍自己,并且命令卫耘继续深入调查此事。
所以卫耘才会召集自己的心腹们前来商议此事。
昭生感到非常不解的是,秦王明明是皇上亲生的骨肉,为什么皇上会如此坚定不移地非要查出点问题才肯罢休呢?
这实在让人感到有些费解。
而且,皇上不是一直都非常相信那个国师吗?
这一次他又到底是为什么,竟然连那个国师一起怀疑上了呢?
要知道,当年秦王和秦王妃的婚事,还是那个国师亲自促成的。
皇上当时对国师可以说是深信不疑。
国师说,容夫人乃是祸国殃民的妖女,而秦王妃则是秦王的良配。
于是,皇上便毫不犹豫地给两人赐了婚。
两人婚后也十分恩爱,琴瑟和鸣,只羡鸳鸯不羡仙。
“现在的几个王爷都已经羽翼渐丰,而皇上却日渐衰老……”卫耘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大家都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那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昭生连忙问道。
“查,继续查!”卫耘的语气坚定地说道。
皇上是他们唯一的主子。
既然皇上对此事感到不满,那他们就必须得继续查下去。
“是!”众人齐声应道。
接下来,卫耘又非常仔细地部署和分工了一下,众人领命之后便纷纷离开了。
只有徐媞仍然站在原地,显得有些犹豫,没有立刻离开。
卫耘看到徐媞的样子,有些疲惫地靠在圈椅之中,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大口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徐媞低着头,讷讷地说道。
之前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提起容琉,可是后来被卫耘严词警告过之后,便不敢再轻易提起容琉的名字了。
这会儿他经过再三斟酌之后,只能把这些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于是他便说道:“……属下有点担心彦儿。”
他真正担心的还是容琉那边的事情。
卫耘听了徐媞的话之后,心脏顿时没出息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彦儿她怎么了?”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动声色,然后平静地问道。
“医馆里住进了一个小白脸,属下没出息,怕他会把彦儿给抢走。”徐媞低着头,不敢去看卫耘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卫耘看着一直不敢抬头的徐媞,如何能够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呢?
原来是容琉收留了一个男人啊?
卫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情绪,然后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你有没有派人去查一下,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虽然卫耘极力让自己表现得非常平静,
卫耘自然不能够如此大张旗鼓地直接去找战大爷。
他先是让徐媞去查了一下,得知战大爷最近回到了王府居住。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天气突然发生了变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狂风卷着落叶在空中漫天飞舞,路上的行人也早已早早地赶回家中避雨了。
只有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在风雨之中艰难地前行着。
“大人,我们已经到了。”昭生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说道。
虽然他们已经穿上了一身蓑衣斗笠,但是依旧抵挡不住这风雨交加的天气。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战王府的垂花门处。
显然,卫耘在来之前,就已经和战王爷通过气了。
昭生想要给卫耘撑伞,可是伞刚撑开就被一阵强风给刮破了。
“不必了。”卫耘淡淡地说道。
说完,他便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快步朝着战王府里面走去。
战王府的垂花门连着抄手游廊,卫耘在王府下人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后院的水榭处。
只见战王爷正身披蓑衣,独自一人坐在水榭里,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根鱼竿。
由于狂风的缘故,他的头发还是被雨水给打湿了一些。
但他却似乎并不在意,整个人就像是入定了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动不动地坐着,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卫耘见状,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王爷。”
战王爷听到卫耘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了看他,然后笑着说道:“原来是卫家的小子啊,快坐吧。桌上有茶水,你自己倒。”
“我可以陪您一起钓会儿鱼吗?”卫耘笑着问道。
“这个池子里根本就没有鱼。”战王爷淡淡地说道。
卫耘听了战王爷的话,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既然池子里没有鱼,那你摆出这样一副造型,到底是在钓了个什么寂寞啊?
战王爷见卫耘不说话,便直接把手中的鱼竿给扔了,然后有些无聊地说道:“真是无聊啊。”
“您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钓鱼了呢?”卫耘见下人重新换了热茶过来,便连忙端起来递给了战王爷。
战王爷接过茶,用茶碗盖轻轻地撇着茶水上浮起的茶叶,然后缓缓说道:“上次我看到那些总是弹劾我的老家伙们,结伴去钓鱼吟诗,看起来好像挺像那么回事的,所以我也回来试试。”
卫耘听了战王爷的这个回答,简直哭笑不得。
“那您觉得怎么样呢?”卫耘笑着问道。
“装大尾巴狼。”战王爷没好气地说道。
卫耘听了战王爷的话,顿时笑不出来了。
“我最讨厌那些喜欢装模作样的人了。”战王爷继续说道,“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你最好说实话,别跟我耍什么花腔,装模作样。”
卫耘听了战王爷的话,心里顿时感到有些无奈。
原来战王爷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而且还在警告他不要拐弯抹角。
“您为什么突然搬回王府了呢?难道在那边住着不好吗?”卫耘试探性地问道。
容琉是个非常有趣的人,而且厨艺又非常好,方丝丝也细心妥帖,什么事情都能够安排得妥妥当当。
而且她们两个人的性格又都非常开朗,每天都把家里弄得热热闹闹的。
对于战王爷来说,那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好是好,只是……”战王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些天,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中了心魔一样。”
“心魔?”卫耘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战王爷。
他直觉战王爷是在开玩笑。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我过去的那点事情,也已经跟你说过了,而且也让你帮忙调查了,可是你却始终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战王爷做了个手势,示意卫耘不要说话,然后自己继续说道,“我不是在怪你,我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也一无所获,而且你又是帮忙的……”
“容琉和素素她们两个都非常好,只是我总是忍不住地想,如果当年我能够再细心一些,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呢?”
卫耘听了战王爷的话,没有做声。
这段过往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
但是他却知道。
虽然战王爷现在年事已高,但是他却德高望重,所以皇上对他也多少有些忌惮之心。
因此,卫耘曾经奉旨调查过他。
虽然他并没有调查出什么异常的事情,却意外地得知了战王爷年轻时候的一段“情史”。
据说战王爷当年在边关的时候,曾经救了一个姑娘。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对于这样烂俗的戏码,战王爷自然是非常不屑一顾的。
他当时一心都扑在作战上,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可是那个姑娘,却偏偏看上了他,并且不顾一切地追求他。
其实那个姑娘的出身也非常好,她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官员。
可想而知,她的家人对她的这种“疯狂行为”是多么的不赞同。
可是那个姑娘就是一心想要嫁给战王爷。
别人说她爱慕虚荣也好,嘲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罢,那个姑娘就是矢志不渝。
后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真的打动了战王爷,并且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
婚后,战王爷还
因为那些已经永远无法再回来的过往,所以回忆也变得格外的令人悲伤。
卫耘看到战王爷如此伤感的样子,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纵使是盖世英雄又能如何呢,一旦遇到了那个真正对的女人,也会变成绕指柔情。
从竹青到战王爷,这些悲剧让卫耘感到无比的沉重。
他甚至把自己今天来此的真正目的都暂时抛到了脑后,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您对容琉的母亲,似乎非常的熟悉。”
“当然熟啊。”战王爷点了点头说道,“容琉这丫头,有些地方很像她的娘亲,非常的讨人喜欢。不过要说起来的话,她性格比较娇憨,而她的母亲则要机灵的多。”
可是卫耘却觉得,娇憨才能够让人觉得更加亲近。
如果一个人太过机灵的话,岂不是就把别人都当成是傻子了吗?
他并不喜欢和那种人打交道。
“那当年我父亲的事情,您知道多少呢?”卫耘鼓起勇气问道。
其实这句话,他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毕竟算起来,大家都是同一个武将圈子里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战王爷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
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提起罢了。
卫耘从前一直不想强人所难,所以以为战王爷是害怕得罪人,所以才不肯说出当年的真相。
但是现在他才突然产生了一种不敢面对的想法——战王爷之所以不愿意说,是不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曾经对父亲的怀疑和不坚定感到深深的羞愧。
他怎么能够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开始怀疑起自己记忆中那个近乎完美的父亲呢?
但是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所以今天便问出了口。
暴雨一直都没有停歇,雨水不断地滴落在池中,拍打在一池残荷上,整个景物都显得无比的萧瑟。
“知道。”战王爷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面色平静地说道,“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和容丫头分开。但是倘若你认为的那些事情,其实都是错的呢?”
有些事情,必须得自己亲身经历,自己想明白才行。
就算之前他把所有自己知道的真相都告诉卫耘,卫耘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你的父亲并不是被冤枉的。他当年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又或者是被人引诱,但他确实是做错了事情。”战王爷叹了口气说道。
果然,还是这样的说法。
卫耘听了战王爷的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你对你的父亲非常的崇拜,所以一时之间可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是,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他对你来说,始终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你只要记住那些美好的回忆就足够了。”战王爷继续说道,“卫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执着地去追查什么真相了。”
否则最后难过的,只能是自己。
“那容正,为什么要一直假装和我的父亲交好!”卫耘咬牙切齿地问道。
“因为他和你父亲,关系确实非常好,哪怕到了最后,他也在默默地帮助你们母子。”战王爷叹了口气说道。
容正是一个非常宽厚讲义气的人。
卫东学做了错事,他心里比谁都难过;他只恨自己没有及时劝住卫东学,让他能够悬崖勒马。
对于卫东学的妻儿,他也是照顾有加。
如果当年不是容正在其中斡旋,李氏和卫耘,恐怕下场会更加的凄惨。
“容正诈死,和你父亲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关系。”战王爷摇了摇头说道,“说到底,还是红颜祸水,说的就是他娶的那个丫头。”
容夫人实在惹了太多的桃花债,甚至惊动了当今的皇上。
而皇上也一向偏袒自己的孩子,在看到秦王“误入歧途”之后,自然是震怒不已。
于是,他便把所有的罪过都一股脑地加诸到了容夫人的身上。
所以后来,借着卫东学的事情,他给容正也定了罪。
说起来,倒是卫东学,牵连了容正。
卫耘听了战王爷的话,沉默了良久。
“你也不用非要相信我说的话。”战王爷缓缓说道,“你可以慢慢查,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你爹当年在那边纳了二房,而且还生了孩子,不可能全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生了孩子?”卫耘听了战王爷的话,感到无比的震惊。
战王爷点了点头说道:“至于生孩子这件事情,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这似乎是隐约听谁提了一句,无从考证。你可以慢慢地去查证此事。”
“只是我劝你,千万不要对容丫头轻易放手。她和她的爹娘,不见得就比和你更加亲近。别傻呵呵的,自己把人给松开了,最后落得和我这样一个凄凉的下场。”
卫耘听了战王爷的话,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当年的真相,真的是像战王爷说的那样吗?
还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呢?
容琉……这个名字,就像是他心中的一块永不结痂的伤疤,什么时候碰到什么时候疼。
竹青和战大爷这样的前车之鉴,明明就摆在自己的面前,他应该从中汲取一些教训……可是现在,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许久之后,卫耘才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今天来找战王爷,原本是担心容琉会被别人给抢走的。
他心里其实一直都很明白,容琉就像是一块璞玉,远观或许会看走眼,但是只要近看的话,
容琉对这个文弱书生,不禁刮目相看。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雨过后,气温骤降,前来医馆看风寒的人也变得更多了。
容琉忙碌了一整天,中午经常顾不上吃饭。
她特意和沈独交代,白天就不要再来医馆凑热闹复诊了。
毕竟他那病恹恹的身体,很容易被人传染上风寒,寻常人或许熬一熬就过去了,但是他那颗脆弱的心脏,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沈独只能等到晚上才带着光卓一同前来。
此时,容琉正在吃饭。
经过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她早已饥肠辘辘,就算是吃馒头都觉得特别的香。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吃完了。”她一边大口咬着馒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沈独听了容琉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我先出去转转吧,一会儿再过来,好像是我来的太早了。”
“别了,外面那么冷,没病也转出病来了。”容琉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已经这么熟了,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坐吧。”
沈独听了容琉的话,这才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目光时不时地看向窗外。
容琉飞快地吃完了饭,彦儿收拾好碗筷到后面去清洗,左秋则留在前厅陪着容琉。
“你怎么发烧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烧的?”容琉关心地问道。
由于晚上光线比较暗的缘故,容琉起身之后才发现,沈独的脸颊微微泛红,她连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然滚烫的厉害。
都已经烧成这样了,他还想着要出去转转?
他也得能够走得动啊!
这人都已经病成这样了,难道吭一声会死吗?
会吗?
“我没事。”沈独有些虚弱地说道。
“我在问你话呢!”容琉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白天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发冷,到了晚上好像更严重了一些,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沈独如实地说道。
“不行,烧得太热了。姑姑,家里还有烧酒吗?”容琉连忙问道。
之前她买了不少烧酒,用来辅助降温。
“已经没有了,原来已经让药童明日送来的。”左秋有些无奈地说道。
“需要烧酒吗?”光卓听了容琉和左秋的对话,连忙说道,“我知道哪里有卖烧酒的,我现在就去买?”
他平时有时候喜欢喝两杯,所以对酒馆的位置还算是比较熟悉。
“好,那你快去快回。”容琉当机立断地说道。
她转过头又对左秋说道,“姑姑,你去弄些凉水,再拧个帕子来。”
烧酒降温效果比较快,但是刺激性也比较强,所以她必须得仔细斟酌着来。
“是。”
左秋连忙脚步匆匆地端着木盆走进了后院,去换干净的凉水。
容琉又重新坐回到了床边,仔细地给沈独诊脉。
他的脉象,并不是太好。
风寒对于有心疾的人影响非常大,尤其是持续高烧不退。
“可能是你来我医馆的时候,被人传染了。你这身子,以后要格外注意一些,下次如果感觉身体不舒服,不用管什么时候,也不要再忍着了,一定要立刻来找我。”容琉有些担忧地说道。
就算是在现代,不也有个急诊吗?
沈独听了容琉的话,连忙点了点头答应道。
他们刚说了没几句话,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容琉抬起头一看,便看见两个身穿黑衣的人,脸上蒙着面纱,手里各自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两个黑衣人站在门口,在看见容琉和沈独之后,似乎也有些愣神,随即二话不说便直接冲了进来。
容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感到十分的无语,心里暗想,这是在唱的哪一出啊?
难道是遇到抢劫的了?
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了。
容琉刚准备动手,忽然被人一把拉到了身后。
沈独挺身挡在她的面前,有些紧张地说道:“容姑娘,你快跑!”
容琉听了沈独的话,感到十分的意外。
她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如此柔弱的沈独,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竟然会爆发出这样的勇气。
看来这些天,她费了那么多力气救他,也总算是没有白费。
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你还是先躺着去吧。”容琉轻笑一声,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然后抄起旁边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两个黑衣人冲了上去。
对付这样两个狗东西,她还是可以的。
容琉出其不意的攻击,打了两个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
其中一个人可能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知道容琉是练家子,便不敢再继续恋战,手中的刀被打掉之后便连忙往外跑去。
而另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如果真的被他们给盯上了,那以后的日子恐怕就……
最后容琉想到了舒舒,才稍稍安心下来。
舒舒的身边,有足够保护她的人,而且还不止姜召一个。
要是真的觉得情况不对,要不要间接地去抱一下武顺侯的大腿呢?
唉。
说起来也真是有些悲哀,就算她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甚至养活的还不错,但是每当遇到这种棘手的难题的时候,还是难免会生出一种深深的孤独之感。
算了,不想了,想再多也没什么用。
容琉非常擅长自我开解,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沈独的烧终于退了,他在医馆里又待了一天,确定没有再继续高烧起来。
晚上,容琉特意留他一起吃饭,并且关心地叮嘱道:“吃完饭记得回去按时煎药吃药,然后好好地睡一觉,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再烧起来了。”
该“出院”了。
她自己,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蹭舒舒的“安保”了。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原本还想打听打听那两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底细,但是仔细盘算了半天,还是决定作罢。
虽然她可以去找战王爷帮忙,也可以找程家帮忙,甚至还可以找高雯伊……然而为了这点事情去搭人情,实在太不值得了。
昨天晚上那么晚了,除了那些热闹的酒肆青楼之外,估计整条街上,就只有她这家医馆还亮着灯开着门。
而且,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战斗力,所以那两个黑衣人才会想着捏她这个软柿子。
然而沈独是软柿子,她可不是,哼!
“软”沈独连忙拱手说道:“多谢容姑娘的救命之恩。”
容琉除了给他治病救命之外,还额外靠着武力救了自己一次,后者对于沈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姑娘,动起手来,竟然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沈独对容琉越发刮目相看。
当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容琉给嫌弃了。
容琉听了沈独的话,爽朗地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你以后也别再逞强了,要好好地顾惜自己的身体。”
就这小体格,还想着要逞英雄呢!
沈独听了容琉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容琉见了,忍不住开始反思,她说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她又没有说什么虎狼之词,更没有开车,他脸红什么呢?
容琉放下筷子,沈独见状也连忙放下了筷子。
“你吃你的,我收了你的饭钱,难道还能让你饿肚子不成!”容琉笑着说道,“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不用和我这么见外。”
沈独就是礼数太多了。
容琉忙碌了一整天,早已是饥肠辘辘,吃饭的时候自然是狼吞虎咽。
晚上彦儿做的面条,她刚才已经往肚子里扒拉了两大碗了。
可是沈独,似乎就只挑了一筷子。
这根本就没吃嘛!
正在低头给自己剥蒜的光卓,听到了容琉的话,连忙抬起头看向她,在看着她面前空空如也的两个大碗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容姑娘,我这蒜还没剥好呢,您都已经吃完了两碗了!真像我们西北的婆姨啊!”
容琉听了光卓的话,没好气地说道:“谢谢啊!”
你干一天活不吃饭试试。
到时候你连碗都能吃了!
沈独听了光卓的话,连忙呵止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又有些歉疚地对容琉说道:“容姑娘,实在对不住,光卓他……”
“没事,都是开玩笑而已。你不用那么拘谨……”容琉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大家都是同龄人,只要多混一混,混熟了就是朋友了。
如果礼数太多的话,反而会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呢!
“你们慢慢吃,”容琉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我出去活动活动。”
她刚才吃的太多太快了,这会儿觉得肚子有些撑得慌。
“彦儿,你也快来吃啊!”容琉见彦儿站在门口,不停地往外张望,不由得招呼她道。
彦儿听了容琉的话,连忙回头说道:“奴婢想等着姑姑回来一起吃。”
左秋之前和容琉告假,说是要出去给自己买点东西。
她已经走了一会儿了,而且现在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彦儿就有些担心她。
她的话音刚落,便笑着说道:“来了来了,姑姑回来了。”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容琉也笑着说道。
左秋拎着一个竹篓走了进来,竹篓不断地往下滴着水,里面还不断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是什么?”容琉连忙上前好奇地问道。
“回姑娘,”左秋笑着回答道,“奴婢本来是想去买些银线回来给您做过年的衣裳……”
过年的衣裳?
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
但是一想到左秋一丝不苟的态度,估计绣花可能真需要绣上好几个月的时间,容琉便连忙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随便穿穿就行。”
她现在哪有什么机会穿那些华丽的衣裳啊?
“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左秋坚持说道,“只是奴婢今天没有买到看得上眼的银线,所以在回来的路上,见到路边有一位老妪在卖螃蟹,看着也挺可怜的,就把她所有的螃蟹都买了下来。”
“好,好,那好。”容琉听了左秋的话,顿时高兴地合不拢嘴。
她可太喜欢啃螃蟹了。
容琉连忙伸手接过竹篓,准备去洗螃蟹,却被彦儿和左秋两人拦了下来,她们两个拿着竹篓到后厨洗螃蟹去了。
容琉突然觉得自己快要被她们给惯坏了。
沈独见状,有些好奇地问道:“容姑娘很喜欢吃螃蟹吗?”
他们那里盛产肥美的螃蟹,而且现在也正是螃蟹最为肥美的时候。
只可惜的是,不能带到京城来给容琉尝尝。
“是啊,我特别喜欢吃螃蟹。”容琉笑着说道,“你也喜欢吃吗?”
“螃蟹太过寒凉,我不能
沈独看清楚容琉手中的武器竟然是一把斧头后,大脑直接宕机了,他完全想不出来,容琉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把斧头给藏进去的。
只见容琉抄起鸡毛掸子和斧头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打得过就用鸡毛掸子,打不过就直接上斧头!
她觉得她一定能行。
站在一旁的光卓看到眼前这一幕,直接惊得目瞪口呆:我的容姑娘啊,您似乎是忘了,我还在旁边站着呢!
而且,您这又是要干什么呢?
虽然这个男人出口不逊,确实让人想要揍他一顿。
但是大家动手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弄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动手的啊……
容姑娘真是好猛一姑娘啊!
容琉挥起鸡毛掸子就狠狠地抽了下去,对方竟然抱着头大声喊道:“恶女,你这个恶女!”
容琉听了对方的话,顿时满脸的问号:???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难道是精神病患者?
她又抽了一掸子下去,对方喊得更是歇斯底里:“你竟然敢夜会别的男人,还动手打人,你,你给我等着!”
容琉听了,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有本事你倒是拔剑啊!
她怎么感觉对付这个小弱鸡,用鸡毛掸子都有些浪费感情了呢?
简直是有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她连忙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然后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十分不屑地说道:“你怎么不拔剑?”
“关你屁事!”那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听了容琉的话,顿时恼羞成怒地喊道。
容琉:“……”
他恼了,他彻底恼了。
可是他们两个,性别是不是互换了啊?
这个看起来威武霸气,但是一动手就只会“嘤嘤嘤”的男人,确定他的灵魂里不是住了一朵柔弱的小白花吗?
(想念可爱的嘤嘤怪,永远的白月光——指路《二嫁糙汉》)
容琉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你不是昨天晚上那两个小贼的同伙?”
她感觉那两个小贼,都比他要勇猛多了。
“什么小贼?”男人听了容琉的话,更加恼怒地喊道,“我是雍天纵!”
容琉听了雍天纵的名字,顿时目瞪口呆。
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半天,还是没有认出来。
她之前就见过一次没有卸妆的雍天纵,可不是这样的。
“真的假的啊?”容琉有些怀疑地问道。
该不会是有人冒充雍天纵,想要招摇撞骗吧?
她可不会上当。
她可是个非常抠门的人,银子被她握得紧紧的,想要让她把银子掏出来,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看见美色,欣赏一下还是可以的,但是想要让她掏钱,那绝对是免谈。
雍天纵听到容琉质疑他的身份,气得脸红一块白一块的,他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们明明是见过的,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不好。你就是故意要打我的!”
哎呦喂,给孩子委屈的哟。
容琉听了雍天纵的话,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
行吧,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站在一旁的光卓这时候也小声嘀咕道:“雍天纵,是谁呀?很厉害吗?”
他怎么觉得这个人,娘们唧唧的。
沈独也不认识雍天纵,但是他示意光卓不要再继续说话了。
因为他听雍天纵的语气,似乎和容琉认识,而且也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最多就是……嘴巴厉害了一点。
这种人,其实一般情况下,并没有很大的伤害度。
还是先看看容琉,打算如何跟这个人说吧。
毕竟听到雍天纵指责自己和容琉的关系,这时候他如果再说话,恐怕会给容琉添乱。
“我们确实是见过,可是当时你也不是长这个样子,更不是穿成这个样子的。”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有本事,你换回女装再跟我说话啊!
不过她现在隐约感觉到,好像眼前这个人,还真有点像雍天纵。
最起码气质还是很像的。
“我确实没有认出你来。”容琉又说道,“我还以为你是……算了,还是不说那些了,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难道是把她当成了“情敌”,所以前来示威的?
他刚才一进门就指责自己和沈独的关系,难道是故意的,然后想去找卫耘告状?
“没事!”雍天纵十分傲娇地说道。
他今天也是在锦衣卫衙门等卫耘,结果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最后却等来了左秋。
雍天纵对左秋可是很有印象的——这不是那个女人的手下吗?
左秋听衙役说卫耘不在,很是失望,但是也没有留下什么话就走了。
雍天纵心中感到十分的好奇,那个女人,到底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然后他就偷偷摸摸地跟着左秋来了。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刚一见面,就被容琉提着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雍天纵甚至想回去找卫耘算账——好看的女人千千万,这个不行请你换!
他来的时候,就看见容琉和别的男人相视而笑,看起来奸情满满的样子。
他只不过是随便说了一句话而已,结果就换来了一顿毒打。
这还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吗?
“哦,真的没事吗?”容琉笑着问道。
雍天纵一下就被噎住了。
“我,我……”
“你有病?”容琉试探着问道。
看他这个样子,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
难道是因为发育不良,所以才会如此的女性化?
雍天纵听了容琉的话,气得直跳脚:“我没病!”
请问卫耘到底是怎么和这个女人相处的,并且还把她当成宝贝一样看待的?
“哦,那就好。”容琉语气淡淡地说道,“那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呢?”
“我,我听说你这里遭了贼,所以特意过来替天行道的。”情急之下,雍天纵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
容琉听了之后,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那真是多谢雍公子了。”
开什么玩笑?
就凭他?
他如果不是不拔剑,难道是因为拔剑必见血吗?
总之,这个雍天纵,看起来就是不太正常的样子。
雍天纵:我就是拿把剑当个配饰,用来耍帅拉风而已,你想的太多了。
他似乎终于明白左秋为什么要去找卫耘了。
——原来是遭了贼,想要上门求助啊?
只有他自己傻呵呵的,竟然还替贼背了黑锅。
容琉的鸡毛掸子,打在身上可真疼啊,肯定都已经起檩子了。
“他是谁?”雍天纵指着沈独,十分骄傲地问道。
容琉不喜欢他这般蛮横无理的态度,脸色微微一冷,淡淡地说道:“他是我的患者。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雍公子还是早点回去吧。”
不要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发疯了。
她要是信了他过来替天行道的鬼话,那一定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雍天纵听了容琉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竟然赶他走?
赶他走,然后和这个小白脸双宿双栖?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容琉没有搭理他无理的要求,而是选择直截了当地问道。
雍天纵听了容琉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反问道:“怎么,那个男人一走了,你就开始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吗?”
容琉被雍天纵气得简直无语了:“你有病吧!”
雍天纵听了容琉的话,气得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水性杨花!”
他在抬手的瞬间,不小心用自己的斗篷带倒了桌上的茶壶茶杯。
这家伙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生怕茶水会流到自己身上,结果用力过猛,直接把整张桌子都给带倒了。
哗啦啦——
桌子翻了,茶具也全部被打碎了,现场一片狼藉。
容琉看到眼前这一幕,郁闷地简直要吐血了,她指着雍天纵,气愤地喊道:“赔钱!”
他跑到这里来骂她,现在还损坏了她的东西,如果今天不赔钱道歉,她就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至于赔礼什么的就算了。
她才不稀罕。
“休想!我……”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其中还带着一丝难以忽视的不悦。
雍天纵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来了精神,连忙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告状道:“卫耘,她背着你和别的男人在这里卿卿我我!”
容琉听了雍天纵的话,简直都要被他给逗笑了。
他这告状的小媳妇模样,简直是坐实了自己“情敌”的身份。
雍天纵,可真是从内到外,都娘透了。
“闭嘴!”卫耘看着满地的狼藉,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质问道:“这都是你干的?你跑到这里来闹事?”
雍天纵听了卫耘的话,立刻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说话!”卫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我被她打了,你看你看!”雍天纵连忙撸起自己的袖子,指着自己小臂上的淤痕说道,“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竟然拿鸡毛掸子抽我!”
卫耘听了雍天纵的话,并没有立刻指责容琉,而是反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容琉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打人的人。
肯定是雍天纵自己又欠抽了。
雍天纵听了卫耘的话,连忙否认道:“我什么都没做!”
真是气死他了。
卫耘这个朋友,还能要吗?
容琉见卫耘眼底青黑一片,而且还风尘仆仆的,似乎是刚忙完什么事情,看起来很是疲惫的样子。
她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不忍,于是便主动开口说道:“没事,都是误会一场。我自己收拾一下就行了,你还是赶紧把他给带走吧。”
至于什么小贼啊,什么沈独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在卫耘的面前提起过了。
卫耘听了容琉的话,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转过头,看向雍天纵,冷声说道:“道歉!”
雍天纵听了卫耘的话,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十分不满地说道:“我都被她给打了,凭什么还要道歉?”
“你看看这地上被打碎的东西,难道不是你弄的吗?”卫耘指着地上的狼藉,质问道。
“可是她……”
“我现在没说她,她有什么错,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就问你!”卫耘的声音虽然并不高,但是却字字掷地有声,其中带着一股让人不敢反抗的威严。
而显然,这一招对雍天纵来说,就是绝对的压制。
雍天纵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
“道歉!”卫耘厉声说道。
“对不住了。”雍天纵飞快地说道,声音讷讷的,小得像蚊子一样,“我不小心打翻了你的东西。”
他仅仅只是为自己打翻东西这件事道歉,至于其他的事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卫耘听他总算是肯道歉了,也没有逼着他一定要诚恳一些,只是转过头,有些歉意地对容琉说道:“下次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说完,他便走上前来,撩起自己的袍子,蹲下身伸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别碰!”容琉见状,连忙喊道。
可是似乎已经太晚了。
她看到卫耘的指尖已经冒出了血珠。
“哎,你捡它做什么呀?一会儿扫扫就是了。”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啊!
这不,果然还是被扎伤了吧?
容琉连忙走上前去,也在卫耘的对面蹲下,然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替他检查伤口。
血珠在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容琉取了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擦掉他指尖的血珠,然后小心地检查着他的伤口处,想要看看是否有碎瓷片残留在里面。
因为灯光太暗了,所以她的头就低得很低。
卫耘闻着她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药香,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想要伸手摸摸她头顶的冲动。
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还好,没有碎瓷渣进去。”容琉在挤了挤他的伤口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次记住,千万不要用手去捡这种东西了,知道吗?”
这明明是就连小孩子都应该知道的生活常识。
卫耘听了容琉的话,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扶着容琉站起身来,轻声说道:“你慢点。”
他到现在还记得,容琉有一次给人急救的时候,因为蹲在地上太久了,所以在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晕倒。
雍天纵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这两个人,是真当他不存在吗?
还有躲在帘子后面的那两个偷偷摸摸的女人,她们也都在看着呢!
左秋是因为心虚,她感觉到了,雍天纵今天好像是专门追着她来的。
她偷偷去找卫耘这件事情,如果让容琉知道了,恐怕会生气吧。
所以她没敢露面,也一直拉着彦儿,不让她出来。
她们两个人这会儿确实是在偷偷摸摸地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来晚了,”雍天纵阴阳怪气地说道,“要不然还能有个兄弟陪你一起喝两杯呢。”
容琉:“……”
他真是个有毛病的人。
她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个人了。
卫耘面含警告,冷冷地看了雍天纵一眼,然后转过头,对容琉说道,“他这个人脑子不太好使,你不要理会他。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被卫耘评价为“脑子不太好”的雍天纵听了,顿时恼羞成怒,跳起来喊道:“卫耘,你不要不知好歹!”
卫耘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过头,对容琉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才不会回去呢,她还在等着她的情郎来接她呢!”雍天纵再次阴阳怪气地说道。
容琉听了雍天纵的话,双手抱胸,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有意见吗?”
她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碎嘴子的男人。
而且他还出身伯府呢!
她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个高冷男神,结果实际上竟然是个碎嘴子?
真是要命。
卫耘无奈地说道:“你不用理会他,他就是喜欢胡说八道。”
雍天纵听了卫耘的话,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一样,满脸的委屈,怒道:“好你个卫耘,你竟然重色轻友!”
“不不不,按照你这个逻辑,重色轻友的话,应该帮着我才对,而不是帮她。”容琉连忙纠正他话里的错误。
行了行了,她承认雍天纵确实比她好看,也承认雍天纵才是卫耘的“正宫”,她退避三舍总行了吧。
“还有一个贼没抓到?”卫耘显然很善于抓住问题的重点。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抓到。”容琉有些无奈地说道,“或许,可能已经抓到了吧。”
如果这么多人去追一个贼都追不到,那他们就真的是一群酒囊饭袋了。
“昭生。”卫耘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对着门口喊道,“拿着我的令牌,去找京兆尹,问问他到底还能不能干了!”
不能干就赶紧滚蛋!
京城的治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卫耘现在简直气得想要咬人。
他之所以思索,是因为他要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容琉。
他不愿意给容琉增加任何的心理负担。
可是如果他不告诉容琉,容琉什么都不知道,估计会一直惴惴不安的。
昭生连忙抱拳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容琉心里想着,可怜的京兆尹,估计今晚肯定睡不着觉了,肯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雍天纵在一旁啧啧称奇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锦衣卫了,作威作福起来了。”
卫耘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立刻就变得比阿斗还要怂了。
“咦?这是狗?你家的狗还穿衣裳呢!”雍天纵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因为他看到了在一旁窝里睡觉的阿斗,然后就主动走到墙角,和阿斗“作伴”去了。
“你没有受伤吧?”卫耘看着容琉,语气关切地问道,同时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恨不得把她的衣裳都脱下来,好好检查一番。
“没有。”容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对付他们几个小毛贼,我还是可以的。你,是不是最近挺忙的?”
她还是希望他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看着卫耘,都替他感到疲惫和心疼。
一方面要调查当年她父亲去世的真相,另一方面还得承担起皇上派给他的各种繁重任务,然后心里可能还有一丢丢……或者很多,“失恋”的痛苦吧?
卫耘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让人感到无比的心疼。
“还好。”卫耘只是语气淡淡地回答道。
两个人说完之后,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和沉寂。
躲在厨房里的彦儿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心里感到十分的着急,忍不住走出来说道:“卫大人是不是还没吃饭呢?要不您先坐一会儿,奴婢这就去给您热点饭,然后再炒两个菜,吃完再走?”
她还是希望卫耘能多留一会儿吧。
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卫耘是非常想要留下来,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偏偏自家姑娘还不主动开口邀请,彦儿实在是忍不住了。
“那就有劳你了。”卫耘对彦儿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十分的客气。
彦儿不敢看容琉的眼神,连忙转身拉着左秋往厨房跑去。
都怪那个讨厌的雍天纵,一点眼色都没有,实在是太影响自家姑娘和卫大人联络感情了。
容琉其实也感觉到了彦儿的用意,心中感到十分的尴尬。
——这,好像是她暗戳戳地授意一般。
卫耘可千万不要误会了才好。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藕断丝连的关系。
然而她也不好主动开口解释,这样反倒会显得她有多么讨厌卫耘一样。
哎,真是太难了。
他们两个人从前相处的时候,是多么的轻松和愉快啊。
现在多了一点“爱”,立刻就变质了。
果然还是要断情绝爱,才能永远都快乐啊!
“那啥,”容琉无处安放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卫耘的“伤口”上,“光顾着说话了,我这就去给你找点药膏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药柜前开始找药。
她的动作很慢,挨个把抽屉都抽了出来,假装是在认真地寻找药膏,实则是在拖延时间,想要进行自我心理建设。
——纯洁一点,不要胡思乱想,就当大家只是普通朋友,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是总归还是见过猪跑的啊!
她见过的男人成千上万,为什么在卫耘的面前,她的心脏就会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呢?
真是太没出息了!
她在这里磨洋工,那边的雍天纵已经凑到了卫耘的面前,看着容琉的背影,压低声音嘲笑道:“卫耘,我从前怎么就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么厚的脸皮呢。”
他低头看着卫耘那几乎都已经完全愈合的指尖“伤口”,冷哼了一声。
“你绝对是故意的。”他在卫耘的耳边小声说道,“你说你丢人不丢人?我就见过女人会对男人用这种小心眼,你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还要不要脸了?我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他可没有瞎,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卫耘故意把自己的手指头往那瓷片的尖尖上怼的。
卫耘要不是故意的,他雍天纵现在就把自己的脑袋给拧下来!
真是多么低劣的手段啊!
这不都是女人为了挽留男人,才会用的小心机吗?
啧啧,瞧瞧,卫耘这朵高岭之花,现在竟然也毫无负担地用上了。
呸,不要脸!
卫耘听了雍天纵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如果不想挨打的话,最好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嘴巴。”
他愿意,怎么了?
你有意见吗?有意见就给我憋着!
