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贼心难灭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140421更新时间:25/09/08 22:43:24
褚家大院,一大早就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送肉送鱼的络绎不绝,搬桌挪椅的穿梭不停,胖婶儿更是领着一群膀大腰圆的大娘婶子,浩浩荡荡地杀进了褚家灶房,准备大显身手。
褚阿奶对沈慕容执意要花五六两银子,大摆宴席宴请全村老少颇有微词。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拉着褚阿爷嘀咕:“真是败家玩意儿!一群吃饱了撑的,来看热闹的,能帮上啥忙?娶个媳妇儿,也没见谁家这么铺张浪费的!”
褚阿奶看不顺眼,自然也不会主动帮忙。别说下厨掌勺了,就连在院子里招呼一声乡里乡亲,她都懒得动弹。沈慕容倒是乐得清静,她早就把褚家这老两口给看透了,褚阿奶不来掺和,事情反而进展得更顺风顺水。
这场宴席,沈慕容准备得格外用心。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就连蔬菜,也得荤素搭配。更别提从镇上特意拉回来的好酒,醇香四溢,引得众人食指大动。从午后时分,宴席就热热闹闹地开场,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褚家院子里灯笼高挂,村民们这才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向褚家道谢告辞。
经此一役,褚岩小两口在村里的声望,瞬间飙升。倒也不是村民们贪图那一口吃食,而是小两口待人真诚,行事大方又讲道理。日后村里有啥需要跟褚家商量的,自然都喜欢先找他们沟通。
日子久了,人们提起他们,说的都是“褚家的小子和媳妇儿”,说起沈慕容的纸钱铺子,也多是说“褚家的纸钱铺子”。
而今,情况已然大不相同。现在,村里人嘴里念叨的,都是“褚岩小两口的纸钱铺子”,甚至提起褚家,有人会脱口而出:“就是开纸钱铺子的褚岩,是他阿爷家!”仿佛一夜之间,褚岩和沈慕容就成了褚家的代名词,做什么都要先带上他们一句。也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的这个铺子,是人家褚岩小两口的,和之前的褚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对于这种转变,小两口倒是不以为意。不管是褚家的纸钱铺子,还是褚岩和沈慕容的纸钱铺子,反正最后银子都进了自己的口袋,怎么叫都一样。
他们不在意,可有人却在意得不得了。褚芳就是那个最愤愤不平的人:“阿爹阿娘难道没听见最近村里都在说啥?怎么还能坐得住!现在人家都说那是褚岩的铺子,不是褚家的铺子了!再这么下去,以后就是咱们想回去继承,怕是都要不回来了!”
褚芳心中对褚岩夫妻俩充满了嫉恨。她巴不得褚大伯两口子回老宅去闹,把褚岩的买卖搅黄了才好。最好能直接把铺子抢回来,到时候娘家发了财,还能没有她褚芳的一份?
就算没能如愿,能给所有人添堵,她也心满意足!
“一天到晚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脑子蠢?说了多少次了,那破出身对阿雷的科举有影响!我难道不知道那铺子值钱吗?可它再值钱,能有个当朝廷命官的儿子值钱?拎不清的东西!”
王氏声色俱厉地训斥着褚芳,但这话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和褚大伯听的。褚岩靠着卖纸钱发家致富,心里最后悔,最不甘的,就是他们了。那本该是他们的,是被他们亲手推走的银子啊!
可他们不敢多想,越想越心疼。眼下只有咬紧牙关撑着,时刻告诫自己,等褚雷金榜题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时候要多少银子没有?
“褚雷!褚雷!你们就知道褚雷!除了成天做梦褚雷高中当大官,你们还会干点啥?我都听人说了,光咱们这宁川府,读书考科举的人就多了去了,那中了秀才的更是多如牛毛。那么多人,有几个能当上大官的?凭什么就轮得上褚雷!与其指望着褚雷当官,还不如赶紧把那铺子要回来,每天数着白花花的银子实在!要不是因为褚雷,咱家早就发达了!”
褚芳的话,如同当头棒喝,狠狠地敲击着褚大伯夫妻俩的心房。是啊,他们从来没想过,万一褚雷考不中怎么办?那这些年的付出,还有拱手让出的棺材铺子,以及这些年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又算什么呢?
“阿娘!”
正在出神沉思的王氏,忽然听到仿佛是褚雷的声音,刚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紧接着又是一声。
“阿娘!”
屋内的三人,齐刷刷地朝门口望去。离家许久的褚雷,竟然就站在堂屋门口,身后是提着行李的妻子李氏。
“阿雷!你咋从镇上回来了?啥时候到家的?”
褚雷径直走进屋里,瞥了一眼略显心虚的褚芳,才转头对王氏说道:“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了。”
屋内的三人,闻言皆是一惊。站了一会儿?岂不是刚才他们说的话,褚雷都听见了!
“阿雷啊,你别听褚芳瞎说。阿娘和你阿爹是最支持你的,你一定能行的!”
褚雷没有立刻回应王氏的话,而是对着褚芳说:“褚芳你先回家去吧,你现在是马家的媳妇儿,心思多放在马家身上,少想些有的没的。改天再回来看爹娘吧!”
待褚芳离开后,褚雷又支走了妻子李氏,这才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下,和爹娘谈起了正事:“褚芳的话,儿子刚才都听见了。阿爹阿娘,咱们回老宅吧。”
褚雷的话虽然说得含糊,但褚大伯夫妻俩都明白,褚雷的意思是说,他们要搬回老宅。老宅虽好,但铺子和银子更好。可褚雷的前程……
分家一事,一直是褚大伯的心病。在褚岩没有经营现在的纸钱铺子之前,褚大伯就无数次地后悔过。更何况是在得知褚岩的铺子有多么挣钱之后,他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只不过一直碍于儿子的前程,如今长子主动提出要搬回老宅,褚大伯不禁在心里盘算起来。
相比褚大伯,王氏显然更看重褚雷的前程。可那并不代表她不喜欢银子,于是犹豫着问道:“这……这不太好吧?不是说做棺材的出身,会影响你今后的科举仕途吗?”
褚雷将爹娘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思绪万千。良久,终于在王氏快要忍不住上前询问的时候,再次开口:“大乾一向推崇平民子弟读书科举,每届都有平民出身的文人入朝为官。这样的朝廷,又怎么会因为出身限制学子的前途?”
褚大伯被褚雷说得有些懵:“这意思是,没影响?”
见褚雷点头,王氏瞪大了双眼:“那李秀才不是说影响很大的吗!就因为这,咱们才分了家啊!”
褚雷心下微微叹气。早知道今天会是这样的局面,他还哪里会任由双亲上当,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呢!
“那是李家当时想招我入赘,故意蒙骗你们的。没想到咱们家最后直接分了家,他们也只好作罢。”
“可是……”
“阿爹阿娘,当初的褚家就是个累赘!儿子想抛弃他们,本无可厚非,可现在看来,分家就是个错误的决定。更何况,眼下儿子若是继续考下去,定需要一大笔开销,我不能因为银子的事儿,而前功尽弃!”
因为褚雷的这些话,褚大伯和王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中。他们震惊于自家竟然被李家的一句谎话骗了这么多年,更震惊于向来温文尔雅,守礼又与人为善的褚雷,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王氏更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面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长子!
次日清早,沈慕容在灶房烧水准备做早饭,就听到院外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正疑惑着褚岩今天打水怎么这么快,就见大伯娘王氏推开了灶房的门,身后是同样满脸憔悴的褚大伯。
王氏见是沈慕容自己在灶房里,忙问了一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你阿奶呢?”
“阿奶这两日身子不舒服,眼下还歇着,最近几日都是……”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沈慕容就见灶房的门被“咣当”一声,重重地摔上了!
“奇怪,大清早的,王氏和褚大伯着急忙慌地找阿奶做什么?”
褚岩挑着水回到院子的时候,就见妻子正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姿势,将耳朵贴在正房的门上,闭着眼睛认真地听着什么!
褚岩怕自己突然上前吓到小妻子,便故意将水桶放在地上时,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果然,妻子转过身来,看向自己,于是他便小声询问:“怎么了?在听什么呢?”
沈慕容见褚岩回来了,忙拉着他进了灶房:“褚岩,你刚不在,大伯娘过来了,推开灶房的门要找阿奶,见人不在,就直接进正房找了。阿爷阿奶估计还没起身呢!”
“这么早?”
“是啊!”沈慕容点点头:“关键是大伯也在身后跟着呢,两个人这么早一起来找阿爷阿奶,也不知道是有啥急事!”
“所以你就去偷听了?”
沈慕容捂着嘴笑了:“嘿嘿嘿,好奇嘛!”
褚岩伸手碰了下妻子的脸颊,见有些凉,干脆就用手帮她暖着:“也不怕冷。”
“没待多大一会儿,你就回来了。要不然我也打算起身回来了的,不然万一被抓包了,多尴尬啊!”
褚岩暖完妻子的脸,又捧起她的双手,握在掌心继续暖着:“那都听见什么了?”
沈慕容摇摇头:“隔得太远了,根本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只知道阿爷阿奶好像发了好大的火。不过想想也是,大早上的都还没起身,大伯和大伯娘就闯了进去,是谁都要发火的!”
做好的早饭都上了桌,也不见褚阿奶等人从正房里出来。沈慕容没法子,只能站在窗下叫了两声:“阿爷阿奶,要吃早饭了!”
话音刚落,褚阿奶就推开了房门,对沈慕容说道:“你们先吃吧,给我跟你阿爷留着些就成!”说完便又关上了正房的屋门。
这一日,直到吃过了早饭,又送了褚沐去上学,沈慕容都打算开铺子了,正房的门才终于被打开,四人陆续从屋内走了出来。褚大伯和王氏几乎是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一会儿气李秀才家的欺骗,一会儿想着褚芳说的,万一褚雷的科举之路真的就此止步该怎么办,一会儿又开始琢磨,怎么跟褚阿爷阿奶提合家的事,一会儿又畅想上了之后的好日子!
次日清晨,褚大伯两口子更是连早饭都顾不上吃,穿了衣裳就往褚家老宅赶去,都等不及褚阿爷跟褚阿奶起身,就直接闯进了正房,絮絮叨叨说了一早上,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褚阿爷觉得他们简直就是在胡闹,分家那是小事儿吗?当年他和老太婆还活得好好的,长子就说啥都要分家,根本就不顾双亲健在分家,他们老两口要遭受村里多大的非议。说死说活都得要分,没有哪家长辈是愿意小辈提分家的,褚阿爷和褚阿奶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还不是简单的分家,而是直接把长子一家分出去单过,那可是长子和刚考上秀才的长孙啊!
褚阿爷跟褚阿奶别提有多反对了,可长子闷在一边不出声,任由王氏作天作地,非说什么做棺材的手艺会耽搁褚雷的前程,还提出什么分家不分心,以后褚雷出人头地了,也还是褚家的长孙,定会孝敬爷奶的!
老两口实在没有办法,同时又盼望褚雷真的能够一飞冲天,给褚家带来改换门庭的机会,这才无奈答应了下来。
可心中到底还是有气的,如今一听长子两口子又打算回来,顿时火冒三丈!
哪里肯听王氏说什么当年是被李秀才诓骗了的说辞,分了次家已经被十里八村指点笑话了这么多年了,这次要是再搞个什么合家,那村里的流言蜚语,还不得把老祖宗都气得从祖坟里爬出来!
沈慕容收拾完早上的碗筷,又把褚阿奶让留的早饭温在锅里,正准备去开铺子,就见紧闭了一早上的房门被褚阿奶从里面推开了。沈慕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阿爷阿奶身上的低气压,还有褚大伯和王氏,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正房,连招呼都没打就出了院子。
沈慕容暗自腹诽:“看来这是没成啊!也不知道大伯两口子这次是提了个多过分的事儿,搞得一向对大房颇为照顾、偏袒的褚阿爷和褚阿奶都不乐意了!”
沈慕容虽依旧好奇,可到底也没去特意打听过,毕竟当时的四人,自己哪个都不想多打交道,本以为这事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结果接下来的日子里,褚大伯和王氏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几乎是天天登门,日日来访,来了拉着褚阿爷和阿奶,一同躲在屋子里,紧闭房门开始密谈。
每日观察四人密谈后的神态,便成了沈慕容最近新增的乐趣之一,可看着看着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毕竟褚大伯和王氏每日都是兴冲冲地来,又萎靡不振地离开,看起来毫无进展,一样的剧情天天上演,便成了无趣。
正巧因为之前的事情,胡家的铺子黄了有一阵子了,沈慕容铺子里原先的那些客源也都全部回归了,铺子里的活儿一天比一天忙了起来,沈慕容自然就没再关注过了。
说到胡家,自从卖纸元宝被坑了一回,损失惨重,却又拿幕后之人无可奈何之后,黄良对褚岩小两口更是恨意颇深。原先还只是贪图褚家铺子发财的路子,现在更像是在胸口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势必要把褚家的生意都抢来,挣上比褚家多得多的银子,将他们踩到脚底,才能顺气!
胡顺刚开始听到黄良还要继续和褚家对着干下去的时候,脑袋摇得像是个拨浪鼓似的。之前折腾了那么久,没把褚家的生意抢来不说,他们自己还倒贴进去了二百来两银子,自家当作铺子的那间屋子,也被村民砸了个稀巴烂。
胡顺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做买卖的那块料,不仅自己不是,现在看来他堂兄也啥也不是,真不知道他镇上的那家杂货铺子是怎么开到现在的!
黄良其实也嫌弃胡顺嫌弃得要命,想把胡顺踹了单干的想法,在心底不知都想过多少次了,可真到了真章的时候,却还是不行。毕竟他离开村子的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还得胡顺去办,更何况胡顺一直嚷嚷着让黄良赔给他之前合伙的钱,黄良怎么可能答应?
“你那点碎银子早就都赔光了,还退钱?你想得倒美!挣钱的时候你跟着分红,赔钱了现在又想让我把一开始的本金退给你,怎么好事都让你胡顺一个人占了?要脸吗?”
“当初是表兄你说肯定挣钱,我才答应跟你一起出钱干的!可你看看现在,这都赔成啥样了!”
“要钱没有!老子赔得比你多多了!还他娘的让老子赔你,门都没有!你要是想把这钱弄回来,就继续给我跟老子干,这回保你把赔进去的都捞回来,不然屁都没有!”
胡顺从小就被黄良欺负,一直到这般年纪,心底里也还是惧怕黄良的,最怕的就是黄良抵赖到底,说啥都不给他,那他的那些银子就真的是打了水漂了。
无奈,胡顺没有其他的选择,还得跟着黄良继续干:“真能挣回来?别是又赔了,这回我可不往里添钱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黄良心眼可比胡顺多了不知多少。他一听胡顺这话,就知道胡顺这是妥协了,更是毫不留情面地训道:“少他娘的废话,干就老实听话!你他娘的要是再敢给老子瞎整,揍得你媳妇儿都认不出你来!”
“我啥时候瞎……”胡顺本欲争辩几句,扭头一看黄良低沉着脸,忙收了声,想了想才道:“那你说现在咋整吧?”
“你先给我去村里打听一个人!”
“打听谁啊?”
“上次咱们去找蒋莎的时候,被咱俩揍的那个男的。”
“打听那小子干啥啊?”胡顺有些跟不上黄良的思路,抓了抓脑袋,很不解。
黄良突然一脚踹在了胡顺的小腿上:“让你去就去,又他娘的给老子废话,还不麻溜地滚去问!”
自打上次王铁成纠缠蒋莎,被黄良和胡顺教训了一顿,就真的没敢再出现在蒋家人面前过。虽然帮了自己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蒋莎还是彻底松了口气,以为这恶人自有恶人磨,王铁成终于不会再来打扰自己的生活了。
可谁曾想,好日子没过几个月,王铁成便又卷土重来了!
那天阳光明媚,天气也暖和。蒋莎想着最近天冷,小宝好久都没有出门了,去褚家送银票纸钱的时候,就带上了小宝一起。小宝如今已经快四周岁了,懂事又听话,一路上也没用蒋莎抱上多久。
正当母子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往褚家赶的时候,原本还好好的小宝,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蒋莎抱起小宝哄着,不经意地往侧前方瞥了一眼。
王铁成就这么出现在了母子二人面前。也不知是小宝还记得上次的事情,还是王铁成瞧着就不像个好人,总之小宝自从见了他,就搂着蒋莎的脖子不肯松手,一直不停地抽泣着。
蒋莎看着眼前的王铁成,耳边听着儿子的哭声,忽然感觉之前的日子,仿佛就像是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恶魔又找上了她!
对于王铁成三番两次的纠缠,蒋莎感到绝望,就好似一辈子都逃不开的阴影,笼罩着自己,仿佛天上的太阳都变得惨淡无光,毫无温暖可言:“王铁成,你到底要做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母子!小宝也是你儿子,你就不能让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吗?”
“蒋莎,你都说了小宝是我的种,老子来看看自己儿子都不成了?咱们俩和离的时候,你蒋家可是说了的,不拦着我们看孩子,怎么着你这是要反悔?瞧瞧你把孩子都带成什么样了,一个男孩子娘们唧唧的,就知道哭!”
王铁成的话,蒋莎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以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从没见过他在意过小宝,如今都分开大半年了,冷不丁地就拦路说要看孩子,鬼才信他!
可蒋莎此时就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实在是害怕发生上次王铁成抢孩子的事情。不是每次都会恰好碰到有人帮忙的,她只能尽力和对方周旋:“小宝他很好,只是你突然出现,有些吓到他了。既然孩子你也已经看过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诶,别走啊!”