容琉终于找了药膏过来,然后递给卫耘,有些别扭地说道:“你自己先擦一下吧,剩下的你拿回去,以后要是有个外伤什么的,擦了也都好用……呸呸呸,不是说你受伤,是说别人受伤可以用。”
她还是得图个吉利。
卫耘听着她这番话,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没事,我不介意。”
“我介意。”容琉闷闷地说道,“你原本就动不动就受伤……”
总是被人暗算,而且还得砍自己,她家卫耘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卫耘十分坦然地坐下,等着吃剩饭,雍天纵表示自己实在是看不上他这种舔狗的行为,自己去舔真正的狗去了。
——他去找阿斗玩了。
可是阿斗对他却爱搭不理的。
“你这狗是不是生病了?”雍天纵伸出手,摸了摸阿斗的双下巴,“真是肥死了。”
阿斗听了雍天纵的话,顿时对他怒目而视,“汪汪汪!”
谁说它肥了?
它这明明是强壮好不好!
你才有病呢!
容琉没有理会他,自己走到榻前坐下,拿起一卷书,假装在认真地看着。
“喂,我和你说话呢!”雍天纵不满地对容琉说道。
这个女人,怎么还不理人呢?
容琉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道:“阿斗也觉得你有病,你们俩就相互理解一下吧。”
雍天纵:“……”
卫耘听了容琉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要容琉想,就能把人怼得哑口无言。
就应该让容琉好好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雍天纵。
“你笑个屁!”雍天纵恼怒地说道,“你以为她就真的和你是一家的了?她和你之间可是泾渭分明的呢!真是自作多情。”
难道他们两口子是打算联合起来一起欺负他这个单身狗吗?
真是太不要脸了!
卫耘正想着要不要当场把人暴打一顿,就听到容琉说道:“你可不要那么贬低自己,他正是在笑你是个……”
这个屁。
卫耘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像只有在容琉这里,他才会彻底地放松下来。
容琉的身上好像就是有一种这样的魔力,能让别人和她在一处的时候,感到格外的轻松和愉快。
雍天纵气得脸都通红了。
他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狗男女!
哼!
他也要去找个女人。
哦不,还是找个男人吧。
他打不过卫耘,就找一个能打得过卫耘的;他对付容琉,或许还行……吧。
娘的,好像也打不过。
罢了罢了,以后还是离他们两口子远一点吧。
不,还是应该和他们处好关系,然后为自己所用。
这般想着,雍天纵自己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下,于是“不耻下问”道:“你这狗穿衣裳有什么讲究吗?别说,还挺有意思的。你把这狗借给我玩两天行不行?”
他想着可以带着这只与众不同的狗去炫耀一番。
最重要的是,他有,别人没有。
雍天纵简直太喜欢这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了。
容琉听了,毫不客气地说道:“不借。”
“不借?你怎么那么小气?”雍天纵不满地嘟囔道。
“我和你很熟吗?”容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真是个自来熟。
“我和你是不熟,可是我和卫耘熟啊;你和卫耘也熟,四舍五入一下,是不是就等于咱们也熟了?”雍天纵强词夺理道。
“不行。”容琉直接拒绝道。
“那卫耘和狗,你必须借给我一个,你选谁?”雍天纵耍起了无赖。
卫耘听了这话,简直气得想打人。
这还用问吗?
狗是容琉的狗,而他自己却还不是容琉的人。
容琉是那种没有分寸感,会随便替他做决定的人吗?
“你说必须借你一个,就必须借吗?你的脸怎么那么大?”容琉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卫耘听了容琉的回答,心里竟然莫名地生出了一丝窃喜的感觉。
容琉,竟然没有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雍天纵被容琉怼得哑口无言。
他在容琉这里吃的亏,只能想办法从卫耘那里讨回来了。
“她这么说话,你也不管管?”雍天纵带着一丝委屈看向卫耘。
“她帮我,我帮她。”卫耘语气坚定地说道。
雍天纵:好吧,他彻底认清现实了。
重色轻友!
这两个人还没在一个被窝里,就已经一条心了。
雍天纵摸着阿斗后背的毛,气鼓鼓地说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狼狈为奸。”
卫耘懒得和他扯淡,直接开口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他是回来之后,听说雍天纵跟着左秋,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这才猜测他是来了医馆,所以就立刻赶过来“抓人”了。
至于内心深处,到底有没有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欢喜,他是不敢仔细去想的。
他现在当着容琉的面问这句话,是想表明自己今天来这里,完全是事出有因,并非故意纠缠。
当初提出分开的人是他,现在恋恋不舍的人也是他。
别说雍天纵看不起他,他自己内心又何尝不纠结呢?
然而想要真正割舍,又谈何容易?
如果一直都活在黑暗中,那便也罢了,然而一旦得以窥见过一丝天光之后,就再也无法安心地待在黑暗之中了。
卫耘就这样,一边羞愧于自己的放不下,一边又纵容着自己的这种行为。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心性坚定,然而现在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一个庸人而已。
没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动了心之后,自己也活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当断不断的模样。
雍天纵抱着不情不愿,却也懒得反抗的阿斗,在卫耘的身边坐下,没好气地说道:“我祖父一直唠叨着,让我请你去陪他喝几杯呢!”
容琉听了雍天纵的话,不由得转过头看了过来。
颍川伯?
他前些天不是才突然晕倒,险些……驾鹤西归了吗?卫耘还深夜跑到她这里来求救。
这才过了几天就好了?
又能喝酒了?
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命当成一回事啊!
卫耘看到容琉把目光投了过来,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发紧。
“我知道了,回头再说吧。”卫耘有些逃避地说道,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容琉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雍天纵在一旁嚷嚷道:“什么回头啊!我祖父那个急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会儿就跟我去,陪他喝两杯,要不然他都睡不着觉……”
卫耘心里暗暗叫苦,有些无奈地说道:“伯爷他毕竟年事已高了,还是不要太贪杯了。”
“这话你应该去跟他说啊!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雍天纵抱怨道。
卫耘:真是烦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到他拼命地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换个话题吗?
这下好了,直接露馅了吧?
果然,容琉听了雍天纵的话,疑惑地问道:“老伯爷他前些日子不是才大病了一场吗?”
雍天纵一听容琉提起了这件事,顿时急了,连忙否认道:“胡说!谁大病一场了?我祖父的身体好着呢!”
容琉:???
卫耘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他不知道内情。老伯爷他确实有头晕的毛病。”
说话间,他还狠狠地瞪了雍天纵一眼。
他的这个眼神实在是太凶狠了,以至于雍天纵被吓得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容琉:头晕的毛病,就等于晕倒了之后,生死未卜?
她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看着卫耘眼神中的慌乱,她忽然明白过来了。
——那天晚上,其实卫耘只是想找一个借口来看她?
只是你这样说人家老伯爷,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下次还是别这样了吧。
换个理由也行啊。
反正随便什么理由她都会相信的。
容琉微微垂下眼眸,不想让心中的触动被泄露出来。
见容琉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卫耘心中也明白了什么。
——她懂了,她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其实那天,老伯爷确实是晕倒了。
他只是,适当地用了一些修辞方法而已。
没错,他用的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他们两个人,这算不算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雍天纵到现在还是感到一头雾水。
这两个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好在这时候,左秋和彦儿端上来了热好的馒头和新炒好的菜。
卫耘便专心地开始吃饭了。
雍天纵也跟着他一起抢食,“我也饿了。”
两个人正吃着饭,光卓回来了。
他看着屋里又多出了一个男人,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开口说道:“容姑娘,你什么时候能忙完?我送您回家。”
“不用了,我送她回去就行了。”卫耘抢先说道。
光卓听了,转头看了看卫耘,又看向容琉。
容琉连忙解释道:“这是我的邻居,我们都是相熟的,让他护送我回去就行。光大哥,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你家公子吧,他病情才刚好转,还不稳定,让他好好休息,多喝点热水。”
“那好吧。”光卓确实也担心沈独,所以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这是那个小白脸的随从。”不用卫耘主动询问,雍天纵就已经哼哼唧唧地开始介绍了。
容琉听了雍天纵的话,没好气地说道:“你真是吃着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这关他什么事啊?
他就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多想,就主动和卫耘解释道:“他是一个病人的随从。”
卫耘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
他是真的知道?
还是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亦或是刚听她说了之后,才选择相信她的?
容琉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没有再多想,继续收拾她的东西。
等卫耘和雍天纵都吃完了饭,容琉也收拾完了,就准备回去了。
“用不用在这里等等昭生?”她转头看着卫耘问道。
“不用了。他看到这里关门了,自然就知道该去哪里找我了。”卫耘摇了摇头说道。
“那好吧。”容琉点了点头。
容琉准备把门板放上去,然而下一刻,她却觉得怀里一轻,原本抱着的门板已经被卫耘给接了过去了。
卫耘轻声说道:“我来吧。”
容琉往旁边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卫耘帮她关门。
卫耘做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显得十分的从容和熟练,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一样,没有丝毫的造作。
雍天纵对此感到很好奇,也撸起袖子想要过来帮忙,结果差点被门板砸到。
看吧!
容琉在心里默默地表示,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雍天纵还是到一边抱狗去吧,安心地做好他的“抱狗丫鬟”。
卫耘把容琉平安送回了家,雍天纵也像个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不过一路上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几乎没有人说话。
“我到家了,你回去吧。”容琉转过身,看着卫耘轻声说道,同时把手中的灯笼递给了他。
卫耘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可是雍天纵这个讨厌鬼在身边,再多的话也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只是温柔地说道:“我看着你进去,路上小心点。”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容琉对着他甜甜一笑,然后转身走进了家门。
她的心里涌上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却还是努力保持着笑靥如花。
“行了,别看了,人家门都关上了,你还看什么?”雍天纵在一旁嫌弃地说道,“走吧,去我那里睡去。”
这个时候,他祖父肯定早就已经睡着了。
当然,他口中的祖父,也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实际上,就是他自己对容琉感到好奇而已。
“不去,我还有事。”卫耘态度坚决地拒绝道。
“三更半夜的,你有什么事啊?难道要去月黑风高,偷鸡摸狗去啊你!”雍天纵夸张地说道,“骗鬼吧!走走走,赶紧去我那里。”
“我说了我还有事。”卫耘语气坚定地说道,“别闹了,改天有空的时候再找你喝酒。”
关于喝酒这件事,雍天纵就是典型的菜鸟级别,而且还瘾特别大。
每次喝不了几杯,就醉得不省人事,直接倒在桌子底下,但是偏偏又贪杯。
“你口中的事情,该不会是想把我哄走之后,然后偷偷地去而复返吧。”雍天纵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卫耘,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当然不是了。”卫耘没好气地说道,“我还要去找别人。”
“别人?真的和容琉无关?”雍天纵继续追问道。
“不是容琉。”卫耘再次否认道。
“是正事吗?”
“嗯。”卫耘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絮絮叨叨了。”
如果他实在想絮叨的话,那就去找昭生好了。
看看谁能比谁更絮叨。
雍天纵看着卫耘的模样,似乎是真的有事要忙,便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不过他并没有发现,卫耘只说自己要去找别人,却并没有承认,这件事和容琉无关。
是的。
卫耘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其实和容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只身一人来到了城外的一家客栈。
深夜的客栈,显得格外的寂静,在昏黄的灯光下,值夜的小伙计正用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盹儿。
见到卫耘走了进来,他连忙起身,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客官,您是想住店吗……”
卫耘从腰间抽出自己的腰牌,在他的面前一晃,然后用一种压得很低的声音说道:“锦衣卫正在办案,不许声张。”
“啊?是,是,是!”小伙计顿时慌了手脚。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卫耘语气平静地说道。
“是,是。”小伙计连忙点头。
小伙计眼睁睁地看着卫耘上了楼。
他很想把这件事告诉掌柜的,可是却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那位大人可是说了,不许他声张。
要不,就这样吧,就当他什么都没看到好了?
小伙计在楼下惴惴不安,卫耘却仿佛来过很多次一般,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三楼。
在三楼楼梯口,站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他们伸出手,拦住了卫耘的去路。
卫耘见状,冷声说道:“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就说卫耘来了。”
两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人走到一间房前,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卫耘耐心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并没有显得很着急。
很快,他被人带进了一个房间。
容正和容夫人,正并排坐在罗汉床上。
卫耘抬脚走了进去。
容正看到卫耘,显得十分激动,连忙站起身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卫耘?真的是卫耘吗?”
他们之前见过面,而且容正对卫耘的印象也还不错。
不过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卫耘也很难装作失忆的样子。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是我。”
容正的眼圈微微泛红,双手紧紧地握着卫耘的肩头,语气激动地说道:“好,好,好,转眼间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你爹他……”
容夫人轻轻地清了清嗓子。
虽然卫耘此次前来的目的,她心知肚明,就是为了打听关于卫东学的事情,但是这件事,还是应该让卫耘自己主动开口才是。
容正却迫不及待地说道:“来,快坐下。关于你爹当年的事情,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他本来是想着等卫耘长大以后,有机会就跟他和盘托出的。
毕竟只有长大了以后,才能具备明辨是非的能力,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的可能性也会更小一些。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等他再次回到中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恍如隔世了。
“好。”卫耘答应一声,然后依言坐了下来。
他之所以今天突然下定了决心,来主动“寻求合作”,完全是因为容琉遇贼的这件事刺激到了他。
——他想要彻底斩断和容琉的联系,不想让自己的孝道有所缺失。
但是容琉也曾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自己,她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之间存在着很深的隔阂,是绝对不会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
而且容林现在也远在边关。
这样一来,容琉的身边,就没有谁能够真正保护她了。
倘若昨天晚上,遇见的不是两个毛贼,而是四个,甚至是八个呢?
容琉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如果不能的话,医馆里就只有三个弱女子,还有一条不管谁来了都装死的废狗,到时候的后果……卫耘甚至不敢继续想下去。
容琉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哪怕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卫耘的心就已经如同刀割一般了。
他痛恨自己。
他为了成全自己那可笑的孝道,为了和她彻底断绝关系,甚至把自己安排在她身边的人都撤走了。
如果容琉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又如何能够原谅自己呢?
不,他必须要保护容琉,他要亲自来保护她。
所以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而且其实,无论最终的真相是什么,卫耘都已经不想再放开容琉了。
倘若他的父亲真的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父亲,那么他也一定会喜欢和接纳容琉这般善良单纯的姑娘的。
或许这只是他自我安慰而已,但是不管怎么说,容琉都不应该被卷入到他父亲的事情之中。
而且她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亲近,她唯一的依靠,只有自己!
自己到底要有多狠的心,才能对她置之不理啊?
所以今天,卫耘是来要一个真相的。
但是结果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卫耘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容夫人一直静静地听着他说话,身体靠在迎枕上,面色显得十分的从容。
等卫耘说完之后,她转头看向容正,挑了挑眉,笑着说道:“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小人之心了吗?”
卫耘听了容夫人的话,感到有些不解,但是也并没有多问。
容正的脸色微微泛红,主动和卫耘解释道:“当年关于你爹的事情……有一些证据证物,我一直都替你存着……”
这是容夫人的主意。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确实非常有必要。
容正立刻让人抬了两个大箱子进来。
容夫人淡淡地说道:“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慢慢看吧,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卫耘感到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容夫人千里迢迢地把这么多东西都带来了,却一直没有交给自己。
容夫人对此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
她只是淡淡地问道:“怎么今天突然想通了,要来找我了?是不再感到别扭了?是因为容琉吗?”
此刻卫耘的感觉,和容琉面对容夫人的感觉几乎是一模一样。
——容夫人这种“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预料和掌控之中”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她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
还好容琉没有随她。
“不想说就算了。”容夫人毫不在意地说道,“拿着东西走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用这种语气说话,或许还带有欲擒故纵的意味。
但是容夫人却不是。
她真的是想让卫耘离开了。
容正和她做了多年的夫妻,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连忙说道:“你累了就先进去休息吧,我和卫耘还有几句话要说。”
他看到卫耘,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子侄一般,感到十分的高兴。
容夫人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独自走进了内室。
容正招呼卫耘喝茶,然后又开始说起了容琉和他的婚事。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阿琉能够和你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容正语重心长地说道。
卫耘听了容正的话,沉默不语。
能够和容琉在一起,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而且他也一定会和容琉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别人放不放心。
尤其是这种之前对容琉不管不顾那么多年,现在又跳出来以父母的身份自居的人。
卫耘心里替容琉感到委屈。
“……只是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没想到竟然拆散了你们。卫耘,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当初为什么要退婚?难道是因为不喜欢阿琉吗?”容正满脸关切地问道。
难道真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容正是肯定不愿意的。
不过他在见了卫耘之后,觉得后者应该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我和容琉,”卫耘惜字如金地说道,“现在很好。”
——这些都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你们怎么想,无论你们怎么做,他和容琉都会一直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啊。”容正听了卫耘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因为我们之前的过失,阿琉和我们一直都不太亲近……以后恐怕只能麻烦你,替我们好好照顾她了……”
卫耘听到容正这么说,心里顿时忍不住怒火中烧,怎么压都压不住。
“我照顾容琉,是我分内之事,这是我站在另一半的立场上应该做的。我不是她的父母,给不了她父母之爱,所以也无从帮忙。”
他的心里有多替容琉感到愤恨,他的语气就有多么的冰冷。
就算在自己父亲这件事情上,容正夫妻或许还有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是在对容琉姐弟的教育上,他们绝对是不称职的。
容正听了卫耘的话,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内疚,“是,你说得对。”
当年他们确实没有顾及到两个孩子。
虽然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两个孩子确实因为父母的失职而吃了许多苦头。
容正一直对容国公府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并没有指望他们能够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掏心掏肺,但是想着最起码能够庇佑他们,让他们能够衣食无忧地长大。
毕竟他们夫妻,留下了那么多的钱财。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容国公府竟然是那样的一群豺狼,他们不仅夺走了家产,还把自己的儿女给赶了出去。
每每想到这里,容正就几乎要被悔恨给彻底吞噬了。
“我会回去继续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卫耘看着地上的两个大箱子,语气平静地说道,“至于你们和容琉之间的事情,我一切都听容琉的。”
“好,好,好。”容正听到卫耘如此铿锵有力的维护之言,对后者竟然更是生出了几分信赖和满意之情,“你说得对。你只管对阿琉好,剩下的……我们会自己想办法弥补的。”
无论最终能弥补多少,都是他们的心意。
卫耘没有在此地多做停留。
容正连忙让人帮他把两个大箱子搬到了马车上,然后亲自下楼送他离开了。
等到马车离开之后许久,容正才慢慢地走回房间。
容夫人放下手中的书,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和卫耘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容正在床上坐下,看着容夫人问道。
“我都听见了。”容夫人缓缓地把书合上,“怎么,现在后悔了?”
她之前和容正说过,先要沉住气,不要和卫耘提起婚事。
等日后卫耘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之后,然后再说,结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显然,容正今天并没有听从她的建议,提前说了,然后现在又有些后悔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容夫人对容正再了解不过了。
“不用感到后悔。”容夫人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听了卫耘刚才说的话就知道,他现在已经变得很理智了。早说晚说,结果应该都是一样的。”
他们现在,应该感到欣慰才对。
毕竟有一个傻小子,就像当年容正对自己一样,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的女儿。
容夫人安慰容正说道:“咱们两个好好的,他们两个也好好的,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可是……”容正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就算想了也没有用。”容夫人语气坚定地说道。
她不后悔。
当年确实是形势比人强。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正去白白送死呢?
所幸上天待她不薄,她的女儿,最终还是随了她,性格坚韧,随遇而安,最终活成了现在的样子。
现在,她有恩爱的夫君陪伴在身边,女儿也过得很幸福,别说是同她疏远了,就算是恨死了她,又如何呢?
每个人都能够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容夫人想得很开。
容正听了她的一番开解之后,心里也感到好受了不少,说道:“咱们能给阿琉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俗物了。那就多给她一些吧,让她能够傍身。”
“嗯。”容夫人点了点头。
说起这件事,她就恨得有些牙痒痒。
当年她明明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结果还是有人办事不利,让容琉姐弟额外吃了那么多的苦。
她现在只能用“磨难让人成长”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了。
“早点睡吧。”容夫人轻声说道。
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够离开京城了。
除了容琉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多年未见的儿子,容林。
容夫人也想去看看自己的长子。
容正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躺了下来,结果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卫耘也没有睡。
他不眠不休地查看了几乎所有的证据。
即使他不喜欢容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是很厉害,很厉害的。
各种各样的物证,签字画押的证词,证据链完整,几乎是无懈可击。
而且容夫人自己,还把整件事情完整地记录了下来,带着一种置身事外般的冷静客观。
甚至,他的父亲还留了一封绝笔信,亲自陈述了自己的过错。
卫耘顿时感到……无话可说。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挣扎,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已。
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或许还要感谢之前他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才不至于完全陷入绝望。
卫耘无力地坐在地上,一条腿弯曲着,手握着信搭在膝盖上,头靠着冰冷的墙壁,良久都一言不发,陷入了沉默。
昭生和徐媞都站在房间里,可是见到卫耘这般模样,谁也不敢出声去劝说。
对于卫耘来说,这绝对是信仰崩塌的至暗时刻。
可是卫耘这样一直沉默着实在太久了,徐媞在暗中轻轻地拉了拉昭生的袖子。
昭生转头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他,想干什么?
徐媞连忙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
现在天光已经微熹,这个时候容琉应该也快起床了。
徐媞想去把“救兵”给搬过来。
现在的卫耘,并不需要他们这两个属下的陪伴。
他最需要的,是容琉的安慰。
或许只有容琉,才能够把卫耘从这种死寂的情绪中拉出来。
昭生听了徐媞的话,还是一脸懵懂的表情:你想去茅厕就去啊,难道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啊!
徐媞没有搭理这个傻子,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容姑娘救命啊!”他在心里默默地喊道。
容琉昨天睡得比较晚,现在还没有起床。
“徐媞在找我?”她被彦儿叫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问道。
“是的。”彦儿点了点头,说道,“他说卫大人好像有些不太好,让您过去看看。”
“什么?”容琉一听到这话,顿时睡意全无,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卫耘到底怎么了?
她连忙披上外衣,甚至连头发都来不及梳理,就急匆匆地出去见徐媞。
徐媞看到容琉这副模样,赶紧转过身去。
——我的天哪,姑娘,这是我能随便看的吗?
他还想要自己的这双眼珠子呢!
“卫耘到底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容琉焦急地问道。
徐媞听了容琉的话,心里感到有些奇怪:这话到底是怎么传的?
哦,原来是彦儿传的啊,那没事了。
他连忙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和容琉说了一下,然后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着。
大人啊,属下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您啊,属下真是用心良苦,您可千万不要恩将仇报,怪属下自作主张啊。
他现在一定是已经被昭生给传染了,才会变得这么絮叨。
容琉听完徐媞的叙述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哪怕她现在还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只要不是卫耘“不好”就行了。
上一辈人的那些纠葛,对于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容琉回到屋里,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然后提着食盒走了出来。
徐媞见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容姑娘,您这是要……”
“我打算在路上买点热乎乎的早饭。”容琉笑着说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徐媞连忙上前接过了容琉手中的食盒。
容琉一个人都没有带,只有阿斗非要跟着她。
她就这样跟着徐媞来到了锦衣卫衙门。
——卫耘大部分时候都住在这里,并不回去宠幸他的那些所谓的“宠妃们”。
他花了大价钱养的猫,都快要被别人给撸秃噜皮了。
容琉提着食盒走进了卫耘的房间。
徐媞站在门口,对着正在发呆的昭生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后者赶紧离开。
昭生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卫耘,然后才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卫耘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信,甚至没有察觉到容琉已经走了进来。
直到阿斗跑到他的面前,用舌头舔着他的手背,欢快地对着他摇着尾巴,卫耘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容琉今天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大概有六七成新的袄裙,提着食盒,沐浴着初升的日光,缓缓地走了进来。
“阿琉……”他喃喃地喊道。
容琉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把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然后伸出手拉住了他:“地上这么凉,你可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善待自己的身体啊。”
容琉的手指十分修长,带着一些因为干活而留下的薄茧,泛着年轻姑娘特有的红润健康的色泽。
卫耘犹豫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很快就被容琉柔软的手掌包裹了一半。
一股温暖的感觉似乎顺着两人的接触,从容琉的身上传递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这一瞬间,卫耘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泪流满面。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低着头看着容琉,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着,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现。
他语气低沉地说道:“容琉,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崇拜自己的父亲,孝顺自己的父亲,这有什么错呢?”容琉温柔地说道。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徐媞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说实话,对于这个结果,她早就已经有了一些预感。
因为所有的人都在针对卫东学,对他落井下石的可能性,真的不是很大。
无论是她的便宜爹娘,还是战大爷,都是风评很好的人。
他们犯不着联合起来构陷卫东学。
可是正如卫耘体谅她的无辜一样,她也很同情卫耘现在的处境。
“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容琉轻声说道,“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而已。”
人生原本就是这样。
——就像是开盲盒一样。
有时候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装的,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容琉还是那句话——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有些伤害,只能交给时间,让四季三餐的烟火气把它们慢慢抚平。
“我也还没吃饭呢,咱们俩一起吃吧。”容琉笑着说道。
“好。”卫耘点了点头。
他连忙把手中已经握得皱巴巴的信纸放回到书桌上,用青玉狮子镇纸压好,然后去洗了手。
容琉已经把在路上买来的吃食都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这甘家的豆花,是整个京城最好吃的,就是每天都得早起排队,去晚了就没了。我今天托了你的福,总算买到了。”她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春风送暖一般,直接吹进了卫耘的心里。
卫耘的心,被狠狠地熨帖了一番。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紧紧地抱住她。
没有任何的邪念,只是想抱抱她,从她的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
“你喜欢吃甜豆花,对不对?”容琉把甜豆花放到卫耘的面前,笑着说道,“你之前偷偷吃我做的糖的时候,我其实都知道。”
卫耘听了容琉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呢?”
“就当是被阿斗偷偷吃掉了吧。”容琉笑眯眯地说道。
卫耘听出了她话里的调侃之意,苦笑着说道:“你都给阿斗做新衣裳了。”
容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卫耘这是在,跟自己讨要新衣裳呢?
“我的针线活不太行的。”容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也知道的,之前准备嫁妆的时候,都快把我给难死了……而且,我手头的速度也比较慢,要是让我做一身衣裳的话,那恐怕得等到过年才能穿上吧?”
“我不嫌弃。俗话说得好,就算是讨饭吃的,也没有嫌弃饭不好吃的道理啊?而且我也不着急,过年的时候穿正好。”卫耘笑着说道。
容琉听了卫耘的话,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
她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结结实实地栽了进去。
“这里还有麻团,包子,咸菜……”
两个人相对而坐,一起吃着早饭。
卫耘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容琉详细地说了自己昨晚一夜未睡看到的那些资料。
“那说起来,你现在相信你爹当初……做了一些不太合适的举动了?”容琉说得很委婉,显然是在顾及卫耘的面子。
“嗯。”卫耘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娘早就已经做了周全的准备,大概也是想到了日后可能会有人重新翻出当年的旧账吧。”
结果,他自己被打脸打得,几乎是无言以对。
“那也不是你的错啊,你不用太难受的。你爹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也为他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你还是不要再一直想着这件事了。”容琉柔声安慰道。
难道真的还要父债子偿吗?
“我只是觉得,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卫耘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啊,你看我们因此认识了,而且你还认识了很多的贵人,朋友……这也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所带来的影响啊……而且我相信,无论任何人站在你的立场,都很难比你做得更好了。”容琉笑着说道。
容琉把最后一点豆花喝完,继续说道:“卫耘,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过去的事情,你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了,一切都已经无可弥补了。我觉得你还是,往后看吧,以后就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吧。”
他还这么年轻,前途无量。
卫耘这副心碎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感到心疼。
“我真的是一个笑话,还有我的娘亲。”卫耘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爹临终之前还写下了一封信……”
在那封信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卫耘彻底绝望。
卫东学在那封绝笔信中,甚至没有提起过李氏和卫耘的名字。
他全部的笔墨都用在了替他的外室求情上,替他和外室所生的女儿的将来而担忧。
他恳求容正能够帮忙照顾她们母女。
他说,他的女儿今年才只有十岁,他为她以后的生活而感到忧虑。
他和外室所生的女儿,竟然都已经十岁了!
他竟然瞒了这么深!
卫耘的心里替自己的母亲感到难过。
容琉听完之后,在心里把卫东学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是管不住自己那点下半身是不是?
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真是活该,一点儿都不值得任何人怜悯。
“他实在是太狠心了,到最后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肯留给我娘和我。”卫耘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
“或许那样也不是什么坏事,以后你也不用总是想着他了。”容琉轻声说道。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那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卫耘也应该替自己好好打算一下,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了。
——自从卫东学死后,这个可怜的孩子,大概没有一天不是在负重前行,背负着远远超过他承受能力的仇恨。
现在被证实,这仅仅只是一场天大的笑话而已。
卫耘没有因此而崩溃,已经足够坚强了。
卫耘沉默了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想和容琉说一声“谢谢”,可是这两个轻飘飘的字眼,根本不足以表达出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容琉陪他吃完早饭之后就离开了。
痛苦这种东西,通过诉说能够让人暂时平静下来。
但是想要长久真正地放下,还得靠自己来完成自救。
她希望卫耘能够尽快走出困境,为自己而活。
容琉回去之后也有些心不在焉。
方丝丝带着舒舒在医馆里玩,很明显地看出了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方丝丝关切地问道。
“没睡好。”容琉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不说了,又有病人来了。”
现在来她这里看病的病人是越来越多了,她也变得越来越忙碌了。
舒舒在医馆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有些无聊了,吵着要出去玩。
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你来之前就一直骗我说,来了之后要和容姐姐学医,把我高兴得不行。你倒是真学一点啊,哪怕是装装样子骗骗我也行啊!”
舒舒听了方丝丝的话,连忙吐了吐舌头,说道:“我才不学呢!”
实在是太辛苦了。
她确实对学医有点兴趣,但是她的兴趣仅仅只是来源于做大夫可以见到很多人,十分热闹。
可是想到要学习那么多的东西,舒舒就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而且也实在是太累了,忙起来的时候就被医馆给彻底绑住了,根本不能出去好好地玩耍。
这一点她真的不行。
“那你要去哪里啊?”方丝丝并没有拘着舒舒。
舒舒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的命运和她们这些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要她不自己作死,只要她的爹武顺侯足够争气,她这一生都会过得平顺幸福。
能走平坦的大道,谁又愿意去走荆棘丛生的路呢?
人和人的命运,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她自己做花娘,还是容琉做大夫,她们都在努力地向上卷。
但是舒舒不需要。
“回侯府吧。”舒舒转了转眼珠,说道,“说不定我爹会在府里呢!”
“换个地方吧。”方丝丝摇了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显然没有和她讨价还价的余地。
“为什么啊?”舒舒歪着头,一脸的不解。
之前她玩得太嗨了,不想回侯府,方丝丝还一直逼着她说必须回去。
方丝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武顺侯现在还不到三十岁,说什么余生不娶,到底能不能真正兑现,谁也很难说。
舒舒如果不和自己的亲爹好好培养感情,日后有了继母,有了弟弟妹妹,谁还会管她呢?
所以她才一直催促舒舒经常回去。
目前来看,父女俩的感情确实一直都很好。
然而现在却不行。
因为武顺侯已经给方丝丝带话了,说是太后把身边的宫女赏赐给他做妾。
现在,人已经在侯府里了。
武顺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根本顾不上搭理,也不想搭理这件事。
可是这毕竟是太后赏赐的人,不能随意打发了。
所以武顺侯决定暂时先冷处理,等回头腾出手来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他怕舒舒知道之后会误会,就和方丝丝说等他回头想好了如何处置,再和舒舒好好地谈一谈这件事。
所以现在,真的不能让舒舒回侯府。
“因为你爹最近都不在府里啊,他实在是太忙了。”方丝丝随便扯了一个谎。
“我爹不在啊!那也没关系啊,我回去又不是只能找我爹玩。”舒舒笑着说道。
方丝丝听了舒舒的话,有些无奈地说道:“……那多没意思啊。咱们换个地方玩吧!”
“去哪里玩好呢?”舒舒托着腮帮子,说道,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要不还是去大相国寺吧!我可以去看看那个小和尚,嘿嘿。”
那个喜欢吃糖的小光头。
她上次去的时候,小光头应该还没有长出头发吧?
这次她去,小光头是不是该长出点头发了?
不知道摸起来,会不会扎手。
这次她要多带几包糖过去。
方丝丝一听舒舒要去大相国寺,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没事多拜拜佛,总归是没有错的。
虽然佛祖也得吃人间的香火,有点费钱,但是这些钱,武顺侯可以给报销。
他出钱,自己攒功德,这买卖划算。
方丝丝也是一个爱出门的人,当即就带着舒舒,在姜召和另外几个侍卫明里暗里的护送之下,往大相国寺而去了。
舒舒到处都在找那个小和尚,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不由感到有些失望。
“这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舒舒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石凳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气鼓鼓地说道。
“说不定哪里的人家在做法事,他的师傅把他带去了。”方丝丝安慰她说道。
不过说起来也确实有点奇怪,她向好几个和尚打听了一下,那些人都不知道。
甚至都没有打听出那个小和尚的法号。
不过舒舒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只蓝色的小鸟给吸引住了。
“素素姐,我看它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舒舒看着在地上不知道在啄食什么的蓝羽小鸟,压低声音说道,“咱们看看能不能抓到它,等我玩完了之后,再送给战大爷。”
战大爷,是所有人的大爷。
方丝丝听了舒舒的话,笑着说道:“你试试看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到底是你不太聪明,还是它不太聪明了。”
舒舒听出了她话里的嘲笑之意,十分不服气,连忙喊着姜召和几个侍卫一起帮她抓鸟。
那只小蓝鸟也是奇怪,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故意逗舒舒玩,飞起来之后又落下去,落下去之后又飞起来,但是就是不让舒舒碰到……
舒舒被它吊足了胃口,表示自己今天一定要抓住它。
姜召带着几个侍卫,只能苦哈哈地帮她抓鸟。
方丝丝并没有参与他们这种无聊的游戏。
百无聊赖之间,她的目光扫到了一个熟人。
卫耘?
不过她只看到了一个侧影,然后就是消失在拐角处的衣角。
卫耘消失在了拐角处。
方丝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卫耘又来这里做什么?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每次来烧香拜佛的时候,都能遇到他。
看来回去得和容琉说一声这件事了。
再好的男人,也不能太放任,否则多半会给人带来“惊喜”。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也一样。
方丝丝本来打算鬼鬼祟祟地跟过去看看情况。
但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呢?
她要做得光明正大才行。
她可是卫耘的救命恩人,还是他未来的大姨姐。
还没等他和容琉成亲呢,她就是贵客了!
姜召虽然陪在舒舒的身边,但是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方丝丝的身上。
看到她一会儿“猥琐发育”,一会儿又昂首挺胸,心里感到十分诧异,但又觉得她有些可爱。
只是,方丝丝到底在看什么呢?
姜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正在思忖间,舒舒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促他了:“姜召,你快点啊!”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总是偷偷地看着素素姐,像根木头似的。
舒舒姐才不喜欢他这么木讷的人呢!
舒舒姐只喜欢像自己这样可爱的小可爱。
姜召,你能不能变得可爱一点啊?
方丝丝走到门口,探出身子往外面看,却再也没有看到卫耘的身影。
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可能看花眼了。
卫耘上一次来的时候,排场那么大,连主持都得亲自作陪。
但是现在,众多的僧人们都在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也没有紧张的气氛。
而且她刚才看到的卫耘,也是一身便装……
只是,到底是她看错了,还是卫耘偷偷摸摸地来了?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方丝丝若有所思。
“怎么了?”
耳边突然响起的熟悉而又关切的声音,让方丝丝回过神来。
原来是姜召刚才好不容易摆脱了舒舒,让人帮忙照看她,自己则走过来关心方丝丝。
“没事。”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就是看见一个人,有点像卫耘。”
“卫……卫大人?”姜召听了方丝丝的话,顿时有些紧张。
“卫耘怎么了?难道他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吗?瞧把你吓的。”方丝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她怎么就没有觉得卫耘有多可怕呢!
姜召有些讷讷地说道:“那是因为你和卫大人算是熟人了啊,对于其他人来说,可不止我一个,你说有多少人是不害怕他的啊?”
“只要不作奸犯科,害怕他做什么?”方丝丝理直气壮地说道。
“抓到了,我抓到了!”