王铁成见蒋莎想走,赶忙想要上前拦着。可蒋莎却在说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抱着小宝向前跑去!
蒋莎抱着个四岁的孩子,手里还提着今天要送去铺子的银票纸钱,身后还跟着个恶魔般的存在,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地往前跑,直到跑得双腿再也迈不开步,跑得自己头晕眼花直犯恶心,才被迫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去,路上哪还有王铁成的影子。蒋莎这才崩溃地抱着孩子瘫坐在了地上,手里的银票纸钱,也不知何时撒没了大半。
看来这次是没办法再瞒着表兄表嫂了。歇了许久,蒋莎看了看天色,就不能再耽搁,连忙收拾好剩下的银票纸钱,再次抱起小宝,朝靠山村的褚家快步走去。
沈慕容见今天蒋莎迟迟没有来送纸钱,看了看外面逐渐黑下去的天色,不免有些担心。她正欲叫上褚岩一起,关了铺子出门迎迎蒋莎,就见蒋莎一身狼狈地,抱着小宝出现在门前。
蒋莎的模样着实有些吓到了沈慕容,她连忙绕过柜台,跑了出来:“这是咋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蒋莎看见沈慕容和褚岩,紧张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表嫂!我被王铁成堵了!”
沈慕容闻言忙接过小宝抱在怀里,拉着蒋莎在柜台里坐下,又让一旁的褚沐赶紧去叫褚岩过来,自己则安抚着蒋莎的情绪:“没事儿了表妹,你到家了,现在安全得很,别怕!你跟表嫂详细说说,王铁成是怎么堵你的,他都说了些啥?”
“表嫂,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跟小宝?之前他就在来送纸钱的路上拦过我一次了,我说要告诉表嫂你和表兄,说要报官抓他,把他给吓跑了。之后阿全知道了这事,就替我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纸钱。”
“你做得对,咱们不要怕他,你越怕他,他就越得意,越觉得来拦你堵你吓唬你,就能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混蛋是不是来跟你要钱的?”像王铁成那样的人,除了钱,沈慕容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原因来找蒋莎。
蒋莎点了点头,得到了表嫂的安慰和肯定,此时情绪终于缓和了不少。她将刚被沈慕容放在一旁的银票纸钱拿了过来,十分抱歉地说道:“表嫂,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刚才太害怕了,光顾着跑了,许是没有拿稳,发现的时候,这纸钱已经丢了大半了。表嫂,这纸钱的银子,明日我送纸钱的时候一道送过来!”
“说啥呢,不过就是半打纸钱,哪有你跟小宝的安全重要!下次再碰见这样的情况,直接全都扔了跑,听见没有?”
“你表嫂说得对,要是因为这点纸钱你出了什么事儿,你表嫂该自责了!”
沈慕容见是褚岩带着褚沐回来了,忙上前和丈夫说明情况:“褚岩,王铁成又找上表妹了,今儿还不是头一次了,想从表妹手里搞钱!”
褚岩拉着妻子在柜台里侧坐下,看向蒋莎:“可让他得逞了?”
蒋莎抱着小宝摇摇头:“没。上次没成,王铁成还去我家附近堵过我一次,我不给钱他就开始抢小宝。正赶上胡家铺子的人找到我家,就把他给教训了一顿。胡家的人骗我阿娘说他们是表兄你的朋友,后来瞒不下去才说了真话,说是想要知道纸钱是怎么做的,我没应,阿娘就把他们给骂跑了!”
沈慕容回忆了下,好像是有段日子,突然就变成蒋全天天来送纸钱了。那阵子赵成还来说过,胡家的人找到他家,被他阿娘轰了出去的事儿,原来胡家的不仅找了赵家,还跑去找了表妹的麻烦!
“那怎么不早些跟我们说,我们也好一起帮你出出主意,总好过你成日提心吊胆地躲着。然后就没再纠缠过你了?就是今天这次了?”
“没错。上次被胡家的人打过之后,就一直没再出现过了。今天我是看着天气挺好的,也不冷,想着带小宝来溜达一圈,结果就又碰上他了!我真是太没用了,又给表兄表嫂添了麻烦!”
蒋莎说着有些自责地低下了头,沈慕容安抚地拍了下她的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混蛋堵了你三次,都没能成功,这就说明你已经很棒了,比以前那个你自己不知道勇敢了多少倍!你选择逃跑是对的,咱们虽然不怕他,可你自己遇见他的时候,还是要记得安全第一,知道吗?”
“我知道了表嫂!”
“褚岩,现在这样,表妹老是被王铁成那混蛋欺负,光逃跑也不是个办法。王铁成眼里只有银子和赌博,要不到银子,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咱们去找他?”褚岩看向妻子。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很多时候都不用特意明说,只需看一眼表情,听一下语气,大概就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了。
“嗯!”沈慕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去王铁成他家,不如来个守株待兔?”
“听阿容的。”
于是小两口又叫上了褚江和赵成几人,一起商量了一下,怎么守着蒋莎这颗“株”,逮到那个叫王铁成的混蛋“兔子”。
商量好了对策之后,蒋莎就按沈慕容告诉她的那般,重新安排了送银票纸钱的活儿。自己只逢五、逢十的日子,才在固定的时辰出发来褚家送纸钱,其余时间都换成了蒋全。
不仅如此,蒋莎还按照沈慕容的意思,给家里人都添置了新衣裳。什么衣裳无所谓,沈慕容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颜色最好鲜艳些,料子也好的那种。最好是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钱了换了新衣裳。尤其是几乎天天都要来送纸钱的蒋全,更要显眼些才行。
王铁成发现送纸钱的又换成了蒋全,毫无疑惑。他只以为蒋莎这是又躲了起来。随后在蹲点的过程中,果然注意到了蒋全的新衣裳。心中暗想,蒋莎定是挣了大钱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铺张?还有那破纸钱铺子,没想到竟然能这么挣钱,连镇上的老板都想搞到他们家的秘方!
蹲守了好几天,总算在初五那日,又等到了蒋莎出门去褚家送纸的机会。他想着胡家那黄老板许给自己的一大笔银子,自己一会儿又可以再从蒋莎那讹点,这么些钱,他定要去赌坊大战八百回合!
王铁成兴奋地搓着手,仿佛已经置身于赌场之中。他不知道的是,在身后和对面更深一些的林子里,有人比他更加兴奋。
瞅准时机,王铁成瞬间冲到了小路的中间,拦住了正在赶路的蒋莎。许是知道这次身后有人跟着,蒋莎面对王铁成的时候,硬气了不少,时刻想着沈慕容和自己说过的话,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不怕他,没事的!”
“蒋莎,你他娘的不是挺能躲吗?咋不给老子继续躲着了?”
“王铁成,你又想干啥?”蒋莎说着,搂紧了胸前的银票纸钱。
王铁成嘿嘿笑了笑:“干啥,你说呢?我王铁成不就那点小事你能帮到我。最近手气不好,你那么能挣钱,拿点银钱出来帮帮我,应该不过分吧?”
“呸,你想得美!”
“要不然,你把做纸钱的……”还不等王铁成把话说完,沈慕容几人就从附近围了上来。等王铁成发现不对的时候,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你,你们想干啥?故意的是吧!做好了陷阱就等着老子跳是吧!”
沈慕容冷笑着上前:“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才是,你几次三番地骚扰蒋莎,你到底想干啥?”
“我,我要看孩子!对,我要看小宝,不成吗?我可是他亲阿爹!”
听了这话,褚江率先笑出了声:“噗!站在荒郊野外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蒋莎大约是这世上,最不愿和王铁成再有任何瓜葛的人了。可眼下胡家的路子走不通,褚岩和沈慕容又已经被官差带走了一天一夜,蒋莎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顾不得许多,从五方村出来,便径直朝王家赶去。
和胡家一样,王家此时也是大门紧闭,好像全家都出了远门一般。蒋莎在门外砸了许久的门,也没见有人出来应声。
蒋莎不甘心,索性蹲坐在王家院外的柴火垛旁守着,总觉得这王家定是和胡家一般,是听到风声躲了起来。从日头高挂到日落西山,她就这么执拗地不肯离去,直到傍晚蒋家人出来寻她,才终将已经快要冻僵了的人,强行带了回去。
崔姨母看着脸色惨白的女儿红了眼眶,一边看着她喝下姜汤,一边埋怨道:“莎儿啊,就算再着急咱也不能就这么傻等着啊!你这要是有了个三长两短,别说替阿岩他们证明清白了,你让阿娘我和小宝咋整啊?”
“阿娘,王家一定有人的,就跟那胡家似的,就是害怕了,所以才躲起来了!”
“那你也不能就自己站在外面干等着啊,就不能回家来说一声?哪怕咱们全家轮班去看着,也成啊!”
蒋全自从把姐姐找回来后,便一直守在旁边。实在不忍心见姐姐这般,忙帮着劝阻道:“阿娘你就别怪阿姊了,阿姊定是心里着急,一时没想那么多!阿姊,你刚才说胡家人,都躲在院子里不出门?”
蒋莎有气无力地点着头:“没错,还是官差硬将院门踹开了,进去将人押出来的。”
“那这姓王的还真没准也是躲起来了。阿姊,你明儿在家好好歇着,弟弟去守着他们,就不信他们家这辈子都不出门了!”
“别添乱……”崔姨母刚要教训儿子,就被蒋父拦住了。
“孩子们说得在理。她阿娘你好好想想,能证明阿岩两口子清白的,是不是都是能证明是胡家做了那缺德事的!”
崔姨母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阿爹你啥意思?”
“我是说,要想证明阿岩两口子是清白的,就得找到胡家伪造银票纸钱的证据。而能证明这事儿的,要么是被胡家雇佣去做活的,要么就是王铁成这种帮着他们偷东西的。他们和胡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胡家一定是提早知道了事情要不好,早早地吓唬过这些人了。他们知道胡家要是被抓了,他们自己恐怕也是跑不了,所以今天才都来了个死不认账!”
崔姨母一听瞬间脸色大变:“那咋整啊!那照你这么说,哪里还会有人出来说真话啊!阿岩他们两口子可咋整啊!”
这下不止崔姨母,就连蒋莎都更慌了,手里的姜汤也不喝了,焦急地看向蒋父。
“别急,别急。别人咱们或许没办法,王铁成那混蛋咱们或许还能试上一试。你们想啊,就他那德行,根本就不可能老老实实在家里躲着的。不出三日,他肯定就又犯了赌瘾,一定会溜出去赌钱的!”
崔姨母听罢仍皱着眉头:“那又咋了?就算他出来了,也不会帮着咱们说话啊!”
蒋父摇摇头:“他要是不帮胡家瞒着,那顶多就是想偷东西没偷成罢了。可他要是继续这么跟胡家混下去,那就是和胡家一样,是伪造银票的大罪了!孰轻孰重,我就不信他王铁成还能不要自己的命,非要帮着胡家不可!”
“阿爹说得对!阿姊,明儿一早我就去王家门前看着去,定要揪住那该死的王铁成!”
“阿姊跟你一起去!”
蒋家这边正为了给褚岩小两口脱罪,死守着王铁成。而村里人见人被带走两日了,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便纷纷猜测这恐怕是已经给定罪了,估计是回不来了。
好在崔二舅和二舅母孙氏,将小两口的消息悄悄告知给了几家亲戚。至少避免了自家人的胡思乱想,虽说眼下情况也不容乐观,可知道人暂时是安全的,也没被定罪,还有被证明清白的可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褚岩和沈慕容的事,搞得但凡有些关系的人家,最近都有些思虑过重。要不是像沈家和崔家这般的,整日里替他们担心,要不是像胡家这般的,巴不得褚岩两人赶快被定罪,自家好早日解除危机。也还有像褚大伯家这样避之唯恐不及的。其中要说思绪最为复杂,此时最为纠结难受的,非河西村的唐家莫属了!
唐家那天刚收了褚江家里抬去的聘礼,两家相当于正式对外宣告了将来会成为儿女亲家的事。结果当天下午,褚岩和沈慕容被官差抓走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要说褚江和褚岩只是远房堂兄弟,褚岩那边出了什么事,跟褚江的关系并不大。可谁让当初这唐母最看重的,就是褚江有个会挣钱,有能耐又肯带着他一起的堂兄褚岩了呢!
河西村谁家有女儿的不羡慕沈家的女儿嫁得好?唐母自然也不例外。这女儿要是能嫁得好些,回头不也能帮衬帮衬自家兄弟嘛。不然你看那沈家,去年沈二不是也跟着做起了买卖,据说那牛车都是褚家那边买来给这边用的。
可褚岩只有一个,他倒是还有一个亲弟弟,就是眼下还太小了。唐母最小的女儿都比人大上不少。本以为这肥水是注定流不到自家的田里了,可谁想自己只是半开玩笑半抱怨地,跟来做媒的韩婆子提了一嘴,竟真叫那韩婆子想起来个差不多的!
就是那据说跟褚岩关系比自家亲堂兄都好的褚江。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别说唐父和唐家其他长辈了,就是一向对唐玉珍不太好的唐母,也定是瞧不上褚江的。可如今却不一样了,那褚江跟着褚岩挣钱了啊。有着这么个能挣钱的堂兄,就算只是从人家手指缝漏出来的,也够他们享福的了。唐母这才费了好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劝动了唐父点头。
可谁想还没高兴上个把时辰呢,褚岩那两口子就被官差给抓了。他们被抓了不要紧,只是这褚江以后上哪再找一个这么会挣钱的堂兄去啊!没了褚岩这个堂兄,那他褚江还算个屁!
于是这边刚听说了消息,唐母便开始在家里闹了起来,说什么都要去跟褚江退亲。
“你闹什么闹?哪有前脚刚收了人家聘礼,后脚就要去退亲的!当初说人家好,非要把女儿定给人家的是你,现在说不好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啥?玉珍可是你亲女儿,你这当阿娘的难不成想彻底毁了她不成!”唐父实在受不了妻子这两日的歇斯底里,出口埋怨着。
唐母腾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咋就毁了她了,我这是在帮她!那褚岩被官差抓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你叫女儿还怎么嫁过去啊!”
唐父不愿让隔壁的女儿听到,压着声音怒斥着:“你要是帮她,就不会为了让她帮你看着老七老八,不肯把她嫁出去!那褚岩被不被抓,跟褚江有啥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上的压根就不是那个人,是人家有个能带他挣银子的堂兄!”
“我就是看上他那有能耐的堂兄了咋的?谁家不想过好日子?你当那沈家是好心看上的褚岩,我看怕不是早就发现人家有能耐,才把女儿嫁过去的!还说什么沈家疼女儿,跟我有啥区别!我不管,反正这亲事儿必须得给我退了。你就不怕那褚岩的事,牵扯到褚江,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还不如现在就给她退了,老娘我再给她找个更有钱的!”
唐家最终还是找了做媒的韩婆子,到褚江家来退亲了。褚江他阿娘气得不轻,直嚷嚷着:“这唐家真是比耗子都精,当初真是叫他们给装模作样地给糊弄住了。退了也好,俺们还不稀罕呢!”
褚江被退婚倒是没觉得怎样,只是这唐家退婚的理由,属实有些气到他了:“什么叫怕堂兄的事牵连到他们啊!他们家有啥好被牵连的?别说堂兄堂嫂没做过,就是真做了啥不好的事,也轮不到他们家来指手画脚的!阿娘,这亲事退了更好,我褚江就算是不成亲,也不能没了兄弟!”
钱氏本来就还在气头上,一听褚江嚷嚷着什么不成亲,顿时更是血气上涌。一个跨步冲上前,伸手揪住褚江的耳朵,拧了个半圈,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不是你不争气,早点给老娘像现在这样懂事,不是早就成亲了,还用得着今天被这唐家挑三拣四的!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崔家问问,咋能给阿岩他俩再送些东西进去。实在闲着没事,就给我去那胡家蹲着去,早点把那俩缺德玩意儿找到,好给阿岩他俩接出来!”
“阿娘,我这不是天天都在琢磨这事儿呢。也不知道那两王八羔子躲哪去了,我都让村里那些闲汉帮忙打听三两天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在众人都在忙着帮褚岩两口子奔波的时候,一直在王铁成家门前蹲守的蒋莎和蒋全姐弟,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天半下午,等到了鬼鬼祟祟推开了院门的王铁成!
王铁成自从那日被黄良和胡顺警告过之后,便再没去过赌坊了。这两日待在家里,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受。尤其是这两天,在知道褚岩和沈慕容被官差带走,就一直没再回来之后,总想着既然都已经抓了人了,那这事估计是要过去了,自己趁着人少的时候,去赌坊玩上两把,应该没啥大事的!
可谁知刚出了院门,迎头就撞上了,一直在门外蹲守自己的蒋家姐弟!
王铁成本以为自己出院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乍一看到门外有人守着,都来不及看清是谁,就慌不择路地往回跑去。谁知却一脚绊到了院门的门槛上,差点摔了个狗啃泥。还不等从地上爬起来,就已经被冲上来的蒋全,再次给按在了地上。
“王铁成,你这王八蛋终于肯从你那乌龟壳里出来了是不是?”
“蒋全?你要干啥你?放开我!”
王铁成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扯着嗓子喊叫,奈何男女力气悬殊太大,根本就挣脱不开蒋全的束缚,只能用恶狠狠的眼神瞪视着他。
“干啥?干啥你心里清楚的很!”蒋全说着,抬手就朝王铁成的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直打的王铁成两眼冒金星,嘴角也渗出了血丝:“你他娘的也有今天!”
“啊!杀人啦!救命啊!要杀人啦!”王铁成知道自己今天怕是讨不了好,只能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企图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好让他们出来帮帮自己。
奈何村里人谁不知道王铁成是个什么德行,平时没少偷鸡摸狗,欺负邻里,现在见他被人按在地上打,一个个都关紧了自家的大门,生怕惹祸上身,根本就没有人敢出来帮他。
眼见着求救无望,王铁成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蒋莎:“蒋莎,你快让他们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蒋莎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走到王铁成面前,蹲下身子,用一种冰冷刺骨的声音说道:“王铁成,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你当初欺负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你帮着胡家陷害我表哥表嫂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王铁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能放过自己。
“蒋莎,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帮着胡家陷害你表哥表嫂,我不该纠缠你,我不该……”
“别说了!”蒋莎猛地打断他的话,厉声喝道:“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弥补你犯下的罪孽吗?”
蒋莎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她恨王铁成的无耻,恨王铁成的狠毒,恨王铁成的丧心病狂。如果不是王铁成,她的生活或许会是另一番模样。如果不是王铁成,她的表哥表嫂也不会无辜受牵连。
“王铁成,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听你忏悔的,而是为了让你付出代价的!”蒋莎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王铁成的脖子上。
“啊!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啊!杀人是犯法的!”王铁成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不已。
“犯法?你现在知道犯法了?你帮着胡家伪造银票,陷害我表哥表嫂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犯法?你三番两次地纠缠我,威胁我,恐吓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犯法?你……”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王铁成哭喊着哀求道。
“晚了!”蒋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手腕一动,就要朝王铁成的脖子上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住手!”
蒋莎的手猛地一顿,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沈慕容和褚岩,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原来,那日蒋父分析透彻,蒋莎和蒋全一直死守着王家,等着他自投罗网。村里人知道这事儿后,有那和褚家交好的人家,也时不时地去王家附近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沈慕容和褚岩被放回来的消息传开后,那些帮忙盯着王家动静的人,便立刻跑去告诉了蒋莎和蒋全姐弟俩。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表妹,别冲动!”沈慕容跑到蒋莎身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扔到了一旁。“杀了他,只会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得!”
蒋莎看着沈慕容,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表嫂,我……”
沈慕容轻轻地抱住她,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他的。他所做的一切,我们都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褚岩走到王铁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王铁成,你以为你躲起来就没事了吗?你以为你死不承认就没事了吗?你错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所做的一切,我们都已经掌握了证据。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肯说出真相,我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王铁成抬起头,看了看褚岩,又看了看沈慕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好,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褚岩说着,朝蒋全使了个眼色。
蒋全心领神会,二话不说,上去对着王铁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王铁成被打得鼻青脸肿,痛苦地哀嚎着。
褚岩示意蒋全停手,再次看向王铁成:“说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要漏掉。”
王铁成不敢再隐瞒,将自己如何被黄良和胡顺收买,如何帮他们陷害褚岩和沈慕容,如何去蒋家偷取纸钱秘方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有了王铁成的证词,褚岩和沈慕容的冤屈终于得以洗清,胡良和胡顺也被绳之以法,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蒋莎,也在沈慕容和褚岩的帮助下,渐渐走出了阴影,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
王铁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褚江的亲事进行得颇为顺利,双方对彼此家里都还算满意,两个当事人也没有反对意见。很快,就在韩媒婆的张罗下,走了提亲和问名两礼。
从河西村唐家回来没两天,褚江他阿娘钱氏就约着沈慕容陪着自己,连同做媒的韩婆子,一起去了一趟栖禅寺,为褚江和唐玉珍测字纳吉。
虽说都是成亲一年多的人了,可沈慕容还真是头一次亲身参与到纳吉的流程里来。头天晚上,她就显得有些小兴奋,拉着褚岩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褚岩,你说咱们俩都是成过亲的人了,怎么这纳吉的礼都还没参加过呢。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流程,都要做些什么?”
褚岩好笑地揉了揉妻子的头顶:“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明儿不就知道了。”
“堂婶儿说主要是找寺里的大师傅给解签和八字的。也不知道当初咱们俩纳吉的时候,寺里的师傅都说了些啥?”
这个问题倒是真难倒褚岩了。妻子当初没有跟着,自己同样也没有跟着,想了想道:“我们阿容这么好,总归该是些很好,很配的话。”
只是最近正好参与了褚江定亲的过程,仔细一想,她跟褚岩都成亲这么久了,于是便有些感慨,没有了睡意,拉着褚岩从纳吉的习俗,聊到当初两人的亲事,又说到了以后。
沈慕容随心所欲地说着,褚岩就拥着她认真地听。忽然觉得,若是早知道之前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怀里的她,那在那段最难过的日子里,是不是也可以变得没那么难熬!
直到怀里的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褚岩才揽着趴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妻子,换了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随后也闭上了双眼入眠。
次日,沈慕容特意起了个大早,陪着钱氏带着褚江和唐玉珍的八字,去了栖禅寺。她们求了姻缘签,又请大师傅合了八字,得了个中上婚的好结果。钱氏便美滋滋地带着沈慕容回了靠山村,接下来就要着手准备下聘需要的东西了。
自己和褚岩成亲的时候,迎娶六礼和婚前的这些准备工作,沈慕容大多都是没什么机会参与的。所以这次褚江定亲,沈慕容没事就爱跑到隔壁院子去跟着帮帮忙,凑凑热闹。
这边小两口边忙活褚江的亲事,边顾着作坊和铺子的生意。那边,褚大伯夫妻两个还在为回归老宅的事,锲而不舍地回来游说。
被磨了快半个月了,现在褚阿爷和阿奶再听见长子两口子回来絮叨这事,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气愤难当了。只是老两口还不肯松口允许他们归家,褚大伯和王氏就还得不停地回来劝说。
“阿爹阿娘,我们是真的知道错了。当初儿媳不该听风就是雨的,不顾及爹娘的面子,非闹着分家,让爹娘难办,还受村里人指指点点的!”
“是啊阿爹阿娘,当初都是我们的错,您二老就原谅我们吧!”
见褚大伯翻来覆去,也说不出什么新花样,王氏又重新接过话头:“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是儿媳头发长见识短,瞎胡闹!其实阿雷他阿爹,当初是不那么同意的。不能在身边给爹娘尽孝,不能担起家里长子的责任,我们是早就后悔了的。只是一边顾忌着阿雷的前程,一边又实在是不好意思跟爹娘再提什么要求,只能拖着。如今一知道当初的真相,我们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爹娘一定要再给我们一次,在身边照顾你们的机会啊!”
“是啊,阿爹阿娘,给儿子个在身边伺候二老的机会吧!”
褚阿奶见王氏今天说话格外好听,不由得侧目看了她几眼,心气也顺了不少。殊不知这些都是褚雷指导有方。
上次回来,褚雷就在家待了两天,便又回了镇上。许是挂心着家里这边的事,昨天下午又回了村里,到家就忙问王氏回归的事,老宅那边是个什么态度,谁知快半个月了,爹娘竟然还毫无进展。
褚雷忙问具体细节,一听王氏学的那些话,便觉胸前气闷。那哪里是求人认错的态度啊!想求着阿爷阿奶回归老宅,还想把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一副自己才是受害人的样子,还总提人家那纸钱铺子的事,阿爷阿奶能解气,能同意才怪!
于是赶忙告诉王氏和褚大伯,要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关于铺子的事一个字都别提,就只说想在身边尽孝的话!
王氏见今天说了这么多了,老两口还没开口撵人,而且面色也不似往日那般难看,便知道褚雷出的主意是对的,于是说得更加卖力了。
儿子说了,自家男人到底是爷奶的亲儿子,自己也不能把错往他爹身上推。不仅不能推,还要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多说些他爹的不易。没有哪个爹娘是不心疼自家儿子的,爷奶也不例外。
“爹娘要是心里还有气,要打要骂就冲我来。这事千错万错都赖我,他爹就是被我闹得没法了,再加上又心疼儿子的前程,才被逼无奈点头的!其实分了家,心里最难受的就是他爹了,成日吃不好睡不好的,不知瘦了多少。我知道他这是难受啊,一边是自己的爹娘,一边是儿子的前程和褚家将来的荣耀,他没办法啊!阿爹阿娘该知道的,他爹是最喜欢家里这些手艺的,以前更是成日蹲在后院做活,一刻都不肯多歇,又怎么可能嫌弃家里的手艺呢!
再说爹娘年纪越来越大了,早就是该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了。如今老二没了,老三又实在是不方便。看着二老这么大年纪,还要为家里操劳,我们实在是于心不忍啊。就让我们回来吧,让他爹也尽尽孝道。以后这一大家子都围在二老膝前,孙子重孙子的家里也热闹不是?”
这些话要是放在前阵子说,褚阿爷和褚阿奶还在气头上,大脑被震惊和气愤填满的时候,还真未必会听进去。可在被洗脑了半个月后,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真情流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反倒还真的有些被说动了。
褚阿爷放下手里的烟袋,细细琢磨着。王氏说得在理,老三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他们老两口能指望的只有长子长孙。或许是该考虑考虑以后怎么办了:“你们俩先回去吧,这事我跟你阿娘会考虑的。”
见褚阿爷终于肯松口,王氏本欲再上前劝说几句,再加一把火的。可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了褚雷的叮嘱,让她要见好就收,絮叨起来没完只会让人更烦。随即紧忙闭了嘴,和褚大伯从正房退了出去。
沈慕容正巧从铺子进院取东西,见到了这一幕,心下狐疑。难不成褚大伯和大伯娘还没放弃呢?
这都多久了,什么事啊这么执着。不过看褚大伯夫妻俩今天的脸色,似乎比前几日好些了,难道阿爷阿奶终于点头了?
事情出现了转机,便又勾起了沈慕容的兴趣。她正纠结着要不要去跟褚阿奶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什么呢,到林家作坊去进货的褚岩,就驾着牛车进院了。不仅带回了货回来,还带回了从李管事那听来的消息。
“作坊的李管事闲聊时说的,有家杂货铺子最近突然卖上了银票纸钱,镇上不少纸钱铺子都去那拿货,在镇上受追捧的很,对林记的买卖冲击不小,还问咱们知不知道呢!”
“果然是弄到镇上去卖了!”
之前沈慕容见胡家铺子没有再开张的意思,多少就猜到他们恐怕是要去镇上卖了。镇上以前就不少卖纸钱的,胡家此举对自家的影响,要比他们直接在村里继续开铺子要小得多。
褚岩知道,虽然沈慕容之前一直在安慰其他人,每次提起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难受呢。忙放下手里的烧纸,将人揽在怀里,轻声哄着:“只有咱们两个,不用假装不难过,嗯?”
褚岩猜的没错,沈慕容确实是难受的。到底是自家研究出来的东西,虽说她自己也并非是纯原创,也是借鉴了上辈子被人的成果的,可被人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夺了去,心里终归还是不舒服的!
面对这种人,沈慕容总有一种自己被处处掣肘的无力感。他们可以用尽一切卑鄙龌龊的手段,可自己却不能毫无底线地反击回去。这大概就是普通人的无奈,和被狗咬了却不能反咬回去的憋屈吧!
褚岩一手托着妻子的头,一手抚摸着妻子的背,从上到下,一下又一下地,坚定而又温柔。
身后那宽厚而又炽热的掌心,仿佛真的一点点驱散了沈慕容心中的不郁!
在褚岩怀里赖了一会儿,就好像浑身又充满了能量。沈慕容抬头将下巴抵在褚岩胸前,望着面前的男人,觉得爱情这事,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原来对方一个简单的拥抱,真的就能治愈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
褚岩见妻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想了想说出了最近总是盘旋在自己脑海里的一句话:“我们阿容已经很棒了,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大善事,这辈子才能娶到你。”
“是拯救了国家的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嗯!很有可能!”
见褚岩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沈慕容不由地笑了,连最后那一点点不快都消失殆尽了。她已经拥有这世间最好的褚岩了啊,其他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行安县县衙后院,县令辛志才的书房里,主管缉捕治安的曹县尉正跟他汇报着近来县内频发的一件怪事,请长官辛县令定夺。
辛县令一边继续批阅着下面送上来的公文,一边询问道:“什么怪事?说来听听。”
“今天县衙已经收到好几起下面商户的报案了,都是些赌坊、酒肆、餐馆之类的店主,都说是有人在咱们县内,用假造的银票呢!”
“什么!”
辛县令一把将毛笔拍在了桌上。也难怪他如此激动,伪造银票,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啊!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放开你?我跟我阿姊可是在这儿蹲你好几天了,怎么可能放了你!”蒋全说着,将王铁成的双手拧在身后,一手勒紧他的手腕,一手抓起他的后衣领,一个用力,直接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们蹲我干啥?我最近又没招惹过你们!”
王铁成双手被反扣着,很是不爽地扭动着,想要挣脱蒋全的束缚。奈何实力悬殊,挣扎了半天,人仍被蒋全捏在手里,纹丝未动。
蒋莎怕一会儿有人路过被看见不好解释,忙跟蒋全一起,推着王铁成进了旁边一处隐蔽的小路里。
“王铁成,你上次跟你阿娘来我家,说是要看小宝,结果你干了啥?你装糊涂,我可没忘!我表兄表嫂被你害惨了!”
一听是这事儿,王铁成心道,还真被胡家的给说中了,果然找上他来了:“蒋莎你少在那胡咧咧,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啥。我什么时候去看过小宝了?我没去过,你少往我家泼脏水!”
“没来过?那我帮你好好想想,究竟是谁在这胡咧咧!”蒋全可不像他阿姊那般温柔,早就想教训这该死的王铁成了。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怎么肯轻易放过。说着,就死命地将王铁成的双臂使劲往后掰去。
“啊!松开,疼,疼,疼!”
“疼啊?疼就对了!疼你才能记住事儿。用不用我帮你再回忆回忆了?”
蒋全说着,双手握紧了王铁成的手臂,正欲再用力,便被王铁成的哭叫声打断了:“别弄,别弄!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蒋全似是不满他这么快就怂了,显然是还没教训够,一把将人推搡到对面的墙上。还不等王铁成反应过来,便整个人都被按在了墙上,脸颊挨着粗糙的墙壁,磨得生疼。
“还不快说!”
“我,我那天确实去你家了,可我什么都没干成就被我阿娘拉走了。蒋莎这你不能不认吧?我承认我当时看上你们家东西了,想拿走换点钱,可不也没拿成吗?你表兄表嫂的什么破事跟老子有啥关系?”
“你承认了!你就是要拿我屋里的印板去跟胡家换钱的!就是你告诉胡家印板是什么样的,他们才做出了假的银票纸钱,害得表兄表嫂被冤枉!走,你跟我去找官差说清楚!”
王铁成一听蒋莎要带自己去见官差,急忙否认:“什么胡家?我不认识什么胡家。我就是想偷东西去卖,没偷成而已。什么胡家,什么银票纸钱的,我不知道!我偷都没偷成,你们凭啥抓我去见官!”
蒋全见状,将人又往墙面上用力按了按:“王铁成,你还没疼够是不是?”
“我说了不认识什么胡家!你就算弄……弄死我,我也不认识!”
“王铁成!”
见蒋全真要继续动手,蒋莎忙将人拦住:“阿全!王铁成你就算不说实话也没有用。官差现在已经查到胡家头上了,那天还去了五方村,指明要找黄良跟胡顺,他们跑不掉的,早晚都会被抓住,你觉得到时候他们会帮你瞒着吗?”
“你,你说的啥我听不懂……”
见王铁成虽然还在嘴硬,可语气却犹犹豫豫的,没有了刚才的笃定。蒋全也恢复了理智,知道眼下帮褚岩两人洗脱罪名才是最关键的:“我阿姊是说,到时候那两浑蛋,定会第一时间就把你王铁成给供出来。说不定还会把所有事都推到你身上呢!你就帮他们扛着吧,反正最后是谁被砍头,我们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证明表兄表嫂是被冤枉的就成了!”
“王铁成,你现在要是肯跟我们去说清楚,就只是偷东西没偷成而已,官府不会定你的罪的。可你要是跟胡家的一伙,那就是伪造银票的大罪,是要被砍头的!”
王铁成沉默了许久,才犹豫着开口道:“你们说的是真的?”
“我们骗你做什么?你到底是小宝的阿爹,我不希望他有个被砍头的阿爹!”
又过了片刻,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王铁成终于松口道:“好,蒋全你放开我吧,我跟你们去说清楚!”
见人终于被他们说动了,姐弟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蒋全也松开了控制王铁成的手,王铁成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又摸了下火辣辣的脸,对着两姐弟说道:“带我去吧。”
三人这才先后走出了那条狭窄的小路。蒋全怕王铁成耍诈,还始终跟着在他身后。出了小路,又快速地走到了他身旁的位置。
就这样,三人一路朝着村里的大路上走去。眼看着快要走到村外,蒋莎和蒋全正研究着要不要在前面等等往返镇上和村里的牛车。正商量着,身边的王铁成忽然猛推了蒋莎一把。蒋莎没有防备,顺势便朝着路边摔去。幸好被蒋全及时拽住,才避免了头磕在路旁的大石头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功夫,王铁成已经一溜烟跑出去老远。姐弟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是被他给骗了。等蒋全扶好蒋莎追上去的时候,哪还能看见王铁成的影子!
无奈,只能回家再从长计议。崔姨母听说蒋莎差点摔在石头上后,吓得不行。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再去找王铁成。
“不成,你绝不能再去找那混蛋。他万一真被逼急了,来个狗急跳墙,真伤了你,小宝以后可咋办?到时候你再后悔就全都晚了。阿娘知道你着急帮阿岩他们,可也得注意自个儿啊!”