舒舒兴奋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那只可怜的小蓝鸟,真的被侍卫抓住了,然后交到了她的手上。
“姐姐,你看,你看——”她紧紧地握着小鸟,迫不及待地跑到方丝丝的面前,想要和她炫耀。
方丝丝连忙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去给她“捧场”,留下姜召一个人闷闷不乐。
——方丝丝干嘛要帮着卫耘说话啊?
明明自己和她不是更熟吗?
真是让人不高兴。
舒舒想要一个鸟笼,姜召就派了一个人去外面买。
大相国寺的周边繁华热闹,卖各种小东西的摊子应有尽有。
舒舒刚得了“宝贝”,自然稀罕得不得了,坐在那里,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它头顶的那一小撮羽毛。
方丝丝笑着说道:“你小心把它给薅秃了。”
“我才没薅呢!”舒舒不服气地说道,“我这可是在给它按摩呢!”
她这按摩的手法,可是师承容琉的,厉害着呢!
这只小鸟确实十分讨人喜欢,就算是被抓住了,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并没有多少畏惧之色,更多的反倒是好奇。
真是一只傻鸟。
在寺庙里待久了,和那些和尚一样,念经都念傻了,方丝丝心说。
但是她立刻又在心里补充道,阿弥陀佛,佛祖恕罪,刚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言不由衷的。
舒舒在那里玩着小蓝鸟,方丝丝就感到有些无聊了。
她站起身来,让侍卫们好好地照看舒舒。
舒舒连忙抬起头来,问道:“姐姐要去哪里啊?”
“我不走远。”方丝丝指着十几步外可以抽签的地方,说道,“我想去抽个签玩玩。”
“那好吧,你可别走远了啊。”舒舒小大人一般地说道,“那样会很危险的。”
方丝丝听了舒舒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知道了,小管家婆。”
今天不是过年过节,所以寺庙里的人并不多。
方丝丝走到签筒前,漫不经心地抽了一支签出来。
然后她看了一眼签上的内容,就极快地把签又扔了回去。
这都什么鬼东西啊!
竟然是下下签!
一定是刚才抽的方式不对,不小心把别人的签给抽了出来。
这寺庙也是,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竟然还有下下签。
难道是根本不想让人来了吗?
方丝丝在心里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闭上眼睛,又抽了一次。
结果依旧如此。
还是下下签。
方丝丝气结。
她四下看了看,趁着周围没有人注意,连忙把那支下下签扔到了桌子下面。
这次她就不信了!
事不过三,佛祖保佑,第三次肯定作数。
第三次,方丝丝竟然又抽到了一支下下签。
这次,她实在是绷不住了。
贼老天,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这是一定要让她倒霉才甘心吗?
佛祖啊佛祖,您好好看看啊,我可是充钱了的啊!
方丝丝跺了跺脚,又偷偷地把这支签扔到了地上。
虽然事不过三,但是佛祖宽宥,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方丝丝又要伸手去抽签,却被一只大手给拦住了。
她有些心虚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大和尚站在自己的面前。
虽然上次容琉解签的时候她不在场,但是今天一见到这个大和尚,方丝丝立刻就猜出来,他就是容琉回去之后提起的那个人。
骗子!
方丝丝连忙捂紧了自己的荷包。
大和尚,我和容琉可不一样。
我把钱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金贵!
所以你可千万别来碰瓷啊,我没钱!
大和尚并没有指责她乱扔签文,而是缓缓地说道:“别抽了,你今天只能抽出下下签。”
方丝丝听了这话,眼睛瞬时瞪大,气结道:“你别想骗我的钱!”
下一步,是不是就得说她印堂发黑,有凶兆了啊?
她才不信呢。
反正任何想要从她兜里掏银子的人,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傻。”大和尚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把一把签子都从签筒里抽了出来。
方丝丝看了一眼,顿时无语至极。
因为每一支签子,都是下下签。
那她还抽个屁啊!
这大相国寺到底行不行了啊?
这是想干黄的节奏吗?
“为什么这里面都放下下签啊?”方丝丝不解地问道。
“我今天心情不好,就随便抓了一把下下签扔进来了,看看哪个倒霉鬼会和我一起不高兴。”大和尚懒洋洋地说道。
方丝丝听了这话,没好气地说道:“……我高兴着呢!你自己不高兴自己去待着吧。”
这出家人,还这么气人,佛祖真是瞎了眼才会收你做徒弟!
大和尚似乎在故作高深。
他说,“有些人,无论怎么选择,都只会得到下下签。”
“所以,你是想说,所有的挣扎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方丝丝听了这话,冷笑着说道。
这句话勾起了她关于过去的某些极其不愉快的记忆。
她知道自己命贱,可是不容许别人当面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只要你肯花一两银子……”
“想都别想!”方丝丝立刻打断了大和尚的话,刚才的气愤消失了很多,甚至又变得高兴和神气起来。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是她命不好呢?
分明是有人想骗她的钱,哼!
休想!
“花什么一两银子啊?我替你给。”
姜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
“你别……”
方丝丝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就看到姜召已经把那块碎银子递给了大和尚。
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抢回来。
这个气人的大和尚,她一文钱都不想给他。
可是大和尚的动作比她快多了,已经把碎银子揣到了怀里,还对着方丝丝得意地笑了起来。
方丝丝气得直跺脚:“……出家人也这么爱银子,哼!”
姜召看着她,柔声说道:“一点儿银子而已,不打紧的。你别不高兴了。”
他甚至都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远远地看到方丝丝在这里和大和尚说话,而且肉眼可见地不高兴。
方丝丝心里有些感动,却还是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是我叔父给我的。”姜召轻声说道。
方丝丝想起他曾经说过,是他叔父把他带到花船上,然后买下了自己……不由得有些脸红,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大和尚在一旁拍手说道:“两位真是佳偶天成,百年好合啊。”
这下脸红的人换成姜召了。
方丝丝却没好气地啐了一口,说道:“大和尚,我劝你还是多念念经吧,不要光顾着贪财。”
大和尚看了她一眼,说道:“红颜薄命。”
“哎,你这和尚是怎么回事啊?”
方丝丝还没来得及说话,姜召就有些不高兴了,连忙和大和尚理论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样说话是很容易挨打的你知道吗?”
大和尚却不紧不慢地说道,“痴情种。”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方丝丝气得直跳脚:“哎,你别走啊,把我的银子还给我!”
“早晚会还给你的。”大和尚脚步未停,不紧不慢地说道。
方丝丝要去追他,却被姜召一把拉住了。
“算了,就一点银子而已,不要和他吵了,回头气到自己,不值得的。”
“怎么不值得啊?我看你给他的银子,足足有二三两呢!”
她这么抠门的一个人,怎么身边都是散财童子啊,真是要气死她了。
姜召笑着说道:“就是一个胡言乱语的大和尚而已,别放在心上,我不差那点银子的。”
方丝丝:“……”
好气啊。
她之前还嘲笑容琉被人骗钱,并且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上当。
她确实没有上当,可是架不住身边的人给大和尚送钱啊。
看来今天出门之前没有看黄历。
抽了三个下下签,还赔了钱。
鸟笼买来了,舒舒把小蓝鸟装了进去,又和寺里的僧人讨了一些小米喂它。
方丝丝原本还担心这抓来的鸟儿性子烈,不肯吃东西。
后来她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小蓝鸟的适应能力非常良好,吃得不亦乐乎。
舒舒高兴地说道:“姐姐,我们走吧,我们回去找战大爷!”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炫耀自己的小鸟了。
她甚至都已经忘了今天来庙里的目的是要找那个脑袋很好摸的小和尚。
方丝丝连忙提醒她:“不找人了吗?”
舒舒想了想,还是小鸟更好玩。
“不找了,下次再来吧。”她摇头晃脑地说道,“佛曰,没有缘分,没有缘分啊。”
方丝丝和姜召等人都被她逗笑了。
“有缘分,有缘分,我来啦。”
小和尚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跑得满头大汗。
众人见状更是乐不可支。
这一对小人儿,凑在一起,实在是太有趣了。
舒舒平时就是个精灵古怪的,而这个小和尚又是个呆萌可爱的,谁看了不喜欢啊?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舒舒抱怨道,“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走啦!”
“那个,还有糖吗?”小和尚咬着自己的食指,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当然给你带了啊!”舒舒连忙把自己的荷包解下来递给他,“我给你带了可多了,你掂掂,是不是很沉?”
“都给我了吗?”小和尚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欢喜。
“都给你了。”舒舒点了点头。
小和尚连忙接过来,高兴地说道:“那你等等啊,我给你回礼。”
“我不要回礼,我什么都有。”舒舒霸气侧漏地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小和尚一边说一边想,自己到底能拿出什么东西,是舒舒没有的呢。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舒舒摆了摆手,说道,“我要去玩我的小鸟了。”
散了吧。
她今天不想摸小和尚的头,只想玩她的新宠。
“不能玩小鸟!”小和尚认真地说道。
方丝丝心想:果然是佛门长大的孩子,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啊。
“我就摸摸它而已,不会伤害它的。”舒舒解释道。
“摸也不行。”小和尚摇了摇头。
舒舒听了这话,有些生气了:“我的小鸟,你管那么宽干什么啊!”
亏她还给他糖吃呢!
小和尚急得脸都红了,说道:“摸坏了就不能尿尿了!”
舒舒听了这话,一脸懵圈:“啥?”
方丝丝见状,连忙把她拉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姜召也把小和尚拉到了一旁。
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地各自和面前的小家伙解释。
于是对舒舒而言,一些奇怪的生理知识增加了。
而小和尚见到小蓝鸟也很喜欢,浑然忘了刚才的讨论,高高兴兴地和舒舒一起趴到桌前看小鸟了。
方丝丝再去看姜召,发现他尴尬得脸都红了。
有些词,明明是很纯洁的,可是被这个小和尚这么一说,以后真的无法直视了。
“对了,我还要给你好好地回礼呢!”
玩了一会儿,小和尚仍然没有忘记要回礼的事情。
他连忙把手伸进衣领里掏啊掏……
“你在掏什么呢?”舒舒好奇地问道。
“掏这个啊。”小和尚把脖子上的红绳露了出来,红绳的下面是一只金镶珐琅的……小孔雀。
这只小孔雀栩栩如生,十分精美。
“这个你有没有啊?”
小和尚用胖乎乎的小手托着孔雀挂坠,问舒舒。
舒舒摇了摇头:“我没有。”
“那真是太好了,我把它送给你做回礼。”
“我不要。”舒舒连忙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东西肯定很贵,而且是你身上戴着的,应该是你的家人给你的吧。”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因为在市井之中混迹了这么久,所以对许多东西的价值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方丝丝听了舒舒的话,心里感到很欣慰。
做人啊,一定要心中有数,并且懂得掌握分寸。
小和尚听了舒舒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可是糖很好吃啊……”
对他来说,糖也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你真是太好骗了。”舒舒听了小和尚的话,忍不住叉着腰,好为人师地说道,“我跟你说啊,你这样不行。你可要长点心吧!”
她把小和尚说了一顿,又亲自帮他把小孔雀塞进了衣裳里。
她的语言和动作,简直就是一个翻版的方丝丝。
“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这么贵的东西!”舒舒叮嘱道。
“我没有给别人啊,我只给你了。”小和尚憨厚地说道,“因为你给我糖吃。”
“有人给你糖吃,还想把你给骗走呢!”舒舒叉着腰说道,“你要是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记住就行了。等你长大了之后就会明白了!”
方丝丝:“……”
这真是她平时说给舒舒听的话,没想到小家伙竟然全都记在了心里。
——替别人记着,这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可以把这些话全都施展一番了。
“那我记住了。”小和尚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
众人看到这一幕,又都笑了出来。
当方丝丝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小和尚还恋恋不舍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的马车缓缓离去。
舒舒掀开马车侧面的帘子,对着他用力地挥了挥手:“下次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带糖吃啊!”
小和尚眼巴巴地看着她,“你快点来哈,我吃得很快的!”
唉,就是没有给人家送回礼,心里总是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算了,他还是回去再好好想想,到底送什么东西好。
方丝丝连忙扶住舒舒,笑骂道,“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啊?让人家一直巴巴地等着你。”
因为今天抽到的三支下下签,再加上被那个大和尚骗钱,她心里总是有些膈应。
所以在短时间内,她是不想再来这里了。
舒舒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来,他就和别人玩呗。反正这里有那么多人呢!”
方丝丝笑骂她心真大。
心大也好。
女孩子如果想得太多,很容易把自己累坏的。
回去之后,方丝丝把大和尚骗钱的这件事情告诉了容琉。
容琉听了之后,觉得有些好笑:“你放心吧,我不是第一个被他骗的,你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被他骗的。”
不是怪她们太傻,实在是那个大和尚太狡猾了。
方丝丝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就会自我安慰。那二三两银子啊!我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儿呢,给了那个大和尚,他还骂了我一顿。”
不行了,越想越气。
还是赶紧换个想法吧。
“对了,我今天好像看到一个人,和卫耘的身形可像了。可是后来等我追出去看的时候,却又没看到了……”
可能真的是她眼花了吧?
总不能是她太想念卫耘,思念成狂了吧。
呸呸呸!
容琉想起卫耘之前和她说过,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大相国寺,是为了调查秦王的事情。
可能那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卫耘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当年他的父亲,的确是罪有应得。
可是生活并不是解数学题,明白了对错就可以结束的。
心理上的那种难以接受和释怀,才是最折磨人的。
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卫耘也仍然得继续完成锦衣卫的事情。
容琉心中忽然生出了许多疼惜。
她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还是能够做到直面自己的感情的。
她本来不想投入,但是卫耘实在是太好了,所以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已经陷入了他天罗地网般的温柔之中。
只是彼时,他们两人已经分开了,而且中间还隔着“父仇”。
所以容琉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并且有意地冷却了这种感情。
可是现在……卫耘终于明白了当年的真相,明白了容正夫妻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那他对自己的感情……
而不管卫耘是怎么想的,容琉都感到很心疼。
那是发自内心的心疼。
卫耘承受了太多,这个沉默的、温柔的、伟岸的男人。
“你说那会不会真的是卫耘啊?”方丝丝在一旁打趣道,“会不会是去求你们俩的姻缘去了啊?嘿嘿。”
容琉幽幽地说道:“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最喜欢求神拜佛吗?”
“嗯?”方丝丝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时候啊?”
“在绝望的时候。”容琉轻声说道。
方丝丝听了这话,连忙摆了摆手:“……我刚才都是胡说的,我其实也没有看清楚。再说,就算是卫耘,也可能是正事,他那么忙的。”
“嗯,他很忙的。”容琉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做饭了。”
说完,容琉就匆匆地出去了。
她不能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去找卫耘。
此刻,占据上风的并不是爱,而是疼惜。
卫耘实在是太孤单了。
容琉想到“孤单”这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内心狠狠地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
她甚至开始感谢那个不太靠谱、也不太讨人喜欢的雍天纵。
因为他是卫耘的朋友。
在卫耘感到孤独的时候,他可能是能够倾诉的对象。
虽然按照卫耘的性格,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和人诉说。
容琉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她想,她想做的事情,就能去做。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因为卫耘的态度……
卫耘有没有从父辈的事情之中缓过劲来呢?
他现在有时间来应付自己吗?
他能够放下心中的心结吗?
容琉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
她已经过了热血上头,就立刻要去做某件事情的年龄了。
她要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深夜,锦衣卫衙门。
“大人,您喝茶。”昭生小心翼翼地把一盏卫耘要求的浓茶放到他的手边,“您少喝点吧。”
卫耘平时都是用浓茶来提神的。
显然,这很可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卫耘从堆得厚厚的公文中抬起头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还在调查秦王的事情。
皇上不满意,底下的人就要跑断腿。
可是至今没有什么进展。
然而秦王的这件事情,只是等待他处理的无数件事情中的一件而已。
卫耘放下茶杯,又捏了捏眉心,然后对昭生说道:“我怎么觉得最近精力有些不济啊,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昭生在一旁嘟囔道:“就算是用铁打的人,也不能像您这样啊,一天巴不得干十二个时辰。”
那不是精力不济,那是睡眠不足。
“大人,属下真怕您这样熬不住啊。”昭生有些担忧地说道,“您,您现在,为什么这么拼啊!”
从前或许还可以说是为了报仇。
但是现在呢?
报哪门子的仇啊?
“……属下和您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您最近,真的不太聪明了……”
人缺觉,就像缺心眼一样。
“怎么了?”卫耘并不介意他这么说,只是平静地开口问道。
“您现在已经知道了,其实过去的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那……就让它过去了吧。您现在最重要的,不该是……容姑娘吗?”
那么好的姑娘,错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别忘了,现在卫耘和容琉,男未娶,女未嫁……
卫耘可能就算了,但是人家容琉,可是很抢手的啊!
上有程家那样的,中间还有进京赶考的举人沈独,下面还有很多市井之人,都在盯着容琉呢!
谁不想娶那样一个能干的媳妇啊?
模样、脾气都没的说,医术和厨艺,又有哪个能比得上啊?
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又有什么能够挑出毛病的呢?
明珠或许会蒙尘,但是容琉,那就是一块摆在柜台上的金子,除非是瞎了,谁都看得到她的光芒。
昭生的这番话,说到了卫耘的心坎上。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他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呢?
可是……
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他草率地决定,解除了和容琉的婚约。
现在事实真相大白了,他就想吃回头草,然后就立刻去吃吗?
那样的话,把容琉当成什么人了啊。
至少……至少也要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或者机会,让他自然地接近容琉,然后再慢慢地把她追回来吧。
可是这个机会是什么?又在哪里呢?
卫耘迫切地想要知道,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昭生听他说完之后,忍不住说道:“您要是实在没办法,干脆假装失忆算了!”
卫耘听了“失忆”这两个字,微微一愣。
“对啊,”昭生一个劲儿地给他出馊主意,“您就假装自己受了伤,撞到了头,然后失忆了。这样的话,您就可以一口咬定,你们之间的婚约根本就没有解除,不就行了吗?”
卫耘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让我只记得和她订立婚约的事情,却忘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蠢事吗?”
不,他绝不会那样做的。
他是一个男人,还有勇气去面对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他现在只是在想,究竟应该如何去弥补容琉,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如果我受伤失忆了,容琉肯定会因此感到担心,会同情我,我们两个人可能也会因此而重归于好……但是我不想欺骗她,一点儿都不想。”卫耘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
他觉得他们的感情,不应该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之上。
他又怎么能够如此无耻地利用容琉对他的怜悯呢?
就算这辈子,他得不到容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他也绝对不会利用欺骗和伤害她的手段去得到她。
这是他的底线。
“那……属下就真的没有办法了。”昭生听了卫耘的话,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
看来只能让沈独那个家伙,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卫大人真是太倔了,竟然不肯用苦肉计……
可是他之前故意把手指尖划伤,难道不算吗?
雍天纵可是因为这件事情,嘲笑了卫大人两三次了呢!
卫耘听了昭生的话,淡淡地说道:那是情趣。
“卫大人,外面有人求见您。”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锦衣卫前来回禀的声音。
“这都三更半夜了,会是谁呀?”昭生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卫大人又不是阿猫阿狗,什么人想什么时候见就能见的吗?
而卫耘听到这句话,却莫名地心有所感。
他也连忙站起身来,沉声问道:“是谁?”
“回禀大人,来人自称是姜召。”
“姜召?大人,要不要让他进来?”昭生有些疑惑地问道。
因为舒舒的缘故,姜召也等于陪伴在容琉不远处。
昭生的话音刚落,卫耘就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姜召深夜来这一趟,肯定和容琉有关系。
如此深夜,难道是容琉出事了吗?
之前的那伙小贼,已经在京兆尹在他的压力之下,屁滚尿流地带着人解决了。
而且卫耘对那个京兆尹的办事能力有些不放心,所以又亲自查了一遍,证明那只是一伙不成气候的盗贼,其中有两个倒霉蛋儿,慌不择路才逃到了容琉那里。
而且那一伙人,已经被打击殆尽了。
所以,容琉应该不会出事。
对,肯定不会!
姜召冻得在外面来回踱步,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忙迎了上去:“这位兄弟,麻烦你通报一下了,卫大人怎么说……卫,卫大人?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卫耘的目光落在他拎着的食盒上,原本的满腹担忧,忽然就变成了无尽的绵延的欢喜。
然后果然,姜召说道:“容姑娘亲手熬了鸡丝粥,还做了蟹黄包子,让我来给您送点过来。”
卫耘瞬间和颜悦色起来,“好,多谢你啊,真是劳你跑一趟了。”
容琉竟然还惦记着他。
虽然容琉什么话都没有带来,但是卫耘就是能够感受到她小心翼翼的呵护和照顾。
她一定是担心自己对过去的事情难以释怀,又不好意思直接过来劝慰自己,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婉转地安慰自己。
他领情!
他现在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容琉。
姜召见他亲自来接食盒,心里也很高兴。
——也就是沾了容琉的光,否则他这辈子,哪儿有机会见到卫耘如此温和的一面啊。
行,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领了好几份情呢!
容琉、方丝丝,还有卫耘。
当然,方丝丝就是那个上蹿下跳看热闹,看得比当事人还要激动的吃瓜群众。
姜召一高兴,话就多了起来。
他连忙说道:“您快回去尝尝吧,这包子可好吃了,您要趁热吃,比从前做的还要好吃呢。”
昭生听了这话,有些疑惑地问道:“咋的,你吃过了啊?”
他家大人都还没有尝到呢,姜召倒是先吃了,真是让人感到有些生气。
倘若他刚才也跟着过来了,是不是也能吃到了呢?
但是现在,看卫大人的样子,肯定是不舍得分享的。
唉,他也很爱吃蟹黄包子啊!
真是让人感到嫉妒。
“吃过了啊。”姜召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沈独给容姑娘的食谱。别说,用这个食谱做出来的螃蟹真是一绝啊。”
昭生听了这话,顿时感到有些无语:“……行了,你快回去吧。要是再晚了,小心被巡逻的人给抓走了!”
反正他是有些后悔了,真不该和姜召啰嗦这么多。
现在,卫大人还吃得下这包子吗?
那可是沈独给的食谱啊!
反正昭生觉得,自己都感到有些心塞了。
“昭生说得对。”卫耘听了昭生的话,淡淡地说道,“昭生,你带着我的令牌,把他送回去吧。”
他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慢慢地享受容琉的关爱。
有昭生在这里,实在是有些聒噪了。
昭生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现在只能含着泪往里面跳了。
卫耘自己拎着食盒回到了屋里。
他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粥和包子,然后打开最下面的一层,看到里面装着一个大碗的热水,卫耘才明白,为什么粥和包子现在还是温热的。
容琉总是这么用心。
姜召把这个食盒拎过来,水洒得不多,也真是难为他了。
卫耘先喝了一口粥,然后用筷子夹起一个蟹黄包子,送到了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
果然,比起之前容琉做的,似乎口感层次又更加丰富了一些,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加了什么。
总之,真的很好吃。
卫耘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只是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
想到容琉在替自己做这些的时候,怀着对自己的担心和关切,卫耘就觉得心里温暖而欢喜。
他希望这种美妙的感觉,能够延续得更久一些。
苦逼的昭生,把傻呵呵的姜召送了回去。
他本来想着跟容琉蹭点蟹黄包子吃,可是没有蹭到……
现在实在是太晚了,大家都已经睡了。
算了算了,还是回去找卫大人讨点吧,说不定,他还能给自己留点?
这种可能性,估计不太高啊!
昭生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然后忽然就看到对面有人举着灯笼走了过来。
什么人啊,竟然在三更半夜宵禁之后还在街上行走?
心中充满正义感的昭生大声呵斥道:“大胆!”
昭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腰间摸锦衣卫的腰牌。
做锦衣卫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要么就像卫耘这样,有着坚定的目标,但是不容易实现,想要通过锦衣卫这条路来走“捷径”;要么就是没有其他的选择,被家里人直接送进了锦衣卫。
虽然不敢说全部的人都是如此,但是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是这两类人。
而昭生却不是这样。
昭生的出身还算不错,家里也有人在朝为官,本来根本不需要走这条路。
可是昭生这个人既絮叨又细心,偏偏他的父母又都是那种性子绵软的人。
在大家族里,他从小就经常被其他人霸凌。
那些和他一起长大的堂兄,经常带着其他的兄弟一起嘲笑他,孤立他,说他是个娘们。
昭生实在是没有办法,因为双拳难敌四手,所以只能求助自己的父母。
可是他的父母却认为,又没有真的挨打,别人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他反复恳求自己的父母,结果最后他的父母更加不耐烦了,让他反思自己。
为什么别人就只欺负你,而不欺负别人呢?
后来,昭生就再也不和任何人说了。
他之所以会选择去锦衣卫,是因为那些欺负他的人,厌恶锦衣卫,但是又害怕锦衣卫。
简而言之,他们就是看不惯他,但是又拿他没有办法。
昭生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他就是为了锦衣卫的身份,为了锦衣卫的这块腰牌,所以才选择了这条路。
所以,昭生的性格,在许多人看起来十分矛盾。
既絮叨,又狠辣。
谁也不知道,在他的内心之中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惊涛骇浪、风刀霜剑,他又是如何从受伤到一点点自我治愈的……
现在,没有吃到蟹黄包子的昭生,心里很不爽。
在宵禁之后还遇到有人出来溜达,他可太生气了。
可是他刚摸到自己的腰牌,还没有来得及掏出来,就听到对面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我。”
昭生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大人?”
三更半夜的,您吃饱了包子,还出来吓唬人,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一个没吃上包子的人,好不容易想出来撒撒气,结果却撞到了石头上。
真是没天理啊。
“嗯。”卫耘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吃撑了,出来走走,消消食。”
昭生听到这里,心里那个气啊!
有的人吃撑了,有的人肚子里面的馋虫正在造反,这就是单身狗应该承受的一切吗?
徐媞还能厚着脸皮去找彦儿,他又能去找谁呢?
“那属下陪您一起吧。”昭生故意说道,心里却想着,您骗鬼呢!
咋的,锦衣卫衙门那么大的地方,是装不下您还是遛不开您啊?
您现在都快要遛到容姑娘家的门口了。
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早就听到了。
“不必了。”卫耘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先回去吧。”
昭生连忙说道:“属下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还是陪您一起走走吧。”
他就是因为没有吃到包子,心里面的怨念太深了,所以不想走,就想在这里讨人嫌。
“看来你还是太闲了。”卫耘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回去把历年的案卷都整理一下吧。”
昭生听了这话,顿时傻眼了:“……是,大人。”
他实在是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他竟然忘了,站在自己对面的是冷酷无情的卫大人。
这下好了,包子没吃上,还给自己揽了一身的活,还是赶紧溜了吧。
“那属下现在肚子有点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干活。”昭生连忙说道。
卫耘听了这话,淡淡地说道:“还是先回去干活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再给你带点吃的。”
昭生听了这话,顿时乐开了花,连忙比划着说道:“要这么大的蟹黄包子,属下能吃八个!”
卫耘听了这话,没好气地说道:“真是也不怕被噎着。”
他自己都还没吃上八个呢!这个家伙真是狮子大开口,想得倒是挺美!
他现在明明是去要饭的,竟然还想挑挑拣拣的啊!
昭生笑着说道,“能吃是福嘛!好饭不怕晚,今天没有也没关系,您和容姑娘说一声,改天属下再去吃也行,嘿嘿。”
听到昭生提起容琉,卫耘的眼里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是他嘴上却没好气地说道:“哪个跟你说,我要去找容琉了?这都三更半夜了,会有碍别人的清誉,不许乱说。”
“您放心,您就放心吧!”昭生连忙表示自己最懂事了。
“谁要是问起来您今天晚上去哪里了,我就说您是找属下有事去了。”
这有多大的事儿啊!
让他一个人扛着就行了。
卫耘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抬脚踹了昭生一脚,“滚吧你。”
昭生还在笑嘻嘻地说道:“大人您和容姑娘,这是快要和好了吧!”
他希望他们赶紧和好,这样他就能跟着蹭吃蹭喝了,而且还不用天天对着愁眉苦脸的上司,从此以后,人生就美滋滋了。
“怎么,你还想请你吃席啊?”卫耘没好气地说道。
“要的,要的。”昭生笑着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说道,“属下今天晚上就不给您留门了!”
卫耘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无语:“……你敢!”
昭生没有再回答他,人早就已经不见了。
卫耘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原本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去见容琉。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十分果断的人,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
可是自从知道了情爱这件事之后,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天不老,情难绝。
进退之间,都感到踟蹰不已,实在是难以割舍。
可是容琉却让人给他送来了夜宵。
她还在关心着自己。
吃了她做的包子,就成了她的人了。
这就像是肉包子打狗一样,肯定是有去有回的。
卫耘本来还有点紧张,但是在被昭生这么一番插科打诨之后,那点紧张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快步往容琉家的方向走去。
卫耘轻车熟路地跳墙进入了容琉家的院子里。
他看见容琉的屋里还亮着烛火。
容琉的影子投映在窗户纸上,似乎正在低头做着针线。
小十一站在炕桌上看着她,傻阿斗的前爪趴在炕几上,似乎想要上来却又上不来。
“阿斗,别扒着桌子。”容琉轻笑着骂道,“天天就知道吃,都胖成什么样子了?这张桌子都快要被你扒翻了。”
阿斗被骂了之后,可能有点不太高兴,把前爪收了回来,然后又跳到了窗台上,对着窗户外面“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容琉听了这话,有些好笑地说道:“怎么,你还有脾气了,我说不得你了?你对着窗外厉害什么?真是个傻样!”
卫耘:他这是被狗给迁怒了吗……
卫耘见状,走上前去,轻轻地叩响了窗户。
容琉正低头做着针线,听到响声,随口说道:“阿斗,别挠窗户了。要是把窗户挠破了,我们可都要灌西北风了!”
卫狗:汪汪汪。
阿斗听了这话,气得干脆开始挠窗户了。
卫狗才是真的狗,它实在是太冤枉了!
“是我。”卫耘实在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啊?”容琉闻言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然后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探出身子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没事。”卫耘看着她焦急关切的神情,觉得自己的内心被深深地抚慰了。
“没事就好。”容琉听了卫耘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这就给你开门。”
她关上窗户,从炕上下来,趿上鞋子去把门打开了。
这会儿她已经隐约明白过来,卫耘或许是吃了她送去的“爱心夜宵”,所以这才主动过来“赴会”了?
这真是让她感到有些脸红……
她其实并没有那种意思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在感到难受的时候,吃点东西或许能够让人平缓心情。
反正她自己就是这样的。
可是她没想到,竟然把卫耘给“钓”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真是怪难为情的。
但是她心里感到好高兴啊!
容琉在心里狠狠地嫌弃了一下自己。
可是当她真正看到卫耘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能耐了。
这张脸,这个人,还有他此刻手足无措的害羞模样,谁不喜欢那才是傻子呢!
卫耘是她的!
是她的!
快点到她的碗里来!
容琉连忙把卫耘让进了屋里。
卫耘走进屋里,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然后伸手抚摸着桌子上的小十一,轻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家里养的那些猫和我都不是很亲近了。”
容琉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应该是他家里养的那些猫。
“你说的是那十一只吗?”她笑着问道。
“可不止十一只,数量很多,我都数不过来。”卫耘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其他的,都是小猫。”
“是它们自己生的吗?”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卫耘点了点头。
“呃……”容琉想起满院子乱跑的几十只甚至上百只猫,顿时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最近家里人正在把它们往外送人。”卫耘又说道。
“送人?”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实在是太多了,快要养不起了。”卫耘笑着说道。
他还要留点银子来养媳妇呢。
再说,养猫是他一个人的爱好。
从前是因为自己太孤单了,所以才喜欢有猫的陪伴。
但是那十一只猫,他实在是有些舍不得把它们送走,至于剩下的那些猫,就必须要处理掉一些了,否则家里处处都是猫,容琉以后可怎么办?
“那,得找真心喜欢猫的人才行。”容琉点了点头说道。
她倒是可以帮忙分担一两只。
“没事,锦衣卫的人多。”卫耘笑着说道。
容琉:这是要强行摊派吗?
来锦衣卫上班吗?
还可以发喵,人手一只的那种。
容琉听了这话,忍不住大笑起来,“那迫于你的淫威,谁敢不要啊?”
“淫威?我有吗?”卫耘也笑着反问道。
“很是有一些。”容琉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以后我改改。”卫耘笑着说道。
容琉:救命啊!
卫耘实在是太犯规了。
他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简直是要把她的心脏都给噶了好吗?
“逗你玩的。”卫耘又说道,“我把多余的猫送到户部去看库房了。那里,很需要它们。”
“那很好啊。”容琉点了点头说道,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从前卫耘在深夜来找她的时候,几乎每次都是因为有事情。
可是今天两个人聊的却都是一些基本没有什么正经意义的事情,容琉陡然觉得,现在的气氛似乎有些暧昧了。
就,挺好的。
只是她没有什么经验,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她突然开始怀念起现代的生活了。
在现代,这时候她就可以在某个App上发一个求助帖:跪求各位姐妹支招,和男友两人独处时应该如何撩他,在线等,挺急的。
然后下面就会有一大堆“狗头军师”出来给她支招。
可是现在就不行了。
她脑子里面的那些狂放的招数,估计会把古代的男人吓坏的……
不过事实证明,这件事情和洞房是一个道理——如果不会的话,就等着。
男人无师自通地就会了。
卫耘看着容琉,轻声说道:“你让人给我送来的鸡丝粥很好喝,蟹黄包子也很好吃,我都吃完了。”
容琉听了这话,吃了一惊:“都吃完了?”
那可是两三个人的量啊!
她想着,卫耘的身边要么是昭生陪着,要么是徐媞陪着,还有可能两个人都在,所以就多带了一些。
不过粥没有地方放,所以她就只带了一碗过去。
结果,卫耘他自己都吃完了?
难道他就不觉得腻吗?
蟹黄包子虽然好吃,但是它也真的很腻啊!
“都吃完了。”卫耘缓缓地垂下了长长的睫毛,轻声说道,“最近实在是太忙了,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容琉听了这话,有些心疼地说道:“唉,你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呢!是不是,还是因为你父亲的事情……”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描述卫耘现在的心情。
“嗯。”卫耘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是在做针线吗?”
他把目光投向容琉面前的针线篓。
“嗯,我在给阿斗做衣裳。”容琉笑着说道。
卫耘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又自取其辱了。
那只废狗,这会儿又已经在容琉给它做的温暖的窝里睡着了。
卫耘当初还庆幸容琉的身边有一条偏向自己的狗,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阿斗竟然如此有出息,竟然会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真是只臭狗!
然后他就听到容琉继续说道,“……答应给你做一件新衣裳的,所以先拿阿斗的衣裳来熟悉熟悉针线。”
然后再给他做吗?
卫耘听了这话,顿时感到心花怒放。
行,这狗子还算行,还能给容琉练练手。
“其实我也想劝你几句的,”容琉看着卫耘,轻声说道,“就是这些话在肚子里面掂量来掂量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吗?”卫耘笑着说道。
说话间,小炉子上的铁壶里面的水烧开了,卫耘连忙起身走下去,把水倒进了茶壶里,然后又添了一些冷水,又往炉子里面添了些炭。
如果他今天晚上没有过来的话,这些热水应该是容琉用来梳洗的。
他现在就再给她烧上一些。
天气实在是太寒凉了,是不能用冷水梳洗的。
容琉看着他熟稔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晃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就生出了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好像两个人已经在一处生活了很多年一样。
可是事实上,他们两个人现在,都还没有真正在一起。
“那我就说了。”容琉拿起一块帕子,递给卫耘擦手。
卫耘伸手接了过来,和容琉的指尖触碰了一下,顿时让他感到有些脸红,心跳也控制不住地加速。
他擦了擦手,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帕子揣到了怀里。
容琉其实看到了。
但是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如果不瞎的话,她又怎么能够和卫耘同频呢?
——卫耘如果不是眼瞎的话,又怎么可能会看上自己呢。
“我想劝你,不要再想你父亲的事情了。”容琉诚恳地说道,“他做错了事情,他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都已经盖棺定论了。”
人死都死了,再去翻旧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自己这些年,也活成了一个笑话。但是我觉得,你并没有错。”
“你的父亲私德或许有亏,对不起李婶子,也做了对不起江山社稷的事情。但是他对你,是曾经真心疼爱过的。”
“别人如何评判他,都不会影响你去孝顺自己的父亲,去回报他曾经对你的养育之恩。”
“你只是做了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做的事情,你又有什么错呢?”