“阿娘,表兄表嫂帮了我那么多,要不是因为我,因为王铁成,这次也不会被冤枉抓走,我怎么能不管呢!”
“阿姊,要不你先在家里歇歇,王铁成那边我去盯着就成。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让他跑了的!”
蒋父也不太认同姐弟俩再去找王铁成的想法:“有了这次的事,那王铁成肯定要比之前小心多了。咱们就算再去蹲着他,怕也抓不到他人了。”
“是啊,你们阿爹说得对。不然咱们就再想想旁的法子,官差不是也在查呢嘛,说不准明儿个就抓到胡家那两个了呢!”
蒋莎拗不过双亲,可心里却一点也没有要留在家里干等着的意思。表兄表嫂还在牢里关着,她怎么能安心地在家等消息!
清晨,蒋莎悄悄起身,在还在熟睡的小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拿起了昨晚睡前便准备好的包裹,悄悄拉开大门,走上了去往县城的大路。
崔姨母像往常一般的时辰起床,准备生火烧水做早饭。活儿都做了半天,也没见女儿起床。以为她是昨夜没有睡好,早上还睡着,便没有去打扰。直到听见了小宝的哭声,才慌忙跑去了蒋莎的屋子。
见女儿不在,崔姨母瞬间慌了神,忙抱起了还在哭泣的小宝:“小宝乖,不哭,不哭。告诉阿奶,你阿娘呢?”
小宝抽抽搭搭地说着:“阿娘,阿娘去,县,县城,呜呜呜,阿娘……”
崔姨母这才从小宝的口中得知,原来蒋莎昨晚就收拾好了东西,还特意跟小宝说了好几遍:“阿娘明儿要去趟县城,小宝在家乖乖的好不好?告诉阿奶,阿娘去县城了,不要担心。”
蒋莎从清晨便开始赶路,走了许久才在半路遇上了要前往镇上的牛车。坐着牛车去到了镇上,由于从未去过县城,她在镇上耽搁了许久,才找到了拉人前往县城的牛车。摇摇晃晃就是一天,等牛车停在城门外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辰了。
蒋莎来不及休整一下快要被摇散架了的身体,又一路打听着赶往了县衙。可等她找到县衙的大门时,天色已经黑了起来。
还不等蒋莎靠近县衙那气派的正门,就被在门旁值守的官差给拦住了去路:“什么人?来衙门前做什么?”
蒋莎被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忙上前答道:“我,民女是朱屯村的蒋莎,我是来报官的。麻烦官差大人帮忙进去喊一下县令大人!”
守门的官差不耐烦地赶人:“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大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还不快离了这县衙重地!”
没见到人,蒋莎哪肯轻易离去:“这位官差大哥,求求你了,我真的有非常急的要紧事要见县令大人,求你你就帮帮我吧!”
“你这人听不懂话是不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动手了!”
蒋莎凭着一股执念才一路找到了县衙门前,眼下只有见县令报官这么一个念头,哪还顾得上别的。见官差试图阻拦自己,不管不顾地就当街跪了下去:“求求你了,就让我见一下县令大人吧,我是真的有急事!”
见人歪缠着不肯走,那官差更加不耐烦,上前就要拉扯着蒋莎的胳膊,将人扔到街上去。蒋莎拼命挣扎着,二人拉扯中,丁振从县衙侧门走了出来,见状忙上前询问。
“怎么了这是?县衙门前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那名官差一听是丁振的声音,忙收了手:“丁头儿,这女子非要见县令大人,我说让她走,她就开始胡搅蛮缠!您放心,绝对不打搅了大人们的休息,我这就把她赶走!”
蒋莎看向丁振,发现他就是上次到她家要印板的那个官差,看上去好像还是个头儿,忙从地上爬起:“大人!大人,你还记得我吗?之前在朱屯村的时候,你带着人到我家拿走了银票纸钱的印板!”
丁振此时也看见了蒋莎,认出了她,忙阻止又要上前拉扯蒋莎的那名官差:“等一下,我认得她,你先下去吧,我跟她说。”
“大人,你还记得我对不对?你能不能帮帮忙,让我进去见一下县令大人,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县令大人说!”
丁振看着面前有些许狼狈的蒋莎,想起了上次见她时的样子,猜想她是不是为了牢里那两口子来的:“这个时辰大人现在已经下职了,你有什么事不如先跟我说说,明日我自会跟大人汇报的。可是跟褚岩夫妻俩有关?”
蒋莎点了点头:“是,就是跟表兄表嫂有关的事!做了那个假银票……”
丁振见县衙前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忙打断了蒋莎的话:“蒋莎姑娘,这并不是个说事的好地方。你是自己来的,还是有其他人一起?不知道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蒋莎这才察觉自己方才跟那官差拉扯的事,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又一想到丁振问的话,一时不免有些尴尬:“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原以为来了见到县令大人,说了该说的就能回去了的。哪想到到了就已经是这个时辰了,还没来得及去找落脚的地方。”
丁振见蒋莎似是有些窘迫,便不再多问,而是建议道:“今天肯定是来不及赶回去了。蒋姑娘要是信得过,不如跟丁某走吧,丁某给你安排个去处。”
蒋莎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忙点头应道:“那真是谢谢大人了!”
“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县衙的捕头,蒋姑娘叫我丁振就是。”
“丁大哥,谢谢你!”
丁振把蒋莎一路带去了自家住的大安胡同附近,敲开了邻居罗大娘的院门:“大娘,我来接丫丫。”
罗大娘看了两眼丁振身后的蒋莎,好奇地问道:“安子,这是谁啊?”
“我正要跟大娘说这事儿,又要麻烦你了。这是蒋莎,衙门里一个案子的证人。今天来得有些匆忙,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我那的情况大娘你也知道,不太方便。想着能不能让她在大娘你这借宿一晚?”
丁振爹娘去的早,后来娘子也病逝了,只留下他跟一个今年才六岁的女儿丫丫。丁振平日衙门里的活又忙,丫丫多数时候都是交给邻居罗大娘帮忙看顾的。罗大娘很是热心肠,一向对他照顾颇多。
“那有啥麻烦不麻烦的,不就是添双碗筷,添床被褥的事。那这样,今天晚就都在大娘这儿吃,快进来!”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没一会儿,沈慕容和褚岩又被带出了那间小屋子。官差带着他们一路穿过县衙内院,最终来到县衙内的牢房前。
褚岩握紧妻子紧张到发抖的双手,看着满眼忧心与害怕的妻子,再一次后悔自己没能阻拦妻子跟来。沈慕容此时也是思绪万千,之前所有的镇静,在这座阴森灰暗的建筑面前全都土崩瓦解!
最担心的还是要来了吗?刚刚她还以为已经减轻了自己跟褚岩的嫌疑了,大人们是不是打算就用他跟褚岩来顶罪了?
迈向牢房的每一步,都显得漫长又沉重。沈慕容头一次后悔自己当初想要买纸钱的决定。要是两人今日真的就被这般定罪了,便是她害了褚岩!
将小两口关在了最外面一间单独的牢房后,官差便锁上了牢门,自顾自地离开了。
沈慕容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褚岩,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弄这个银票纸钱的。或许咱们压根就不该卖什么纸钱。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你!”
褚岩拥着不停流泪的妻子,在她耳边轻轻地安抚着:“瞎说什么呢?这怎么能怪你。是我不该让你跟过来才对!没事的,不要担心,只是暂时还没查清真相。我们阿容不怕,有我呢。”
县衙外的街道旁,此时正停着一辆马车。二舅母孙氏和崔家二舅正焦急地等在车内。方才进去求见辛县令的孙家四老板,便是二舅母孙氏的阿爹。崔二舅和崔岩从褚家老宅打探到消息后,孙氏和男人就立刻赶到镇上孙家的祖宅,找了孙父寻求帮助。
孙父因为捐救济款和施粮招工等事儿,和辛县令还算是有些接触。一听这事儿忙带着女儿女婿跑到了县衙求见。
眼见孙父都已经进去了快半个时辰,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崔二舅不免有些急了:“岳父他老人家进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咱过去看看?也不知道阿岩那两孩子现在咋样了,该不会被打了,或者严刑逼供呢吧!”
崔二舅越想越担心,说着就要跳下马车,被孙氏忙劝了回来。
“他爹你先别急,阿爹不是说了这个辛县令是个好官,不会胡乱给人定罪的!咱们得相信阿岩和慕容,两个孩子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这里面定是有误会,只是官府要查明真相,总要有些时间的,你先坐下,咱们再等等。一会儿若是阿爹还不出来,我陪你一起过去,可行?”
正说着,县衙的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孙父从里面走了出来。孙氏和崔二舅见状忙下车迎了上去。
孙氏见只有自己阿爹一人归来,心里“咯噔”了一下:“阿爹,县令大人那边怎么说?不成吗?”
孙父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道:“咱们先上马车再说。”
“岳父,我那外甥和外甥媳妇怎么样了?县令大人是不肯放人吗?他们俩可是好孩子,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刚一上了马车,崔二舅就急忙问道。
“我原本是想给俩孩子做个担保,把人从里面接出来。案子没查完之前,就让他们先住家里在县城的宅子,咱们好好配合官府查案不就成了,何必非要让两孩子在里面遭罪。可大人们有他们的考量,始终不肯点头。说是嫌疑还没彻底解除,案子查清前,只能先暂时监禁在牢房里。说到底还是要怪你阿爹我面子不够大!”
“这怎么能怪岳父……”崔二舅一听人已经被关进了牢里,瞬间整个人都蔫了,颓废地瘫坐在马车上。
孙氏拍了下男人的手臂:“他爹你先别慌!”然后转向孙父追问道:“阿爹,县令大人可还说了其他的?这事现在官府是怎么看待阿岩他们的?总不能这么快就认定是他们两个做的了吧?”
孙父摆摆手:“大人虽没同意咱们担保两个孩子出来,可最后却许了咱们可以往里面送些东西,进去见上一面。想来应该不是认定了他们就是罪犯,只是这伪造银票的案子,罪名极大不说,牵扯面也是极广的,贸贸然将人放出来,该是不好向百姓交代的。”
孙氏这次稍微松了口气:“他爹,阿爹说得在理,还肯让咱们见,准许送东西,应该就是在大人们心中嫌疑也不是很大的意思。咱们还是抓紧给两孩子多准备些东西。这个天气在牢里住上几天,怕是要冻坏人的。”
牢里本就阴暗潮湿,再加上眼下又是寒冬腊月的。身体再好的人待上一阵儿,恐怕都是要扛不住的。
褚岩怕妻子冻坏,就一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双手不停地摩擦沈慕容冰凉的双手,为她取暖。
刚哭过了一通,沈慕容此时情绪已经缓解了不少,只是还有些蔫蔫的,靠在褚岩怀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正说着,忽地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来。沈慕容从褚岩怀里抬头向外看去,竟看见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二舅!二舅母!”
小两口激动地站起身,跑到栅栏前看着外面的亲人。
孙氏先跟带她们来的捕快点头道谢。顾不上身后还在放包裹的仆人,上前担忧地询问:“阿岩,慕容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儿?”
沈慕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二舅和舅母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家里都还好吗?外婆是不是也听说了这事儿,身体还好吧?有没有被吓到?”
褚岩上和长辈打过招呼后,轻拍妻子的肩膀:“阿容不急,让舅母和二舅慢慢说。”
孙氏和崔二舅见小两口二人除了有些憔悴,并未见什么大碍,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崔二舅隔着栅栏拍拍褚岩的手臂给他宽心道:“家里都好着,你外婆她也好着,就是有些忧心你们两个。有你大舅小舅他们看着,出不了岔子,放心吧!”
孙氏见自家仆人已经将带来的包裹,都放在了栅栏的一旁,便打发了人去外面等着:“我们一听说这事儿就去褚家老宅看过了。褚沐有你三叔和褚璇楚顾着。家里的大事小情也都有你们隔壁的褚家堂亲帮忙。还有慕容你娘家那边也都好着。家里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不用担心。我娘家因着做些买卖的关系,时常跟官府要打些交道,我阿爹和咱们这辛县令还算能讲上句话。家里都不放心,这不就赶忙过来看看你们。你们怎么样,被吓坏了吧?”
沈慕容摇摇头:“我们还好,就是连累家里的长辈跟着担心了。”
“这有什么的,都是自家人,能出上把力自然要出的!阿爹说县令大人是个好官,定是做不出那种胡乱断案的事儿。这事儿只要不是咱们做的,早晚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咱们是民,好好配合官府办案就是了,其他的不要多想。”
“二舅母放心,我们俩都没事的。”
“本来阿爹是想给你们俩做个担保,然后接你们去家里的宅子先住着的。可这事儿牵扯的有点大,县令大人那边不肯放人。好在还同意咱们送些东西进来。我给你们带了些被褥、和保暖的衣裳,还有些吃食,条件不好,你们先忍耐一下。我们在外面也再想想办法。”
“给二舅母添麻烦了,我跟褚岩能见到您跟二舅,就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了。还累得二舅和舅母劳累了这么多。”
孙氏想了想,又往前凑了两步,小声对小两口叮嘱道:“眼下大人还允许咱们见面,应是对你们并没有过多怀疑,只是还没查清案子,还需要咱们配合,不能轻易放人的意思。所以你们俩就放宽心。牢里的狱卒方才已经打点过了,若是有什么事情或者需要,就让他帮着传个信儿。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孙氏和崔二舅的到来,算是给小两口打上了一剂强心针。不用再过度担心会被拉去顶罪的事了。狱卒对褚岩二人牢房里多出来的东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作不知,温饱的问题也算是暂时得到了保障。剩下的唯有期盼官差们尽快抓到真正的罪犯,好彻底解脱他们的嫌疑。
此时的褚家老宅,褚璇楚好不容易等到,来打探消息或是来瞧热闹的众人都走了。隔壁堂奶奶一家也都回去歇息了。自己才带着褚沐悄悄跑进了沈慕容和褚岩的房间。
按照沈慕容告诉的那样,在炕柜下面的夹层里,摸出了全部的银票。顾不得清点,连同之前从铺子里收回来的,全都一股脑地放进了褚沐的书袋里。
堂姐弟俩刚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沈慕容屋子的房门,就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璇楚你俩干啥呢?”
居然是大伯娘王氏!也难怪褚璇楚和褚沐被吓了一跳。今天自打出了事儿,所有的亲朋都过来了。就连村里那些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村民,都会特意赶过来问问情况。可就只有褚大伯一家,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眼看着已经吃过了晚饭,天色都黑了下来。褚璇楚想着大伯一家今天该是不回来了。也知道沈慕容让她悄悄藏钱,防的主要就是大伯一家和阿奶。便想着趁着夜色赶紧办完,心里好踏实。结果刚关上门,就正好撞见了。又怎么不被吓一跳!
“大伯,大伯娘!”
王氏狐疑地问着:“褚岩他俩不是被抓走了吗?你俩去他们屋里干啥去了?”
“我,我们……”褚璇楚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实在想不出个理由来搪塞王氏。
“我阿兄阿嫂说不准一会就回来了,不把炕烧热了,回来怎么住?”褚沐趁着夜色,悄悄把书袋藏在了身后,梗着脖子冲王氏嚷道。
“哼,还今天就回来,做梦吧。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了。烧那炕给谁睡,浪费柴火!”
“你胡说,我阿兄阿嫂肯定会回来的!”
王氏正欲再说,却被身后的褚大伯推了下:“赶紧进屋找爹娘去吧。你跟个小孩置什么气!”
正事儿要紧,王氏这才作罢。“哼”了一声,扭头跟褚大伯进了正房!
褚阿爷老两口,今天糟心了一天,都没见长子一家回来。晚上临睡了,却见儿子跟儿媳进了屋,不免有些不满:“你们俩过来能不能看看时辰?这大晚上的又干啥?上次不是说了,归家的事我俩考虑晚了再说!”
王氏喃喃地道:“阿爹,阿娘,你们看最近家里也挺乱的,归家的事,要不就以后再说吧!”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褚阿奶闻言一愣,本以为长子两口子是又回来说归家的事儿的,结果竟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前前后后磨叽了快一个月的事儿,怎么突然说不急就不急了?
褚阿奶一时间脑子还没转过来,褚阿爷可不糊涂,知道这是长子两口子见褚岩出事了,怕现在归了家反倒连累了褚雷,不过是个借口说辞罢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怎么样也得保住褚雷不是?褚雷才是褚家今后翻身的指望,不能因为这些破事被耽搁了。
褚阿爷敲了敲手里的烟袋,吸了两口:“知道了,你们先回家去吧,最近也少过来。”
褚大伯还记得出门时儿子的叮嘱,忙不迭地点着头:“知道了阿爹,我们这就走了。”
王氏本以为今晚是要费些口舌的,结果没想到竟这般顺利,和褚大伯离开褚家老宅的时候,还不住地在心中感叹,她家阿雷可真不愧是秀才公啊,简直都是料事如神了!
今天晌午一听说褚岩出事儿了的时候,王氏就想立刻来老宅这边瞧瞧的,可人都出了院门了,又被褚雷给喊了回去。
“阿娘这是要去老宅那边?”
“我过去看看去,村里人说得那般邪乎,也不知道真假!这要是真的,说不定趁着这功夫,咱们就能直接归家,把那铺子要回来了!”
王氏有些跃跃欲试,她自问虽说从未盼过褚岩那两口子出今天这般的大事儿,可眼下可是他们自己做的,怪不着别人!