“就算你错付了,至少你也寻了一个明白。”
“维护自己的亲生父亲,乃是人之常情。我们都想维护自己在乎的人,就比如——”
容琉看着卫耘,目光真诚且坦率。
“我就听不得别人说你不好。你替皇上做的事情,不见得全部都是对的。将来如果我知道的多了,对一些事情,我或许也不会认同。但是我能说你,却不想让别人说你。”
卫耘看着她,眼眶有些湿润,眼尾也带着一丝红意。
她说,自己是她在乎的人。
虽然这并不是她说的主要内容,但是卫耘偏偏就抓住了这句话。
然而对于容琉而言,这句话,分明才是她最想说出口的。
容琉继续说道:“卫耘,往前看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余生就归你自己了,你要好好孝顺李婶子,然后……”
说到这里,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她明亮的眼眸之中只有卫耘的身影,她轻声说道:“你看,我能有幸陪你继续度过之后的日子吗?”
爱是冲动,爱是迫不及待。
她认了。
容琉对卫耘,疯狂动心。
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主动向卫耘告白了。
卫耘听着容琉这番饱含爱意的话语,抬起头,转过身去,偷偷地用袖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是的,他哭了。
他没出息地哭了。
为什么容琉可以对他如此宽容呢?
明明是他对这段感情不够坚决,中途选择了退出,现在又妄想着重新开始……
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付出代价的人,可是容琉却还是对他这么好。
明明该表白的人是他啊!
为什么要让容琉先说出口呢?
容琉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她一边落泪一边笑着说道:“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经历了牢狱之灾后,我才发现,你已经让我念念不忘了。”
初见时的惊艳,始于他的身材。
不过这个秘密,大概会等到两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才会告诉他吧。
——姐姐觊觎你这腰子已经很久了,现在终于让我得手了。
在那之后的一切,都是卫耘单方面默默地付出。
他是人间值得。
“所以卫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有我了,你愿意吗?”容琉看着卫耘,柔声问道。
卫耘听了这话,连忙从炕上下来,单膝跪在脚踏上,这个举动把容琉吓了一大跳。
然而卫耘却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
卫耘看着容琉,神情郑重地说道:“阿琉,我向天地神明起誓,此生与你,生同衾,死同穴。纵使人力有时尽,然而卫耘将为你,以命相搏,定不辜负你以身相托。”
容琉听了这话,哭成了一个傻子,却偏偏被他抓着手,动弹不得:“你快起来啊,傻子,你快起来!”
抱抱她啊!
容琉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这个傻子,真是个傻子!
大概是这个吻唤醒了卫耘,他这才松开了容琉的手,起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喃喃地说道:“阿琉,谢谢你,谢谢你……”
在这段感情里,容琉比他更果决,也更加坦率,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份令人欣喜的结局。
那就让他以余生,来回报她对自己的情愫吧。
容琉:关于我用六个包子,就收服了隔壁的“大狼狗”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有太多想要炫耀的了。
而卫耘则非常庆幸他今日的冲动。
他想见她,所以就来了。
而容琉,恰好也想见他。
原来那些蟹黄包子,就是她表达主动的方式啊。
他真是太傻了,还好他的运气足够好。
卫耘紧紧地抱着容琉,久久不愿意松开手。
容琉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的话,就要被他勒死了。
最后,是炉子上烧开的水拯救了她。
卫耘连忙过去换水了。
他这次准备把热水倒到木盆里。
容琉看着他,轻声说道:“倒到大木盆里去。”
卫耘看着摆放在角落里的大中小三个木盆,委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容琉自己要用这么多盆……
但是他还是听话地把热水倒了进去,然后又从屋里的小水缸里舀了些冷水放在炉子上烧。
容琉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卫耘被她笑得有些不解,不由转头看向她,轻声问道:“嗯?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一句谚语——”容琉笑着说道。
卫耘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灵动狡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但是他实在是太喜欢容琉现在的样子了。
“说来听听。”卫耘笑着说道。
“傻子烧开水,呼呼冒傻气。”容琉乐不可支地说道。
卫耘听了这话,却笑着说道:“是很傻,要不怎么会猜不透你的心思,辗转反侧,夙夜难眠呢?”
容琉听了这话,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脸。
哎呦呦,不要这样!
实在是太撩她了。
她真是喜欢卫耘一本正经地说情话的模样。
她好喜欢啊!
她现在就想昭告天下,卫耘这条“大狼狗”,已经被她给收了!
卫耘见状,轻轻地握住了容琉的手,在脚踏上坐了下来,头靠着她的腿,轻声说道:“我现在,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都不想回去睡觉,害怕睡醒了之后,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容琉:不想回去睡觉,难道是想在我这里睡?
那可不行。
他们两个人现在还没有名分呢!
虽然她来自于一个开放的社会,但是她本人,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偏于保守的。
虽然现在卫耘的头靠着她,声音低沉而深情,实在是太“杀姐姐”了。
卫耘的头发乌黑而柔顺,干净清爽,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味。
——他用的,是她送的香胰子。
这是容琉做出来的,最“高端”的单品了。
原来,在她的心里,卫耘一直都配得上最好的东西。
容琉伸出没有被卫耘握住的左手,在卫耘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硬硬的呢!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是她的了!
她在心里对着天空狂笑了三百声。
“疼不疼?”她看着卫耘,轻声问道。
卫耘听了这话,傻傻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疼。”
容琉:完了,没救了。
她可舍不得再用力了。
这可是自己碗里的肉了,是自己的肉。
“真是个呼呼冒傻气的傻子。”容琉笑着骂道。
“我现在就想昭告天下,”卫耘抬起头看着容琉,目光灼灼地说道,“我想告诉所有人,你只喜欢我。容琉,我们成亲吧。”
而且是越快越好的那种。
“我也是。”容琉笑着说道,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和伙伴们比吹牛的场景一样,“我都不止是想昭告天下了,我还想给巷子里的猫猫狗狗都摆上几桌。”
她觉得但凡有一只猫,有一只狗没有被通知到这个好消息,都算她失败。
卫耘被她逗笑了,仰起头看着她,轻声问道:“战大爷现在是住在这里,还是已经回府了?”
容琉摇了摇头,说道:“他现在还住在这里,前几日才刚刚回来。”
最近天气冷了,战大爷的旧伤复发了。
她得帮他针灸缓解疼痛。
卫耘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不走了,我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等天亮,到时候请战大爷来帮我们做媒人。”
这一次,他甚至都已经等不及皇上赐婚了。
当然,也不能再去找皇上了。
第一次赐婚又解除婚约就已经很波折了,总不能一直逗皇上玩吧。
还好南蛮那边现在已经不提联姻的事情了,皇上也懒得管这件事了。
方铎在中原停留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皇上现在已经不把他当回事了。
容琉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无语地说道:“……那我那只瞎了眼的凤凰,还得再捡起来用吗?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能给你做新衣裳了啊?”
“什么瞎了眼的凤凰?”卫耘有些不解地问道。
容琉听了这话,连忙解释道:“……就是那盖头。还好我之前的那些嫁妆都没扔,要不然就傻眼了。”
“我们年底之前能成亲吗?”卫耘开始盘算了起来。
现在距离年底已经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时间有点紧迫,他担心会委屈了容琉,但是他又实在有些等不及了。
卫耘现在十分纠结。
“啊?”容琉听了这话,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半个月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呢。”
卫耘听了这话,忍不住笑着问道:“这么迫不及待吗?”
“有点。”容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现在又不戴面具了,有多少小姑娘都想要肖想你呢。”
只有吃到了肚子里面,才算是自己的肉啊!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还得感谢皇上之前一直让卫耘戴着面具呢。
现在仔细想想,皇上似乎……也不错?
毕竟卫东学确实是犯了错。
但是皇上却依然能够欣赏卫耘的能力。
虽然有利用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也给了卫耘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
“我只喜欢你。”卫耘看着容琉,眼中星光璀璨而专注。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容琉很喜欢卫耘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样子。
虽然,她其实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既然选择了,那就应该全身心地去信任对方。
“所以,那就当我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你好了!一点台阶都不给我下!”容琉佯装生气地说道。
卫耘听了这话,只是对着她傻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现在什么都听容琉的,哪怕她现在说一加一等于三,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赞同。
“我困了。”容琉“蛮横”地说道。
“那你先去梳洗一下,然后睡觉吧。”卫耘柔声说道。
“那我睡觉了,你呢?”容琉看着他问道。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卫耘轻声说道。
“我又没……生病,不用你在这里照顾。”容琉没好气地说道。
她本来是想说,她又没死,用不着他在这里守灵。
但是这句话实在是太不吉利了,呸呸呸。
在这样一个花好月圆人团圆的日子里,卫耘终于被她给骗到手了,这简直是普天同庆,大吉大利的好事。
卫耘听了这话,轻声说道:“你要是觉得不自在的话,我就出去溜达溜达,天很快就要亮了。”
容琉听了这话,心想:完了,又傻了一个。
这么冷的天,他出去溜达什么?
难道他当自己是溜达猪啊!
容琉连忙把阿斗和小十一挪到了角落里,然后找出被子,铺在了炕桌的两边。
“行了,就这样凑合着睡一觉吧。”她没好气地说道。
隔着一张炕桌,就当他们两人睡了一个标间。
卫耘今晚疯得有点厉害,容琉也不太敢放他一个人出去。
卫耘听了这话,顿时满心欢喜地说道:“好啊!”
容琉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你先等等,我先去给你找个盆洗脸。”
她喜欢整洁,不用的东西都会收起来,放在视线之外。
“我不挑,随便给我用一个就行。”卫耘指着摆放在角落里的三个木盆说道。
“不行,那都是我用的。”容琉听了这话,顿时红了脸,凶巴巴地说道。
卫耘听了这话,有些委屈地说道:“……哦,好。”
为什么要准备三个盆呢?
洗脸用一个,洗脚用一个,那剩下的一个呢?
可能容琉是大夫,所以比较讲究卫生吧。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地观察和学习。
可是容琉今晚,却没有给他学习的机会。
容琉洗了脸,又洗了脚,用掉了两个盆,然后就解开了头发,准备睡觉了。
卫耘什么都没有学到。
但是他很聪明地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容琉现在有些不耐烦了。
容琉先和衣躺下了。
小十一可能觉得角落里太凉了,表示有些不高兴。
可是卫耘现在已经占了它日常盘踞的炕头,它又不敢和卫耘争抢,只好钻到炕桌下面躺着去了。
阿斗见状,也连忙跟了过来,和它一起挤在炕桌下面。
卫耘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无语:“……”
这两只小家伙,可真知道护主啊!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够听到容琉的呼吸声,结果听到的却是傻狗打鼾的声音。
卫耘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态都要崩了。
他连忙吹灭了烛火,在炕桌的另一边躺了下来。
十七的月光依旧明亮,银色的光芒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落在屋子里。
容琉也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困,但是实际上她现在亢奋得根本就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忍不住扭过头,透过猫猫狗狗身形之间的缝隙,偷偷地去看卫耘。
卫耘躺得很笔直,一动不动,像是在站军姿似的。
这家伙睡着了吗?
说好的激动呢?
真是个骗子。
不对啊,谁睡着了会是这个样子啊!
那得多难受啊。
“卫耘,你睡着了吗?”容琉试探着小声问道。
没想到,卫耘也很小声地回答道:“阿琉,我还没睡。”
容琉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无语:“……”
所以,他们两个人现在这么小声地说话,是怕吵到阿斗和小十一吗?
想到这里,两人都忍不住有些忍俊不禁。
“睡不着吗?”卫耘看着她问道。
“有点。”容琉点了点头说道。
现在想到马上就可以吃肉了,谁还能睡得着啊?
“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吧?”卫耘看着她问道。
其实卫耘现在有很多话都想和容琉说,也想听她说说话。
“好啊。”容琉点了点头说道,“外面好像起风了吧。”
风吹打着窗户纸,发出了哗哗的响声。
“嗯。”卫耘应了一声。
“不知道阿琅在那里冷不冷,”容琉有些担心地说道,“我之前让人给他捎去的棉衣,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军中不缺供给,皇上向来都很厚待将士的。”卫耘轻声说道。
真正需要棉衣和关心的人,其实就在这里啊。
“那就好。”容琉点了点头说道,“我还担心素素做的棉衣尺寸不太合适呢。”
是方丝丝做的吗?
卫耘听了这话,顿时感到有些高兴。
——他倒也不是小气,只是觉得,如果他能够在容林的前面,他还是会感到非常高兴的。
“我改天再去程家问问,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容琉又说道,“我做了一些肉干,能够存放得住,到时候给他捎点过去。”
“不用去问程家了,我给你找人送过去就行了。”卫耘看着她说道。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容琉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不会麻烦的。”卫耘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就和那边有些联系。”
容琉这才想起来,之前卫耘曾经说过,他给自己准备的退路就是去战场上打仗。
他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所以提前做一些安排和准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好。”容琉也没有和他客气。
反正卫耘心里有数,不会硬逞强的。
容琉又问起了卫耘去大相国寺的事情。
“素素回来之后,非说她在那里看到了你…… 又被那个大和尚给气到了,到现在还在念叨着这件事呢。”容琉笑着说道。
“是我。”卫耘点了点头说道。
“啊?你还是在查之前秦王的事情吗?”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皇上不满意之前的调查结果,所以让我继续查下去。”卫耘轻声说道。
容琉听到这里就有些生气了,忍不住埋怨道:“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啊?难道非要查出自己的亲生儿子想要篡位他才满意吗?”
卫耘听了这话,心里十分喜欢容琉的这般一语中的。
“帝王之心,这般多疑也很正常。”卫耘轻声说道。
“那你查得还顺利吗?”容琉看着他问道。
“不太顺利。”卫耘如实地说道,“实在是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肯定就是没事。”容琉摇了摇头说道,“我看那个秦王,根本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否则当年,他又怎么会做出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事情呢?
最可悲的是,那个美人根本就没有看上他。
就这样,他直到现在,还屁颠屁颠的呢!
容琉忽然想到,容夫人这次进京,会不会和秦王联系呢?
他们已经见过面了吗?
“慢慢查吧。”卫耘轻声说道,“这件事倒是不着急。”
“嗯。”容琉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容琉的困意忽然袭了上来,打了个哈欠,说了句“睡了”,然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卫耘现在却睡不着。
他实在是舍不得睡着,就躺在那里等着天亮。
卫耘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他今天没有下定决心走这一趟,那他还会知道容琉对自己的心意吗?
恐怕很难吧。
互诉衷肠这件事,对于他和容琉这种性格的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这方面,他们两人都是那种在心里已经走过了万水千山,但是在现实里脚步却未曾挪动一下的人。
表白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就像是气氛到了,然后借着心里的一股劲儿,突然之间就喷薄而出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来了,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真的是足够幸运。
所以他现在不能走。
他害怕容琉一觉醒来之后,又缩回了自己的乌龟壳里,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要留在这里,等着容琉醒来,让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能够看到自己。
他不允许容琉抵赖。
容琉既然说了要陪伴他度过余生,就要对他负责。
吃了她的包子,就是她的人了。
往事历历在目,从他们相识到相知,一幕又一幕地在卫耘的脑海中呈现出来……
卫耘觉得自己以前做错过很多事情,但是他足够幸运地得到了容琉的宽宥和体谅。
他到底要给她多少东西,才能够回报她这份澄澈而又宽容的爱意呢?
他恐怕是还不完的,只能用自己的余生慢慢地偿还了。
容琉:(嘴角疯狂上扬)可以,肉偿!分期付款!
但是其实,容琉觉得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
因为卫耘爱她,所以才会放大她的付出。
两个人对于这段感情的共同感受就是——对方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
卫耘越想越清醒,现在只恨不得天能够立刻亮起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大胆一些的。
容琉主动对他表白,她似乎还吻了他的额头?
但他却像个二傻子一样,只敢拉着她的手,靠在她的身边。
卫耘啊卫耘,你可真是太不行了。
他当时要是能够抱抱她该有多好啊!
卫耘想到这里,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轻轻地碰一碰容琉的脸。
结果他的手刚伸出去,就碰到了正在睡觉的小十一。
小十一在睡梦中被人打扰,不高兴地挠了他一爪子。
卫耘“嘶”了一声,忍不住轻轻地拍了小东西一下。
这小东西,真是坏了他的好事,真是养了一只小白眼狼。
他养了那么多只猫,单单挑了它来陪在容琉的身边,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可是它却一点都不领情。
小十一被他拍了一下,更加生气了!
人家好好地在睡觉,你来戳人家干什么?
猫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竟然还拍它?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十一一生气就去挠阿斗,呆头呆脑的阿斗被挠得疼得跳了起来。
它要让阿斗看看,是谁敢惹小十一大爷?
结果一猫一狗,直接把炕桌给掀翻了。
好在卫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桌腿,这才勉强把翻滚下去的炕桌给抓住了。
容琉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看起来,她并没有被惊醒。
卫耘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是想把炕桌放到地上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要是容琉醒来之后,会怎么想他呢?
于是,卫耘挥手把两只小家伙给撵走了,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炕桌放回到了炕上。
只是这炕桌好像被摔坏了?
现在似乎有些不稳了。
卫耘连忙用力地摁了摁。
结果容琉“嗷”地一声就被疼醒了,神志不清地骂道:“阿斗,你又来踩我了!”
而且还专踩她长肉的地方,真是太疼了啊。
卫耘听到她的声音,顿时慌了,连忙把炕桌给扯到了一旁,走过去看着容琉,有些紧张地问道:“阿琉,是不是压到你了?都是我不小心……快让我看看。”
容琉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卫耘晚上没有走。
“没事没事,”她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以为是阿斗呢!是你就没事了。不疼……”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彦儿的声音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脚步声。
“没事,我没事,你们别进来!”容琉连忙大声喊道,“我,我没穿衣裳呢!”
“姑娘?”左秋的声音带着一丝怀疑,“您真的没事吗?”
她怎么觉得,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人胁迫了一样?
没穿衣裳又如何呢?她们大家都是女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容琉慌乱地说道:“没事,我真的没事。”
“我在跟她说话。”卫耘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显得十分高冷而又淡定。
容琉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感到十分尴尬:“……”
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拉上被子蒙住了头。
她现在什么都没听到,她现在正在睡觉,她刚才只是在说梦话而已。
左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就拉着彦儿离开了。
卫耘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地帮容琉掀开了被子。
容琉连忙说道:“快掌灯,赶紧掌灯!”
既然是秉烛夜谈,那肯定得点上蜡烛才行啊。
现在乌漆嘛黑的,这不是让人误会吗?
卫耘连忙把蜡烛点上,然后坐在旁边笑着说道:“你快睡吧。刚才小十一把炕桌给掀了,我重新放回去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你……我不睡了,你安心睡吧。”
容琉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有什么好心虚的呢?之前你也总是半夜过来找我,她们也都知道,我心虚什么啊?我们就是在说话嘛!”
这大概就是认爱之后的心虚吧……
卫耘看着她自我安慰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容琉听了这话,顿时凶巴巴地说道。
卫耘再也忍不住了,俯下身子,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他的动作只是浅尝辄止,但是他的脸却爆红,整个人都傻傻地看着容琉,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做出了那种事情。
他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孟浪了?
容琉被他亲得有些……呆滞了。
她反应了半晌,豁,原来她的初吻就这样没了吗?
就这?
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她连忙伸出手,捧住了卫耘的脸,然后主动噙住了他的嘴唇。
——让姐姐来教教你,到底什么是真正的接吻!
(此处省略两分钟的精彩内容)
“卫耘,我们刚才是不对的。”
良久之后,容琉背靠着墙,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卫耘听到她的话,脸上顿时变得更加滚烫了,连忙慌乱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孟浪了……我应该拒绝你的。”
容琉听到他的话,顿时有些疑惑:“???”
这混账东西!
谁和你说那个不对了!
她明明是因为自己发挥不好而感到沮丧呢!
她说的不是两个人不该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她说的是,两个人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方式不对啊。
刚才差点把她的门牙都给撞碎了好吗?
虽然可能有些夸张了,但是刚才他们的亲吻确实一点儿也不唯美。
就像是在啃两颗生柿子一样,满嘴都是涩涩的味道。
“我是觉得,”容琉小声地说道,“下次肯定会更好。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嘛。”
卫耘听了这话,连忙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会好好学习领会的。”
容琉听了这话,一本正经地说道:“学习要及时,切莫拖延。”
结果下一刻,她就被卫耘压住,狠狠地亲吻了起来。
“姑娘,奴婢煮了茶,一会儿就好,给您送进来。”左秋的声音,像是一盆凉水一样,直接浇在了卫耘的头上。
原来,左秋是担心两个人年轻人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一直在外面守着,想要提醒他们两人。
容琉听到左秋的声音,脸上瞬间变得通红,连忙答应了一声,又让卫耘赶紧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
现在既然是在秉烛夜谈,那就不能把头发和衣裳都给谈乱了。
等到左秋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正隔着桌子正襟危坐,看起来别提有多正经了。
等左秋出去之后,容琉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笑倒在了桌子上。
这难忘的一夜,她一定会记一辈子的。
而对于卫耘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天还没亮,卫耘就要走了。
容琉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有些不满地嘟囔道:骗子,不是说好了要陪她到天亮的吗?
“我得去上朝了。”卫耘有些依依不舍地解释道。
自从有了容琉之后,他仿佛又有了新的奋斗目标。
从今以后,就让过去的一切都归于过去吧,让所有的仇恨都随着过去一起被掩埋;往后他只要好好地爱着这两个给了他生命和给了他生活意义的女人就足够了。
“听话,再睡一会儿。”卫耘温柔地说道,“昨天晚上闹腾了那么久,你肯定也没有睡好。”
“我们是互相闹腾的。”容琉眉眼之中都充满了亮晶晶的欢喜。
卫耘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说道:“乖,等我,晚上我再来陪你。”
他现在实在是太忙了,忙得只有睡觉的功夫才能抽空来看她一眼。
“你快走吧。”容琉连忙推着他说道,“记得去街上买个包子吃!就去隔壁张家那个包子摊,这会儿肯定已经开门了。”
“好。”卫耘笑着点了点头。
昭生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幽幽地说道:可还有人,记得我的蟹黄包啊?
卫耘听到昭生的话,这才想起来了,不过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他有些心虚地问道:“还有蟹黄包吗?”
“还没吃够啊?那晚上我再给你包。”容琉笑着说道。
虽然医馆里的事情也很忙碌,但是她现在对卫耘正是新鲜劲儿的时候,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她都会有求必应!
卫耘听了这话,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脸,柔声说道:“我走了。”
他现在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如果再不走的话,就不知道要在这里徘徊多久了,肯定会耽误早朝的。
卫耘走后,容琉高兴地在大炕上打了两个滚,然后又滚到了卫耘的被窝里,枕着他枕过的枕头,闭上眼睛美美地补觉。
卫耘去衙门换了一身衣裳,见到昭生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晚上吃包子,管够的那种。”
昭生原本满腹的牢骚,一下子就发泄不出来了。
“吃八个!”他伸出手比划道。
卫耘笑着骂道:“只要不怕把你给撑着就行。好了,今天放你一天假……”
昭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卫耘继续说道,“你那么喜欢吃蟹黄包子,那就去挑两篓上好的螃蟹,帮容琉剥蟹去,晚上管饱。”
昭生听了这话,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顺带着,还要把您的那份也给带出来吧?”
“怎么,不行吗?”卫耘挑了挑眉问道。
“行,怎么不行?当然是您说了算了!”昭生连忙笑着说道。
您现在好不容易才讨了个媳妇,当然要把她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啊。
属下为您干点活,就当是随礼了。
说完,昭生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他现在要去买螃蟹去!要是去晚了,可能就买不着肥的了。
昭生带着两篓最大最肥的母蟹来到了医馆。
容琉现在正在医馆里忙着,连忙让彦儿和他一起把螃蟹给蒸了,然后剥出蟹黄和蟹肉。
昭生看到这一幕,连忙说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一步了。”
他可不是想要偷懒。
他现在要去想办法找人和他换班。
于是很快,美滋滋剥螃蟹的人,就变成了徐媞。
家里,方丝丝带着舒舒睡到很晚才起床,这会儿才刚和她一起吃午饭。
“……快吃鱼。不吃?那就当药吃。”方丝丝把鱼肉仔细地剔出来,然后放到了舒舒的碗里,“你没听容姐姐说吗?多吃鱼会变聪明的。”
舒舒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反正你现在就只听容姐姐的。”
“你不听聪明人的话,难道还要去听傻子的话吗?”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快吃,吃完了先生就快来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舒舒在外面玩耍的时间也变少了。
方丝丝之前和武顺侯商量了一下,给舒舒找了一位女先生,让她每隔一天就来一个上午,专门带着舒舒读书。
“还有啊,你以后可别再捉弄先生了。”方丝丝又叮嘱道,“偶尔一次,谁也不会和你计较,只会觉得你天真可爱。但是如果经常这样的话,就会变得很讨厌了。更何况你爹还是侯爷,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放大……”
“素素姐,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唠叨了。”舒舒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以为我喜欢唠叨啊?”方丝丝没好气地说道,“容姐姐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没空管你。”
她倒是觉得现在是舒舒去学医的好时候,但是容琉却并不让舒舒去。
容琉说,现在这个时候容易过病气。
“舒舒,你真的得好好考虑一下学点什么了。虽然你现在生而富贵,但是做人嘛,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有一技之长,能够被人刮目相看,不是吗?”方丝丝语重心长地说道。
舒舒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道:“那当然了!而且我肯定要学会别人都不会的东西!”
“好!这话说得好,那你现在想学什么呢?”方丝丝听了这话,顿时感到十分高兴,心里也感到有些欣慰和骄傲。
看来这孩子,还没有被她给带废。
舒舒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想学医!”
“好!那咱们就说好了,你以后可不能怕吃苦啊,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学……”方丝丝笑着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舒舒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你还想学什么?”方丝丝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还想去学哭灵!”舒舒一脸得意地说道。
方丝丝听到舒舒的话,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的小祖宗啊,你刚才说什么?
“哭灵多容易啊,只要哭就能赚钱。”舒舒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个我可是无师自通的。等我赚了钱,就给你们发红包!”
她没事的时候都能哭一场,只要哼哼唧唧的就会有人来哄她。
如果为了赚钱的话,她绝对能够哭得更加尽心尽力。
方丝丝:侯爷,你听我狡辩!
这件事绝对不是我教的!
应该是隔壁有人是做这个的……
看来,孟母三迁,真的是很有意义啊!
方丝丝苦口婆心地给舒舒讲着道理,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她实在是还想着这件事的话,就偷偷地在心里想着就行了,千万不要再说出来了。
舒舒在心里想着,她这不是靠自己赚钱吗?她这么会哭,别人又没有她这么会哭啊!
真是的。
她们正说着话的时候,战大爷遛鸟回来了,然后坐下来一起吃饭。
方丝丝连忙给他取了碗筷,笑着问道:“您老人家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战大爷一向都是早睡早起,早饭也都是在外面解决的。
“昨天晚上隔壁遭了贼,吵得人根本就睡不好。”战大爷把鸟笼放在小蓝鸟的鸟笼旁边,笑着说道,“你俩先聊会儿。”
“啊?”方丝丝有些惊讶地问道,“谁家遭了贼啊?您怎么没过去帮忙呢?”
“不去多管闲事,免得讨人嫌。”战大爷摇了摇头说道。
“那倒也是……有时候,好人还真是做不得啊,咱们还是管好自家的事情就行了。”方丝丝深有同感地说道。
战大爷听了这话,意味深长地说道:“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哦。”
他就说,那两个人早晚还得走到一起。
果然不出他所料吧。
方丝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出这般感慨,但是也没有多问。
“舒舒今天怎么没读书啊?是不是又偷懒了?”战大爷笑呵呵地问道。
舒舒听了这话,得意洋洋地问道:“您知道长寿的秘诀是什么吗?”
“嗯?不知道,你说来听听。”战大爷十分配合地问道。
“那就是——不管闲事!”舒舒对着战大爷吐了吐舌头。
战大爷听了这话,顿时大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坏东西。”
方丝丝听了这话,嗔怪道:“舒舒,你怎么能这样和战大爷说话呢?”
战大爷自己倒是不在意,笑着说道:“孩子嘛,就是要活泼一些。要是把孩子管成锯嘴的葫芦,谁会喜欢啊?”
他就喜欢舒舒这种活泼机灵的孩子。
“您就是太惯着她了。”方丝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瞪了得意的舒舒一眼,“你可别得意地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小心我跟你爹告状。”
她到现在还没有忘记,上次战大爷过生辰的时候,舒舒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生贵子”的事情呢!
要不然她为什么要找个女先生来教舒舒读书啊?
实在是读书太少,只会闹笑话。
虽然市井之中固然有市井的烟火气息。
舒舒现在也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读书的事情,绝对不能含糊。
战大爷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让方丝丝拘着舒舒。
“做爹娘的,其实并不指望她能够有多么出类拔萃,只要她能够平安喜乐,平平稳稳地过完一生就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是有些有感而发。
因为只有失去了之后才会明白,所谓的功名利禄,其实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谁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拔尖,但是拔尖有多辛苦啊。”战大爷语重心长地说道,“素素啊,你就是太拧巴了。”
方丝丝听了这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可不是嘛!我有时候会觉得舒舒根本没有必要活得那么辛苦,但是有时候又会觉得,她实在是太闲了,得找点书读才行……”
舒舒实在是太爱划水了。
不管做什么事情,她都在划水摸鱼。
“她才多大点孩子啊,”战大爷一边吃饭一边说道,“以后还有很多际遇会让她发生改变。”
“嗯,我听您的。”方丝丝笑着点了点头。
舒舒听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连忙笑着说道:“战大爷真好啊……我上次说让您早生贵子是我说错了,您晚生贵子也行,反正您的孩子,一定可幸福了。”
方丝丝听到舒舒的话,气得都想要打她了。
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战大爷种种表现,分明是觉得自己现在很孤单。
他也很想要一个孩子,只是……
方丝丝有些担心地看着战大爷。
战大爷却笑着说道:“希望他也这么想吧。”
方丝丝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一惊,原来,战大爷竟然还有孩子?
那人现在在哪里呢?
不过她也不敢多问。
“舒舒,快去看鹦鹉去。”她连忙给舒舒抓了一把瓜子仁,让她去喂战大爷的新宠鹦鹉。
舒舒听了这话,高兴地去了。
战大爷接下来都变得很沉默。
“请问有人在吗?”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
“是谁啊?”方丝丝连忙起身走了出去,舒舒也蹦蹦跳跳地跟了出去。
战大爷长叹了一口气。
“哎,原来是方姑娘啊,我是光卓。”光卓挑着担子,看见方丝丝之后就咧嘴笑了起来。
姜召警惕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长得壮实得像头熊似的,他到底是谁啊。
方丝丝之前在医馆里见过光卓,连忙对明显带着防备之色的姜召说道:“你忘了吗?他就是沈举人的随从光卓啊。”
姜召听了这话,这才“哦”了一声。
他有个毛病,就是脸盲。
有时候就算见过三五次的人,他也没有什么印象,而且他好像也只和光卓碰到过一次而已,而且还不是正面相对。
“光大哥,你这是来送礼了?”方丝丝笑嘻嘻地问道,即使没有施粉黛,站在那里也是明艳秾丽,天生就带着一种风情。
姜召看着她对着光卓笑,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了一丝醋意。
但他转念一想,这件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不是,”光卓憨厚地笑着说道,“我是帮忙跑腿的。”
原来,之前京郊有个村子的货郎,在容琉这里看好了旧疾,然后回村里一说,村里人就组团来看病了。
他们是“包车”来的,一辆牛车上拉了七八个人。
容琉十分耐心地给所有人看过病,而且体谅他们是从村里来的,所以并没有收多少诊金。
但是村里这些人,人穷志不短,心里对容琉都感激不尽。
回去之后一商量,你家出两只鸡,我家出一只鹅,他家出一袋菜干,就凑了半车的东西,然后让人送到了医馆。
医馆里的人本来就很多,再加上鸡也叫,鹅也叫……一时之间,整个医馆都变得鸡飞狗跳的。
光卓陪着沈独去看病,见到这一幕就主动帮忙,借了扁担,把东西挑着给送来了。
方丝丝把东西接了过来,笑着喊光卓进去喝茶。
光卓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说完,他就摆了摆手,然后挑着空担子大步离开了。
舒舒出来看鸡看大鹅,觉得十分新奇,连忙拿起剪刀把它们腿上的绳子给剪断了。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鸡飞鹅跑,一片混乱。
姜召为了“护主”,被一只大鹅给拧了大腿,疼得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方丝丝看着满院子的鸡屎,顿时感到十分无语。
医馆里,容琉正在给沈独把脉。
“恢复得不错。”容琉笑着说道,“只是天气越来越冷了,要注意保暖。如果染了风寒发热的话,对你的病情会有很大的影响。这样吧,以后你就别再往医馆跑了,我早上提前去你那里,或者等傍晚的时候过去给你看。”
沈独听了这话,却坚决地推辞了。
——容琉是好心想要帮他,他如何能置她于被人指指点点的境地呢?
“那……”容琉想了一个折中的主意,“那你早点或者晚点来,尽量不要赶在人多的时候来。”
其实沈独正是故意选在人多的时候来的,就是为了避免对容琉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过现在,他也领情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容琉表示了感谢。
“容姑娘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啊。”沈独有些担忧地说道,“您看起来,气色似乎不太好。”
容琉听了这话,脸上微微一红,连忙笑着说道:“还好,还好。”
她总不能说,她昨天晚上被某个男人给压了吧?
而且还是真压的那种压。
她现在胳膊还疼呢!
那炕桌的分量可是实打实的。
“姑娘,”左秋轻声提醒道,“大人来了。”
容琉连忙抬头看去,就看见卫耘穿着一身便装站在门口,正含笑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了吗?”容琉有些惊讶地问道。
“忙。只是路过,想过来看看你一眼就走。”卫耘对她摆了摆手。
他说的是实话。
他现在真的是很忙很忙。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过来看她一眼。
容琉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快去忙吧,我也忙着呢!”
沈独看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互动,甚至能够感受到丝丝甜意。
他忍不住看向卫耘。
——他们真是登对的一双璧人。
卫耘对容琉摆了摆手,然后真的来看了一眼就走了。
容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忍不住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沈独见到这一幕,只觉得美好。
他很想说几句祝福的话,但是又担心容琉会感到害羞,便还是把那些话都给咽了回去。
“我再给你改一下方子。”容琉转过头来,笑着对沈独说道,“然后再给你开两个食补的方子,你回去之后好好将养,不要太过劳累,过了这个冬天就会好很多了。”
“那就多谢容姑娘了。”沈独连忙道谢。
沈独离开之后,容琉又继续给后面排队的患者看病。
这一忙,又忙到了傍晚,累得她腰酸背痛。
徐媞也表示,他现在也累死了。
他甚至不想再吃任何和螃蟹相关的东西了。
这一天拆蟹拆得他,现在看见螃蟹都要感到恶心了。
如果不是因为彦儿在,他早就崩溃了。
彦儿好脾气,笑着说道:“姑娘,咱们是回家包包子,还是在这里包好再回去啊?”
包包子的面团中午就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容琉来调馅儿动手包了。
左秋连忙说道:“姑娘今天累了一天了,还是奴婢来包吧。”
“咱们还是一起来吧。”容琉笑着说道,“还是回家包吧,人多热闹。”
“是。”众人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就收拾好了东西,关上了医馆的大门,然后把面和馅儿都带了回去,在家里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包包子。
这种热闹的场面,自然少不了舒舒。
舒舒笨手笨脚地包了两个丑丑的包子,还自己觉得相当不错。
方丝丝看着她包的包子,笑着说道:“确实不错,一会儿蒸出来之后,就让姜召给侯爷送去吧。”
“好好好!那我再多包几个,到时候让我爹多吃点!”舒舒连忙笑着说道。
方丝丝听了这话,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侯爷一把。
就凭舒舒包的这种包子,一口咬下去根本就咬不着馅儿,再咬一口,就没了。
吃一肚子馒头,只有那么一点点蟹黄的香味,想吃却没有,简直是太勾人了啊!
方丝丝现在是铁了心地要嘲笑武顺侯一番。
不过她后来还是心软地帮着舒舒,多塞了些蟹黄馅儿进去。
舒舒一共包了九个包子,方丝丝帮她凑了一个,凑成了十个包子,然后单独蒸了出来,让姜召喊人给武顺侯送了回去。
徐媞下午剥螃蟹的时候还在发牢骚说再也不想吃任何和螃蟹相关的东西了,但是等蟹黄包子蒸出来之后,他却一点儿也没少吃。
吃不完,还兜着走。
卫耘一直都没能过来,容琉给他留了十二个包子,准备带回去给他吃。
对于卫耘的繁忙,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他爽约了,反而感到有些心疼。
“姑娘,还有一些包子。”彦儿走过来说道,“是分给邻居们,还是留着明天吃啊?”
今天准备的包子,实在是太多了。
容琉想了想,说道:“先放在碗柜里收起来吧,明天再吃。”
“好。”彦儿点了点头,说道,“奴婢这就去数数,看看还剩下几个。”
容琉听了这话,连忙说道:“……不用了,你还是去收拾别的东西吧,我来收拾包子就行。”
“是。”彦儿应了一声,然后就去收拾别的东西了。
容琉有些“偷偷摸摸”地装了几个包子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然后又把陶罐放在小炉子上,开始炖起了板栗银耳汤。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卫耘晚上会来。
不管他来不来,反正都要让他有吃的。
容琉靠在墙上,回忆着昨天晚上的情景,嘴角忍不住高高地翘了起来。
只有在这个时候,忙碌了一天的她,才有时间来重温自己的小幸福。
卫耘现在已经是她的了。
嘿嘿,搓手手。
这件快乐的事情,她甚至还没有和方丝丝提起过。
一来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二来也是怕这个大嘴巴给她嚷嚷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还是等过几天之后再告诉她吧。
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等成亲的那天,再好好地高调起来。
要不然她总觉得,这件事还会生出一些波折。
她和卫耘的这门婚事,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对了,似乎还应该,和李婶子通个气,免得她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还总是一副愧疚的模样。
李婶子,是个心肠很善良的人。
如果没有卫耘这个有出息又孝顺的儿子,她这一生,绝对会是一场悲剧。
还好还好。
卫耘可真是个好人啊。
容琉觉得自己现在无人可以分享自己的快乐,就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戳阿斗的鼻子,然后笑着问道:“你说,我和卫耘在一起好不好啊?”
阿斗:好个……绝顶地好!
“好。”
容琉听到这个声音,连忙扭过头去,就看见卫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不由得感到有些脸红,但还是凶巴巴地说道:“你现在进别人房间都不敲门了吗?”
“是你给我留了门。”卫耘笑着说道。
容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是我忘了锁门了。”
“那是我错了,阿琉原谅我好不好?”卫耘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容琉在心里暗暗地想道:不许用美男计!
因为这招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好用了!
她连忙从炕上走了下来,把包子放在炉子边热上,然后又搅了搅甜汤,柔声说道:“你先坐一会儿,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吃呢。”
她把装点心的攒盒打开,然后推到了卫耘的面前,又伸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如果你饿了的话,就先垫垫肚子吧。”
“你的手怎么了?”卫耘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的挠痕,有些心疼地问道。
“没事。”容琉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今天有个小孩儿来看病,他比较害怕,不小心挠了我一下。”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她的皮肤比较白,所以才显得伤痕有些狰狞。
“明天就好了。”容琉笑着说道。
卫耘却低下了头,轻轻地替她吹了吹。
容琉顿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撩人简直就是犯规的。
你一个掌管刑狱的锦衣卫指挥使,看见这个就绷不住了吗?
艾玛,这是吹到她的手上了吗?
这明明是吹到了她的心上啊!
“还是抹点药膏吧。”卫耘抬起头来说道。
容琉故意逗他:“你再哄哄我就不疼了。”
卫耘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阿琉,你不要……”
“不要什么?”容琉明知故问道。
“不要,总是用言语欺负我。”卫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哎呀,他这娇羞的小模样!
容琉现在好想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好好地调戏他一番啊!
不行,得忍住。
现在她还没有在他的身上盖上自己的戳呢,还是别把人给吓跑了。
“那我就不欺负你了,我去给汤里加一把枸杞,刚才给忘了。”容琉笑着说道。
“嗯。”卫耘乖巧地点了点头。
门外偷听的昭生,默默地鄙视着卫耘。
——这还是个男人吗!
他觉得这两个人的角色,分明是颠倒了。
大人,您要支棱起来啊!
不要惧内啊!
“卫耘,六个包子够不够啊?”容琉在屋里问道。
“再来两个吧?”卫耘想了想说道。
“那你自己去厨房的碗柜里再拿两个吧。不过要是吃完了就睡的话,还是少吃点吧……”容琉叮嘱道。
“我吃完了就走。”卫耘连忙说道。
他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
“那你去多拿几个,吃完之后再带一些回去,饿了的时候就可以吃了。”容琉体贴地说道。
“好。”卫耘笑着点了点头。
卫耘去了厨房,昭生也跟着摸了进去。
他一边伸手往自己准备好的包袱皮里装包子,一边鄙视卫耘:“大人,您,能不能,嗯,阳刚一点啊?”
他觉得这两个人的角色,分明是颠倒了。
大人,您要支棱起来啊!
不要惧内啊!
卫耘听了这话,没好气地说道:“难道包子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昭生听了这话,连忙委屈地说道:“属下这是为了您好啊,您现在可是夫纲不振啊!”
卫耘听了这话,抬脚就踹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滚。”
昭生抱着包子,屁滚尿流地躲开了,然后连忙解释道:“属下只是想在厨房里烤烤火,您不用着急啊。”
他可以生火热包子,取暖,顺带着还能帮忙烧热水。
良辰美景,慢慢来。
为了大人的幸福,他就算吃点苦又怎么样呢?反正还有蟹黄包子可以吃。
卫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噤声!”
然后他就拿着包子回屋去了。
昭生懂个屁。
他一个单身狗,有什么资格来指导自己啊?
他现在已经脱单了,谢谢。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要怎么样才能让容琉更主动。
容琉确实有点小小的恶趣味,她很喜欢“调戏”自己,这一点卫耘看得非常清楚。
但是如果他不配合的话,那以后就没有这样的福利了。
容琉以为她自己占据了主动,那就让她一直这么认为好了。
卫耘现在乐在其中,但是卫耘不说。
“你说你最近忙忙忙的,”容琉在炕边坐着,一边做针线一边对吃饭的卫耘说道,“就没有一天假期吗?”
“我要假期做什么?你也很忙啊。”卫耘笑着说道,“要是你能休息一天,我就告假陪你。”
容琉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暂时还不行。”
她现在实在是太忙了。
“嗯,我知道。”卫耘温柔地说道,“等你忙完这一阵再说吧。”
“行。”容琉点了点头。
“你不用送我了,我直接跳墙出去就行了,不用再上门栓了。”卫耘吃过饭,带着昭生,恋恋不舍地从容琉这里离开了。
容琉正准备睡觉,却听见外面有人喊她。
“容丫头,容丫头。”突然,外面传来了战大爷的声音。
容琉刚刚铺好被子,还没有来得及脱衣服,听到这个声音,连忙从热乎乎的炕上跳了下来,然后趿拉着鞋子打开门,有些关心地问道:“战大爷,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腿又疼了啊?”
所谓的战神,其实也只是血肉之躯而已。
战功赫赫的背后,是无人知晓的累累伤痕。
战大爷除了有心疾之外,还有很多年轻时留下的旧伤。
每到冬天的时候,他的日子就尤其难熬。
他受过重伤的左腿,遇到雨雪天气之前,就会尤其疼痛,有时候甚至会肿得无法走路。
容琉心里猜测,他应该是旧伤又犯了。
战大爷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是啊,要不是疼得实在睡不着了,而且又知道你还没睡,我也不会过来打扰你啊。”
容琉听到战大爷这么说,莫名地感到有些脸红。
她怎么觉得战大爷的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呢?
卫耘进进出出她的房间,简直就如同进入无人之境一般,或许旁人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肯定瞒不住战大爷。
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呢?
果然,爱情会让人智商下降啊。
容琉正准备去开门,左秋却从她和彦儿的屋里走了出来,抢先一步打开了门。
“姑娘,还是让奴婢来吧。”左秋笑着说道。
容琉看着她穿戴得整整齐齐,完全不像刚刚起身的模样,脑海里顿时划过一个想法——左秋也是一直在听着她和卫耘的动静……
啊啊啊,真是太羞耻了!
她就那么让人不放心吗?
左秋打开门之后,连忙扶着战大爷进来在椅子上坐下。
容琉也坐在一个小杌子上,帮战大爷卷起裤腿,然后开始扎针。
战大爷的脸色不是很好,显然是疼得有些厉害,一直在强忍着,鼻子里直喘粗气。
容琉看着他,轻声说道:“您不用一直忍着,哼哼两声可能会舒服一点。”
战大爷听了这话,一边忍着疼痛,一边笑着骂道:“哼哼什么啊?我又不是猪。容丫头,你扎吧,你多扎几针,我就舒服多了。”
“您这个病症,其实我也没办法帮您彻底治好。”容琉一边认真地扎着针,一边如实地说道,她的手握着银针,下手又快又准,“我只能在您发病的时候,帮您缓解一下疼痛。”
“那也很好了。”战大爷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道,“这些年来,我真是疼得有些生不如死了。有时候我都会想,不如直接给我一个痛快算了。”
疼得厉害的时候他甚至会想,不如心疾发作,直接去了,也省得再受这份罪了。
“我身体一向都很好啊,怎么会得心疾呢?”战大爷有些疑惑地问道,“容丫头,你说是不是这几年旧伤发作引起的啊?”
“那倒不是。”容琉摇了摇头,说道,“您这心疾,应该已经很长年头了。”
“这你可就说错了,我也就这几年才会觉得不舒服而已。”战大爷有些不赞同地说道。
容琉听了这话,笑着说道:“这么说吧,我给您打个比方,就好像这桌上的茶杯一样,它在出窑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裂痕。但是有的茶杯,可能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这裂痕也不会影响它的使用。但是有的茶杯呢,可能只用了一两年,或者十几年,就会裂开。”
战大爷听了容琉的解释,思索了片刻之后,缓缓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但是可能性很大。”容琉说道。
“那我这么一把年纪了,都已经黄土埋到脖子了才发作,岂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战大爷有些无奈地说道。
容琉已经放下了银针,然后取来了膏药,正在火盆边上烤着,随后把温热的膏药敷在了战大爷的腿上。
“就是这么回事。”容琉一边把膏药揉开,一边笑着说道,“您啊,肯定是天上的将星转世,所以老天爷才会如此厚待您呢!”
“你跟素素学得油嘴滑舌的。”战大爷感到伤处的疼痛得到了一些缓解,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早点过来的。
才不管卫家那小子在不在呢!
“我说的是真的啊,这段日子我不是一直在给一个从江南进京的举人治病吗?”容琉笑着说道。
战大爷听了这话,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是那个谁来着,好像是叫,叫沈卓?”
容琉听到战大爷这么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说道:“您可真是会张冠李戴啊。人家叫沈独,他的随从才叫光卓。”
“对,对,就是他。哪个读?是耕读人家的读吗?他父母,可真是望子成龙啊。”战大爷笑着说道。
名字要跟着人一辈子,一直读书,多辛苦啊。
“不是,是独自的‘独’。”容琉解释道。
“这个名字……”战大爷若有所思地说道,“还挺特别的。”
他是第一次,听人用这个字来做名字。
说实话,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不太吉利。
谁家不希望多子多福啊?
可是到了沈独这里,就成了一根独苗了?
容琉听他说完之后,也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也不好过多询问啊。”
“嗯。”战大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能够理解,比如他自己的过去,就一直深藏在心底,因为每次提起都会感到鲜血淋漓。
“沈独怎么了?”战大爷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也是心疾。”容琉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的运气就不是太好,所以很小年纪就发作了。”
“不,他的运气已经足够好了。”战大爷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说道,“生病的人那么多,但是能够遇到良医的却寥寥无几。他能够遇到你,就已经是他最大的福分了。”
容琉听了这话,笑着说道:“这也是一种缘分吧。沈独人也很好。”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所以她也愿意更加尽心尽力地去帮助他。
战大爷听了这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再好能有卫家那小子好啊?”
容琉听到战大爷这么说,顿时感到有些脸红,她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出声了,就像和男朋友卿卿我我的时候,被家人给抓包了一般。
战大爷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我是不是独具慧眼啊?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
容琉听了这话,连忙解释道:“没有,真没有。您老人家别乱说啊!”
她自己都是最近才觉醒的,战大爷肯定是看错了。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一点都不担心。卫家那小子的路,是难走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走。”战大爷缓缓地说道。
容琉听到战大爷这么说,立刻激动了起来。
“还得您帮他指点迷津啊。”容琉连忙说道。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岁月积累下来的,那都是智慧啊!
卫耘现在非常需要这样的指引。
战大爷见她这般模样,没好气地说道:“你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好歹也要矜持一点吧。”
容琉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说道:“他的都是我的,所以我这就算是为自己谋划啊。”
“不知羞。”战大爷笑着骂道。
“知羞又没有什么好处。”容琉笑着反驳道。
战大爷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日后我自会和卫小子说,且看他待你如何。你呀,看着又精又灵,其实是最没心眼,待人毫无保留。日后他若是辜负你,我……”
容琉听了战大爷的话,笑着说道:“没关系,如果他辜负了我,那就辜负了吧!”
“你傻不傻啊?”战大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我只能看到,他现在待我很好,所以我也要回他以同样的真诚。既然落子就不后悔,倘若日后他真的不做人,我也会及时止损,绝对不会后悔现在的付出。我,又不是给不起,输不起。”容琉笑着说道。
大不了,从头再来就是了。
如果她犹豫踟蹰,畏畏缩缩的,那她就根本不会选择踏入这段感情。
既然选择了,那就认真投入。
去爱去拼,去哭去笑,活得酣畅淋漓,不负青春不负己。
“傻孩子,等你青春不再,”战大爷语重心长地说道,“他要是移情别恋了,你又该怎么办呢?”
容琉听了这话,爽朗一笑,自信地说道:“等我青春不再的时候,难道他还能青春永驻不成?到时候他也只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罢了。他能出去找,我也一样能出去找。”
她要做的,无非就是永远好好地爱自己。
爱自己的内心,爱自己的身体,保持最好的状态,这样才能坦然地去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风雨。
“战大爷,卫耘可好了。”容琉一边说着,一边把膏药彻底软化,然后又找来了布条,替他再加固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他不会辜负我的。”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就是想到卫东学……当年也是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谁知道却不干人事。”战大爷咬牙切齿地说道。
战大爷曾经是西北的支柱,而卫东学原本算是他的继承者。
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却被卫东学毁了那么多,战大爷又如何能够不心疼呢?
容琉听了这话,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轻声说道:“他同样也害了卫耘啊。”
大家其实都是受害者。
“你说得也对。而且卫耘,比他那个爹可强多了。”战大爷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俩好好过日子,将来多生几个孩子……”
容琉听到战大爷这么说,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您这车一下就开上了高速啊。
“你既然已经定下了,也要和你爹娘说一声啊。”战大爷提醒道。
爹娘?
容琉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微微一变。
她那个娘亲,真是长袖善舞,艺高人胆大,拿捏人心的本事简直是炉火纯青。
她原本还以为她回来之后真的会老老实实地藏起来呢,没想到现在竟然连战大爷都告诉了。
就……好吧,她真是厉害啊。
战大爷看到容琉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看起来,你们娘俩还是没有和解啊。你爹呢,是个老实人;至于你娘……那根本就不是池中之物。她啊,应该是投错了胎,她该是个男儿身,杀伐决断……”
“还好啦。”容琉淡淡地说道,“其实也谈不上没有和解,只是我和她,都已经习惯了没有对方的日子。”
她和容夫人之间,确实算不上交恶,但是也着实喜欢不起来对方。
就这样吧。
容夫人这次在中原能待几天?
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母女情深那一套,她实在是配合不来。
“你像她,但是你又不如她许多;而她,也不如你许多。”战大爷缓缓地说道,“或许她看到你嫁人之后,就能放心了吧。”
放心地离开?
那也挺好的。
容琉一边用布条一圈一圈地把膏药固定好,一边轻轻地按了按战大爷小腿上的一块红斑,然后问道:“您这块疼吗?”
“不疼,这是天生的,娘胎里带来的。”战大爷摇了摇头,说道。
“我说呢!”容琉笑着说道。
她替战大爷把裤腿放下,然后叮嘱道:“您以后要是什么时候疼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千万别忍着。虽然不能根治,但是止疼还是可以的,您就别白白熬着了。”
“好。”战大爷笑着点了点头。
战大爷又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回去睡觉了。
容琉也很快躺下睡着了,并没有因为提起生母而在心中生出多少波澜。
她睡晚了,第二天就起不来了,最后是被左秋给唤醒的。
“姑姑,”她打着哈欠说道,“我好困啊!”
“要不您再多睡一会儿吧?”左秋笑着建议道。
“还是不睡了,不睡了。”容琉摇了摇头,说道,“还得去医馆开门呢。”
要是去晚了,让患者在外面等着,她多不好意思啊。
“今天晚点应该也没什么,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应该不会有人去得太早。”左秋笑着说道。
“啊?下大雪了?”容琉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兴奋地来到了窗前,然后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哇塞,好大的雪啊!
外面到处都被厚厚的积雪给笼罩了,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也是,昨晚战大爷的腿疼成那样,应该就是风雪来临的前兆。
舒舒正在雪地里玩雪,阿斗则傻呵呵地在雪地里扑腾着。
姜召带着几个侍卫正在帮忙扫雪,方丝丝则在给众人倒热茶。
容琉起床后也连忙出去帮忙。
姜召看到容琉出来了,连忙笑着说道:“容姑娘,您就别沾手了。就这么点儿活,我们几个一会儿就干完了。”
容琉听了这话,笑着向他道谢。
虽然他们是负责保护舒舒的人,但是这些人,哪个在自己家里不是被人伺候的啊?
现在他们却在帮她扫雪,她的排面可真是不小啊。
李婶子派王嬷嬷来给容琉送了一篮萝卜,说是她自己种的,水分很足,而且还脆生生的,带着一丝甘甜。
容琉心里知道,这是她昨天收了自己的蟹黄包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起来,卫耘可能还没跟李婶子说他们和好的事情吧。
之前两个人刚定亲之后,容琉给李婶子送什么东西,后者都会很高兴地收下,而且也不会立刻回礼。
但是自从闹掰之后,李婶子感到非常内疚,所以每次得了容琉的什么好东西,都恨不得立刻回礼,就怕亏欠了她。
“谢谢李婶子。”容琉笑盈盈地说道,“嬷嬷你跟婶子说,不用那么客气啦。说起来,这些包子都是卫耘非闹着要吃,我才包的,回头我找卫耘去讨人情。”
王嬷嬷听到容琉这么说,顿时愣住了,她看着容琉,满脸的不敢置信。
容琉看到王嬷嬷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嬷嬷,您别这样看着我呀。”
王嬷嬷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欢喜地说道:“好,好,好,好了就好。”
说完,她篮子都不要了,转身就往家跑。
公子和容姑娘和好了!
这样的好消息,夫人听了之后一定会高兴坏的。
“哎,您慢点,嬷嬷您慢点——”容琉在后面哭笑不得地喊道。
“你慢点啊!”方丝丝嗔怪的声音也在耳边响了起来。
“就是——”容琉笑着回头,却发现,她并不是在附和自己。
姜召不小心摔了个屁墩儿,正坐在地上傻笑呢!
方丝丝是在和他说话。
“没事吧?”方丝丝有些担忧地问道。
姜召挠了挠头,想要站起来,却没想到,又一头趴在了地上。
这下,他直接摔倒了方丝丝的面前,和她的鞋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有侍卫开始开玩笑道:“姜召,你肯定是故意占素素姑娘便宜的。素素姑娘,你快收拾他!”
方丝丝听了这话,啐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少挤兑老实人了,我们俩在一起,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众人听了方丝丝的话,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姜召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然后低声憨笑道:“你不要搭理他们那些混账东西。”
“我没事啦,我的脸皮厚。”方丝丝笑着说道。
“快回去吧。”姜召有些担忧地说道,“外面太冷了,你带着舒舒回屋烤火去吧。”
“我去做饭。”方丝丝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辛苦辛苦,我给你们做点热乎的去。”
容琉急着要去医馆,随便吃了
大雪天赶路实在是太艰难了。
那么近的一段路程,平时感觉随便说几句话的工夫就能走到了,今天几个人相互搀扶着,却足足走了一刻钟的时间。
即便如此,还是有侍卫在前面拿着木锹帮忙开路。
等到他们到达医馆的时候,容琉的鞋袜都已经湿透了。
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还没有任何患者上门。
彦儿连忙拢了火盆,在后面给众人烤着鞋袜。
容琉抓了一把瓜子,和左秋一起围在医馆里的火盆前烤火聊天。
“姑姑,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都没有怎么关心家里的事情……”容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您是说,姜侍卫和素素姑娘的事情吧?”不等容琉说完,左秋就已经猜出了她的用意。
果然是聪明啊!
容琉连忙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怎么觉得,姜召对素素,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呢?”
从前他对素素避之唯恐不及,后来两个人还算能够和平相处,但是现在……似乎已经有了一些暧昧的苗头了?
“嗯,奴婢也感觉到了。”左秋点了点头,然后往火盆里添了两块炭,看着漆黑的炭慢慢被染红,若有所思地说道,“毕竟他们离得太近了,日久生情也是难免的。”
原本他们就都是怀春的年纪,而且又常常在一起,所以日久生情也是很正常的。
更何况,方丝丝还是个十足的美人,性格也十分泼辣,别说是姜召这种愣头青了,从前她在花船上的时候,可是勾得不少情场老手都挥金如土,甚至为了她倾家荡产,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呢。
虽然离开了花船,方丝丝却还是方丝丝。
她对男人的吸引力,并没有丝毫的降低。
方丝丝几乎隔三差五就能骂走一个上门说亲的媒婆。
可是就算她再怎么拒绝,还是不断有人上门替她说亲。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对方给媒婆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媒婆们宁愿挨骂也不死心。
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美貌就是唯一的通行证。
“您也不用太担心。”左秋笑着安慰道,“说起来,素素姑娘可比您清醒多了。”
“嗯?”容琉听了这话,顿时感到有些疑惑。
难道她恋爱脑的事情,姑姑也已经看出来了?
真是太心虚了。
“素素姑娘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甚至如果她是您的话,也不会答应卫大人的。”左秋十分肯定地说道。
容琉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对爱情还依然保有向往,但是素素却已经是历尽千帆了,对爱情早已经没有了热情。
那些辜负过她的书生,或许素素早就已经忘记了。
但是他们带给她的伤害却是难以弥补的。
毕竟那是她曾经真心爱过的男人啊。
至于那些她每天都要应付的男人,更是在很大程度上耗尽了她对男人这个物种的所有好感。
“所以您真的不用太担心。”左秋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
“我倒不是担心素素,我担心的是姜召一头扎进来,反而给素素带来困扰。”容琉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地说道。
有时候,男人也会恋爱脑的。
对于姜召来说,素素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虽然在花船上的那段经历未必有多愉悦,但是之后的相处,让他动了情,联想起之前的经历,可能就容易想多了。
“姑娘,”左秋听了容琉的话,笑着说道,“其实可能真正有幻想的人,是您吧。”
容琉听了这话,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有这么明显吗?”
是的,她的确是有些幻想。
容琉一直把素素当成最好的闺蜜。
她觉得素素想得开,不上男人的当,这非常好。
可是与此同时,她也心疼素素割舍掉的那些快乐。
比如自己和卫耘在一起的时候,就感到非常的幸福。
“甘蔗没有两头甜的。”左秋缓缓地说道,“能够取到一头就已经很好了。奴婢和素素姑娘的想法是一样的。”
左秋也能够坦然地面对选择所带来的得失。
“嗯。”容琉听了左秋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素素不成亲的话,就可以一直陪着舒舒,而且日后武顺侯府也不会不管她的。
所以素素已经找到了可以托底的人生道路。
“奴婢给您煮茶吧。”左秋说着就起身去准备了。
“好呀。”容琉高兴地说道,“那我又有眼福,又有口福了。”
左秋最擅长的就是茶艺。
然而水还没烧开,医馆里就有人来了。
“救命啊!嫂子救命啊!”
容琉被吓了一大跳。
这又是谁啊?
身上又是雪又是泥的,脸还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就像个猪头似的……
昂……
好像是雍天纵?
“你怎么了?”容琉连忙起身,惊讶万分地看着他问道。
雍天纵竟然喊自己“嫂子”?
“嫂子,救命啊!你快跟我走!”雍天纵几乎是扑过来想要拉容琉的袖子。
“你先好好说话。”容琉沉声说道,“你到底要救谁的命啊?”
“我要救我的祖父。”雍天纵十分着急地说道,“马车进不来,停在巷子外面,嫂子求求你救救他吧。”
“你先不要慌,慢慢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容琉努力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我的祖父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现在一直昏迷不醒。太医已经说了,让准备后事了。”雍天纵鼻尖通红,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摔的。
眼前这个狼狈的他,和台上那个明艳动人的大青衣,让人完全没有办法联想到一起。
“嫂子,你能救命的,现在只有你能救我祖父的命了,求求你救救他吧!”雍天纵哀求道。
容琉听了雍天纵的话,感到有些犹豫。
见死不救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她和雍天纵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熟。
所以雍天纵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能够相信的呢?
“雍公子?”这时,昭生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是您啊?我还以为有人在这里闹事呢!”
“昭生,你怎么来了?”容琉看到昭生来了,心里立刻就踏实了许多。
到底要不要去,昭生应该心里有数。
“昨天吃了您做的蟹黄包,大人让我给您送回礼。”昭生举起手中的食盒,笑着说道,“是烤乳鸽。”
谁会在这种冰天雪地里出门送礼啊?
哦,原来是他这个大冤种。
恋爱脑的卫大人真是太可怕了。
雍天纵看到昭生,连忙焦急地说道:“现在还吃什么烤乳鸽啊!先去救命啊!救命!”
昭生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连忙拱手说道:“容姑娘,怕是要麻烦您走一趟了。”
“你跟我一起过去。”容琉点了点头,说道。
“是。”昭生连忙答应道。
昭生让同行的人回去给卫耘报信,自己则跟着一起去颍川伯府。
雍天纵的祖父,老伯爷早就已经把爵位让给了自己的儿子,在家颐养天年,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场劫难。
容琉跟着雍天纵一路进到了内院。
昭生也寸步不离地跟着。
“你这个孽畜!”颍川伯看见雍天纵就破口大骂,怒吼道,“你祖父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往外跑,出去鬼混!他老人家真是白疼你一场了!”
说话间,颍川伯不禁老泪纵横。
他们这个家的支柱,就要倒了啊。
“爹,我是去请大夫了啊!”雍天纵十分着急地说道,“如果祖父还有机会的话,那一定要让容姑娘给他看看。”
容琉连忙对着颍川伯行了个礼。
颍川伯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心里还升腾起了一丝微末的希望,但是当他看到容琉只是一个姑娘的时候,顿时就恼怒了。
“放屁!你竟然找个人来糊弄你老子!你老子还没老糊涂呢!”颍川伯怒声说道。
眼看着颍川伯就要打过来了,昭生连忙大声喊道:“伯爷,您就算不相信他,难道还不相信我家大人吗?”
“昭生?”颍川伯听到昭生的声音,顿时愣住了,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说,这是卫耘……”
“……看中的夫人。”昭生连忙完美地补充道。
容琉听到这话,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怎么突然就变成夫人了?
雍天纵听了这话,顿时跳脚说道:“爹,您要是再拦着路,妨碍给祖父治病,我,我就和您断绝父子关系!”
容琉再次感到无语:“……”
真是你爹的好大儿啊。
显然,卫耘在颍川伯这里更加值得信赖。
颍川伯连忙亲自带着容琉一行人进去了。
屋里跪了一地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都在那里低声啜泣着,几乎都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
由此可见,颍川伯府也是人丁兴旺啊。
“都让开!”颍川伯一声令下,总算是挪出了一条能够通行的道路。
容琉顿时感受到无数道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颍川伯走到了床前。
她神情平静地坐在床边,伸手搭上了老伯爷的脉搏。
雍天纵站在一旁,焦急万分地问道:“嫂子,嫂子,怎么样了?”
“你先别乱喊。”容琉皱着眉头说道,“他是摔到了后脑勺了吧,应该是出现了内出血的情况,所以老伯爷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啊?”雍天纵急切地问道。
“现在要做的就是活血化瘀,只要把淤血散开就好了。”容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左秋递过来的药箱,然后从中找出了银针,“一会儿施完针之后,我再开个方子。”
“真,真的能治好吗?”颍川伯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激动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
他们已经请了所有的大夫,包括从太医院请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现在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说她能治好?
“我试试吧。”容琉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轻声说道,“老伯爷的年纪毕竟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
“治,你尽管治。”颍川伯当即拍板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怪你的。真是太有劳……”
“容姑娘。”雍天纵连忙在一旁提醒道。
“对对对,是有劳容姑娘了。你们都走走走,都先退下吧,都去廊下等着。”颍川伯开始往外撵人,“别让我听见你们在这里哭哭啼啼的。都给我听清楚了,大夫说了没事,能治!都出去,赶紧都出去!”
容琉没想到颍川伯竟然是这样的画风,竟然感觉有些可爱。
可爱就好。
因为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可能不太容易。
“伯爷,有件事情需要请您做个决断。”容琉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说,你说——”颍川伯连忙说道。
原来,容琉打算在老伯爷的头部扎针。
头部可是穴位密集的地方,而且估计要扎一段时间。
古代人的头发实在是太长了,而且老伯爷这段时间一直卧床不起,擦身或许还可以,但是想要洗头就太难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很容易造成感染。
所以容琉想要把老伯爷的头发剃掉……
可是古代人又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难了。
等容琉说完之后,颍川伯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为难之色。
这时候,雍天纵再次跳了起来。
“爹,您是不是就盼着我祖父没了,您好在伯府当家做主啊!”雍天纵怒声说道。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犹豫什么啊!
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到底是头发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啊!
容琉听了雍天纵的话,心里暗暗想道:你小子真有种啊。
颍川伯听了雍天纵的话,气得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怒声说道:“你给我闭嘴!逆子!老子早晚得被你这个王八羔子给气死。”
容琉听到颍川伯骂儿子的话,心里暗暗想道:这骂儿子的话,真是清新脱俗啊。
果然是亲生的,骂起来就是不一样啊。
“我祖父要是醒不过来了,自然没有办法和您算账了。”雍天纵在那里哭着说道,“可我祖父要是醒过来了,就算是要和您算账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您还不愿意吗?”
愿意,怎么能不愿意呢?
人活到一百岁,还想着能够有个能够打自己的爹娘呢!
颍川伯一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说道:“容姑娘,你说了算!”
于是,老伯爷就在昏迷不醒之间,被剃了头发。
容琉给他扎了针,又开了方子。
雍天纵连忙拉着容琉的袖子,却被他的亲爹一巴掌拍开了。
“你真当自己是女人了啊?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颍川伯没好气地说道。
容琉现在实在是有点喜欢这家人的画风了。
颍川伯自己又连忙走到容琉面前,有些急切地问道:“容姑娘,我爹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这个要看情况吧,”容琉想了想,然后说道,“如果快的话,三五日应该就能醒过来了,如果慢的话……那我就没数了。”
她只是负责治病,至于能不能活命,那就要看天意了。
“好,好,只要能治就行。”颍川伯连忙说道。
“卫耘来了。”这时,雍天纵忽然说道,然后又看向容琉阴阳怪气地说道,“还以为我们府上会吃人呢!”
容琉听了雍天纵的话,没好气地说道:“……别诈我了。”
不过,她好像并没有看到昭生。
片刻之后,昭生陪着卫耘走了进来。
卫耘身上还穿着飞鱼服,身材高大挺拔,一进来,就让人觉得那么多人,好像只能看到他一样。
容琉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卫耘的目光目不斜视,好像并没有看到她一样,但是他嘴角那微微上扬的弧度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卫耘来了啊,你也好久都没有来了。”颍川伯看到卫耘来了,比看到自己的亲儿子还要亲热,他拍着卫耘的肩膀说道,“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容姑娘。”
容琉和卫耘的事情,颍川伯之前也听说过一些。
他原本还以为这件事情肯定成不了了,没想到这俩人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这样也挺好的。
颍川伯看着容琉,就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姑娘。
雍天纵在一旁表示,只要你能救了我的祖父,就算是东施也能变成西施。
容琉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约定了明天一早让伯府派马车来接她,然后就跟着卫耘离开了。
“其实你不用来的。”马车上,容琉笑着对卫耘说道,“我之前只是不知道雍天纵是不是在和我恶作剧,但是昭生告诉我之后,我就放心了。”
卫耘听了容琉的话,轻声解释道:“我昨晚回去之后,有人给我送了刚出炉的烤乳鸽,我本来想着回去和你一起分享的,但是又怕吵到你睡觉,就自己吃了。我觉得味道不错,就吩咐昭生今天天亮的时候给你送过去。”
只是他也没想到,今天竟然下了这么大的雪。
“送到的时候是不是都已经凉了?”容琉有些心疼地问道。
“就算凉了也好吃,毕竟你心里惦记着我呢!”卫耘小声地说道,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左秋一眼。
左秋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好像已经和这两个人完全隔绝了一样。
卫耘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把容琉送回医馆之后,就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卫大人是怕您被慢待了,所以这是特意去给您撑腰的。”左秋笑着说道。
“我知道的。”容琉笑眯眯地看着卫耘的背影说道。
天地都是一片白色,只有那一抹红色,是那么的顺眼。
一直到卫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容琉才笑着说道:“姑姑,咱们把鸽子热了尝尝吧。”
这一忙活,都已经到了中午了。
在大雪天,如果没有什么急症的话,是真的不能来凑热闹的。
烤乳鸽的味道果然很好,容琉吃得很香。
吃过饭之后,也没什么患者来。
容琉闲来无事,就和左秋商量道:“姑姑,要不咱们先关了门吧,然后你陪我去看看沈独怎么样?”
沈独虽然昨天来过,但是当时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和他说
容琉实在是太不放心沈独了。
沈独这个人,就是太要强了,总是害怕给别人添麻烦。
就拿上次的事情来说,他明明自己已经发烧了,但是如果不是她及时发现的话,估计沈独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的。
这种太过于自觉的人,其实也是最让人感到棘手的。
——大家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啊!
客气只能增加工作量而已。
不过容琉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是内心深处却觉得,沈独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在关键时刻能够冲得上去的人,都是真正的朋友。
左秋点了点头,然后把容琉的大衣裳拿过来服侍她穿好,又提起了药箱,跟着容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不远处的房子走去。
左秋轻轻地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光卓。
光卓在见到容琉之后,简直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容姑娘,您怎么知道我家公子生病了?”光卓十分惊讶地问道。
容琉听了光卓的话,没好气地说道:“……因为我能够神机妙算啊,你赶紧带路吧!”
沈独这家伙,生病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左秋听了容琉的话,在一旁摇了摇头。
原来,沈独昨天从医馆回来之后,可能感染了风寒,晚上就开始有点低烧了。
他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
光卓原本想要去请容琉过来,但是却被沈独给阻止了,沈独只让光卓按照容琉之前教给他的办法给他降温。
虽然确实起到了一些效果,但是也一直没有完全退烧。
“我今天本来也是想要去找您的,可是公子说,现在雪下的这么大,估计您也不会出门,让我们不要麻烦您……”光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下次你不用问他,直接来找我就可以了。不管什么时候,别说是下雪了,就算是下刀子也来告诉我。”容琉皱着眉头说道。
光卓连忙答应道:“多谢容姑娘。”
他现在总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了。
容琉来到了沈独的房间,发现他脸色通红,双目紧闭,身体还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哪里是低烧啊?
这分明是高烧,而且都快烧傻了!
光卓看到容琉那怒目而视的样子,连忙解释道:“……我,我就只是去做个饭的功夫,怎么就变得这么严重了?还好,容姑娘,还好你及时赶来了。”
容琉听了光卓的话,怒声说道:“我只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我能跟阎王爷抢人吗?我说过的话,你们都当成耳旁风了吗!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要尽量避免发烧,如果一旦发烧的话,就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找我……怎么,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们还打算在家里等死吗?”