褚雷伸手揉了下头:“这事儿阿娘得听我的,咱家现在谁都别去老宅,归家的事儿更是不要再提。眼下褚岩那事儿还不明朗,要是真被押进了大牢,伪造银票可是杀头的大罪,一个不小心可是要祸及全家的,咱们要真是这个时候归了回去,岂不是上赶着送死!”
“啥?”王氏被吓了一跳:“这事儿是他褚岩和沈氏自己做的,跟咱们有啥关系,官府咋能这般不讲理!”
“阿娘!以后这种说官府、朝廷不好的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现在咱们跟那边还是分了家的,牵连不到咱家。所以这段时间还是跟那边撇清关系的好。阿娘跟阿爹回头天黑后,再回去老宅一趟就成。就跟阿爷说,既然家里最近事情多,那归家的事儿就以后再说吧。”
王氏有些纠结,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成。毕竟之前他们可是下了死力气的,好不容易说动了两个老的,现下又去说先不归家了,只怕是褚阿奶非得炸了庙不可!
还不如直说怕是对阿雷有啥影响,万一褚岩那事儿影响不到家里面,他们不是正好就直接接手了不是?
心中虽是这么想的,可王氏到底还是没和褚雷争辩。他们读书人都在乎个面子,儿子说让咋办就先咋办吧,不行到时候她再跟褚阿奶说就是了。
可谁想到,竟真被褚雷给料中了。王氏边走出褚家院子,边还在想这么聪慧的儿子,真不知是咋被她跟他阿爹生出来的!
这一晚,褚家这边众人心思各异。朱屯村的蒋家,蒋莎也同样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
从褚家老宅听说了褚岩和沈慕容被带走的前因后果后,蒋莎便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当中。表兄表嫂自然不可能是伪造银票骗钱的人,可他们又确实是因为银票纸钱的事儿被带走的。不仅如此,官差还特意到自己这取走了做纸钱的印板。
蒋莎前后一联想,便知道问题定是出在了自己这儿。定是那日王铁成看到了印板后,将这事儿告诉了胡家那边,才导致了今日这事儿的。是自己害得表兄表嫂蒙冤被抓的!
辗转反侧了一夜,蒋莎下定了决心,定要帮表兄表嫂证明清白才成,不然自己以后真的是再也没脸面对他们了!
可要怎么证明褚岩和沈慕容是清白的呢?蒋莎思前想后,觉得根源还是在胡家的那个铺子身上。只要官差知道了那些假银票是胡家做的,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蒋莎想到这里,迅速起了身。将还在熟睡中的小宝交给了崔姨母后,便独自跑去了五方村的胡家。
许是时辰还早着,也可能是胡家知道出了事情,都多了起来。总之蒋莎从清晨便守在胡家门外,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也没见胡家院子里有啥动静。蒋莎还上前敲了几下胡家的院门,可声音将隔壁的邻居都吸引了出来,也没见着从胡家院子里出来半个人影。
隔壁出来的老两口,见蒋莎一个瘦瘦弱弱的姑娘,不停地拍打着胡家的大门,还试图踮起脚向里面张望,有些好奇:“闺女儿你找胡家的有事儿?”
“大爷大娘,你知道这胡家的人都去哪了吗?怎么好像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这还真不清楚,这两天就好像没怎么见过胡家的人出来过。老头子你见着了吗?”
隔壁大爷细想了想:“确实是没见到他家人过,不过昨儿晚上我好像还见着他家烟囱冒烟来着。闺女儿你是有啥事儿啊?不行你跟我俩说说,等回头见到胡家人了,我们帮你知会一声。”
蒋莎觉得这胡家人定是故意躲起来的。这会儿就算她将胡家的门给砸烂,恐怕也不会出来半个人了:“大爷大娘,我确实找胡家的人有急事。您看这样行不行?要是见到了胡家的人,或者听见他家院子里有动静,能不能托人去朱屯村的蒋家,帮我报个信儿?”
老两口倒也没有多想,点点头便应了。蒋莎蹲守胡家人未果,却并没有放弃归家,反倒在五方村四处打听了起来。
“婶子,你知道之前村里谁在胡家那边的作坊做过活儿吗?”
“大爷,跟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胡家那边,之前村里都有谁在那挣过钱吗?”
蒋莎逢人就问,都有谁之前在胡家的作坊里做过活儿。大部分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摇摇头,也有人一听这问题就立刻避如蛇蝎般地扭头就走。当然也有人会告诉蒋莎一两个人名,这时候蒋莎多半会继续追问,人家知不知道那人的住址,怎么能找到人。
可等她好不容及打听到了几个人找上门的时候,只有两个点头承认自己曾经在胡家做过活儿,可做的却不是银票纸钱,而是更早的纸元宝。
其他人都是一听蒋莎打听在胡家做纸钱的事儿,就像见了洪水猛兽一般,赶了蒋莎出去吧,拒不承认之前在胡家做过活儿的事儿。
正当蒋莎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就见路上的人多了起来,人们吵嚷着奔着一个方向跑去。
“她方婶儿,你听说了吗?官差来咱们村打听胡家了,眼下正往那去呢!”
“啊,张家嫂子你说的是真的假的?这是咋了,不是听说昨儿官差才刚把靠山村那褚家的给带走了吗?咋今儿又来胡家了?这是卖纸钱犯法了?”
“谁知道呢,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不过不是说那褚家的伪造啥银票来着吗?难不成这胡家的也有份?咱们快过去看看,到那定就能知道是咋回事了!”
“诶,张家嫂子你等等我,我先把这捆柴放院里去!”
蒋莎忙跟在一众村民的身后,再次回到了胡家院门前。此时官差正在拍打胡家的大门:“有人吗?县衙办案!”
“胡家的在不在?”
随着官差逐渐暴躁的砸门声,胡家院子里却仍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来办事的官差可不想蒋莎那般,见没人开门,直接撤后了几步,一个助跑上前,一脚踹开了胡家的大门。只留下两名官差守住院门,其他人一窝蜂地冲进了胡家院子。
很快胡家院里就传出了各种嘈杂的声音。没一会儿几名官差就押着胡家人,再次现身在众人面前。只是让蒋莎有些失望的是,她并没有见到之前去找自己,还打了王铁成的那两人,也就是黄良和胡顺。
官差拽住胡老爹的衣袖,将人拖了过来:“方才敲门,做什么躲在里头不出声?”
胡顺他阿爹支支吾吾道:“官爷,我们,没……没听到……”
“没听到?哥几个进屋的时候,你不是正在门后偷听呢嘛!你可知道官府办案,有意欺瞒是何罪!重则流放塞外,轻则杖责三十,我看你是全家都想试试!”
“不敢,不敢,老头子我哪敢啊!官爷饶命啊!”
“不敢就老实点,问你啥就如实回答!我问你黄良和你儿子胡顺在哪呢!”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他俩都好几天不见人影了,我真是不知道他俩跑到哪去了!”
“我看你是找打!黄良铺子里的伙计可全都招了,黄良之前整日就窝在你们家,那些假银票都是他们俩拉去镇上杂货铺子的,你自己儿子跟侄子人在哪,你能不知道?”
胡顺他阿爹低着头,依旧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胡家其他人也纷纷告饶,说是不知道胡顺和黄良的任何事情!
蒋莎见状突然拨开人群站了出来:“我知道!”
领头的捕快立刻看了过去:“你也是胡家的?你知道啥?”
蒋莎摇摇头:“我不是胡家的人。但是我知道那些假银票就是他们胡家做的。我还知道谁在他们家作坊做得这活儿。是不是只要找到那些人,就能证明胡家的有罪!”
在胡家人瞪圆了的双眼中,蒋莎将方才打听到的那几户人家都告诉给了官差。希望他们最好今天就能把胡家的抓走,这样表兄表嫂就能彻底洗脱嫌疑了!
可事与愿违,官差们倒是很快找到了那几名女工。可无论怎么问,那几名女工还有她们的家里人,都不肯承认之前在胡家的作坊做过活儿的事儿。
没找到黄良和胡顺,所有可能的当事人又都拒不承认胡家曾加工过银票纸钱的事实。法不责众,官差们又不可能真的将所有人员,都带回到县衙的牢房里。最后只能是悄悄留人蹲守没其他人打道回府。
蒋莎折腾了一上午,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一时间很难接受。更无助的是,五方村的众人见了蒋莎方才的行为,都已经不愿再透露任何信息给她!
蒋莎无法,只能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王铁成的身上。希望能从他身上找出些什么证据,证明表兄表嫂的清白!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曹县尉深鞠一躬,将所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辛县令:“今天一早,当班的捕头接到主街上长乐赌坊老板的报案,说是昨天后半夜关店清算的时候,发现账房收到了一百多两的假银票。还将证物一同拿了过来。”
曹县尉说着将怀里的几张银票掏出,递给坐在书案后眉头紧锁的辛县令查看,随后继续汇报:“之后又有西江酒肆、吉祥轩酒楼和几个在东大街摆小食摊子的老板,陆陆续续来报案说收到了假银票。眼下丁捕头正在详细询问几位店家老板。下官惊觉此事不妥,特先来汇报。”
“让丁振问完立刻过来回话。再派些人手到下辖其他镇上去走一走。看看是否还有类似事件发生。”辛县令语气低沉,神色凝重。
“下官遵命。”
曹县尉刚要退下去给手下安排工作,就又被辛县令喊了回来:“把何县丞喊过来。曹县尉跟丁振也动作快些。”
“是。”
何县丞很快便来到了辛县令的书房。听辛县令说完了前因后果,便拿起了摆在桌上的假银票,开始研究端详:“奇怪。”
“怎么了?何县丞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辛县令问道。
何县丞将手中的银票往前递了递,凑到辛县令的面前:“县令您看,这假银票乍一看确实很像。可若是再瞧瞧,就会发现它有许多不对之处。首先便是这纸张的材质,要比银票的专用纸张劣质粗糙很多。对光时还能看见纸张制作时,纸浆没有铺匀,薄厚不一的印记。再来就是这上面的墨迹,无论是花纹还是字迹,丝毫看不出笔锋浓淡,用力轻缓的区别。这造假的技术似乎太过拙劣了。”
辛县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何县丞说得没错。既是造假银票为了花销,必是要苛求越像越好才是,这般才不容易被发觉。可这几张假银票做得却是太粗糙了些。只要是经常接触银票的人,很难不发现其中的端倪。既要造假,却又如此做法,实在是有些矛盾。”
两人正说着,曹县尉带着捕头丁振再次来到了书房。
“小吏见过县令。”
辛县令摆摆手,不甚在意:“不用多礼。说正事吧。可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丁振恭敬答道:“小吏询问了几位前来报案的老板,和长乐赌坊、西江酒肆以及吉祥轩酒楼的账房。发现这些银票几乎都是在生意最忙的时段,或是夜深后,光线昏暗人也疲乏的时候收到的。因此几家都是后来清账的时候才发现的。赌坊和酒肆那边客人用银票付账,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只是在几个夜摊老板那,这事儿还是比较映象深刻的,都说是四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们用较大额的银票支付钱款,待拿到找零后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会立刻逃离现场。依属下看,应都是同一伙人所为。涉案金额从一二两到上百两不等,商铺种类较杂,路线也是多次折返绕路,地域涉及范围广泛。像是有计划的团伙作案。”
何县丞紧皱着眉头,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这就更奇怪了。以造假的手法来看,这伙人技术粗糙的,似乎根本不怕被发现一样。可作案时却谨慎小心得很……”
辛县令心中同样有所疑问。看来眼下唯有尽快将嫌犯缉拿归案,才能解答心中的疑问了:“曹县尉,加强各处进出县城出入口的排查。安排画师根据那几位夜摊老板的供词,尽快画出四名嫌疑人的画像。丁振你继续在几个案发地附近增加走访排查。也许还有其他人见到过那四人。争取早日将这四人缉拿归案!”
“是!”
丁振带着手下的捕快,拿着画师画好的四人画像,不断地在几个案发地附近摸查询问。别说还真假辛县令给说中了,真的有人见到过作案的四人。不仅见到过,那人还直接指出了几人的逃跑方向。
根据目击者提供的线索,捕快们很快就将花假银票的四人抓获归案了。同时前往下辖各镇打探消息的官差也都带回了消息。下面同样有几个镇子发生了类似的事件。只不过要么数额没那么大,要么就是当场被发现了。而这其中又有一个镇子最引人注意,正是长水镇!
之所以注意到长水镇,不仅仅是因为长水镇此类案件发生的比其他镇上都频繁,更是因为只有长水镇,不少案件是全部早于所有其他镇子的。似乎一切的根源,就都在长水镇上。
官差们顺藤摸瓜,一路查到了长水镇上一对贾姓兄弟。正是他们在对外卖着这些做工粗糙的假银票。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们还不是最终的制造者。贾氏兄弟是用从一个杂货铺子里,买回的纸钱,再加盖上私刻的红章,这才造出了那些粗糙的假银票。
官差们又一路找到了黄良的杂货铺。没收了所有银票纸钱不说,更是直接就将黄良的铺子给查封了!
遗憾的是,提前听见了点风声的黄良,先一步带着小妾,跑回了五方村的胡家。
“表兄你说啥?你那杂货铺子让官府给封了!为啥啊?官府封咱那铺子干啥啊?”胡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才刚过上几天天天数钱的日子啊,怎么就能被封了呢!
“我他娘的上哪知道去?只听说有对姓贾的兄弟,买了咱的纸钱做成了真的银票出去花。我猜想官府来,也就只能是这事儿了?”黄良没好气地说,语气中带着几分烦躁。
“他们姓贾的人家的事儿,封咱家的铺子干啥啊?还讲不讲理了!”胡顺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讲个屁理!兴许是把咱们都当成那姓贾的同伙了!”黄良狠狠地啐了一口。
胡顺闻言眼前一黑,吓得要死,瞬间眼泪就出来了:“那,那……那可咋整啊?表兄咋整啊,不能抓咱们去坐牢吧,咱们不就卖两个纸钱嘛,咋就变成这样了!”
黄良跑回五方村之前,刚一听说那对姓贾的王八羔子,居然拿着自家的纸钱去冒充银票花,登时就火冒三丈。恨不得活剐了他们。这他娘的不是往死里坑他黄良吗?要知道伪造银票可他娘的是会砍头的重罪!
知道自己这回怕是要不好逃脱,在回来之前,黄良就想好了对策。还好前面还有个比自家更出名的褚家,他们家也做了那破银票纸钱,往他们身上推,可不冤!
黄良被胡顺闹得心烦,冲着他嚷道:“哭,哭,哭!你个大老爷们你哭个屁哭!听我的,谁来问都要咬死了,不能说纸钱是咱们自己做的,就说是从靠山村的褚家买的,听见了没!你给我记住了,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倒手卖了个纸钱!”
胡顺早就懵了,此时只能黄良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完全没了主见。因此也没反应过来,他们开作坊做纸钱的事儿,从来没有可以隐瞒过,又怎么可能不会暴露!
他不知道的是,黄良还少跟自己说了一步,一旦事情败露,黄良自己可还有个金蝉脱壳的法子,那就是他胡顺。一直在外面抛头露面,顶着胡家铺子老板名义办事的胡顺!
此时的褚岩和沈慕容还不知道,胡家做的银票纸钱即将要惹来大祸。这几日小两口都在给隔壁堂爷爷家帮忙。毕竟作为独苗苗的褚江要去下聘了,这对堂爷爷一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儿!
定下了去唐家下聘的聘礼,又选了个好日子,一行人便在媒婆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出发去了河西村。
小两口作为男方的家属,也一同跟在下聘的队伍里。褚岩看向身旁满脸喜色与好奇的妻子,不免心生感慨。一转眼他们都成亲快两年了,现在回想当初下聘时的场景,还觉着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可今天却已经牵着妻子的手,帮着褚江去提亲了!
之前自己亲事的时候,沈慕容作为女主角自是不好多露面的。可这次不同,作为褚江的堂嫂,她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帮着忙活儿,也算是过了把瘾了。
下完了聘,又在唐家陪着聊了许久。小两口正跟着一行人从河西村的唐家往回返的时候,那边村路上却来了几个官差打扮的人,询问着哪家开有做纸钱的作坊!
被询问的村民果然象黄良预想的那样,不假思索地就说道:“靠山村的褚家啊!他家就有做纸钱的作坊!你们这是啥事啊?”
领头的丁振只是朝着那老乡点了下头,对于他的问题,像是没听见般,带着手下的一队人马继续赶路。
手下的一名年轻捕快小跑了两步,凑到了丁振身边:“头儿,我记着你老家是不是也是附近这片地哪个村子的,趁着这次不如回家去看看?”
“不了,正事儿要紧。”丁振语气严肃,不苟言笑。
丁振一行人一路边打听边找。等找到褚家老宅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刚从河对面回来的,小两口和褚江一家。
沈慕容看着几个做官差模样打扮的人,正杵在自家铺子前向里张望,心下有些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儿,都被吓了一跳。褚江他阿娘钱氏最先反应了过来,忙上前追问:“这位官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这侄子跟侄媳妇儿可是好人啊,怎么可能骗人钱呢?这,这是不是搞错了啊!”
“好人坏人,到时县令大人自会有定夺!”丁振冷冷地说道。
钱氏觉着官差头头这话儿,就是不信自己的意思。县令定夺!没那不就是要把人带走嘛,到时屈打成招了可咋整!连忙向四周围观的乡亲们求助:“这可咋办啊!这不是冤枉人嘛,俩孩子就是卖个纸钱,这村子里的谁不知道啊?咋能你们说骗银子就骗银子了!乡亲们快帮着同官爷们说说,这是俩好孩子啊!”
乡亲们左看看右看看,也都觉着这钱氏说得在理。褚家的小两口不像是那种人啊!只是在一队人高马大,身穿官服,腰佩大刀的官差面前,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胖婶儿犹犹豫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咬咬牙开了口,这褚家的小两口确实是好人啊:“是啊,几位官差大老爷,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这两口子做买卖又实惠又讲诚信的,不会是那骗人银子的人的!”
方才那位和丁振搭话的年轻捕快,见这些村民竟然一个两个的开始质疑上他们了,“唰”的一声,将腰间的刀抽出了半截,挺了挺身威胁道:“官府办案哪轮得到你们插言?怎么着都想跟爷回去转转不成?”
这一下如同直接点开了静音键。不仅刚就有所顾虑的围观村民更不敢说话了,就连胖婶儿和堂婶儿钱氏也都被吓得不轻。
丁振见状皱了下眉头,正要上前就见对面的褚岩先动了。
褚岩扶回了被吓了一跳的钱氏,将钱氏跟妻子一同交给褚江,轻声安抚。随后上前对丁振说道:“这位官差大哥,这事儿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我就是这铺子的老板。官府要查案我们一定配合。还是请不要吓到家里的女眷了。”
丁振看向面前不卑不亢的褚岩点了点头,示意手下收刀回鞘:“褚老板,只要你肯配合查案,我保证手下的人定不会再有此举的。若此事真与你们无关,确定了之后,自会还你们清白的。”
“多谢。”褚岩拱手道。
从方才开始丁振就一直在观察这对年轻的男女,似乎是夫妻,他们的反应并不像大多数的罪犯那般。没有常见的心虚躲避,甚至是想要趁机逃跑的行为。也不知是真的与他们无关,还是心思缜密的惯犯!
“来人,打开铺子和作坊的屋门,进去搜。”丁振命令道。
“是!”
很快几名官差就从铺子里搜出了大量做好的银票纸钱。丁振上前看了看,心下狐疑,怎么跟在县衙看到的不一样!
丁振问向刚从作坊搜证出来的手下:“作坊里可有发现?”
手下摇摇头,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丁振看:“头儿,没有啊。作坊里要么是些裁剪好的纸,要不就是这种像元宝一样的东西。没有说的那种银票。”
“那可有见到什么模具,印板之类的?”丁振追问道。
手下再次摇摇头:“没有。”
丁振拿着手里的银票纸钱踱步到褚岩面前:“这种纸钱也是你们自己做的吧。怎么没见到模具印板之类的东西?”
褚岩平静地回道:“银票纸钱是请自家表妹帮忙做的。模具在她那。”
“成,褚老板得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顺道直接去把模具拿上。”丁振眼神锐利,紧紧地盯着褚岩。
沈慕容见这帮官差要带走褚岩,连忙挣脱了褚璇楚拉着自己的手,快步上前:“我跟你一起!”
“阿容你听话,我很快就回来。”褚岩劝道。
沈慕容摇摇头,越过褚岩直接走到丁振面前:“你们要抓就连我一起带走吧!”
“阿容!”褚岩惊呼。
丁振的视线在两人中间巡视了几番,实在不明白这姑娘为何非要跟着:“你确定?”
“官差大哥,不用听她的!”褚岩焦急地说道。
沈慕容不理褚岩的阻拦,继续对丁振说道:“我是他娘子,也是这铺子的老板。作坊里面做什么,怎么做,铺子里卖什么,全都是我的主意!”
丁振定定地看了面前的女子两眼,对身旁的手下吩咐道:“把她也带上。”
“是!”
“堂嫂!”褚璇楚担忧地看着沈慕容。
“璇楚你在家听话,帮阿嫂照顾着点褚沐,等他从学堂回来,就跟他说我跟他阿兄没事儿,很快就会回来。让他在家好好吃饭念书,还有璇楚你也是,阿嫂回来可是要考你们功课的!”沈慕容柔声说道。
说着沈慕容都在璇楚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嘱咐:“璇楚,铺子里的钱,还有堂嫂屋子炕柜下面,你伸手去摸,夹层里的银票,回头没人的时候,你都去拿出来自己收好。家里就交给你了。”
“堂嫂!”褚璇楚震惊地看着自家堂嫂!
沈慕容拍了拍璇楚的肩膀,转头对钱氏说道:“堂叔堂婶儿,家里暂时就拜托你们了。”
沈慕容说完就自顾自地走到褚岩身边站定,还扭头冲他咧着嘴笑了一下。
“阿容……”褚岩心中五味杂陈。
“褚岩,咱们又没做过,不过是跟着去配合调查一下,顶多就问问话嘛,是不是!”沈慕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
褚岩叹了口气:“那还非要跟着做什么?”
沈慕容说着双手缠上了褚岩的手臂:“你是我相公啊,我当然得随时随地跟着你喽,休想摆脱我!”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小两口也不清楚,前面到底会是什么在等着他们。眼下官差只是要带他们回去问话,可要是他们没办法证明不是自己呢?要是碰到了贪官污吏,随便拉他们做替罪羊,草菅人命呢?
一切都是未知,正因为如此,褚岩才想一个人担下所有。也正因为如此,沈慕容才定要跟着一同前去!
无论前路会遇到什么,至少他们夫妻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褚岩和沈慕容先被带到了镇上。随后才坐上了马车。随着官差一起返回了行安县县衙。沈慕容两辈子第一次徒步走了那么远的路。整个人累得不行。仿佛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脚底板也一直在隐隐作痛。要不是褚岩全程一直在搀扶着自己。怕是早就累瘫在半路上了。
一到县衙,沈慕容便被临时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房间里。由专人把守。而褚岩则被单独带去了堂前问话。
沈慕容焦急地等在屋里,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般那样难熬。也不知官差将自己和褚岩分开到底是何意,是怕他们串供,所以才单独审问吗?还是准备屈打成招,觉得两个人都在场的时候不好办?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再见到褚岩!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丁振带着褚岩再次出现了。沈慕容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褚岩!你有没有怎么样?”
褚岩想上前安抚一下妻子,却被官差将两人生生隔开,只能冲着妻子宽慰地笑笑:“我很好,不要担心,别怕。”
很快沈慕容也被丁振单独带了出去。被辛县令问话。
“堂下可是褚家铺子老板的娘子沈氏?”辛县令语气平静地问道。
“是民女。”沈慕容声音清脆地回答。
“本县问你,你家铺子可是做了种叫做银票纸钱的烧纸售卖?”辛县令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沈慕容。
“回县令大人,我们确实是做了一种样子和银票有些相像的纸钱。”沈慕容不卑不亢地回答。
坐在一旁的曹县尉闻言盯着堂下的女子逼问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们伪造银票的罪名了?”
“大人,我们做的只是外形有些许相似的烧纸而已。一看便知是不是银票。民女认为这并不是仿造银票!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叫方才的官爷,将从铺子搜来的纸钱拿上来,大人一看便知!”沈慕容据理力争。
曹县尉拿起面前桌子上的纸钱和模具,让沈慕容辨认:“你说的可是这些?”
“正是这些大人。当初做这种烧纸时,确实借鉴了银票的样式。可我们并没有真的按照银票的样子去做,而是将矩形给做成了方形,整体放大了一倍不说,还将上面的文字花样全部都做了修改。这纸钱无论是谁,都不会将它认作是真银票的!”沈慕容解释道。
辛县令拿起了桌上的另一打纸,示意丁振拿给沈慕容:“那这个你可认得?”
沈慕容接过丁振递过来的那打纸一看,当下就是一愣:“大人,这些银票……不对,这些并不是真的银票,这些都是假的。可这些东西跟民女家的铺子并没有关系!”
曹县尉板着脸质问:“你一个乡野村妇,本事倒是不小。单单看上两眼就知道这是假的?还说跟你们没关系!”
另一旁的何县丞也出言质疑:“这假银票的制作手法和你所谓的银票纸钱如出一辙,这事你又作何解释?”
沈慕容不卑不亢地回道:“各位大人,民女虽是一个区区乡野村妇,可家里开着的纸钱铺子生意还算不错,每月进账不小。民女为了保管方便,一直都会定期到镇上的钱庄兑换银票。过手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懂得多了。这些银票书写绘纹毫无笔锋可言,纸质也相当粗糙,虽乍一看上去很像,但总接触银票的应该都不难看出它是假的!
这做法看上去,确实和我家的银票纸钱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可这事儿跟民女家的铺子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各位大人,请仔细看一下我家所做的纸钱,左边外围最下方的一处莲花纹图样,和下面的神鹿仙鹤图中,神鹿的鹿角还有第三只仙鹤的爪子,仔细看是不是都有一朵黄精花,融合在画作之中。
这些是民女做的标记,阿爷为民女取名叫慕容,慕容就是黄精的别称。民女便将它设计在了这些画里,这事儿除了民女和民女的相公再无第三人知晓,可这些假银票上并没有这些特有的标记,所以并不是民女家所为。”沈慕容有条不紊地说道。
曹县尉再次拿起面前的银票纸钱,细细翻看起来,果真在沈慕容说的三处位置,找到了和莲花纹、鹿角以及鹤爪融合在一起的三朵呈伞形的小花,也就是沈慕容所说的黄精花。
曹县尉将纸钱递到辛县令面前,继续追问着沈慕容:“沈氏,来了这里可要说实话才成。你说这假银票和你褚家没有关系,我们又怎知这标记不是你为了今日脱罪,特意准备的?”
沈慕容丝毫不见慌张,沉稳地应对着:“大人真是太抬举民女了。民女若是能未卜先知,提前知晓今日这一遭,怕是眼下就不会这般狼狈地站在这里,回大人您的问话了。”
辛县令此时也已看完了纸钱上的标记,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放在一旁,出其不意地问道:“沈氏,长水镇上的吕记杂货铺你可知道?”
吕记?沈慕容心中疑惑,自己似乎并不认识什么姓吕的人:“民女不知。”
“可那铺子里的伙计却是一口咬定,这些银票纸钱都是在你们褚家买的,这事儿你又作何解释?”辛县令眼神犀利地看着沈慕容。
沈慕容愣了一瞬,实在不知这个什么吕记的伙计为何要栽赃陷害自家:“大人民女所言句句非虚。可否将那伙计带来,民女愿与其当面对质!”
很快丁振就带了个男人上来。沈慕容看着面前的男人,再次陷入了沉思。她确实从未见过此人,不知对方是受何人指使,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慕容抢在所有人前先发了声:“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污蔑我们卖了那假银票与你?”
杂货铺的伙计刘二,也就是上次跑去五方村给黄良通风报信的那人,本来刚被带上来,人还有些懵。可一听沈慕容的问话,瞬间反应了过来,这女子应该就是那倒霉的褚家人吧!
他也是被逼无奈,黄良说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要是不把这事儿推到那个褚家身上,自己作为铺子里的伙计,会跟着一起被判刑的:“大人明鉴啊,小人没污蔑他们,我家铺子里卖的纸钱就是都从他们褚家那买的!”
一旁的丁振也是明显一愣,这个沈氏方才瞧着挺机敏的,怎么这会倒泛起糊涂了,这么一问就算这刘二真是诬陷她的,此时也猜到她的身份了!
“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来过家里,也没找过我跟阿爹阿娘买纸钱!不然你说,我家是在哪个屋子里卖纸钱的,东厢房还是西厢房?”沈慕容提高了音量质问道。
沈慕容表现得就像是个彻底被激怒了的,无理取闹的孩子,好似一张嘴把信息都透了出去!刘二心中不免松了口气,之前黄良听到信儿了就着急逃走,根本来不及和他说什么褚家的信息,谁知这褚家的女娃这般蠢,这下就好办多了!
“东……西厢房!”刘二刚说了一个字,就见沈慕容面色有异,忙改了口!
“谁去买东西的时候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都说了这事儿不怪你,怎么还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就算没有王铁成,也还会有李铁成、赵铁成,只要有姓黄的这种人在,这种事儿就断不了。倒是你,不仅这王铁成,就连这王家都没什么好人,以后尽量远离他们才好!”沈慕容轻声安慰着蒋莎。
蒋莎笑着朝沈慕容点头应道:“表嫂放心吧,以后不管他们再说什么,都不会再让他们进我们蒋家院子一步了,小宝我也不打算让他们见了,反正那家也没一个人是真的想来看孩子的!”
“咱们小宝也不稀罕他们来看!”沈慕容笑着说道。
正说着,褚江他阿娘钱氏推门进了屋:“聊啥呢,什么稀罕不稀罕的?”
“没啥,我正跟莎儿表妹闲聊着呢,堂婶儿咋有空过来了?”沈慕容热情地起身迎了上去,没有再提王铁成的事儿。
钱氏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忙上前拉住沈慕容的手,说起了正事儿:“我过来是有个事儿,想让侄媳妇儿你给帮帮忙呢!”
“什么帮不帮忙的,堂婶儿有事儿吩咐就是了,我见堂婶儿喜气洋洋地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沈慕容笑着问道。
钱氏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甚:“方才村里的韩婆子到家里来了,说是想说和下阿江那臭小子和对岸河西村唐家的小闺女儿!可这媒婆子的话儿你也知道,不能不信可也不能全信不是,就想着既都是河西村的,不知道侄媳妇儿你了不了解?”
沈一听是这种好事儿,不仅是沈慕容和褚岩,就连蒋莎都跟着高兴上了,铺子里一扫方才的阴霾。
“唐家的小闺女儿?堂婶儿可知道是哪个唐家?”沈慕容好奇地问道。
钱氏一愣,伸手敲了下自己的头:“瞧我这脑袋,这最重要的居然没跟你说!是住在河西村村尾的,说是她阿爹总在河边打鱼来卖的,介绍给阿江的这个是他们家的老闺女儿,说是叫玉珍的!”
沈慕容一听,在她娘家村子河边卖鱼的唐家,似乎有点映像:“卖鱼的唐家,我好像是知道的,不过他家闺女儿如何,我还真是不太了解,不过堂婶儿你放心,我明儿个就回娘家一趟,我阿娘是做接生婆的,村里各家的事儿多少都有了解的。”
“那感情好,这事儿就麻烦侄媳妇儿你跟你阿娘多费心了!”钱氏高兴地说道。
“不过是提一嘴的事儿,哪需要费什么心啊,堂婶儿就在家等我的消息吧。”沈慕容笑着说道。
“成,成,成!”钱氏连连点头。
第二日一早沈慕容就先回了趟河对岸的沈家,跟沈母打探唐家和唐玉珍的事儿,从沈母和沈二婶儿口至知道了不少消息,又连忙折返回去给钱氏报信儿。
“堂婶儿昨儿说的事儿,我打听到了,那唐家家里人口不少,光这唐玉珍的爹娘就生养了八个之多,唐家爷奶都还在没有分家,加上她那些叔伯家的,她这一辈的足有三十几个之多!”沈慕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钱氏一听,也很是惊讶:“哟,那这唐家的人丁还真是兴旺!”
沈慕容点点头继续道:“唐玉珍在她自家行六,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上面的兄长和阿姊都已经成亲了。唐家人口多,劳力就多,除了种田平日里家里的男人还会打渔卖鱼,日子过得倒是不错的,家里人多就会有些摩擦,也和邻里拌过几次嘴,但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冲突。”
“那倒可以理解,牙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家里人多这都是在所难免的。那唐玉珍人咋样,可还行?”钱氏追问道。
“唐玉珍据说是帮着家里看顾两个弟弟,才有些耽搁了,不过年龄倒是正和堂弟相当。我阿娘和二婶儿都说人长得还挺标致的,是个肯干的,见人也守礼的很,就是性子稍微胆小软弱了点,什么事儿都是听她阿爹阿娘的。”沈慕容如实说道。
前面听着都还不错,就是说到女方性格有些软弱的时候,钱氏显然是还有些顾虑:“那难怪会为了照顾弟弟耽搁了自己的婚事,胆小听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像阿江这样的就是胆子太大!不过就是怕她是个面团性子,管不了阿江啊,阿江那个懒散劲儿,侄媳妇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非得打骂道身上才成!”
沈慕容想了想钱氏平日里管教褚江的样子,要是按照这般的情况,那这唐玉珍怕还真是约束不了褚江的,正想着,又听钱氏画风一转。
“不过这唐玉珍听着还是不错的,是个老实姑娘不说还知礼肯干的,万一错过了,以后再没这么好的姑娘了可咋办?”钱氏又有些犹豫了。
沈慕容见钱氏实在是有些纠结,就帮着出起了主意:“那不如让堂弟自己相看一下看看?反正也不搭啥的,再说堂弟现在比以前不是也改变了许多,倒也不一定还需要有人管着她,而且就算要管,不也还有堂婶儿你呢嘛!”
钱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也是,那不如就按侄媳妇儿你说的,先让他们相看想想看再说。”
“那我可就等着堂婶儿的好消息了!”沈慕容笑着说道。
“成,借你吉言了!”钱氏高兴地说道。
时隔两个月后,褚江再次被他阿娘安排出去相看姑娘了,不过这次与之前的几次不同,钱氏心心念念的事儿,终于盼来了好苗头,褚江和唐玉珍相看后,都对彼此还算满意,钱氏终于要开始替儿子张罗相看之后的诸多事宜了。
褚家这边沉浸在愉悦的氛围中,日子一天一天往前推进,胡家那边也在紧赶慢赶地加工新的纸钱。
王铁成在蒋家偷模具不成的当天,就跑去了胡家找黄良和胡顺,将自己看见的,趁着还记忆犹新一股脑地全说了出去。
你别说,模具这东西你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时候,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可在听完王铁成的描述后,黄良和胡顺却又生出一种茅塞顿开之感,原来就是真么简单的一个东西啊!