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所以语速极快,而且口气也很重,然而她诊脉的动作却一点儿也没耽误。
“容姑娘,您别生气……”沈独勉强睁开了眼睛,有些吃力地说道。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但是却依然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生什么气啊?”容琉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难道为了要面子,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难道让你开个口,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难吗?”
沈独笑了笑,有些歉意地说道:“真是又要麻烦你了。”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赶紧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吧。”容琉轻声说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她照旧找出了银针,给他施针退烧。
或许是因为感觉舒服了一些,沈独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容琉却知道,发烧这种事情,往往会反反复复的,所以她又耐心地教给光卓应该如何辅助退烧。
光卓连连点头:“这些我都已经学会了。容姑娘,你,你如果方便的话,今天能不能就在医馆里歇下啊?我怕我家公子这边……”
“好。”容琉点了点头,答应道,“我回去把药熬好之后,就让姑姑给送过来。”
“那就真是太有劳姑姑了。”光卓连忙对着左秋作揖行礼。
左秋连忙回礼,笑着说道:“您言重了。”
出门之后,容琉笑着和左秋说道:“光卓竟然喊你姑姑,也不看看,他比你还要大六七岁呢!”
“这只是个称呼而已。”左秋笑着说道,“看到您还能跟奴婢说笑,奴婢就放心了。”
“嗯?”容琉听了左秋的话,有些疑惑地问道。
“沈公子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是有些吓人。”左秋轻声说道,“您笑了,就说明没事了。说起来,奴婢从前在宫中也见过……”
她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容琉知道她肯定是有话要说,就撒娇说道:“姑姑,你就说嘛!你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的,真是让人感到难受啊。你快说给我听听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左秋却坚持要等着回医馆烤火的时候,才肯跟容琉说起这件事情。
“……奴婢在宫里的时候,也曾经见过小帝姬这般……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救回来。还有一个小皇子,也是……”左秋的声音很低沉,充满了无奈。
容琉听了这话,顿时感到愕然:“难道太医都没有办法吗?”
“太医也同样束手无策。”左秋摇了摇头说道。
容琉知道,在这个时代,因为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所以孩子的夭折率是非常高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就连在皇宫里也一样是这样的情况。
难道,是宫斗吗?
左秋点了点头,说道:“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其实并不多。毕竟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大家相互使绊子的事情倒是经常发生,然而真正想要害人性命
左秋听了半晌之后,这才感慨地说道:“姑娘真是通透啊,奴婢自愧不如。”
最重要的是,容琉有说这番话的底气。
虽然不能说卫耘高攀了容琉,毕竟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就连皇后的侄女都想排着队嫁给他。
但是,容琉也根本不缺人嫁啊。
如果想要攀附权贵,选择程生不是更好吗?
程家有底蕴,而且一大家子互相照顾,难得家里又和睦,容琉要是嫁过去,凭借着对程老夫人和程三夫人的恩情,那还不是可以横着走?
更何况,就算是大宅院里,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生病呢?
所以,聪明人是绝对不会为难容琉的,只会想方设法地和她交好。
如果不想攀附权贵,那找个沈独这样的温润君子,日子过得不是一样蜜里调油吗?
沈独只是容琉向下选择的一个代表而已,这样的对象,容琉现在不缺,以后只会更多。
所以,做人呢,最重要的还是要有本事。
世人总是让男人建功立业,却没有告诉女人,你得有一技傍身,才会被人需要。
容琉听了左秋的话,笑着说道:“我性子就是这般掐尖要强,以后卫耘可惨了。”
“卫大人肯定不会这么想的。”左秋正色说道。
容琉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在这个蜜恋的阶段,只要想起卫耘,她就忍不住感到高兴。
真是没出息啊!
哎,对了,万一卫耘今晚去找她,可别扑了个空啊。
容琉本来想让彦儿给卫耘送信的,可是外面雪下的那么大,想想还是作罢了。
如果卫耘实在就是去了,在扑空之后应该也能来找自己。
晚上做饭的时候,容琉特意把卫耘的饭菜都给准备好了。
而卫耘,果然也来了。
而且来得还挺早。
“是不是去我家找我没找到啊?”容琉见他披着雪进门,笑着站起身来,想要过去帮他拍拍雪。
卫耘却示意她不要上前,自己脱了斗篷对着门口抖落了雪。
他带来了一身的寒气,实在是太凉了。
“嗯,猜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卫耘把斗篷挂在披风上,然后走到她对面那个小杌子上坐下,伸手靠近火盆想要烤烤火。
容琉走上前去,帮他把头上的雪拂掉,又拿了帕子帮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柔声问道:“你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大概卫耘也像她一样,在确定了关系之后,就有一种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的迫切心情。
可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容琉,却被无情地“打脸”了。
卫耘就算想,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他轻声说道:“你娘今晚要来。”
“嗯?”容琉听了卫耘的话,顿时感到有些疑惑。
容夫人要来?
“她来干什么啊?”容琉下意识地问道,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卫耘主动去找她,说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做的。
她自己的人生大事,不用别人来指点,她自己决定就行了。
“我也不知道。”卫耘摇了摇头说道,“但是我猜,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你是说,她知道咱们俩和好了?”容琉皱着眉头问道。
“嗯。”卫耘点了点头。
“那她可真厉害啊。”容琉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估计她可能见到我们两个在一起了,所以就动了想要离开的心思。”卫耘客观平静地分析道,“无论如何,她不反对我们的婚事,我是很感谢她的。”
虽然中间隔了父亲的死,卫耘不可能对她心无芥蒂,哪怕知道是父亲的错;但是站在容夫人的角度来讲,她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卖国贼”的儿子,卫耘心里还是十分感激她的。
“你还是应该感激我才对,”容琉听了卫耘的话,翻了个白眼说道,“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本来也做不了我的主。”
卫耘听了容琉的话,对她笑了笑,柔声说道:“谢谢你,阿琉。”
容琉听了卫耘的话,再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赶紧去洗手吃饭吧!”
彦儿在一旁盛饭,左秋在一旁摆放碗筷。
容琉连忙说道:“这些事情我来就行了。姑姑,你和彦儿也去吃你们的吧。”
左秋一直都很讲规矩,是绝对不会和他们一起吃饭的。
左秋听了容琉的话,笑着说道:“姑娘,奴婢这就去做点饭菜,给沈公子他们送过去吧。”
“好。”容琉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确实是,他们两个人在这么大的雪天里,估计也没有地方可以买东西,而且沈独现在又生着病。”
卫耘听完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拿起筷子给容琉夹了一筷子菜。
彦儿连忙跟着左秋去了厨房。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姑,在卫大人面前提起沈公子,会不会不太好啊?”
左秋听了彦儿的话,笑着说道:“我就是故意的。”
“啊?”彦儿听了左秋的话,更加疑惑了。
“姑娘也是会明白的。”左秋笑着解释道,“姑娘和沈公子之间是坦坦荡荡的。但是这件事情,也应该让卫大人知道。”
她主动提起,说明容琉已经忘了这件事情;但是这个人,这件事情,今天确实出现过,而且也发生过,所以为了避免以后产生误会,今天最好就说清楚。
彦儿听完左秋的分析之后,连忙点了点头。
她以后,还要跟姑姑学习很多的东西。
容琉确实也明白了左秋的用意。
如果卫耘计较的话,那就说明是卫耘小心眼。
但是如果她不说清楚的话,也是她的错。
所以,容琉就把沈独现在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那等吃过饭之后,我陪你再去看看他吧。”卫耘听完之后,轻声说道,“你爹娘应该会很晚才会来,时间应该是来得及的。”
“行!”容琉听了卫耘的话,连忙答应了下来。
她的心里现在非常高兴。
因为卫耘是真的尊重她的职业,尊重她这个人。
她从心理年龄上来说,已经是个老阿姨了,所以根本不吃霸道总裁那一套“你竟然敢看别的男人,我吃醋了”的把戏。
如果真来个那样的,她一拳就能把对方给揍飞。
“你快尝尝这黄芪当归鸡汤,它可是益气补血的,而且还炖了好久呢。”容琉笑着说道。
卫耘听了容琉的话,微微皱眉说道:“……我还行吧。”
他的身体一向挺好的,并不虚弱啊。
容琉听了卫耘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这是虚则补之,不虚加勉。”
说完之后,她自己就乐不可支了。
卫耘看着她那开心的笑容,眼神充满了宠溺,笑着说道:“遵命。”
卫耘刚喝了半碗鸡汤,正想要夸奖一下这鸡汤的味道真不错,忽然觉得外面好像有人在探头探脑的。
容琉也看到了那个身影。
“是昭生啊,”她笑着招了招手,大声说道,“昭生,你进来喝口鸡汤吧。”
卫耘听了容琉的话,顿时在心里暗骂道:真是不长眼色的东西!
让你赶紧喝一碗鸡汤,然后就赶紧滚蛋。
昭生连忙推辞道:“不用了,不用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卫耘皱着眉头问道,“有事就进来
没想到,昭生的本意,竟然也是不想让容琉离开。
“容姑娘,您可千万别走啊——”
我还指望着您帮忙说情呢!
容琉知道自己会错意了,便又重新坐下,笑着说道:“你快说吧。”
要不然这饭菜都要凉了。
“是这样的,”昭生陪着笑,小心翼翼地看着卫耘的脸色,尬笑着说道,“就是属下觉得吧,大人您和容姑娘现在又能重新在一起,那可真是一个众望所归,天命所属,人心所向啊……”
“说人话。”卫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真是个不长眼色的东西,竟然在这里浪费他和容琉有限的独处时间。
“就是您和容姑娘现在这么好 ,应该就不用睹物思人了吧。”昭生连忙说道。
容琉听了昭生的话,满脸的疑惑:???
啥叫睹物思人啊?
她这不还好好地活着吗?
卫耘,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偷偷私藏了我的什么东西啊?
难道是被风刮跑的袜子,被卫耘偷偷捡走了?
不会这么重口味吧!
卫耘听了昭生的话,顿时气得想要打人,怒声说道:“什么睹物思人啊!我什么时候睹物思人了!”
他是那种人吗?
“那是属下误会了。”昭生飞快地说道,“之前您巴巴地让人从南方挪了一棵榕树当盆景养着,属下还以为是因为容姑娘的缘故呢!”
容琉:???
榕树?
榕树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啊?
呃……
谐音梗,要扣钱的!
卫耘听了昭生的话,脸色通红,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胡说,我,那是有别人给我送的!我,我总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啊。”
容琉笑着问道:“是谁送的呀?”
“就,”卫耘结结巴巴地说道,“就是南方的一个官员,求到了我,所以……”
容琉听了卫耘的话,笑着说道:“哦,那他可真会送礼啊。”
她现在正在努力地低着头,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她一直都知道卫耘是有点可爱的。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可爱!
他顶着那么一张高冷的脸,怎么能可爱到犯规的程度啊。
榕树,容琉,真是亏他能够想得到啊。
也真是一个人才啊!
“那榕树怎么了?”容琉转而问向昭生。
“就……这不是下雪了吗?”昭生连忙回答道,“照料榕树的丫鬟,没有及时把它搬进屋里,所以可能被冻着了,吓得在府里直哭……”
容琉听了昭生的话,笑着说道:“你这是怜香惜玉了。”
“没有,没有。”昭生连忙摆手否认道,“属下就是觉得那个小姑娘,怪可怜的。容姑娘,您也帮忙求个情……”
容琉听了昭生的话,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还不知道她在府里,是专门负责照顾这盆景,还是要做其他的事情呢。”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这种错误,确实是不应该犯的,毕竟这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事情比较多,一时疏忽了,倒是可以体谅一下。
“她是来帮忙的,本来是有专门的园丁照顾的,但是那个园丁这几日告假回家了,所以才让她来暂时照看的。”昭生连忙解释道。
容琉听了昭生的话,转头看向卫耘,轻声说道:“那要不,就……稍做惩罚吧。”
她又耐心地和昭生解释道,“总要有规矩的。如果犯了错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其他人看到了会有什么想法呢?肯定也会生出怠慢之心的。”
“那就罚她一个月的月银吧。”卫耘听了容琉的话,点了点头,说道,“以后这种小事,你自己斟酌处理就行了,不必再来告诉我了。”
昭生听了卫耘的
紧接着,容夫人也出马了。
不过她不是对着容琉说的,而是对着卫耘说的。
而且一开口,还是她习惯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格。
她面色平静地说道:“我给容琉准备的嫁妆,你都已经收下了。”
容琉听了容夫人的话,连忙在心里大喊:把话说清楚啊!
卫耘却神情未变,静静地等着容夫人继续说下去。
容琉看着他沉稳的样子,不知不觉中有些浮躁的心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我这一生,手里就从来没有缺过银子。”容夫人淡淡地说道,“当年在离开之前,我虽然是指望着国公府能够帮我养孩子,但是也做了两手准备。”
容琉听了容夫人的话,忽然一个激灵,想到了隔壁被卫耘挖走的那些金子。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容夫人接着说道,那些金子,是她给两个孩子留下的。
但是她又害怕他们姐弟俩守不住那些金子,所以并没有告诉他们,只是提前找了人,让人把他们姐弟俩给引到这里来。
“——我当时也想找人照顾你们姐弟俩,但是手边却没有一个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在那种生死关头,其实能够靠得住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啊。肯出面把你们姐弟俩给带过去,已经是莫大的人情了。”
这一点容琉是相信的,容夫人没有撒谎。
但是阴差阳错之下,房间却给弄错了,而且从距离上来说,其实只差了一个房间而已。
然后那些金子所在的房间,就被李婶子给租下了。
而当时的李婶子,也是被人给带来的。
只可惜后来那个人也死了,所以现在也不知道他当年,到底是否知道真相,又是否知道,容家姐弟俩就住在隔壁。
总而言之,容夫人就是想说,那些金子是她给姐弟俩准备的。
容琉听了容夫人的解释,在心里默默吐槽道:您做事,一向都是如此天马行空,然后自我感动的吗?
这两个孩子,就算是被饿死冻死,又能想到地底下还藏着金子呢?
谁会没事掘地三尺啊,就算是玩也玩不了这么大啊!
算了,懒得吐槽了。
容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容正愿意接受就行。
卫耘听了容夫人的话,认真地说道:“我会把那些金子还给你的。”
“不必还了,我都说了,那是给容琉准备的嫁妆。”容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反对你们两个人的婚事。当然,我反对可能也没有什么用……”
容琉听了容夫人的话,在心里默默吐槽道:你看,你就是什么道理都懂,但是却偏偏还得说出来,以此来表现自己多么清醒,顺便让人感到不舒服。
容琉其实仔细地想过了,她这个便宜娘,要说有多坏,其实也没有。
但是是真的茶啊,茶得让人讨厌。
尤其自己这种钢铁直女,根本就不会配合她演戏,所以就显得更加尴尬了。
可是容正,可能就吃她这一套。
“我过去不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但是以后我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容夫人转头看向卫耘,轻声说道,“容琉是有娘家的,你一定要记住!”
卫耘听了容夫人的话,笑着说道:“容琉有没有娘家,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容琉几乎忍不住要给他鼓掌了,说得真是太好了!
容夫人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自己和卫耘,是自由恋爱好吗?
难道还真以为,卫耘看上的是自己的家世?
容夫人听了卫耘的话,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到做到最好。容琉,我们打算离开了,想要去看看容林,然后就回南蛮了。你有没有什么书信或者东西,想要让我带给容林呢?或者说,你介意我们去看容林吗?”
容琉听了容夫人的话,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平时和弟弟一直都有通信,就不麻烦你们了。而且弟弟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主意,我是不会干涉他的。”
容林可以认亲,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毕竟人家才是亲生父母,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拦着他们呢?
她谁也不代表,只代表她自己。
容正听了容琉的话,眼圈有些发红,不住地说道,“就是太对不起你了。”
“您真的不用这样想。”容琉摇了摇头,说道,“我对自己的现状
容夫人或许是看出来了,容琉不好说话,干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容琉刚刚关于秦王的那番话,让容夫人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虽然表面上她掩饰得还算不错,但是实际上心里还是非常别扭的。
容夫人觉得自己是光明磊落的。
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告诉秦王了,自己只爱自己的相公。
可是秦王对她念念不忘,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不是已经坦坦荡荡地拒绝了吗?而且和秦王也是坦坦荡荡地相处的,难道这还有什么问题吗?
别人都没有挑出来什么毛病,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倒是有这么一堆话要说。
容夫人觉得,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会感到不高兴的。
不过她比寻常人更加理智克制,所以这会儿她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容琉说话。
“你还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容夫人看着容琉,轻声问道。
容琉想了想后,缓缓说道:“我想说的是您给我留的嫁妆……”
“怎么,是嫌多了不想收,还是嫌少了?”容夫人挑了挑眉,问道。
“不嫌多,也不嫌少。你给我,我就拿着;日后你要是反悔了,我可以还给你。”容琉平静地说道。
“你真正想说的,是不让我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是不是?”容夫人冷笑一声,问道。
“是。”容琉点了点头,坦然承认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得那么直白,但是道理就是这样的道理。
“你收了我的银子,我还得感谢你收下?”容夫人有些不满地说道。
“不,我其实本意是不愿意收的。但是我想你们存了弥补之心,而我收不收,都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而且日后我对你们,也很难做到见死不救,不是吗?”容琉平静地解释道。
如果不收银子就等于断绝关系,那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容夫人听了容琉的话,自嘲地说道:“我这辈子,见过了无数的人,好的,坏的……但是能如此怼我的,就你一个。”
容琉听了容夫人的话,在心里默默吐槽道:可能因为我不喜欢喝茶吧。
不过她还是面带微笑地说道:“那是我的荣幸。”
“虽然你这样,但是还是我的女儿。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让人告诉我一声。”容夫人看着容琉,轻声说道。
“彼此彼此。”容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轻声说道,“祝您一路顺风。”
“方铎很喜欢你。”容夫人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且他也喜欢京城。你说,倘若他选择留下……”
“我实在不明白,”容琉的语气变得犀利起来,“既然您那么喜欢弃孩子于不顾,为什么还要生孩子呢?只是为了满足别人羡慕您能生的虚荣心吗?”
容夫人听了容琉的话,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我。孩子如果不离开父母的羽翼,又如何能够长大呢?日后你做了父母就知道了……”
“好聚好散吧,我不想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了。”容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日后如果担不起责任,就不会自私地把孩子带到这个世间。而只要我带来了,我就会尽心尽力,绝不推卸责任。”
锻炼是锻炼,不负责任是不负责任,混为一谈,真是让人感到恶心。
“罢了,”容夫人摆了摆手,说道,“你对我的成见太深了,我说什么你都不想听。”
“如果您要是这么认为会舒服一些,那就这么认为吧。”容琉淡淡地说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从见面到现在,容正都没说几句话,但是容琉对于这个便宜爹的印象,却比容夫人好了很多。
“希望你将来,永远都被卫耘珍惜,不会有需要我们帮你出头的时候。”容正看着容琉,轻声说道。
容琉听了容正的话,气笑了,“这句话,我也送给您。希望您永远都是许多人眼中的白月光,不要有被人厌弃的一天。”
她真是要被这个茶言茶语的便宜娘给气死了。
她甚至生出了许多迁怒的情绪。
——那些喜欢容夫人,把她娇惯成这般性情的男人,都是瞎了眼吗?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女人?!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被人当成备胎,却一点儿也不埋怨别人。
容琉一直到容正夫妻离开,都还是气鼓鼓的,忍不住和卫耘一顿疯狂吐槽。
卫耘又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柔声安慰道:“以后来往也不会有很多的,不要再记在心上了,不值
这天晚上,光卓倒是没有来敲门,容琉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醒来的时候,卫耘已经离开了,左秋也已经在医馆里忙碌了。
“姑娘,奴婢刚去看了沈公子,他已经没事了。”左秋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轻声说道。
“没事就好。”容琉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轻声说道。
她得赶紧收拾一下,估计一会儿颍川伯府的人就要来接她了。
彦儿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轻声说道:“今天外面上冻了,可真是冷啊。姑娘一会儿出门要多穿一些,奴婢把您的狐裘给找出来了。”
容琉听了彦儿的话,有些疑惑地问道:“狐裘?我还有这东西吗?”
“是卫大人之前让人给您送来的,奴婢之前和您说过,可能是您太忙了,所以没怎么上心吧。”彦儿解释道。
“是吗?拿过来我看看。”容琉来了兴致,轻声说道。
容琉看着那件纯白的狐裘,和卫耘之前身上披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得会心一笑。
——果然古往今来,套路都是相似的啊。
这不就是情侣装吗?
容琉试了一下,除了长度稍微有点长之外,其他都很合适。
“姑姑,回头找人改短一点吧。”容琉看着左秋,轻声说道。
左秋笑着说道:“原本就是拖地的,这样穿着才好看呢。”
“也是……”容琉点了点头,说道,“但是在深宅后院里,就算是院子里的地,都有人天天用水清洗。我这里不行,还是改短一点吧。”
她又不是天天都要扫大街啊!
“您说得对。”左秋连忙说道,“奴婢给您改就行了。”
就算和卫耘成亲了,容琉大概率也不会放弃这个医馆的。
虽然这不合常理,但是奈何卫耘愿意纵容她。
容琉在吃饭的时候,方丝丝带着舒舒来到了医馆。
“吃饭了吗?”容琉笑着对她们招了招手。
“吃过了。”方丝丝摆了摆手,说道,“今天你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话,就帮我看着这个小祖宗吧。”
舒舒听了方丝丝的话,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紧紧地抓着方丝丝的袖子不撒手,大声喊道:“不可能,我才不会让你自己回去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去就是想宰了我的大鹅!”
容琉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你们俩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还不是人家给你送的那些谢礼。”方丝丝没好气地解释道。
说起来,就是上次光卓挑着担子帮忙从医馆拿回家的那些来自患者的真诚谢礼。
鸡早就已经被宰了,但是舒舒非常喜欢大鹅,所以非要留着大鹅。
那只大鹅十分凶悍,而且还能看家护院,倒是不错。
但是问题是,它实在是太能吃了,而且……还特别能拉。
方丝丝一脸无奈地说道:“……我每天跟在它屁股后面打扫卫生,都快要打扫不过来了。容琉,你跟她说说,铁锅炖大鹅有多好吃啊!”
“不行,我不要!我不许你们杀我的大鹅!”舒舒听了方丝丝的话,连忙大声拒绝道。
容琉被这两人闹得脑瓜疼,无奈地说道:“要不我们折中一下,把大鹅关在笼子里,怎么样?”
“那样它就不快乐了。”舒舒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方丝丝听了舒舒的话,没好气地说道:“你把它放出来,我就不快乐了。”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终于达成共识,每天白天把大鹅关在笼子里,晚上再放出来。
“大鹅还会看门护院呢,可有用了。”舒舒强调道。
大鹅对这个家,可是有很大的贡献的。
“那我们不还有阿斗吗?”方丝丝反驳道,“既然大鹅要看门,那你让狗干什么去啊?”
“狗拿耗子啊!”舒舒振振有词地说道。
容琉听了舒舒的话,差点没忍住喷饭。
这小家伙,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
容琉想到自己和卫耘成亲之后,可能就要搬走了,心里顿时感到有些不舍。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热闹。
不过转念一想,她其实可以和卫耘商量一下,再租几间房子,还是一起住在这附近。
至于卫耘的府邸,偶尔回去看看就行了。
虽然她还没有和卫耘商量,但是容琉就是肯定,卫耘肯定不会反对的。
他总是很纵容自己的。
“我让你帮我说句话,你发什么呆呢?”方丝丝掐了容琉一把,没好气地说道,“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是在想卫耘。”
容琉嘴硬地反驳道:“才没有呢。我这不是想着帮你们解决问题嘛。”
正说话间,雍天纵骑着马,带着颍川伯府的马车来到了医馆。
这次他显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随行还跟着伯府的婆子和丫鬟,礼数都做得很到位。
容琉跟着他离开了医馆。
她在颍川伯府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从她一进门开始,容琉就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
甚至连颍川伯,都走到了正院门口亲自迎接她。
——虽然老伯爷还没醒过来,但是目前也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所以容琉靠着精湛的医术赢得了府里人的敬重。
容琉给老伯爷扎针的时候,颍川伯和雍天纵,还有伯府的其他几位老爷,都挤在前面,把光线完全遮挡住了。
容琉在心里默默吐槽道:你们也不能就靠着老伯爷的脑袋照明
哦,不行,左秋肯定不会答应的。
她回去还得抓紧时间绣嫁妆呢。
又过了几天,天气终于放晴了,积雪也开始渐渐消融,但是呼啸的北风吹在脸上,还是像刀割一样疼。
寒冬已经彻底降临了。
徐媞来的时候,容琉正在给一个被烫伤的小孩换药。
“真听话,这些糖,姐姐都给你。”容琉笑盈盈地说道。
小孩立刻高兴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容琉独家秘制的糖果,不仅成功收服了大相国寺的小和尚们,也收服了来医馆里的孩子们。
现在,孩子们都很“盼望生病”,因为只要生病来了,就能吃到好吃的糖果。
徐媞靠在门口,也不打扰她,只是笑着看向彦儿。
一个等待着的老妇,咳嗽得非常厉害,彦儿正在帮她顺气,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徐媞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非常满足。
——卫大人都要娶媳妇了,那他的媳妇还会远吗?
他从一开始就喜欢彦儿,奈何彦儿对容琉忠心耿耿,哪怕当时容琉不争气,她也依然不离不弃。
为此,徐媞简直恨死了容琉。
甚至有一段时间,他都想着实在不行,就找锦衣卫的兄弟们,把容琉给悄悄收拾了。
结果后来容琉突然就像开了挂一样,走上了正途。
这么看来,还是彦儿有眼光,有坚持,果然还是彦儿厉害。
容琉送走了五六个患者,总算能稍微缓口气了。
“来了也不进来,在那里当门神呢!”她笑骂道。
徐媞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这不是看您忙活,不敢打扰您吗?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大人让我来告诉您一声,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了。”
容琉略微反应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他说的是容正夫妇。
“那方铎呢?”她问道。
“南蛮使节也已经回去了,皇上赏赐了他们很多东西,让他们回去好好过个新年。”徐媞笑着说道。
想必皇上现在也很懵逼吧,来的时候吵着要和亲,后来把人都准备好了,你们又不提这茬了。
但是无论如何,把这些小鬼都打发走了,皇上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
最高兴的,应该还是卫耘吧。
因为他的婚事马上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当然,还有等着顺风车的徐媞。
徐媞趁着彦儿到后院晒衣裳的功夫,搓了搓手,凑上前说道:“姑娘,您看彦儿这边,我是不是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容琉故意逗他,“彦儿的事情,你问我做什么?”
“姑娘,可不能这么说啊,这不就指望着您吗?”徐媞一脸谄媚地说道。
“你应该去求姑姑,彦儿有什么心事,跟姑姑说得更多。”容琉笑着说道。
徐媞听了容琉的话,又连忙作揖。
容琉见他这副狗腿的样子,忍不住笑骂道:“看你这没皮没脸的样子,要是不说,谁知道你竟然是锦衣卫啊?”
徐媞唉声叹气地说道:“跟着卫大人,不容易啊!您卖卤味的时候,生意好了,说是要给您撑场子,怕有人来闹事,我们大热的天,也得穿着厚厚的锦衣卫衣裳去显威风。”
容琉听了徐媞的话,有些惊讶地问道:“还有这事?”
“……您是不知道啊,我们走一圈回去,里面的衣裳都被汗给打湿了。”徐媞抱怨道。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容琉笑着说道。
“那可不敢,那可不敢。”徐媞连忙摆手说道,“现在您开了医馆,生意不好了,卫大人又说,是我们吓着了人,严令我们不许穿锦衣卫的衣裳。容姑娘,您说,我们容易吗?”
容琉听了徐媞的话,哭笑不得,说道:“我还真的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一出。”
真是可怜的锦衣卫们啊。
“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徐媞神秘兮兮地说道。
“比如呢?”容琉好奇地问道。
“不说了,不说了, 都是辛酸泪啊。”徐媞摇了摇头,说道,“尤其是
要知道,雍天纵今天穿的,可不是女装啊!
“哎,祖父,是我啊,您可吓死我了。”雍天纵连忙往床前一扑,哭喊道,“您总算是好了,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容琉在一旁忍笑忍得很辛苦。
她以前竟然不知道,雍天纵的小字竟然是二妮……
怎么,这伯府的人都已经觉得他破罐子破摔了,连名字都改成女字了吗?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是雍天纵小时候体弱多病,有算命先生说,把他当成女孩子养才能养活。
事实证明,还真的挺有效。
所以“二妮”这个名字,就一直伴随着雍天纵。
老伯爷看了看容琉,忽然笑了,笑得花白的胡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二妮媳妇。”
众人听了老伯爷的话,顿时都愣住了。
容琉听了老伯爷的话,也顿时无语了。
“祖父,”雍天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是二妮,我还没娶亲呢,哪儿来的媳妇啊?”
这要是让卫耘知道了,还不得活生生地撕了他啊?
他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二妮媳妇,”老伯爷根本不管他,又对着容琉笑了起来,“二妮媳妇,你也在啊。”
容琉连忙解释道:“老伯爷,我是给您治病的大夫,我不是伯府的人啊。”
“你就是二妮媳妇。”老伯爷固执地说道。
“祖父,她不是,她真的不是我的媳妇啊!”雍天纵急得都快要哭了,“她是卫耘的媳妇!卫耘,您记得吧?”
“不记得了。”老伯爷摇了摇头,说道,“二妮,她就是你媳妇。”
众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无论大家怎么劝说,容琉怎么撇清关系,老伯爷就是一口咬定,容琉是雍天纵的媳妇。
颍川伯等人,都觉得很对不起容琉。
毕竟女子的名节是很重要的。
容琉却没有放在心上,转而问起了老伯爷其他的事情,比如姓名,年龄,家里子女儿孙的情况……
颍川伯说得驴唇不对马嘴,偏偏还觉得自己说得非常对。
别人质疑他,他还吹胡子瞪眼,虽然中气不足,也不影响他把满屋子的人骂得抬不起头来。
这个战斗力,真是杠杠的。
“容姑娘,您看我爹这是……”颍川伯把容琉请到廊下,有些为难地开口问道。
因为这样问有些质问的嫌疑,他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容琉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是摔伤的过程中,受到了影响吧。”
大脑结构那些事情,就太复杂了。
如果碰到了记忆区,出现记忆缺失、记忆混乱,也是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至于什么时候能好,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谁都说不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
颍川伯连忙说道:“那就好,那就很好了。”
如果没有容琉,老伯爷现在都已经下葬了。
他哪里还能看到这个能发脾气骂人的老爹啊?
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这边颍川伯对着容琉千恩万谢,屋里老伯爷却还在一声声地喊着“二妮媳妇”。
雍天纵感到头大如斗。
“祖父啊,您要是疼您的孙儿,就别这么喊了行吗?卫耘那家伙,真的不会放过我的啊!”他哭丧着脸说道。
老伯爷听了雍天纵的话,眼睛一瞪,说道:“那是你媳妇,你怕他作甚!”
“祖父,那不是我的媳妇,那是他的媳妇啊!那是卫耘的媳妇!”雍天纵急忙解释道。
“你媳妇,那就是你媳妇。”老伯爷固执地说道。
雍天纵听了老伯爷的话,无语问苍天,老天爷,您是打算用我的狗命,把祖父的命给换回来吗?
现在祖父没事了,他快要被卫耘给劈死了。
雍天纵决定转移一下话题。
他笑着说道,“祖父,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老伯爷听了雍天纵的话,没好气地说道:“你真是让我看不起,自己媳妇都不要了。”
雍天纵彻底崩溃了,“咱们不说这事了好不好?我以为您醒来,发现自己的头发没了,会大闹一场呢!”
“什么?”老伯爷听了雍天纵的话,满脸的难以置信,他连忙伸手摸向枕边,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头发?我的头发呢!”
这下崩溃的人变成了老伯爷。
闯了祸的雍天纵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爹,“爹,爹,祖父知道您给他剃头的事情了,要跟您算账了!”
当初剃头发这事,谁也不敢动手。
颍川伯自己亲自替老父亲剃的头。
结果现在老伯爷醒了,怒骂亲儿子,说他巴不得自己出家,好霸占伯府。
颍川伯有苦难言,又怕亲爹被刺激到,只能默默承受了一切。
老伯爷把亲儿子收拾了一顿后又问道:“二妮媳妇呢?我的孙媳妇呢?”
颍川伯也感到头大,“爹,那不是您的孙媳妇,那是……”
“放屁!我说是就是!我的孙媳妇呢?”老伯爷瞪着眼睛问道。
颍川伯无奈地说道:“……回,回去给人治病去了。”
人家好心来帮忙看病,结果还被赖上了。
爹,您觉得这样做真的好吗?
可是不管他怎么解释,老伯爷就是咬定了,容琉就是他孙媳妇,直接耍起了无赖。
雍天纵一跑了之,只苦了颍川伯,说也说不通,只能白白挨骂。
容琉后来又去给老伯爷复诊,对于他口中的“二妮媳妇”,只是当成一个笑话听听。
府里其他人也大都这么想。
只有颍川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怀疑老伯爷是在装傻,有意撮合容琉和雍天纵。
因为在他面前,老伯爷说起其他事情的时候,完全都没有问题。
所以颍川伯苦口婆心地劝老伯爷:“爹,您就别闹了。卫耘和容姑娘,已经定下了婚事。”
“定下了怎么了?不是还没娶呢吗?”老伯爷瞪着眼睛说道。
面对着终于不装傻的亲爹,颍川伯哭笑不得。
“定下了就是定下了,腊月十六的婚期,咱们到时候也得去喝喜酒。”颍川伯说道,“还得封一份厚礼。”
“婚期都定下了?”老伯爷听了颍川伯的话,有些失望地问道。
“定下了。”颍川伯点了点头说道。
“那够呛了。”老伯爷气得连连捶床,“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躺下了,竟然一个精神头够用的都没有。”
那么好的姑娘,不趁着有机会的时候,往自己家划拉划拉?
颍川伯听了老伯爷的话,有些无奈地说道:您老人家生死未卜,大家都悬着心,谁有那种心思啊?
“倒让卫耘那小子给得去了。”老伯爷愤愤不平地说道。
“卫耘挺好的。”颍川伯劝道。
比他那个
容琉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冬天医馆里多了很多患者,而且她还得经常去颍川伯府、沈独那边。
老伯爷见了她还是会装傻,一口一个“二妮媳妇”,但是很明显,府里的人都把这个当成笑话,觉得老伯爷是摔傻了。
容琉私下里和左秋说道:“我怎么觉得老伯爷精神很好,不像是失忆的样子呢?”
左秋听了容琉的话,笑着说道:“姑娘,您是没听说过老伯爷的轶事。这位啊,就是个促狭的。”
“嗯?”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从前他还是颍川伯的时候就这样。”左秋解释道,“他从四十多岁的时候,就说自己耳背。上朝的时候,皇上要是问他一些事情,他觉得为难,就会装耳背,插科打诨,把事情糊弄过去。”
容琉听了左秋的话,惊讶地说道:“还能这样啊?”
原来装傻充愣,还能用来对付皇上呢!
“多半是老伯爷感念您的救命之恩,也喜欢您为人,所以才有意撮合您和雍公子呢!”左秋一语惊醒梦中人。
容琉听了左秋的话,顿时无语了。
这位老伯爷有墙角,是真帮孙子撬啊!
他明明知道雍天纵和卫耘好得穿一条裤子……
左秋又说道:“不过他老人家,应该没有恶意。”
“嗯,我知道,他是个很有趣的老人家。”容琉也笑着说道,“姑姑,您懂得可真多啊!”
左秋听了容琉的话,面色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奴婢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了,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后宫和前朝,原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前朝的事情,奴婢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原来如此。”容琉点了点头。
容琉倒也没继续追问。
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了,左秋并不简单。
左秋在宫里的时候,怕不是简单的一个宫女。
但是卫耘既然把她送到自己身边,想必是经过仔细调查的,品性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容琉对于低调、周全的左秋,印象也非常好。
谁还没有点过去呢?
比如她自己,就不能和别人说她是穿越来的。
她也不能说,每次见到武顺侯,看着他和自己大哥一模一样的脸,总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幸亏武顺侯,基本不怎么出现。
容琉从方丝丝和舒舒的话语中,也没有找到他穿越的可能性。
倘若人有轮回,或许他是几十世之前的哥哥?