黄良按照王铁成提供的思路,特意换来了几张面额不等银票,找人照着银票的样子,全部誊抄在木板上,再一个一个雕刻出来,终于做成了银票纸钱的模具,胡顺学着黄良的样子拿起一个模具,握在手中仔细观看。
“表兄,咱为啥要做这么多出来啊?一个,两个,三个……这得有三四十个了,而且这印出来的,咋跟褚家卖的银票纸钱长的不一样啊!”胡顺不解地问道。
黄良白了胡顺一眼:“你懂个屁,咱们为啥要照着褚家的做成一模一样?咱们这不比褚家的那些像多了?而且还区分了面额,从一两的到十万两的,每个都他娘的做了三四个模具,用它印出来的纸钱就跟真银票似的,到时候咱就按照不同的面额定价,这不比褚家的那四不像的强多了!我看到时候谁还敢给咱们挖坑,他褚家的要是敢说啥,咱们就完全可以说咱们这个才是正宗的,是他褚家学的咱们,还学得不伦不类的!”
胡顺想了想那日黄良给他看过的银票的样子,自家做的这个确实跟真的银票似的,除了印章的地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可这附近的村里,谁不知道是褚家的先卖的银票纸钱啊,那时候还没咱们家的铺子呢,谁会信咱啊!”
“说你蠢还每次都他娘的来跟老子犟!这村里的破铺子你当还能重新开是咋地!再说这破村里能他娘的有多少人买纸钱!”黄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胡顺实在是有些摸不到头脑:“那,那不在村里卖了,咱们去哪卖啊?”
“当然他娘的是要去镇上卖了!咱们这回不他奶奶地挨家挨户地跑,这回直接放在我那杂货铺子去卖,各家纸钱铺子要是想要的,就他娘的自己上门来求老子卖给他们!”黄良得意地说道。
胡顺想了想之前褚家卖银票纸钱的火爆情况,这要是换做在镇上卖,全镇的人可比这些周边村里的人多多了,那不是得挣翻了!
黄良一见胡顺在那拿着模具傻笑,就知道他在那美啥呢,上去照着胡顺的屁股就是一脚:“笑个屁笑,还不他娘的赶紧去村里,给老子找做纸钱的女工去,这次找些嘴巴严的,不敢轻易生事的,省着他娘的回头又到外面造老子的谣,说咱们坑人不给够工钱!”
胡家这边的模具,原料都准备齐全了,只等着女工一招上来,就开始大批量生产,可上次胡家承诺翻倍给工钱,最后却又各种耍赖的事儿,在附近村子可是都快传遍了的,眼下听说胡家又要招工,大多数都直接摆摆手走了,只有少数的似乎还想再观望观望。
没办法着急挣钱的黄良和胡顺只能许诺更多的工钱,最后被逼着还立了字据,这才算勉强招上来了足够数量的女工。
这么大的阵仗,沈慕容和褚岩自然也是听说了的,不过因为早就做过心里准备,倒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只是蒋莎听说后,又特意跑过来了一趟!
“表嫂,上次明明王铁成没能把模具偷走的啊,胡家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做出来了?”蒋莎疑惑地问道。
“不慌不慌,没事的,上次不是说过了,银票纸钱做起来简单,应该是胡家那边听王铁成学了两句,就想通里面的门道了,其实就算没有王铁成,他们早晚也会想明白的!”沈慕容安慰道。
“那现在怎么办啊?”蒋莎担忧地问道。
“倒也无妨,我看胡家似乎没有重新在村里开铺子,继续卖纸钱的打算了,许是会拉倒镇上,或者其他没听过他们胡家铺子那些事儿的地方去卖了,既然如此,自然对咱家就没什么影响了。”沈慕容分析道。
“那可是最好的了!”蒋莎松了一口气。
这次做的银票纸钱可比之前的纸元宝简单多了,到岗后没一会儿,女工们就全都能熟练操作了,胡家作坊的产量一下子就得到了质的飞跃,留了胡顺在五方村继续盯着作坊,黄良则带着做好的一大批银票纸钱回了镇上,打算大干一笔。
而这次也的确是顺利,除却最开始镇上的人需要适应接受的那几天外,胡家的银票纸钱居然就这么一点点的在镇上火了起来,成了供不应求的抢手货!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原本在屋子里做着银票纸钱的蒋莎,听她阿娘提起方才王铁成和王婆子来过,十分的诧异,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阿娘你说谁来了?”
“王家那娘俩呗,也不知道突然间抽了什么风,大晌午的,非说是来看小宝来的,跟他们家离了这么长时间了,以前怎么没见他们谁来看过孩子,这好不容易上个门,连个糖块都没说给孩子拿一块,真是绝了!”崔姨母边哄着小宝躺下午睡,边跟闺女儿吐着槽,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选了这么户人家结亲!
要说王婆子想来看孩子,备不住还有些可能,可要是说王铁成会来看孩子,蒋莎可是打死都不信的:“阿娘可是让他们进院了?”
“那王婆子把当初你阿爹说过的话都搬出来了,咱俩没招啊,只能让他们进院了。小宝一看见那挨千刀的王铁成就害怕,咱就说他也配当人家阿爹!”崔姨母愤愤不平地说道。
“真是来看孩子的?就没干点说点什么旁的?”蒋莎追问道。
“那王婆子兴许真是来看小宝的,陪着玩了会儿,但是王铁成那杀千刀的,吊儿郎当的哪像个来看孩子的样,都不靠近些,就一直在边上干待着来着!”崔姨母回忆道。
蒋莎紧皱眉头,实在搞不懂王铁成这是在唱哪出:“许是被他阿娘逼着过来的也说不准,不过阿娘咱们下次还是小心些得好。”
“那是自然的,那杀千刀的一肚子坏水,不防着他防着谁!那你今儿也还是让全子去送纸钱吧,虽说那浑蛋应该是不敢再拦你了,可什么事就怕个万一,尤其这嗜赌成性的人,就不能把他当作是个正常的人看待。”崔姨母叮嘱道。
“成呢,阿娘放心吧!”蒋莎乖巧地应道。
王铁成这次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别说什么做纸钱的秘方了,就连屋里的门把手他都没碰到一个,之前还在纠结着究竟要不要干这事儿呢,眼下发现能进蒋家院子了,心里反而更着急拿到那笔银子了。
王铁成整日就想着那笔银子,就跟着了魔似的,刚到家没多久,就又开始跟王婆子研究着,是不是明日再去一趟蒋家,早点把事儿办完,自己才能早点拿着银子去赌钱啊!
好在王婆子比儿子经得住事儿,知道若是这样蒋家必定起疑的,到时就怕连院子都进不去了,哪还有什么银子能赚。
王铁成被王婆子劝阻着、哄着好不容易忍了三天,便再也忍不住了,说什么也要再去蒋家一次试试,王婆子拗不过儿子,只能趁着老伴儿的不在的时候,陪着儿子再一次敲响了蒋家的院门。
“来了,来了,谁啊?”这次应门的是蒋莎,崔姨母和蒋父带着蒋全,去村上别户人家参加喜宴去了,唯有蒋莎不爱凑热闹,带着小宝一起待在家里。
“吱呀”一声,蒋家的院门被人从里向外推开,蒋莎一看清外面的两人,下意识地就想关上院门,不料却被王婆子手疾眼快地拦了下来。
“哎哎哎,别关门啊莎儿!这还不到一年呢,可不能装不认识我们啊!”王婆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关不上门,又不能就这么僵持着,蒋莎冷淡地问:“你们又来干啥来了?”
“我想看看孩子,几天不见小宝,怪想他的!”除了来看孩子,王婆子也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了,虽知道蒋莎八成是不可能信的,可却也没有办法。
“不是前几日刚来看过,再说小宝现下正在屋里午睡呢,你们还是改日再来吧。”蒋莎儿说着就要关门送客,被门外的王铁成一把抵住了院门,睡着那不是更好,趁着孩子睡着了,他不就有理由能进屋了嘛:“你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孩子吧,当初不是说好的!”
王婆子也劝道:“是啊莎儿,之前是我们不好,做得也都不对,可不管咋样,小宝他也还是我们老王家的子孙不是,你阿爹不也说不拦着我们看孩子的嘛!我那日见到完小宝后,也说不上为啥,成天就光顾着想咱小宝了,你放心我们就进去看看就成,绝对不会吵醒小宝的。”
蒋莎被两人磨得没招,同时又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家,拒绝得太过激怒了王铁成,自己肯定是斗不过他们母子二人的,只能无奈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除夕一早,天还没亮,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就开始飘出阵阵炊烟,新的一年,在袅袅炊烟中拉开了序幕。沈家人用完了早饭,先是将前院的药铺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净,之后便是院子和各个屋子的角角落落。
将装药材的匣子全部归位后,沈阿爷就带着长孙沈川柏继续守在药铺子里,沈家的药铺是常年无休的,沈阿爷总说,这生起病来可不管你是过年还是过节的!
男人们在院子里的各处房檐和院门外挂上红灯笼,一个个红彤彤的,远远望去,喜气洋洋,将辞旧迎新的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随后,又在堂屋摆好祭祀上供用的案台,又在院门外支了个一人多高的杆子,预备着子时好挂上炮竹炸响,然后又开始研究着是不是在院子中间架个火盆或者拢个小篝火!
沈母熬了一大锅浆糊,准备放凉些好叫儿子们把福字和里外门上的对联贴上,跟着就同二婶郑氏一起带着闺女儿、媳妇们准备祭祀祖先用的供品和年夜饭的吃食,此外还要将今儿个半夜和初一早上要吃的饺子也都提前包出来。
一家人边说边笑地准备了一小天,午饭也只是匆匆对付了一口。
下午申时刚过,村里的土道上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沈阿爷才和长孙关了药铺的前门,回屋洗手更衣,准备祭祀祖先!
摆好供品烛台,请了家谱再上香磕头,又在院外烧了纸钱,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下来,沈家几兄弟将里里外外的红灯笼和院子里的火盆都点了起来,趁着这红火的气氛,沈家的年夜饭便开始了!
沈阿爷先提杯,说了说今年家里的大事小情,谈了谈明年的愿景,最后给小辈们发了压岁的红包。
排在第二位的沈父和沈母,再之后是沈二叔和二婶,小辈们纷纷行礼拜年,说着吉祥话,开心的收了压岁钱。
其实沈家长辈给的红包并不大,不过是几十个铜板讨个吉利罢了,可小辈们仍然很开心,仿佛得的不是铜板而是几十两银子!
还在饭桌上的时候,沈慕容就觉得今年的压岁钱似乎不太对,好像都变轻了些,趁着沈母和嫂子们饭后收拾碗筷的功夫,回房把红包打开来看了看,居然不是铜钱,而是一两银子,三个红包刚好三两!
沈慕容忙跑进灶房,见只有沈母和二婶郑氏在收拾善后,便凑了过去,二婶郑氏见状问她:“大嫂不是说了过年这几天给你放假,不用来帮着干活了吗,怎地还做活做上瘾了,不让来还偷偷来?”
“侄女儿来是想问问二婶跟阿娘,家里今年收成是不是特别好呀,怎么压岁钱给了这么多啊,明个要哄阿兄们给我买糖吃才行!”沈慕容笑嘻嘻地问道。
郑氏笑着点了点侄女儿的额头:“你个小财迷,原来是偷偷回房查钱去了!”
沈母洗好最后一个盘子,甩了甩手上的水,看着闺女儿的脸,这是她在家里的最后一个除夕了!
忽地感觉有些伤感,忙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就知道欺负你几个阿兄,全家可只有你的压岁钱多了,小心我一会告诉他们几个去,回头让他们缠着你买糖!”
看见沈母偷偷拭泪,沈慕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应该是自己马上要出嫁了,是在家里的最后一个春节了,长辈们便多给了些!
大过年的,她不想惹沈母伤心,忙上前抱住沈母的胳膊撒娇:“不行不行,阿娘可不能告诉阿兄他们!二婶快帮我拦着阿娘!”
郑氏笑着调侃道:“那我可得看看你们母女俩谁给的好处多了!”
“二婶怎么能趁机敲竹杠?”沈慕容说着又用另一只手去抱郑氏!
灶房里母女、妯娌三人闹做一团!
子时一到,沈家人就点燃了院外被高高架起的炮竹,随着这热闹的炮竹声,年三十儿的饺子也一起下了锅,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饺子,互相说了吉祥话,就各自回屋歇息了。
沈慕容洗了把脸,正打算上炕睡觉,突然想起来前几日褚岩给她的荷包,忙从一侧的炕柜里翻了出来。
她之前强忍着好奇心没有打开的,结果今天反倒差点给忘了,荷包里只装了一枚铜钱,和平日里花销用的铜钱不太一样,一面刻的是佛教的六字真言,另一面是‘长命富贵’,两面都装饰有阴阳鱼纹,想来应该是寺庙求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这么多年了,大伯娘王氏的脑回路依然是如此清奇,沈慕容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王氏那人不是一向如此,三叔这又是何必呢。”
谁知褚岩却摇了摇头道:“三叔不是气这个。”
“那是什么?”
褚岩叹了口气道:“咱们虽和那边彻底断了联系,可三叔到底是阿爷阿奶的儿子,年节还是会送些东西和银钱回去的。”
“这我知道啊,三叔不是每次都会提一嘴的……该不会?”沈慕容眨了眨眼,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瞧妻子的表情,想来是猜出了个大概来了,褚岩无奈地点点头道:“阿奶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王氏把东西和银钱全都揣自己腰包了,吵着吵着这事儿就被抖落出来了,许是怕我们在那越说越多,王氏直接冲回院子,一盆水就泼了出来。”
沈慕容被震惊得直拍巴掌:“不愧是王氏,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阿奶也不是傻的,我和三叔离开的时候,两人正在院里吵得不可开交,想来这事儿又闹闹腾好一阵子了,十五那日璇楚办喜宴应该是来不了了。”褚岩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沈慕容倒是不在意褚阿爷那一家子来不来,不来最好,若是来了当他们是空气就是,不过她倒是在意起了旁地:“你和三叔在那跟王氏吵的时候,可有其他村民在?”
“正赶上农忙的时候,村路上的人怎么可能少得了。”褚岩回忆道。
沈慕容抿着嘴笑了许久:“那看来大伯娘这次,怕是要在他们村子出名了。”她似乎已经预见了大伯娘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的场景了。
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一样米养百样人,这村里,听说过媳妇悄悄拿婆家的东西贴补娘家的,也听说过婆婆苛待儿媳妇的,小偷小摸、偷鸡摸狗的事儿更是常有,可就是从来没听说,居然还有人偷小叔子孝敬给公婆的银钱和东西的,更何况还是个总把自家儿子是秀才挂在嘴边的秀才娘。
和沈慕容猜想的一样,大伯娘王氏这事儿没几日便在村里传遍了,她平日里便招了不少人的厌烦,这下便招了不少人的厌烦,这种时候自是没人帮她辩驳半句,褚阿爷一家自然又是好一阵的鸡飞狗跳。
褚家的喜宴定在了中午,九月十五这日一早,不止提前请好的做菜师傅来了褚家老宅,褚家在村里相熟的亲戚朋友也都早早地赶了过来。
搬桌椅的,借碗筷的,传菜上菜的,还有帮忙招呼来吃喜宴的客人的,一时间褚家老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就像褚岩预料的那样,褚阿爷一家确实没有出现在褚璇楚的喜宴上,这么大的事儿爷奶都没出现,自然会有人留意到。
“他黄婶子,你说这老褚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那老大一家咋没来啊?到底是褚家的闺女儿出嫁,这么大的事儿,褚老三该不会还记恨之前的事儿,没去请吧?”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压低声音问道。
黄婶子闻言四处瞧了瞧道:“老嫂子你要是没说,我还真没留意,你这话说的没毛病,就算当初那头做得再过分,这也过去那么些年了,闺女儿成亲不去请爷奶,那确实是说不过去。”
两人正聊得热乎,便被同桌的胖婶儿给打断了:“诶呦,我说你们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啥消息啊他胖婶儿,你和褚家关系近,是不是知道啥我们大伙儿不知道的?快说说。”那老妇人连忙追问道,其他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胖婶儿清了清嗓子道:“这事儿啊还真不是褚家和我说的,褚家老大他们眼下不是和我那小姑子住一个村嘛,这事还是她前阵子来家里学的呢,褚家老三和褚岩一回来就去请他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了,结果王氏那女人非拦着人家不让见人不说,吵着吵着还把自己做的那些破事儿给抖落出来了。”
“啥事儿啊他胖婶儿,你倒是也说给我们听听啊。”众人更加好奇了,七嘴八舌地催促着。
不用人催,胖婶儿自然也是要说的:“王氏那人,咱们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又贪又心黑的,她竟然把这些年,褚家孝敬老爷子和老太太的东西和银钱,全都给悄悄揣自己兜里了!”
同桌人都震惊得很:“啥,这王氏可真是,咋啥缺德事儿都干!”
也有人不太相信:“不能吧,给褚家老爷子的孝敬,咋可能被王氏偷偷拿去,他胖婶儿你该不会因为和褚家的关系,就在这忽悠我们吧?”
胖婶儿白了那人一眼,抱着手臂身子向后一靠道:“我忽悠你作甚,忽悠你是能有银钱,还是能增寿命?你要是不信自去他们那村子里打听去,我胖婶儿还不乐意说了呢!”
旁人一见这到了嘴边的八卦没了,纷纷劝哄了起来:“诶呦他胖婶儿,你别搭理他,他这人啊就是不会说话,你是说给我们听的,又不是说给他的。”
“就是呢,他胖婶儿你没事儿忽悠我们作甚,快给我们大伙儿说说吧,那王氏到底是咋回事?”