不管是不是,容琉就这么想。
左秋的话打断了容琉的遐想。
她笑着说道:“姑娘,您真是卫大人的福星啊。”
“嗯?这话怎么说?”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锦衣卫的名声向来不好,在朝中,很少有帮卫大人说话的人,有的大部分都是落井下石,巴不得他倒霉的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左秋感慨道。
容琉在不知不觉之间,帮助了那么多人,无意间笼络了那么多人心?
武顺侯、战王爷、高雯伊,颍川伯府……
夫妻一体,这些人受了容琉的好处,日后卫耘有事的时候,他们岂会置身事外?
容琉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颍川伯府不算,原本卫耘和雍天纵的关系就很好……”
“但是现在,是整个颍川伯府都欠了您一份人情。”左秋笑着说道。
“不至于,不至于。”容琉谦虚地说道。
不管在哪个时代做医生,在人脉这点上,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即使自己并没有功利心,然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确实占了很大的便宜。
两人刚说了一会儿话,医馆里又有患者来了,容琉就去忙活了。
左秋想起容琉早上说,想吃猪尾巴,就拿了盘子,去隔壁的卤味店取猪尾巴。
因为大家都知道隔壁也是容琉的店,所以不少患者都会格外关照一下卤味店的生意。
最近卤味店的生意,比从前红火了很多。
左秋从医馆出来的时候,眼尖地看到对面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
似乎是看见了她,那个人影又很快消失了。
左秋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没有多想,去隔壁卤味店要了两条猪尾巴,特意叮嘱别切;又要了两条切好的猪尾巴。
容琉喜欢整条啃着吃。
左秋起初不太理解吃猪尾巴这种喜好,但是后来跟着容琉吃过几次,竟然也喜欢上了。
只是她到底做不到像容琉那样,整条啃着吃,那么生猛。
等着切猪尾巴的功夫,左秋又忍不住往对面看了看。
这下,她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很面生,穿着深蓝色的袄裙,看着很不起眼,但是举止有些鬼鬼祟祟的。
左秋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记。
所以她很确定,这个人,没有来过医馆。
可是此刻,这个婆子偷窥的方向,确实是对着医馆。
可能因为自己现在不在医馆,所以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默默地观察她。
左秋心里有些紧张,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端了猪尾回到医馆,对彦儿说道:“你去找一趟锦衣卫衙门,找徐媞来;记得,让他别穿锦衣卫的衣裳。”
彦儿也没多问,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摘下围裙,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就挎着篮子出去了。
——容琉和卫耘还没成亲,所以大喇喇地上门总是不太好。
彦儿每次去,都假装买菜路过,这次也不例外。
徐媞来了之后,左秋把事情跟他说了。
徐媞这火爆脾气,一听就怒了。
是不是哪个浪荡子,看上了彦儿,派人来偷窥彦儿了?
“您放心,交给我来处理。”徐媞拍着胸脯说道。
“不要打草惊蛇,有什么发现,你和卫大人回禀。”左秋叮嘱道。
徐媞答应了。
可是徐媞去查的时候,那个婆子已经不在了。
徐媞发了狠,回去和卫耘请了假,就在医馆附近蹲守。
他就不信,他还蹲不到那个婆子!
容琉也从左秋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她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线索。
她好像,没得罪过什么人吧。
且再看看吧。
卫耘对这件事情也很重视,知道后当天晚上就来安慰容琉。
容琉笑着说道:“哦,你说那件事情啊。没事,我没放在心上!徐媞不是在调查吗?我想着,会不会是我爹娘留下来的人?”
她那个娘,做出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她一点儿
狭小的厨房里,昏黄的灯光下,容琉和卫耘并排而立。
“慢点,慢点,哎呀,断了断了,轻点就好了。”容琉在一旁“指导”着卫耘拉面。
“来,快让开,让我来。”容琉笑着说道,“要不然这面,你到天亮也吃不到。你过去帮我烧水,水开了就下面。”
“好。”卫耘乖乖地听话,走到灶台边开始烧火。
灶底的火光映红了卫耘的半边脸。
他侧过头,看着正在拉面的容琉,她的动作熟练而又利落,一根根银丝般的面条,在她手下很快成形。
“阿琉,你手真巧。”卫耘由衷地赞叹道。
容琉拉面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在影射我绣花绣得丑啊?”
卫耘被她逗笑了,连忙说道:“我还不如你呢!”
“你要跟我比绣花?那我确实比你强……吧。”容琉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那是自然。”卫耘毫不犹豫地说道。
容琉听了卫耘的话,心里美滋滋的:好了,彩虹屁我收下了,给你加一分。
水很快就烧开了,容琉把锅盖打开,顿时水汽氤氲,她小心地把面条放入滚烫的高汤中。
卤羊腿是现成的,容琉豪气地切了八片,然后又卧了两个鸡蛋,加了点绿油油的青菜叶子。
一大碗面,顿时变得色香味俱全。
“你沾了舒舒的光了。”她笑着打趣道,“这青菜,是武顺侯府给舒舒送来的。”
冬天,也就只有达官贵族,才吃得起温室的青菜了。
容琉在市面上,甚至都没有看到有卖的。
卫耘在厨房的小桌子上,趴着吃面。
他个子很高,坐在小杌子上,俯身就着矮矮的桌子,两条大长腿就显得有点委屈。
容琉坐在他的对面,切了块脆脆的青萝卜,一边吃一边看着卫耘。
“要不,你把腿伸过来?没事的。”容琉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卫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就快点吃吧。”容琉又把宫里给骂了一顿,“想让驴干活,还得让驴吃草呢!怪不得你胃不好。”
之前卫耘受伤的时候,她给卫耘诊脉,就发现他的胃不太好。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这胃病是怎么落下的。
绝对是工伤。
“对了,你伸手。”容琉突然说道。
卫耘没有多问,乖乖地把左手伸了出来。
这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让人很想握住。
容琉在心里鄙夷了一番自己的花痴,然后伸手搭上他的脉,说道:“果然还是老样子。我给你开个方子,调养一下肠胃。不要觉得自己年轻,这些小毛病就不放在心上。回头老了老了,都容易成重症。”
到时候,他躺在病床上,只能看着自己和别的老头眉来眼去。
卫耘从善如流地说道:“好,我听你的。只是……我不喜欢吃苦药。”
“吃完了,给你块糖吃?”容琉逗他。
谁能想到,卫耘这个平时高冷的男人,竟然喜欢吃甜食?
“好。”卫耘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一会儿你给我装一荷包。”
还一荷包,你把药当饭吃啊!
容琉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给你两荷包!”
看不起谁呢?
卫耘听了容琉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说什么这么高兴啊?”帘子被挑开,战大爷探头进来,吸了吸鼻子,“真香啊。”
容琉连忙说道:“您饿了,我给您也煮碗面。”
“不吃不吃,不在这里讨嫌了。”战大爷摆了摆手,往他的茅厕走去。
年轻可真好啊。
卫耘不放心容琉的安全,叮嘱她,在查出来那个婆子的身份之前,一定要小心。
容琉不放心卫耘的肠胃,原本给他开好了方子,想了想还是没有给他。
“我熬好了药,让彦儿直接给你送去,你记得喝。”容琉叮嘱道。
“好。”卫耘点了点头。
吃了一碗热热的面,陪着喜欢的人说了一会儿话,卫耘觉得所有的疲倦仿佛一扫而空。
他骑马回去的路上,看着路边大树枝桠间的月亮,都觉得比往日更圆了。
想到未来,更觉得有所期待。
今天王谨偷偷地跟他说,要卫耘明天单独去找他。
卫耘想,明天正好把自己的决定,跟王谨说一声。
因为卫东学和容正的事情,王谨或许还会反对这门亲事。
但是卫耘现在已经心如磐石,所以现在也很平静。
第二天,那个婆子又出现了。
这次,徐媞也在,所以很快就查出了那个婆子的来历。
“容璇的人?”容琉听了徐媞的禀告后,有些诧异地问道。
她自己觉得,容国公府的人事已经恍如隔世了。
她现在和容璇也没有什么厉害关系,井水不犯河水,对方为什么还要派人来视奸她?
难道是唯恐她过得好吗?
这种人,真是令人无语。
容琉问徐媞:“你抓了那个婆子了吗?”
“没有。”徐媞恨声说道,“要是落在我手中,有她们好看的!没有大人和您的命令,我没敢打草惊蛇。只是,因为是白天,我跟着她潜入容国公府后院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只能先离开,没有听清楚她们的对话。”
“那她们知道是你吗?”容琉有些担心地问道。
“应该不知道,我掩了脸。”徐媞说道,“容国公府那些侍卫,也都是废物。”
“没有暴露你就好。”容琉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知道是容璇所为,那就可以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调查了。
对于容璇,她并不害怕。
——她不过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东西而已。
没想到,过了两天,容璇竟然自己上门了。
彼时容琉正忙着给病人看病,容璇就坐在旁边,等着容琉把所有的患者都送走后,才开口说话。
“现在被退婚了,南蛮也去不成了,滋味好受吗?”容璇幸灾乐祸地问道。
容琉正在洗手,听到容璇的话,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你嫁出去了?现在还有空管我的闲事。”
容璇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容琉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看起来是没有了,真不幸。”
“不用你管!”容璇恼羞成怒地说道。
“我没有管你啊;倒是你最近吃得不少啊!”容琉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容璇警惕地问道。
难道她胖了?
“你要不是吃饱了撑的,能来管我的闲事吗?我和你们国公府早就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么‘关心’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对于这个问题,容琉是真诚发问。
但凡容璇能得到点好处,她都觉得对方盯着自己还算说得过去。
关键是,损人不利己,这种行为不纯属闲的吗?
“我就是见不得你好!”容璇冷笑着说道。
“那不好意思,我就是过得挺好。”容琉摊了摊手,无所谓地说道,“如果不是我讨厌你,腊月十六,怎么也要请你
容璇接下来所说的话,容琉事后再仔细回忆,都记不太清楚了。
不是因为她的记性不好,而是因为容璇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没有什么逻辑,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琐事都被她扯了出来。
中心思想?
容琉完全没有找到。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就想缠着我说话啊?”容琉冷笑着说道。
容璇被气得脸色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胡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正好,我也是。”容琉不想再继续应付她,便直接说道,“卫耘一会儿就来了,你确定要在这里等着和他打招呼吗?”
一听到卫耘的名字,容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不过她到底没有敢多做逗留,很快带着她的人离开了。
容琉看着容璇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真是莫名其妙!”
左秋听了容琉的话,却皱着眉头说道:“姑娘,您不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吗?”
“你也感觉到了?”容琉有些惊讶地问道。
虽然之前她就觉得容璇脑子有病,但是今天,她的病明显更严重了。
容璇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来嘲笑一下自己吗?
“不管她了,反正她也不是个聪明的。”容琉摇了摇头,不太在意地说道。
“姑娘,轻敌之心是万万要不得的。”左秋语重心长地劝道,“您以为她骄横跋扈,实际上可能这只是她的保护色。”
以后发生什么事情,稍微复杂一些的,别人就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因为她在众人眼中,就是一个没脑子的人。
容璇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她一旦看中什么目标,就会非常坚定。
普通的女子,根本不会等到这么大的年龄还不嫁人。
她就能顶住这份压力,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奴婢之前真的见过这种人,所以姑娘您不能掉以轻心。”左秋再次提醒道。
容琉听了左秋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姑姑所言甚是。”
日后狭路相逢,她还是得注意一些。
“好了,咱们收拾收拾回家吧。”容琉伸了个懒腰说道。
“是。”左秋应道。
“今晚不想做饭了。”容琉想了想,继续说道,“看看有没有现成的,买点带回家吃。”
武顺侯府有远亲上门。
方丝丝今天带着舒舒去了侯府,所以不在家,家里也没人做饭。
战大爷知道容琉很忙,没人做饭,就约了老友,一起出去喝酒了。
彦儿笑着说道:“奴婢刚送药回来,看到旁边的包子铺还有人。要不,奴婢去买一些包子,再买几碗粥?”
“再去醉仙楼要半只烤鸭。”容琉想了想,补充道,“再来一道青瓜炒虾仁。”
这么累了,不吃点好的怎么行呢?
醉仙楼也就隔了两条街,掌柜多年老寒腿,今年得了容琉的医治,已经好多了。
所以彦儿去点菜的时候,他非但没要钱,还把已经做好的菜先拿给她了。
彦儿很快就回来了。
几个人提着食盒,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家里走。
左秋打开大门的锁,推门进去,却发现屋里竟然亮着烛火?
“素素回来了?”这是容琉的第一反应。
但是很快,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方丝丝如果回来了,也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现在亮着烛火的,却是容琉的房间。
“姑娘,等等。”左秋提着灯笼,拦着容琉,怕她贸然进去。
容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几个人紧张地等了一会儿,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容琉这才上前,打开了房门。
一进门,容琉就傻了眼。
——这家里,是招贼了吗?
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炕上、地上……四处一片狼藉。
“阿斗呢?”容琉轻声唤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或许是跟着素素一起去了侯府。”左秋猜测道,“姑娘,快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年根底下通常会有很多贼出现。
但是现在,还没到年根啊!
彦儿开始收拾检查东西,容琉却没太紧张。
因为最贵重的银票,她藏得极好,肯定不会被偷走。
——她在房梁上挖了一块,把银票藏了进去,又极好地掩饰了起来,就算贼人在房梁上仔细找,也不会找到。
事实证明,确实没有丢。
非但如此,其他的零碎首饰,放在梳妆台上的,也都没有丢。
彦儿放在抽屉里的零钱,也没少。
唯一少的,是容琉的一箱旧衣裳。
偷衣裳干什么?
这一点,几个人都想不明白。
而且今天丢东西这个时间点,也实在有点太巧合了。
正好大家都不在,她又被容璇挡住的时候……
说起来,总不能是容璇干的吧。
可是容璇要她的旧物做什么呢?
该不会是想栽赃陷害,说她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吧。
然而这个手段,是不是太拙劣了?
而且丢的,也都是外衣,并没有内衣帕子这些贴身的东西。
彦儿想得更加邪乎。
“姑娘,您说会不会是巫蛊之术?”彦儿有些害怕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她们偷了我的衣裳去扎小人?”容琉哭笑不得地问道。
她是不相信这些的。
再说,真说巫蛊之术,厉害的难道不是南蛮吗?
用南蛮的东西,对付自己这个南蛮实际掌权人之女,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左秋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明天和卫大人说一声,让他派人来查查吧。”
“嗯。”容琉点了点头。
虽然现场已经被她们破坏了,但是容琉还是去左秋和彦儿的屋里,和她们挤了一夜。
睡大炕,就是有这个好处,地方足够宽敞。
第二天,卫耘听说容琉家里招了贼,立刻带人来查看情况。
他也怀疑,这件事和容璇有关。
因为最近容琉,似乎并没有和什么人有过节。
“倒也没有丢什么贵重的东西。”容琉看着卫耘,轻声说道,“你那么忙,让别人去查就行。”
“不忙,但是今天确实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卫耘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先让人去查,晚上再过问。”
“嗯,去忙吧。”容琉点了点头。
卫耘很快匆匆离去。
他现在着急进宫。
原本前一天晚上,他就该去见王谨的,但是被事情绊住了。
这会儿皇上散朝了,王谨应该回去休息了,所以他得赶紧去找王谨。
果然,王谨在自己的屋里,靠在罗汉床上,几个小徒弟端茶的端茶,捶腿的捶腿。
卫耘来了之后,王谨就挥手让几个人都退下了。
“前几天,你跟我提了一句婚事,当时其他人在,没法多说什么。”王谨看着卫耘,缓缓地说道,“你现在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耘坦诚相告,“义父,我还是要娶容琉。”
“还要娶她?那你爹的仇呢?”王谨听了卫耘的话,显然很生气,他重重地把茶盏放到黄花梨小几上,茶水都被
王谨听了卫耘的话,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会?恩公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你确定吗?”王谨激动地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握住卫耘的肩膀,“你是不是被人给迷惑了?”
卫耘轻声说道:“义父,我比谁都希望,那是假的。”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证据确凿,不容他抵赖。
“怎么会这样?”王谨颓然地坐回罗汉床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显然,他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敬重的恩公,竟然会是那样的人。
“义父。”卫耘看着王谨,轻声说道,“事情已然如此,我想渐渐淡出了。”
他做通过锦衣卫达成复仇的目标,已经不存在了。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和容琉过上平静幸福的日子。
他很心疼自己的母亲,希望能够孝顺她,多陪伴她,也希望能够和容琉,日后两人能够拥有自己的家,朝夕相对,生儿育女……
这些都是卫耘之前从来不敢想象的幸福。
父亲的事情彻底查清,他倍感痛心,但是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所有的仇恨,原来本不该存在。
王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缓缓地说道:“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是,不容易,我知道。”卫耘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慢慢来吧。”
全身而退这四个字,谈何容易?
但是他总要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去。
“嗯。”王谨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另外,关于你的婚事……不管恩公做错了什么,你始终是他的亲生儿子。你去娶容正的女儿,你觉得合适吗?”
“她和亲生父母并不亲近,我也舍不得放开她。”卫耘垂下眼眸,轻声说道,“您说我忘恩负义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但是我和容琉的婚事,再无更改。”
半晌之后,王谨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好不容易有个你能看上的人,娶就娶了吧。”王谨无奈地说道,“就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既然打定了主意,就尽快找机会,去和皇上说一声。”
卫耘听了王谨的话,有些意外。
按照他的想法,应该尽量少往皇上面前凑,尽量少提这件事情才对啊。
可是王谨却说道:“因为你和容琉的婚事取消,皇上总觉得亏欠了你,所以有给你再指亲的想法。”
卫耘听了王谨的话,大惊失色。
“虽然我对这门亲事,不是很喜欢。”王谨看着卫耘,继续说道,“但是难得你愿意,所以我便和你说一声。”
“多谢义父。”卫耘诚心诚意地说道。
“我这个人,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和别人的想法不太一样。”王谨叹了一口气,说道,“恩公对我有再造之恩,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依然偏向于他。”
所以,他并不愿意卫耘去娶容正的女儿。
卫耘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明白,如果不是情到深处,难以割舍,他大概也不会这么做。
可是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他不可能舍弃容琉。
“走吧,去求见皇上吧,我也要一个人静静。”王谨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道。
卫耘点了点头,向王谨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从王谨这里出来之后,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么多年以来,王谨对他掏心掏肺,为他苦心谋划,也教给了他很多东西。
卫耘仕途如此顺利,王谨的功劳最大。
能够得到王谨的认可,即使是有些不情愿的,卫耘也很高兴。
尤其王谨还提醒了他,皇上那边可能还有问题,卫耘就更加感激了。
他直接去御书房求见皇上。
没想到,外面的太监告诉他,皇上正在召见武顺侯。
卫耘就在外面静静地等着。
里面不知道武顺侯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笑声都已经传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武顺侯从里面走了出来。
卫耘立刻抱拳行礼,武顺侯也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便离开了。
卫耘知道,这份“礼遇”,也是沾了容琉的光。
片刻之后,太监一声尖尖的“皇上召卫大人觐见”,让卫耘收起心中的杂念,正色走了进去。
行礼过后,皇上笑着问道:“渐离啊,今天来求见朕,有什么事情?”
感谢武顺侯在前面铺垫的基础,皇上的心情确实很不错。
卫耘心里暗暗高兴,然后也不敢隐瞒,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把自己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
皇上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也好。难得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既然你想娶,那就娶了吧。”
皇上终于松了口,但是也绝口没有提起赐婚的事情。
卫耘听了皇上的话,却已经十分高兴了。
皇上这关总算是过了,是不是他就可以给容琉更多一点的仪式了?
只要不太过分夸张就行。
卫耘刚刚“谢主隆恩”完,就听皇上不轻不重地说道:“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爹当年并没有被冤枉,是不是?”
卫耘立刻感觉到了皇上敲打之意。
原来,皇上早就已经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了?
还有,皇上现在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呢?
难道容夫人一行……也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吗?
短短时间内,卫耘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有人认为,谁坐在那个位置上,穿上龙袍就是皇帝。
可是卫耘知道,皇上能够坐在那里,除了出身之外,还有足够的能力。
君心难测,喜怒不辨,城府极深。
明明自己已经是皇上最信任的近卫,替皇上处置了那么多机密之事;但是除了自己之外,皇上在暗处,恐怕也埋了很多其他人。
否则,他不会对自己的想法,如此地了如指掌。
而皇上明明知道自己内心不忿,竟然还重用自己……
卫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见识还是远远不够,皇上则深沉得有些可怕。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腔孤勇走到现在,看事情已经很深刻透彻了,能力也足够卓越了,现在才发现……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知道的越多,就越能发现自己的无知。
卫耘今天在皇上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不敢怠慢欺骗,连忙叩首说道:“是,微臣已知晓。当年父亲铸成大错,皇上却对母亲和微臣网开一面。您的恩德,微臣只有肝脑涂地,才能回报一二。”
皇上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你母亲是无辜的。至于你能有今天,是因为你自己足够优秀,让朕看上了。日后你只要好好办事就行。”
“是,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皇恩浩荡。”卫耘恭敬地说道。
皇上并没有提起容夫人,卫耘也就没有主动提起。
皇上倒是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无论皇上说什么话,卫耘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尤其是现在皇上的态度还非常严肃,他就更加严阵以待了。
没想到,皇上还是旧事重提。
“秦王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皇上看着卫耘,语气平静地问道。
卫耘心中一凛,无数的想法从脑海中划过,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平心而论,他真的是一丝不苟地去调查了。
但是就目前他所查到的所有情况而言,非但不能给秦王定罪,反而还能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富贵闲王。
已经倒霉的楚王,是私下拉拢人心。
秦王却几乎不和任何人建立私交。
除了分管工部、吏部,偶尔去看看之外,其他的时间,他要么在游山玩水,要么就在府里读书作画,最多听个戏,修身养性,从不沉迷于女色。
要说夸张一点……他喜欢扮成农夫、渔夫……
可是在秦王府种地,钓鱼,这些也都无伤大雅。
皇上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件事情,卫耘从来都不敢放松,自己从一开始就盯到现在,是真的没有发现秦王有任何不轨之心。
而且,恋爱脑……能有什么出息?
他既占嫡又占长,只要循规蹈矩,不出纰漏,被封为太子,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因为皇上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偏向传统的人。
只是没想到,他遇到了“真爱”,一个付出多少都无法得到的真爱,还甘之如饴。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被皇上压住了,知道内情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在民间,秦王的名声倒是很好。
既不争权夺利,待人又温和,而且还非常专一……
难道是因为他在民间的名声不错,让皇上生出了危机感?
这些事情,卫耘之前已经颠来倒去地想过很多次了。
在皇上面前,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卫耘有一条原则——真诚。
他如实地和皇上回禀了一遍自己调查到的事情。
虽然之前,他已经回禀过了。
卫耘诚恳地说道:“皇上,微臣无能。微臣斗胆说一句,是不是有人诬告了秦王?”
他们锦衣卫的调查,已经几乎是无孔不入的了。
皇上靠在龙椅上,神情肃穆。
他缓缓地说道:“没有人诬告他。”
那,是皇上自己的猜疑?
卫耘这样想着,却不敢这么说出口。
他没有身在皇家,纵使见了这么多年,也始终不理解父亲对儿子的猜忌。
不管父亲做错过什么,不管父亲如何对不起母亲,但是在对待自己这件事情上,卫耘认为自己的父亲无可挑剔。
父母爱子,不是天性吗?
皇上并没有许多儿子。
而且他自己,也是经历过惨烈的夺嫡才登上皇位的,所以他注重妻妾之别,重视嫡出。
秦王就算当年犯了错,皇上对他也没有一杆子打死。
现在这是……
“不是因为有人诬告他,而是因为他……渔翁得利。”皇上看着卫耘,缓缓地说道。
卫耘听了皇上的话,更加不解了。
“楚王那个逆子,背着朕蝇营狗苟,他现在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皇上脸上露出一些疲惫之色,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有人又告诉朕,齐王也有不臣之心!”
卫耘听了皇上的话,沉默不语。
皇子们的争斗,比他听说过的更加残酷。
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可是在更早之前。”皇上突然愤怒地拍着龙椅的扶手说道,“也有人告诉朕,秦王诬陷兄弟,日后得利的一定是他。”
卫耘都替皇上感到心累。
有无数的人,都可能会到皇上面前告状。
皇上或许多少,也有一些无所适从。
“朕不信,朕觉得秦王最多就是有些糊涂,但他本质上是个好孩子!朕命你去查秦王,心里比谁都希望,他能够经得起调查!”
事实证明,秦王确实经得起调查。
但是楚王、齐王相继出事,又都指向秦王的手笔,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卫耘更加确定了,皇上还有另外的人,去挖掘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
皇上多疑,应该是把这些任务,分给不同的人去做,期待结果能够相互印证。
然而现在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和另一波人调查出来的结果,对不上了。
那皇上内心深处,到底是希望谁错了?
“朕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孰是孰非。但是这件事情,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朕绝不罢休!”皇上因为激动,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而卫耘这时才发现,皇上的身边空无一人。
看起来,皇上和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有意避开其他人的。
卫耘想起容琉曾经教过战大爷止咳的时候,按压的穴位,便立刻行礼说了一句“微臣冒犯了”,然后上前替皇上按压天突穴和膻中穴。
皇上很快就停下了咳嗽。
卫耘也识趣地退后了几步,跪倒在地。
“你还擅长医术?”皇上喝了一口茶水之后,看着卫耘问道,语气中既有惊讶,也有一些猜疑。
卫耘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回皇上,微臣的未婚妻容琉擅长医术;微臣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
“朕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她不是还救了战王吗?高雯伊的女儿,也受到了她的恩惠,是不是?”皇上看着卫耘,缓缓地说道。
“皇上圣明。”卫耘恭敬地回答道。
卫耘想起王谨曾经说过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对皇上心存敬畏。
皇上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但是皇上知道的事情,肯定比你想象的要多。
“那倒是不错。”皇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是你得好好管教她,让她不要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提起容夫人,皇上的眼神中充满了嫌恶。
“是!”卫耘听了皇上的话,立刻恭敬地应道。
卫耘听了皇上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有心想要替容琉分辩几句,表明她和容夫人绝对不一样。
但是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恐怕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皇上就会觉得,自己是被容琉给蛊惑了。
皇上让卫耘继续去调查秦王的事情。
卫耘恭恭敬敬地领命。
从御书房出来,被穿堂而过的冷风一吹,卫耘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但是他和容琉的婚事,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了,而且还默认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告诉容琉。
两个人相爱之后,分享欲仿佛一下就膨胀到了无穷大,什么事情都想要和她说一声。
尤其是这种喜事。
还有就是,容琉家里招贼的事情,总让卫耘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他得回去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何想要破坏他们婚事的人或事,卫耘发誓都要横扫殆尽!
卫耘裹紧了自己的披风,正准备往宫外走,没想到却突然被人拦住了。
“王爷。”
卫耘看见满脸焦急的秦王,神色淡定地弯腰行礼。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他在宫中如此行色匆匆。
卫耘原本闪身立在一旁,想要给他让路,但是没想到,秦王却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甚至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秦王迫不及待地问道:“她,她是不是进京了?你是不是见过她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卫耘看着左右躲闪不及,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的宫人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里可还是在宫里,他就如此胆大妄为?
这种毫无城府的人,皇上竟然还会怀疑他?
倘若江山真的落在了秦王的手中,他会不会,直接对容夫人拱手相送?
卫耘在心里默默地想,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来说,秦王是最不合适的人选。
“王爷,借一步说话。”卫耘轻声说道。
秦王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一把拽着卫耘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僻静的园子里。
走到空旷处,他更加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道:“姐姐是不是来过?她现在又去了哪里?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说的是容琉的母亲!”
卫耘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是,她回京只是想看看容琉;看过之后就走了。”
他非常怀疑,这个消息,还是容夫人自己主动透露给秦王的。
卫耘和容琉看容夫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是姐姐,真的是姐姐来过了。可是,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秦王失魂落魄地说道。
之前他收到了容夫人的来信,托他照顾容琉,他高兴得简直无法自已。
他一直相信,他们终究是会再见面的。
可是姐姐明明已经来京城了,为什么却不肯见他一面呢?
“她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是不是已经回南蛮了?”秦王看着卫耘,急切地问道。
卫耘看着他如此迫切的神色,毫不怀疑他有立刻去追容夫人的冲动。
“王爷请冷静。”他平静地开口说道,“容夫人早已离开京城,您现在已经追不上她了。而且,您别忘了您自己的身份。皇上对您……倘若您一意孤行,皇上震怒之下,派人攻打南蛮,岂不是给她带来困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罗敷有夫,您如此迫切的模样被容正看到了,又情何以堪?”
秦王听了卫耘的话,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冷得他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松开了拉着卫耘袖子的手,后退了两步,颓然地说道:“姐姐,她终究是不肯见我。其实,我不会痴缠她的。”
卫耘在心里冷笑,容夫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明明是利用,可是被利用的人却像中了蛊一样,甘之如饴,还自觉卑微。
玩弄人心,尤其是玩弄舔狗的心,容夫人确实很有一套。
卫耘看透了这种伎俩,对这种人不屑一顾。
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日后无论选择谁站队,都不会选择秦王。
这个人,简直离谱。
卫耘没有陪着秦王一起失落,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他绕到容琉医馆的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排队的人已经排到了门外,容琉正侧着头,带着温柔的笑意,和一个小姑娘说着什么。
卫耘骑在马上,只是瞥了一眼,便觉得心满意足。
而容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卫耘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先把别的事情都推到了一边,优先调查容琉旧衣失窃的事情。
他把整件事情仔仔细细地复盘了一遍,觉得这件事情,很可能和容璇有关系。
从派人监视容琉,到故意和容琉说话拖延时间……容璇的嫌疑最大。
徐媞主动请缨:“大人,让属下去查。属下上次去容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把容国公府的后院摸清楚了。”
“去吧,小心行事,切莫打草惊蛇。”卫耘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
他不知道容璇到底想要对容琉做什么,但是一旦他查清楚了,绝对会十倍、百倍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晚上,卫耘偷偷地去找容琉。
只是他这次有些马失前蹄。
从来翻墙跨院,如履平地的卫耘,这次却“棋逢对手”了。
他刚刚跳上围墙,院子里就立刻响起了惨烈的鹅叫声。
“嘎嘎嘎嘎嘎——”
那尖锐的声音,好像从耳边进去,直接贯穿了卫耘的天灵盖,又直冲云霄。
怎么会有大鹅这么可怕的东西!
卫耘这才想起来,这只大鹅好像是别人送给容琉的谢礼,舒舒不让宰杀,就一直养着。
前几天他来的时候,大鹅还没有什么动静,大概是那会儿还不适应这边的水土?
总之,这会儿鹅兄弟精神抖擞,声音高亢,差点就把卫耘从墙头上给惊下来。
卫耘岂能让一只鹅给吓到?
他知道这玩意儿看门护院,而且极具攻击性,所以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跳下围墙之后,他立刻把厚厚的绣春刀拿在手中挥舞着。
但是他不敢真的抽刀。
——只能吓唬,不能见血,因为鹅兄是有后台的。
舒舒的宠物,谁敢动它?
容琉已经听到声音出来了,她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看见卫耘如临大敌一般斗鹅的情景,忍不住大笑起来。
卫耘尴尬不已,连忙快步跑到她的身边。
大鹅还穷追不舍,几乎都要撵进屋里来了。
容琉连忙关上了大门,这才将它关在了门外。
“这鹅,怎么这么凶?”卫耘看着紧闭的大门,有些无奈地问道。
容琉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它知耻而后勇。”
“嗯?”卫耘听了容琉的话,有些疑惑不解。
“它在家的时候,东西被人偷了,受到了刺激。”容琉开始胡说八道,“所以今天捉贼,才格外卖力。”
卫耘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也认真地说道:“多谢阿琉解惑。”
容琉实在绷不住了,笑着靠在他的肩头,“让你半夜偷偷摸摸,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别说,大鹅看门,确实比阿斗靠谱多了。
卫耘走到桌边坐下,喝着容琉给他冲的温热的蜜水,忍不住说道:“真好喝。”
“是患者送给我的槐花蜜。我让彦儿去他家买了了几罐,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一罐儿。”容琉笑着说道。
“剩下的都当做嫁妆吗?”卫耘笑着逗她。
“嫁妆?想得美。”容琉听了卫耘的话,轻轻地啐了他一口,“这么好的姑娘都给了你,你还想要什么嫁妆?”
卫耘连忙笑着说道:“阿琉所言甚是。”
容琉笑得趴到了桌子上,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说道:“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为什么?”卫耘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不放心呗,怕家里再招贼。”容琉看着他,笑着说道。
在事情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之前,卫耘都不会彻底放心的。
“你没来之前,我等你等得闲得无聊,你猜猜我在干什么?”容琉眨了眨眼睛,看着卫耘说道。
“看书?”卫耘猜测道。
“不对。”容琉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我在数钱!”
她现在,可是一个十足的小富婆了。
容琉开始数数自己现在的银子,竟然有七八万两之巨。
当然,这其中主要的来源还是容正夫妻给的。
卫耘,富婆有饭饭,你饿不饿?
容琉一边扒拉着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计算着自己的家底,丝毫不避讳卫耘就在一旁。
卫耘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
如果银子能够买来她的快乐,那他以后就努力为她赚很多很多的银子。
容琉炫耀完自己的财富之后,转头看着卫耘,笑着问道:“你有我银子多吗?”
卫耘连忙非常识趣地认输:“没有,绝对没有。”
“正好,你胃不好。”容琉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
卫耘听了容琉的话,满头雾水:???
怎么说着说着银子,突然又说到他的胃上了?
他可是每天都有好好吃药,为了可以陪伴她五十年!
“软饭好吃不伤胃。”容琉看着卫耘,忍不住窃笑起来。
卫耘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了容琉话里的意思,他笑着说道:“你个促狭鬼儿!”
他看见容琉拿起针线,正在戳着一个疑似盖头的东西,觉得内心无比的满足。
他把今天去见王谨,面圣以及遇到秦王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容琉。
——夫妻本是一体,他什么事情都不想瞒着容琉。
而且容琉非常的聪明,有些他没有察觉到的细微之处,说不定容琉会有所发现。
容琉听了卫耘的话,有些惊讶地说道:“啊?皇上怎么疑神疑鬼的。”
就秦王那种人,也能谋反?
那她觉得她自己也能。
而且她也觉得,肯定是她那个幺蛾子娘,又出尔反尔了,“无意”之中透露了自己的行踪。
人走了,却还让人魂牵梦萦,大概能极好地满足她内心的虚荣心理。
“我也觉得秦王谋反的可能性不大。”卫耘也赞同容琉的看法,“但是皇上说得也对。楚王出了事,齐王也面临着危机,那最终坐收渔翁之利的……”
“还有可能是燕王啊!”容琉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卫耘却摇了摇头,说道:“燕王,不太可能。”
“为什么?”容琉有些疑惑地问道。
“因为燕王刚刚自己开府,还没有那样的实力。”卫耘解释道。
“那或许,还有可能是别的没有封王的皇子?可能性好像也不大哈。”容琉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么说来,确实是秦王的可能性最大。
“你上次说,让你去大相国寺查,那皇上是不是怀疑,他和国师之间有什么关系?”容琉又问道。
“嗯。”卫耘点了点头,说道,“但是原本皇上对国师,是非常信赖的。”
可见这种信赖,其实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确实信赖。”容琉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她想起了皇上曾经让国师给她相面,想要看看她是不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
容琉觉得自己像一件被打量的物品一样,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不舒服。
朝廷里的事情,容琉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我今晚在这里睡吧。”卫耘看着容琉,轻声说道。
说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旁边的炕桌上。
容琉还没来得及说话,阿斗就“嗷呜”一声跳了起来。
不行,它坚决抗议!
谁知道卫耘晚上会弄出什么小动作?
上次撞到脑袋的事情,它可是疼了好几天。
卫耘看着阿斗,没好气地骂道:“看家护院没有你,这会儿倒是来劲了!”
简直就是一条废狗。
阿斗对上卫耘,敢怒不敢言。
本来都已经气得站起来了,可是看了卫耘一眼之后,又默默地趴了回去。
呜呜呜,它惹不起。
容琉看着阿斗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心疼,她放下手中的盖头,把阿斗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真是把孩子都给吓坏了。
没想到,阿斗一钻进容琉的怀里,立刻变得嚣张起来,一副往前就要和卫耘拼命的样子,毛都竖了起来:“汪汪汪汪汪——”
放开它,别拦着它,它要好好教训这个狗男人!
卫耘看着阿斗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说道:“……真是狗仗人势。”
容琉突然松开了手。
结果阿斗差点就直接冲了出去。
然后小东西突然发现自己被容琉给放开了,愣了一下,忽然又猛地扎回了她的怀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卫耘和容琉看着阿斗的样子,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
阿斗在心里默默地想:人,是没有人性的。
尤其是谈恋爱的人,简直就是狼狈为奸,一起欺负狗狗,呜呜呜。
小十一,快来安慰安慰可怜的它。
小十一根本就不理它。
容琉在小炉子上给卫耘煮了一点海鲜粥。
海鲜都是用干货泡发的,胜在品种丰富,有辽参,鲍鱼、虾仁、瑶柱……再加上容琉的厨艺非常好,吃起来简直都要鲜掉了眉毛。
不过就是量比较少,容琉晚上不让他多吃。
“药是不是都有好好吃?”容琉关心地问道。
“好好吃着呢!”
这次回答容琉的人却不是卫耘。
容琉听见声音,往窗外看去。
原来,是徐媞来了。
徐媞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窗下回话。
容琉盛了剩下的海鲜粥,从窗户递给了他。
徐媞一边吸溜着鲜美的海鲜粥,一边说道:“姑娘,您是不知道,现在锦衣卫那帮混账东西,都是怎么说大人的。”
“他们怎么说的?”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您不是天天差彦儿来送药吗?”徐媞美滋滋地说道。
大人吃药,他也能跟着沾光,天天都能见到彦儿。
他已经在锦衣卫宣告了一圈主权了。
谁敢跟他抢,他的拳头可不饶人。
“……然后不知道哪个龟孙子说,大人不行,所以才得在婚前好好补一补身子。”徐媞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容琉听了徐媞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卫耘。
她很想看看卫耘现在的脸色。
而卫耘觉得,容琉的目光里好像带着一丝质疑。
他磨着自己的后槽牙,恶狠狠地说道:“是谁说的?徐媞,你要是不给我查出来,我就只找你算账!”
徐媞听了卫耘的话,顿时叫苦不迭,“大人您别着急,先听属下把话说完。属下听了这样的传言,自然得为您澄清啊!”
“你是怎么澄清的?”卫耘看着徐媞,问道。
“我就跟他们说,您身体行得很,让他们少胡说八道!那分明是容姑娘,对您的关心。”徐媞连忙回答道。
卫耘听了徐媞的话,觉得这还像是一句人话。
可以暂时放他们一马。
徐媞却继续说道,“结果您猜怎么着?那些碎嘴子的又说,是容姑娘给您下了药,让您只喜欢她。”
容琉听了徐媞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些人的想象力,为什么这么丰富?
“……而且就目前来看,效果还真不错呢!”徐媞笑着打趣道。
容琉笑得更大声了:“要是真有用,还不早就被你偷去了?”
徐媞听了容琉的话,也跟着笑了。
卫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说正事!”
三更半夜的,徐媞不可能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等等,你来的时候,大鹅怎么没有叫?”卫耘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区别对待。
“大鹅?没见到大鹅啊!”徐媞有些疑惑地说道。
容琉笑着解释道:“肯定是已经被素素撵进笼子里,关到厨房去了。”
卫耘: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徐媞这才说起了自己真正的来意。
“容姑娘的旧衣裳,真是容璇派人偷走的!”徐媞的语气有些严肃。
容琉听了徐媞的话,皱着眉头问道:“她的目的呢?”
“那暂时还不知道。”徐媞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她今天晚上才把那些衣裳拿出来,然后偷偷摸摸地从里面翻出来一件衣裳,但是她摸了摸,又放回去了,说等明日再说。”
然后他就先来容琉这里了。
至少,得让他们知道,衣裳的下落已经找到了。
卫耘听了徐媞的话,心中暗想:所以,这件事情,你不能留到明天再说吗?
你都已经说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倘若贼人尚未查明,那他还可以留下来保护容琉。
可是现在已经知道是容璇所为,而且她的目的就是那些衣裳……
至于以后她要做什么,肯定也是利用衣裳做文章,不会直接来刺杀容琉,那他卫耘还有什么借口可以留下来呢?
果然,听徐媞说完之后,容琉就立刻松了一口气。
“是她就好。”容琉淡淡地说道。
那个蠢货,总比别人好对付一些。
而且容璇的能力,大概也只到这里了,手里没有人可以安排更直接地伤害容琉。
“卫耘,那你快回去忙吧。”容琉善解人意地说道,“我这里不用你保护了。”
对付容璇,她自己完全可以。
最多让徐媞帮她继续查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徐媞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连忙说道:“不不不,容姑娘,万一还有什么危险呢?还是让卫大人留下来吧。”
卫大人这么凶,镇宅好用着呢!
卫耘却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被人往外撵还硬要留下来,于是拎着徐媞一起走了。
容琉送他们出去之后,自己回屋睡觉。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容璇用自己的衣裳扎了一个小人。
容璇用针扎小人的时候有多疼,自己就头疼欲裂。
正在她痛苦万分之际,卫耘突然出现了,拔出刀砍了容璇的头……
然后容琉就被这个血腥的梦给吓醒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睡过去。
既然徐媞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了容璇身上,又过了几日,没费太大的工夫,就弄清楚了容璇的真正用意。
不过这次,他谁也没有敢乱说,只私下里和卫耘一个人说了。
因为……这件事情事关容琉的名节。
原来,容璇偷容琉的衣裳,是为了仿制一件合身的,作为自己的“战袍”,她有一个更大的动作。
“容璇说……”徐媞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卫耘的脸色,声音很低,却又不敢说得不清晰,“燕王钟情于容姑娘,所以她要假扮成容姑娘的样子,去引起燕王的注意。”
这个容璇,真是该死啊。
还有那个燕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看着像个老实人,也没什么动静,难道一直在不声不响地做坏事吗?
就徐媞所知,燕王和容琉,根本就没有多少交集。
也就是上次,程老夫人生辰的时候,燕王被算计,然后容琉帮他用银针疏解了一下?
可是要是那样就能看上的话,容姑娘得被分成多少份才够分?
而且那个燕王,似乎也没什么动静,难道一直在偷偷摸摸地惦记着容琉?
真不是个东西啊!
明明知道自家大人和容姑娘两情相悦,还做出这种事情,真是让人手痒难耐。
“……容璇应该是买通了燕王身边的亲随,所以才知道,燕王私下里给容姑娘画了一幅画像……”徐媞的声音越来越低。
对着画像,念念不忘。
真是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
徐媞想,如果他是卫耘,那也忍不住啊!
真是要被气炸了。
“……在那副画上,容姑娘就穿了那身衣裳。”徐媞终于把话说完了。
至此,事情的脉络就完全清晰了。
——容璇对自己的目标矢志不渝,始终惦记着燕王。
为了燕王,她宁肯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即使是被当成替身也无所谓。
从这个角度来讲,容璇也算是一个人物了。
“这个女人,真是太卑劣了。”徐媞气得咬牙切齿,“大人,要不要让属下去收拾她?”
不剥了容璇一层皮,简直难消他心头之恨。
卫耘却摇了摇头,说道:“让她去,不用拦着她。”
在适当的时候,甚至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徐媞反应了一会儿,才有些明白过来了。
卫大人的意思是,借力打力?
难道,要把容璇和燕王,凑成一对儿?
这主意,怎么那么妙呢!
不动声色地就解决掉了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而且自己还能撇清关系。
——算计都是容璇自己算计的,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密切跟进此事即可。”卫耘吩咐道。
“是!”徐媞高兴地应道。
他感觉,他学到了,他升华了。
以后有机会,他也要学以致用。
呸呸呸,最好没有这个机会。
谁敢惦记彦儿试试,他可不是什么好性子!
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好隐瞒。
因为事关自己,容琉也会追问。
卫耘想了想,解释道:“她挑了你的一身衣裳,说是要做一套一模一样的新衣,不知道是不是过年的时候穿。”
容琉听了卫耘的话,满头黑线。
她这么崇拜自己吗?
难道她不知不觉地引领了这个时代的潮流?
容璇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抄袭自己的衣裳?
呃,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卫耘又道:“你放心吧,我已经让徐媞一直盯着她了。她那边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会立刻来告诉我的。”
容琉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
她也算是放下心来。
在容琉的精心治疗下,老伯爷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
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但是看起来,和正常人也没差多少。
只是他头上戴的帽子,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摘下来的。
容琉每次去的时候,都得听他哀怨一遍,问她能不能让他的头发尽快长出来。
这也就算了。
可是他竟然把容琉当成了救星,问容琉能不能给他用点药,让他以后再长出来的,是黑发而不是银发。
对此,容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伯爷的亲孙子,雍天纵就先表态了。
“祖父,您想什么好事呢!容琉是神医,又不是神仙,怎么还能让您返老还童啊!”
老伯爷听了雍天纵的话,立刻瞪了他一眼:“二妮儿,你又护着你媳妇是不是?”
容琉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
来了来了,他又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伯爷能够恢复到这般程度,容琉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伯府上下对她的感激之情,自然不必多提。
就连雍天纵这样放浪形骸的人,现在见了容琉,也都老老实实的。
另外一边,沈独发烧也总算是彻底好了。
容琉就过个十天半个月,有空的时候就去看看他。
沈独的身体好了之后,对明年的春闱十分上心,冬天严寒无法外出,他基本就在家里头悬梁,锥刺股,很少出门。
他生性温和善良,左邻右舍知道他是个读书人,有时候要写什么文书,也会央求他帮忙。
毕竟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就算是在京城,也不算多。
沈独从来都不会拒绝。
而邻居们也不会白占便宜,每次求完他之后,也都会送上一些谢礼。
没想到,他因为做好事,也得到了“好报”。
这日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邻居突然来敲门,放下了一篓螃蟹就走了。
沈独见状,连忙喊住他。
他也就是前日帮忙给邻居写了一封书信而已,实在是举手之劳。
可是邻居却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沈独看着眼前的一篓螃蟹,顿时犯了难。
光卓今日去找从前的朋友吃酒去了,家里就他一个人,怎么能吃得完这么多的螃蟹呢?
沈独略作考虑之后,便提上一篓螃蟹,往容琉家走去。
容琉家里人多,而且她也喜欢折腾各种好吃的,还喜欢吃螃蟹,送给她是最合适的。
螃蟹的分量可不轻,足有十几斤。
沈独虽然拎得动,但是他牢记容琉的叮嘱,不远的一段路,走走停停,尽量不让自己太累。
来到容琉家门口,他没有立刻敲门,而是站在门口缓缓地喘了几口气。
“你来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沈独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便看到提着鸟笼的战大爷。
之前沈独在医馆的时候,战大爷曾经去见过他一次。
所以两人都立刻认出了彼此。
沈独连忙恭敬地行礼道:“原来是您老。”
“在这里徘徊做什么?”战大爷上下打量着沈独,心里暗想,该不会是少年慕艾,看上了容琉了吧。
这小伙子,长得倒是不错,看着挺顺眼的,但是有些病恹恹的样子,不够精神,不好不好。
而且看起来,太娘了,没有一点阳刚之气,比不过卫耘。
还是卫耘好。
“嘎嘎嘎嘎——”院子里的大鹅,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立刻冲到了门口,隔着门对着外面一顿输出。
“晚辈,”沈独的脸色微红,“晚辈得容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战大爷故意逗他。
别说,往日他最讨厌书呆子,但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呆子,就有点想逗逗他。
果然,被他这么一说,沈独顿时面红耳赤。
“您老人家可不能乱说。”沈独连忙说道,“容姑娘已经定亲了。”
“知道就好。”战大爷慢慢悠悠地说道。
虽然他总觉得卫耘娶了容琉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但是怎么说,卫耘现在也不算外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
比起沈独,他肯定得更偏向卫耘。
“晚辈没有别的意思,”沈独连忙解释道,“只是邻居送了晚辈这些螃蟹,晚辈借花献佛,想送给容姑娘……”
“那给我吧。”战大爷说话间,就伸手想要推开门。
“不,不用了,还是晚辈拿进去吧。”
有一说一,沈独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有故意想要登堂入室的想法。
他只是朴素地觉得,眼前的老人家,还提着一个鸟笼,怎么能再拎这么重的螃蟹呢?
战大爷见状也没有勉强,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进来吧,小心一点……”
他的话音都还没有完全落下,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的大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沈独冲了过来。
沈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大鹅用嘴狠狠地拧了大腿。
疼,特别疼……
沈独眼泪都要出来了。
战大爷见状,顿时幸灾乐祸——追求女子,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这下以后,估计印象深刻了吧。
容琉听见外面的声音,推门出来,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她滴娘嘞!
沈独那颗小心脏,本来就不好,这要是被吓一下,心脏病犯了可怎么办?
容琉连忙上前帮忙把大鹅撵开,连声向沈独道歉。
“沈公子,你没事吧。”容琉关心地问道。
沈独忍着疼痛挤出几分笑意,“我没事。容姑娘,我是来给您送一些螃蟹的,您别嫌弃……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他是一个极其注重仪表的人。
现在衣裳也乱了,也脏了,自己都可以想象出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所以他觉得有些失礼,不愿意在这里久留。
容琉却连忙叫住了他:“等等,我先给你看看伤处。”
“没事,我真的没事。”沈独的脸色通红一片。
他腿比较长,刚才“遇袭”的时候,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退。
所以大鹅咬在他膝盖偏上一点的大腿侧面,这会儿正火辣辣地疼。
“进来吧,我给你看看。”容琉说道,“你就这样走了,我也不是很放心。”
别人被咬一下没什么,但是沈独这风一吹就倒的身体,真不好说。
战大爷在一旁冷哼一声道:“好不容易才凑进来的,让你留下来,心里高兴得很,嘴上还假装拒绝。”
容琉听了战大爷的话,有些无奈地说道:“……您别那么说,沈独脸皮薄,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他会当真的。”
战大爷听了容琉的话:“……”
真是个呆子,真的。
他可是过来人,什么都不懂吗?
沈独虽然行为举止,没有逾矩的地方,但是战大爷看一眼,就知道他对容琉有着不一般的心意。
罢了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战大爷拎着自己的鸟笼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容琉怕沈独觉得不方便,就笑着说道:“战大爷,您等等,借您的房间一用。彦儿,你先把螃蟹拎到厨房去;姑姑,你帮我把药箱取来。”
战大爷倒是明白容琉避嫌的想法,没有反对。
容琉又笑着对沈独说道:“走吧,进来喝口水。”
沈独犹豫了一下,看看战大爷,然后默默地跟着容琉进了屋。
战大爷把鸟笼挂起来,抓了一把松子仁逗他的鸟。
容琉请沈独在榻上坐下,又让他把袍子撩起来,裤腿卷上去。
沈独听了容琉的话,有些扭捏。
战大爷嘲笑他道:“容丫头一个姑娘家都没有说什么,你还扭捏起来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样将来怎么娶亲?”
容琉嗔怪道:“战大爷,您提什么娶亲?人家一心读书,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些。”
和沈独说这种话题,不是欺负沈独面皮薄吗?
“真是个呆子。”战大爷有些嫌弃地说道。
沈独的脸色更红了,他弯下腰,慢慢地把自己裤腿卷了起来。
“是这里吗?”容琉拿了一个小杌子在他面前坐下,指着他小腿上的一个红色印记道,“咦,怎么有点不像呢?”
“不,不是那里。”沈独连忙说道,“那里是一块胎记。是这里……”
冬天穿的裤子都比较厚,他卷到膝盖处就有些费劲,憋红了脸努力地往上撸,终于露出了伤处给容琉看。
容琉检查了一下,见那里只是留下了一块淤青,并没有破皮,便松了一口气。
“没事,我给你拿一点活血化瘀的药膏回去涂一下就行了。”她示意沈独把裤腿放下,又笑着说道,“你这个胎记,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肯定是之前哪个患者,也有一个差不多的胎记。”
难道,就是沈独?
好像也不是。
不过她的患者实在是太多了,容琉最近脑子也比较乱,根本就想不起来了。
咦,战大爷哪里去了?
依容琉对战大爷的了解,这会儿他看见沈独什么事情也没有,肯定又要出言嘲讽一番的。
——毕竟战大爷是个粗人,脑袋掉了也不过是碗口大的疤。
他向来不喜欢文弱书生。
可能相比沈独,他会更喜欢光卓那一款的。
然而现在他看见沈独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咬出了一块淤青,他竟然没有出言讽刺,说“被苍蝇蹬了一腿就吓成这样”?
这完全不符合战大爷的人设啊!
容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战大爷站在鸟笼旁边,呆呆地看着沈独的小腿,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容琉甚至都开始怀疑,沈独是不是会什么隔空点穴之类的功夫,因为受不了战大爷而点了他的穴位。
“战大爷?”容琉轻声唤道。
“容丫头,”战大爷总算开了口,“你说这小子找你治什么病来着?”
容琉虽然不解其意,却还是如实地回答道:“心疾,和您一样……”
说到这里,容琉也突然愣住了。
因为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她到底在哪里看到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胎记。
是在战大爷的腿上。
一样的心疾,一样的胎记。
容琉甚至忍不住看看一脸茫然的沈独,又再看看激动得不敢上前的战大爷,她想要从两个人的脸上找到一些相似之处。
还真找到了。
几乎一样的眉形,一样的唇形,只是眼睛和鼻子不太像,所以整体看起来,没有那么相似……
不不不,这确定不是她在牵强附会吗?
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间,战大爷却已经几步就冲了上去,死死地抓住了沈独的手。
沈独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脸上也露出了忍痛的表情。
但是他并没有挣扎,只是轻声问道:“前辈,您这是……”
“你叫什么名字?”战大爷呼吸急促起来。
容琉见状顿时紧张起来,连忙上前给战大爷顺气,“您别激动,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千万别激动。
这两个人都不能激动。
万一激动之下,两个人一起晕过去,那她要先救谁才好?
与此同时,容琉心里也忍不住地想着,沈独他……到底和战大爷,有没有什么关系?
“晚辈沈独。”沈独如实回答道。
“沈独?”战大爷继续问道,“你为什么姓沈?”
容琉:“……”
您这个问题问的,我都已经可以替他回答了。
沈独也明显愣住了,随后结结巴巴地回道:“因,因为我爹姓沈?”
容琉:果然是这样。
“你爹为什么姓沈?”战大爷双目赤红,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吓人。
“这……”沈独更加不知所措,“因为我家祖上就姓沈吧。”
他怕回答了爹之后,又要被问祖父,所以这次直接扯出了祖宗。
总不能问他,姓沈多少辈了吧。
他家应该是旁支,比较单薄,没有见过族谱这种东西,所以就算被问,他也无从回答。
“你娘,不,你祖母姓什么?”战大爷的声音颤抖着。
“祖母,也姓沈……”沈独的声音越来越低。
容琉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很多人都讲究同姓不结亲,沈独的祖父母竟然都姓沈?
或许他们就是不太讲究这些?那也有点巧,毕竟姓沈的人,并没有赵钱孙李那么多。
战大爷喉结动了动,十分艰难地问道:“你祖母现在在哪里?”
沈独黯然地说道:“祖母已经过世了。”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战大爷迫切地想要从沈独这里找到自己苦苦寻觅了半生之人的蛛丝马迹。
沈独摇了摇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些事情,容琉之前是听光卓感慨过的。
沈独家,确实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难道……
沈独曾经说过,他的父亲早逝,也是死于心疾,而他的母亲则是后来因为思念他的父亲抑郁成疾,也撒手人寰,是他的祖母把他抚养长大的。
但是他的祖母后来也去世了。
“没了,都没了……”战大爷失魂落魄地说道。
沈独求救地看向容琉。
他现在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战大爷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容琉对他摇了摇头,“一会儿再跟你解释。战大爷,您先松开手,有什么话咱们可以慢慢说,沈独又不会跑了。”
战大爷这才慢慢松开手,却紧挨着沈独坐下,他的目光更是直直地盯着沈独。
容琉看着一个迫切,一个懵逼的两人,忽然说道:“战大爷,您等等,我回去找点东西给您看。”
正好彦儿进来送茶水,容琉便对她说道:“彦儿,去把沈公子前些日子送给我的那本食谱拿来。”
“好。”彦儿应了一声。
很快,彦儿就把那本专门讲如何做螃蟹心得的食谱取来了。
这正是沈独之前送给容琉的。
容琉把食谱双手呈给战大爷。
战大爷一看见上面的笔迹,整个人都泪如泉涌。
是她,果然是她。
战大爷紧紧地把食谱贴在自己的胸前,大声地哭了起来。
沈独不知所措,求救地看向容琉:“容姑娘,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位前辈,是祖母的旧日相识?
容琉震惊之余,还是和他解释道:“你和战大爷,可能是有亲戚关系的。”
她虽然知道一点点内情,但是知道的委实不多。
而且这件事情,应该是由战大爷亲自来解释。
容琉只觉得,真是造化弄人,但是上天也给这些苦命的人,开了一扇窗,让人不至于至死绝望。
“有亲戚关系?”沈独有些疑惑。
“嗯,你们的胎记一模一样,而且你们都有心疾……你早逝的父亲,应该也是死于心疾……你们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我先出去了。”
这是战大爷和沈独的事情。
容琉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花瓶发呆。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过了一会儿,方丝丝带着舒舒走了进来。
她有些好奇地问容琉:“战大爷这是怎么了?”
她听见战大爷在屋里大哭,便想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却被战大爷给撵了出来。
而且沈独,竟然也在战大爷的屋里。
容琉起身说道:“走吧,咱们去做饭去。在做饭的时候,我再慢慢和你说。”
她知道的那些,还都是卫耘告诉她的。
也幸亏卫耘说了,否则现在她肯定也是一头雾水。
舒舒听了容琉的话,立刻说道:“我也要听!我去烧火!”
容琉听了舒舒的话,幽幽地说道:“你还是出去和大鹅玩一会儿吧。”
舒舒有些不悦:“哼,为什么不让我听?我偏要听!”
容琉解释道:“不是不让你听,而是我觉得你的大鹅,可能快完了。”
“什么?我的大鹅怎么了?”舒舒有些着急地问道。
“战大爷,估计要宰了它。”容琉淡淡地说道。
刚认回来的孙子,那不得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现在竟然敢伤他的孙子?那绝对是杀无赦啊!
舒舒听了容琉的话,连忙说道:“啊!那不行!这绝对不行!谁也不能杀我的大鹅!”
她都还没有喜欢够呢!
方丝丝听了容琉的话,笑着说道:“你可别吓唬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那只鹅,可比对她爹还要亲。走吧,你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急死个人了。”
就这样,几个人挤在厨房里,烧火的烧火,摘菜的摘菜,刷螃蟹的刷螃蟹……
就连向来都不太爱八卦的左秋,都忍不住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容琉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说到激动的时候,她甚至干脆放下手里正在刷的螃蟹,几个人聚到一起讨论。
其他人在听了容琉的话后,也都感到非常震惊。
“这都行?”方丝丝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是真的假的啊!怎么跟那戏文里写的一样。”
舒舒也在一旁凑热闹:“那战大爷现在岂不是有孙子了?那……咱们今晚吃铁锅炖大鹅吧!”
她也替战大爷感到高兴啊!
容琉听了舒舒的话:所以,最终是大鹅承担了一切?
算了,现在天色太晚了,杀鹅也费劲,还是留大鹅一条命吧。
“呀,螃蟹,螃蟹都跑了。”彦儿忽然惊呼道。
几个人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木盆里还有螃蟹。
结果螃蟹爬得满厨房都是。
卫耘提着东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众人手忙脚乱,满地都在找……螃蟹。
“这是上好的对虾,别人送我的,晚上做着吃吧。”卫耘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容琉,自己撸起袖子也开始抓螃蟹。
容琉又把战大爷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卫耘在听了容琉的话后,也感到十分惊讶。
这都行?
战大爷辛辛苦苦找了大半辈子的人,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虽然,现在斯人已逝,只剩下了孙子,但是那也是骨肉至亲啊。
人越老,就越依赖亲人,喜欢热闹。
方丝丝抹了抹眼角:“战大爷,也算是熬出头了。老了老了,还能找回孙子,这已经足够了。”
与此同时,战大爷已经和沈独说完了事情的始末,他老泪纵横地问沈独:“你祖母,就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吗?”
沈独摇了摇头。
“祖母从来不提当年的事情。从小母亲就告诉我,不许我问祖父的事情,所以我也就不敢过问。”
要是从前,战大爷听人这么说话,肯定要骂人了。
但是现在,他却只是说道:“你听话,是个好孩子。”
沈独到现在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您确定,您没有认错人吗?”
“没有,肯定没有。这胎记,我祖父有,我爹有,我也有,你也有……而且你祖母的笔迹,我也绝对不会认错。你祖母,还留下过什么东西吗?”
战大爷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更多妻子留下的痕迹。
他很想知道,当年妻子离开的时候,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
他对妻子关心不够,总是习惯性地忽略她,这都是他的错。
可是……她可以跟自己说一句的。
为什么那么狠心,不给自己任何机会,就这样带着孩子一走了之?
她到底积累了多少的失望……
如今,他们已经阴阳两隔,再也没办法弥补她了。
沈独想了想后说道:“祖母给我留下了一些手札,但是……我都已经看过了,里面并没有提起过您。”
即使到死,都没有想起过自己吗?
战大爷内心酸涩不已。
“哦对了,”沈独忽然想起什么,“祖母身边有个嬷嬷,眼睛有些不好,现在留在江南养老。”
“是浅秋?”战大爷的声音颤抖着。
当年妻子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儿子,也带走了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丫鬟浅秋。
“是。”沈独点了点头。
“浅秋竟然还活着……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她,我要去问个明白!”战大爷激动地说道。
那大概,是唯一知道当年真相的人了。
如今,他们都已经垂垂老矣。
说句不好听的,老天爷随时都有可能把他们给收回去。
如果不赶紧问个明白,战大爷怕自己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沈独劝他道:“您先稍安勿躁,咱们再仔细地对一对,或许这件事情还有什么误会……”
“怎么会有误会?”战大爷万分激动,“这不可能是误会!”
这么多细节都对上了,沈独就是他嫡亲的孙子。
沈……
战大爷猛地想起来,“浅秋!浅秋姓沈!”
妻子离开之后,把名字改成了浅秋的姓。
“是,”沈独说道,“嬷嬷她的外祖母,就是在江南。”
都对上了,全部都对上了……
这时候,卫耘敲门走了进来,“您别激动了,咱们先吃饭,其他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我等不了,我真的是等不了了。”战大爷还是十分激动。
“等不了,您至少也得等到天亮啊。”卫耘无奈地说道,“咱们先吃饭吧。”
“对对对,”容琉探身进来,“我给您做了蟹酿橙,今天您高兴,让您少喝一点点黄酒,怎么样?”
“好。”战大爷擦了擦眼泪,“真是让你们看了我的笑话。不过今天,我高兴,是真的高兴啊!”
他拉着沈独的手说道:“走,乖孙,跟祖父吃饭去。”
容琉故意逗他,“现在不觉得沈独不好了?”
沈独听了容琉的话,脸微微泛红。
战大爷对着容琉吹胡子瞪眼:“少欺负老实人,以后不许你再逗他了。乖孙,她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沈独红着脸说道:“多谢容姑娘的救命之恩。”
战大爷高兴地说道:“咱们祖孙俩,都被她救了,这果然是缘分啊。”
方丝丝笑着说道:“喊你们吃饭可真费劲,三请五请的,再不吃,饭都要凉了!”
众人一起热热闹闹地摆了两桌,一起吃饭。
沈独从始至终,好像都没有办法相信这一切,始终有些懵懂。
卫耘带来的对虾,被容琉做成了白灼虾,蘸着调料吃。
战大爷不住地招呼沈独吃虾,又亲自笨手笨脚地给他剥虾,方丝丝想帮忙,他还不肯,看得众人好笑又心酸。
——他这是想要把缺失了太久的亲情,全部都弥补回来啊。
吃过饭之后,战大爷还是不放沈独走。
可怜的光卓,和朋友喝完酒,回家却找不到自己主子了。
他找来找去,最后还是在容琉这里找到了人。
可是战大爷根本不放人。
战大爷非要拉着沈独回王府。
他今日喝了酒,众人都不放心。
但是他又坚持,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卫耘便让昭生找了马车来,亲自把人送去了王府。
闹了这一场,方丝丝根本没有困意,她来到容琉的房间和她说话。
“你说这是真的假的啊!”
容琉听了方丝丝的话,白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当然是希望这是真的啊。”方丝丝托着腮帮子靠在桌上说道。
舒舒在炕上和阿斗玩,她非常兴奋今晚不用早早睡觉了。
这可太好了。
如果战大爷每天都认一个孙子,她是不是就可以天天都不用早睡了!
战大爷非但直接认了亲,还给当今皇上上了奏折,请求立沈独为战王府的世子。
如果不是怕皇上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他甚至都想直接把自己的王位给让出来。
皇上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婉转地劝了他几句,意思是说他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还是应该等把事情再仔细地查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然而战大爷却根本听不进去,还是一意孤行。
皇上对这种功臣向来都是十分宽容的。
毕竟当年战大爷替皇上带兵打仗,一直带到五十几岁,战功赫赫,而且说放权就放权,没有给皇上带来任何困扰。
皇上一直都记着他的情,所以就算现在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妥,也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于是,沈独便以火箭一般的速度,被册封为了战王府的世子。
容琉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距离战大爷认亲,其实仅仅过去了三天。
仅仅三天……
沈独就从一个无父无母,无所依靠的孤儿,摇身一变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战王府世子。
一时之间,京城之中关于这位新任世子的传说,甚嚣尘上。
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位新任世子,曾经只是容琉医馆里的一位常客而已。
沈独搬到了战王府居住。
战大爷每天几乎都和这个孙子同吃同住,简直是喜欢得不得了。
这也就算了。
但是他竟然还来找容琉。
“容丫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啊。”战大爷笑眯眯地看着容琉。
容琉听了他的话,有些发懵:“战大爷,您说什么啊?让我考虑什么?”
“当然是你和卫耘的婚事啊。”战大爷理直气壮地说道。
容琉听了他的话,更加疑惑了:“我们的婚事怎么了?”
他们的婚事不是都已经定下来了吗?
“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乖孙?我还能活几年啊?等我死了以后,他就是战王了,你要是嫁给他,那不就直接成了王妃了?而且还是那么年轻的王妃。”
容琉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谢谢啊,您还是饶了我吧。”
“您老也真是的,”她哭笑不得地说道,“您怎么还能开这种玩笑呢?”
“谁跟你开玩笑了?”战大爷嘟囔着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几分遗憾,“就晚了那么一点点啊。”
如果能在卫耘和容琉定下来之前,他就认了孙子,那该有多好啊。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趁虚而入,哪里还有卫耘什么事啊?
战大爷每每想起这件事情,都恨不得狠狠地拍自己的大腿。
容琉连忙岔开话题,笑着说道:“您这样说,可就不厚道了啊。卫耘现在,还派人帮您去江南接人了呢!”
战大爷听了她的话,依旧嘟囔着:“一码归一码,我又不会亏待了他。”
哎,好好的一个孙媳妇就这样没了,他感觉自己的大腿都要被自己给拍麻了。
容琉连忙岔开话题,问起了沈独在战王府的情况。
“好着呢!他现在在战王府过得可好了!”战大爷一听容琉问起沈独,脸上立刻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我还特意给他请了大儒,让他好好地读书呢。”
容琉听了他的话,有些惊讶:“他明年还要下场参加科举?”
“那是当然的了。”战大爷一脸骄傲地说道,“我也要让所有人都好好看看,我的乖孙,可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到时候,再给他寻个好媳妇,那我死也瞑目了。”
“您肯定能长命百岁,等着抱曾孙呢!”容琉笑着说道。
战大爷听了她的话,满脸的高兴。
正好这时医馆里来了人,战大爷这才起身离开了。
他的脚步十分轻松,看起来比从前仿佛都年轻了好几岁。
容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感到十分高兴。
这天晚上,卫耘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有些郁闷地和容琉吐槽道。
“我得赶紧把你娶回家才行,否则你总是被人给盯着。”
他现在才发现,容琉实在是太讨那些老人家喜欢了。
战王、高雯伊,现在又多了一个老伯爷,他们个个都想把容琉拐骗成自己的孙媳妇或者外孙媳妇。
“……我势单力薄,只能自己亲力亲为,先下手为强了。”卫耘有些无奈地说道。
容琉听了他的话,挑了挑眉梢,笑着问道:“怎么,你还想用强啊?”
卫耘听了她的话,瞬时闹了个大红脸。
容琉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卫耘现在胆子也大了不少,笑着过来挠她的痒痒肉。
阿斗看见他们两个人闹,也跟着在炕上跳来跳去,在一旁凑热闹。
闹了一会儿,两个人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在榻上坐了下来。
容琉给卫耘冲了一杯蜜水,卫耘则抱着小十一,对容琉说道:“府里那些猫,我都已经全部都送出去了。现在家里,就只剩下小八和小十二这两只了。”
“啊?送走了那么多?”容琉有些惊讶。
“我看最初送走的那几只,在仓库里养得都挺好的,索性就把其他的猫也都送了过去,只有小八和小十二这两只猫不想离家,所以就留了它们两只。这样回头你也不用太操心了。”卫耘解释道。
“我操什么心啊?”容琉笑着说道,“你现在这么忙,府里的那些猫你不也养得挺好的吗?”
现在谁能有卫耘忙啊?
说都这里,容琉又想起了秦王的事情。
“怎么样,这件事现在查得有进展了吗?”
她现在很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尽快尘埃落定。
一来容琉心疼卫耘太辛苦了,二来她也同情秦王,希望秦王能尽快洗刷掉自己身上的嫌疑。
“没有什么进展。”卫耘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实在查不出什么了。皇上那边,这几日也不再提这件事了,似乎也默认了这个结果。”
“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容琉双手合十,轻声念了一句佛。
卫耘笑着说道:“这件事咱们暂时先不想了,我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迫在眉睫。”
容琉听了他的话,没好气地说道:“又有什么事啊?皇上也不能这样可着一只羊薅羊毛吧。
怎么,难道现在朝廷里就没有其他能用的人了吗?”
卫耘听了她的话,笑着说道:“当然是迎娶你过门啊。”
容琉听了他的话,没好气地说道:“……现在距离咱们成亲还有一个多月呢!”
不过仔细想想,也觉得很快了,她竟然真的要嫁人了。
“嗯。”卫耘点了点头,说道,“而且你还忘了,你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
生辰?
容琉都快要把自己的生辰给忘了。
现在已经是腊月初一了,确实快了。
“你生辰的那天,我告假一天,带你出去好好玩一天。”卫耘笑着说道。
“咱们去哪里玩啊?”容琉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切都由你来定。”卫耘十分宠溺地说道。
卫耘其实还偷偷准备了礼物,不过他现在不打算告诉容琉,他准备回头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行,那我就好好想想。”容琉高兴地说道,“那我回头也提前跟我的患者们说好,那天我不出诊了。”
她终于可以去约会了!
她终于有点现代人谈恋爱的感觉了。
不过,她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冬月十九了,她也得休息一天。
战大爷打算在战王府宴请宾客,他要隆重地把他的乖孙介绍给众人。
这日子,都是找钦天监掐算出来的。
战大爷这次是卯足了劲,他要好好地大办一场,让已经沉寂了几十年的战王府,再度热闹起来。
容琉心里很清楚,战大爷是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发挥自己的余热,把沈独给推上去,好让他日后能够独当一面。
战大爷这些年来一直都闲云野鹤,和人交往并不多。
但是他当年麾下却有着几十万的将士,那些感念他恩情的人大有人在,所以到时候战王府肯定也会济济一堂。
容琉这个干孙女,还得去战王府帮忙操持内院,迎接那些前来的女宾。
——现在沈独,已经成了她的哥哥了。
她白白捡了一个哥哥。
说起来也是有些好笑,战大爷挖墙脚不成,就和容琉说,以后就让沈独和她做兄妹。
有情人终成眷属,无缘人终成兄妹,这简直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