胖婶儿这才又离了椅背,缓慢地挺起上身,故意离方才质疑自己那人远了些,才道:“那王氏这么些年,一直拦着不然褚家得见那两个老的,院子都不让进,褚家老三每次都把那孝敬放在院门前,那东西可不就得落她手里了!”
“啥,这王氏可真是,啧啧啧……”
“幸亏这当年是分了家了,不然这褚家还不都进了她自个儿的腰包了。”
“可不嘛……诶,你们瞧瞧,那不是老吴家的嘛,他们咋来了?”突然有人发现了新情况。
一旁正听着八卦的小媳妇满脸不解地看向自家婆婆,虽说这吴家来的人是好像多了些,可村里这样全家都去吃席的也不少:“阿娘,这吴家咋了?”
婆婆悄声道:“你不知道,这吴家就是成亲这个褚璇楚的外祖家,他家自打吴氏和褚老三和离后,这么些年连瞧都没瞧过这个外孙女,没想到今儿个办喜宴倒是来了。”
吴家一行六人,吴家老两口、吴家舅舅和舅母,此外还有吴家舅舅的一对儿女,吴家人显然是特意梳洗打扮过的,都穿着半新的衣裳,只是来到褚家院门前两三丈远的地方,就停了脚步。
吴家人比旁人都晚,眼下来道喜的亲朋都已经入了席,褚家人也正在后院帮着忙活,准备一会儿开席,门前早没了迎客的人。
按说若是被啥事儿耽搁了,来的晚些也没啥,直接进院和主家打声招呼入座就成,可吴家人却奇怪得很,停在院门不远不近的地方,既不进来也不走,就在那站着,仿佛在等着人去请一般。
一伙儿人杵在褚家院门前,没一会儿便招了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纷纷朝吴家人望了过去,吴家人却仿佛没发现一般,仍然站在那等着。
众人一瞧这状况,都有些不解纷纷议论起来:“这吴家的做啥不进来,难不成不是来吃喜宴的?”
“不是喜宴来干啥,总不会是砸场子吧。”
见院子里来吃席的都盯着自家瞧,吴家舅舅凑到自家阿爹身边,小声道:“阿爹,要不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吴家老爷子白了自家儿子一眼,丝毫不见有想进去的意思,他们可是褚璇楚的外祖,是那褚老三的岳家,褚家说什么也得派人来请的。
堂婶儿钱氏正忙活着,突然被自家婆母叫去了一旁的角落:“咋了阿娘,你咋不去坐着?”
堂奶奶于老太太朝院门处,努了努嘴道:“瞧见没,摆谱的来了。”
钱氏这才注意到院门处的吴家人,皱着眉道:“来了咋还不进院,还等着人去请他不成?”
堂奶奶哼哼道:“可不就是等着老三他们去请呢。”
“那我去和阿岩他们说一声,谁都不去,就晾着他算了,看谁难看。”钱氏气愤地说道。
堂奶奶摇摇头道:“不成,真要闹起来,不能叫人抓到错处……这么着,叫两个家里的小辈去,璇楚大喜的日子,这个面子咱们给他,不过想压咱们老褚家一头,还得看看他姓吴的有没有那个本事。”
“成呢,儿媳这就去。”钱氏应完便往正忙活儿的后院去,刚走两步就瞧见了刚从后院出来的薛长林,招了招手让其过来。
“堂奶奶,您找我?”薛长林跑了过来。
钱氏指了指院门处的吴家人道:“那几个人也是来参加喜宴的,长林你去领他们进来入座吧。”
薛长林往那处望了望,随即点了点头,朝院外跑去。
“阿伯可是来参加喜宴的?快开席了,跟我进来吧。”薛长林说完,便率先转过了身,打算带着人到院子里入座,可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声音:“哪来的无礼小儿,把你家长辈找出来!”
吴家老爷子这一声吼中气十足,吓了薛长林一跳不说,院里那些正等着吃席的村民们,也都听见了,顿时更是明目张胆地望了过来。
“吴家这是干啥,不能真是来闹事儿的吧。”有人小声嘀咕道。
薛长林被这一声吼得一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对方,愣愣地看着对方。
“看啥看,还不去把褚老三给我喊来,他闺女儿的外祖家来了,他不露面是个什么道理?”吴家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喊道。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连着好几日,邓南浔都只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从前整日眉开眼笑地邓家小儿子,眼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低落和萎靡被全家人都瞧在了眼里,邓母无奈,便叫邓南浔的两位兄长前去劝说一番。
邓家老大邓南治和老二邓南河,这日下午一起敲响了弟弟的房门,半晌才听见里面传来了走路开门的声音。
瞧见是自家两位兄长,邓南浔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兄,二兄。”声音低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见人只杵在门前,打了招呼便再没半点动静儿,邓南治摇头失笑道:“怎么着,我和你二兄连屋子都进不得了?”
邓南浔这才将房门全部打开,也不说话,便自行转身回去屋内坐下。
邓南河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实在搞不懂自家弟弟这般要死不活的有何用:“老三,你差不多得了啊,全家都担心你呢,不就是个姑娘家,回头叫阿娘放出风去,这附近的媒婆子能给你找来十几个不重样的,到时候咱选个可心的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这般样子作甚?”
可谁知邓南浔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盯着桌案上的那几本游记出神儿,就仿佛老僧入了定,丝毫没听见一点声响一般。
邓南河见状,伸手轻晃了晃自家弟弟的肩膀:“老三你听见没有,你再这么下去,可就要废了,别说是那褚家姑娘了,旁的姑娘也不喜你这般不吱声的啊,还是以前那样招人喜欢。”
邓南治也劝道:“你二兄这话儿,话糙理不糙,你总是这般也于事无补,心中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不如和我俩说说,就算没什么好办法,也总比你一直憋在心里强。”
“就是,万一我和大兄有啥好法子呢。”邓南河拍了拍胸脯,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
邓南浔这才喃喃道:“能有啥好法子,褚姑娘又没瞧上我……”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充满了失落。
邓南河一听自家弟弟这丧气话,便有些激动:“那咱找别家的姑娘就是。”
“不喜欢,除了褚姑娘我都不要。”邓南浔立刻反驳道,语气坚定。
“那就去找她,告诉她你瞧上她了,让她也喜欢你,死皮赖脸,寻死觅活……啊,不对,反正咋样不比你现在强,你就是这辈子都躲在屋子里不出去了,人家姑娘又知道!”邓南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老二。”邓南治皱了皱眉头,示意他注意言辞。
邓南浔像是一下子有了气力,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家二兄:“真的?二兄觉得我该去找她?”
邓南治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阿娘是叫他们兄弟俩来劝老三,放弃那褚家姑娘的,他家这直肠子老二可倒好,反倒还加油打气上了,还寻死觅活……真是不怕事儿大!
邓南河此时也惊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额,不是老三,二兄就是那么一说……”
“二兄说得对,褚姑娘定是还不知晓我的心意,才会这般的,我得去告诉她才成,就算她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厌烦我到了极点,只要她还没有意中人,我就还有机会,谢谢大兄二兄!”邓南浔说着便跟打了鸡血一般地跑了出去。
老二邓南河在身后又追又喊了半天,愣是没喊回来:“老三,老三!”
邓母刚进自家后院,本是想看看两个儿子有没有劝说成功的,结果便瞧见自家小儿子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老三,老三你干啥去啊?”
“阿娘,我去找褚姑娘,晚饭别等我了!”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股决绝。
邓母顿时吓了一跳,可想拦已经拦不住了,只能一把拉住追在身后的自家老二道:“咋了这是?老三这是咋了,不是叫你们两个劝劝他的,咋还给劝得要去找人家了,说啥了这是啊?”
老二邓南河搔了搔头:“阿娘,我一时嘴快……”
“他阿爹你快过来出事儿了!”邓母急得直跺脚。
邓父邓母听了二儿子的叙述,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老二啊老二,你说说你,还不快去把你弟弟给弄回来!”
邓南河正要往外跑,却被老大邓南治给拦了下来:“等一下,阿爹阿娘,就算老二现在追了过去,南浔怕是也已经见到褚家人了。”
“那咋整,总不能就这么任他胡闹吧。”邓母焦虑地问道。
邓南治拉着老两口到院子里坐下,随后宽慰道:“阿爹阿娘听我说,既然已经这样了,咱们便不要在眼下去拦着了,其实老二这主意瞧着坏了事儿,实际上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不管褚家是因何拒绝了这门亲事儿,叫老三自己过去碰一碰壁也好,不成的话,以后自然便死了心,要是成了倒还成全了一对鸳鸯。”
长子说得确实也有道理,可邓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人家褚家都已经托谭婆子拒绝过咱们了,老三这般闹上门去,是不是太失礼了些?”
“那明儿个我和娘子提些礼,到褚家去赔个不是。”邓南治提议道。
邓母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赔礼还是我和你们阿爹去,派你们小辈的过去,显得不够重视。”
邓南治却坚持道:“阿娘,这事儿还真就得我们做小辈的去,您和阿爹若是一出面,叫好事儿的人瞧了去,回头说不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咱们家老三是个郎君倒是无所谓,可人褚家的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
还是我和娘子去,您若是觉得不够重视,那便再带上老二两口子,就算被好事儿的瞧了去说些啥,咱也可以说是我们小辈之间的来往。”
“老大说得对,这事儿本就是咱们理亏些,可不能再传出什么对褚家姑娘不利的话来,反倒叫褚家以为咱们家,是想借此逼着人家姑娘嫁过来呢。”邓父也赞同道。
见这事儿总算想出了还算妥当的善后法子,邓南河这才松了口气:“还得是大兄,不然我今儿可真是闯了大祸了,不愧是咱们三个里学问做得最好的,明年科举大兄定能榜上有名!”
邓南治摇了摇头道:“念了十几年的书,考了两届才中了个秀才,哪里算得上是学问做得好,还不是多亏了爹娘还有你们两个忙活儿着家里这些事儿,我才能踏实读书的。”
“大兄这是哪里话,是我自己读不进去才不读的,自然要帮着家里忙活儿的。”邓南河挠了挠头,憨厚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三个都是我跟你们阿爹的好儿子。”邓母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们。
邓南浔深怕被自家爹娘给抓回去,一口气直接跑到了褚家铺子门前,可瞧见坐在柜台后面正在算账的褚璇楚,还有铺子里的伙计和顾客,却犯了难,有外人在,他这般大喇喇地来找人,怕是不好。
褚璇楚正在算账,忽然听见铺子里的伙计张大进拔高了些声调问道:“客人可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进来瞧瞧。”
褚璇楚下意识地抬头,便瞧见了正在自家铺子前徘徊的邓南浔,见他瞄了眼自己,却又不肯进来铺子,以为是褚沐有什么事儿,托他来报信儿的,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张大哥,你去招呼客人吧,我来就好。”褚璇楚交代道。
随后走出铺子,看向邓南浔道:“可是我堂弟褚沐有什么事儿,托邓公子来转达?”
邓南浔瞧了瞧街上的行人,觉得还是有些不妥:“褚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褚璇楚愣了愣,随后率先朝铺子里走了两步道:“邓公子请随我来。”
随后引着邓南浔穿过自家的寿衣铺子,一路来到大西院用来晾晒寿衣的架子下,绣娘们眼下都在屋内做活儿,这里既没有其他人,又是在开阔的室外,谈话最是适合不过了。
“这里没有外人,邓公子有什么事儿便在这说吧。”褚璇楚淡淡地说道。
邓南浔抓了抓身侧的衣裳,深吸了两口气道:“褚姑娘,你为何拒绝了和我的亲事儿,可是对我哪里有不满意的?”
褚璇楚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人跑过来自家铺子,居然是为了问这事儿,一时间竟不知是该骂他无礼好,还是该骂他傻好。
“谭媒婆难道没说吗?我今后是要招婿的,邓公子……”褚璇楚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不信。”邓南浔突然提高了声音。
褚璇楚的还没说完,便被邓南浔给打断了:“我阿娘说了,是褚姑娘你……是你没看上我,我虽然没我大兄优秀,也没我二兄那样能干,可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褚璇楚的脸色涨得通红,强压下了心底的波澜,佯装着淡定道:“我不知道伯母为何会与你这样说,但是不是的,你想多了。”
阿爹只有她这么一个闺女儿,她怎么能抛下阿爹出嫁呢,招婿这法子就很好,喜欢她又如何,寻常人家的好儿郎,又怎么会做上门女婿。
“那为何媒婆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没说要招婿的事儿,可是听说是我要求娶,才寻了这借口?我知道我之前的行为,让你觉得被唐突了,我向你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钱氏叫了薛长林去请吴家人后,自己便一边忙,一边注意着院外的情况。
一听见吴家那不要脸的,冲个小孩子发难,扔下手里活儿就朝院外走了出来:“吴老憨你嚷啥嚷,璇楚大喜的日子,你在这儿闹啥?”钱氏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气。
吴老憨是吴家老爷子的外号,他平日最烦别人这般叫他,闻言更是气闷,仗着自己的辈分道:“姓钱的,我可是褚老三的前岳丈,是你家的长辈,你们褚家就是这么待客的,外祖家来了,就派个不知哪来的小屁孩子来迎?”
不等钱氏说话,听到动静的小两口,搀扶着堂奶奶老两口也从院里走了出来。
原本沈慕容和褚岩,本来是不想劳烦堂奶奶老两口的,可奈何堂奶奶说自己不出去,这事儿定会闹起来没完。
他们请吴家来参加喜宴,是在这村里人言可畏,要顾忌璇楚的名声。
谁知道吴家却掂量不清楚自己的斤两,跑到家门口摆谱来了。
吴家拿辈分压人,那这院里除了他们两个老的,谁出去都是吃亏,璇楚大婚,他们自是想顺顺利利的,可也不能任由吴家这么胡闹,褚家今儿要是跌了份,璇楚到时候一样要被人拿去说嘴。
“吴老憨,你还知道你是前岳丈啊,老太太我还当你是嫁闺女儿嫁了太多次,自个儿都记不清谁是你女婿,谁是你亲家了!”于老太太毫不客气地说道。
于老太太这话一出,顿时惹得村民们大笑不已,这附近谁不知道吴家那唯一的闺女儿,都嫁了三四次了。
次次都是过不了几年就出事儿,褚三叔还算好的,只落了个残疾,其他那些可是都没命了的,都说她是克夫呢。
平日里大家伙儿也就是私下里说说,眼下直接被于老太太当面戳破,吴家老爷子气得顿时涨红了脸:“你……”
于老太太丝毫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一来了就在门前咋咋呼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吴家是专门来闹事儿的呢,这娃子出来迎你还迎出错来了,他没资格,那我们这老两口可有资格迎你这前岳丈?”
吴家老爷子咽不下被村里人看热闹的气,那日又没在沈慕容身上占到便宜,心气不顺,便想在村里人面前找回面子。
吴家就是故意拖着时辰来的,本想借着辈分压褚家一头,结果却没算到堂爷爷老两口。
对方确实比自己辈分大,吴家老爷子这下被堵得没了话。
吴家老太太忙上前接过了话头,阴阳怪气地找补道:“哎呦于老太太,你这说的是啥话,叫外人听了去,还不得说你挑唆我们家和璇楚的关系?
璇楚是我们家的亲外孙女,她定了门好亲事儿,我们这当长辈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咋会来闹事儿。”吴家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还用我挑唆?你这长辈当得多便宜,来得比谁都晚,啥都不用做,光摆谱就行。
行了,你家要不是来闹事儿的,那就赶紧进院里入席,一群人围在院门前像个什么样子!”堂奶奶说完,便不再理会吴家人,转身就带着众人回了老宅院子,一副爱来不来的架势。
吴家老爷子的盘算落空,尴尬地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吴家老太太拉了拉自家男人的衣袖道:“老头子,咱进去吧,这么些人瞧着呢,不然就真成来闹事儿的了。”
生怕自家阿爹一个倔脾气上来,耽搁了自己和有钱的外甥女拉近关系,眼看着褚家人都已经走进了院子,再不跟上一会儿这场面难看,吴家舅舅赶忙给自家媳妇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吴家老爷子的胳膊就往院里去。
边拽边劝道:“阿爹咱不看僧面看佛面,咱是冲着璇楚来的,要是叫璇楚觉得咱在她的喜宴上闹事儿,以后别说跟咱家亲近了,怕是还得记恨咱们,褚家这明摆着就是怕璇楚跟咱修复关系,想独占好处呢,咱可不能上了他家的当了。”
吴家老爷子紧咬着牙,胸前一阵起伏,可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入了院,儿子说得没错,他们不能中了褚家的奸计。
吴家人来得晚,眼下酒水凉菜都已经上了桌,除了主桌还留了半张桌子的位置,其他桌都只剩下那么一两个位置了,吴家老爷子盯着主桌上的堂爷爷老两口瞧了瞧,犹豫再三还是带着自家人,直奔着主桌去了。
可刚走到一半,便被邻桌的胖婶儿给拦了下来,只见胖婶儿站起身,指挥着自家这座的几个小辈的道:“来来来,你们几个小辈的去旁的桌子上凑凑,给吴家的让个座,人家虽来得晚,可到底是长辈不是。”胖婶儿笑眯眯地说道。
一桌的几个大娘婶子都十分的有眼色,一边示意自家小辈腾地方,一边起身热情地直接拉了吴家人入座,不等吴家人反应过来,新碗筷都已经摆好在面前了。
更有甚者直接将筷子塞进吴家人的手里,拉着就去夹菜:“来来来别客气,快尝尝,褚家这菜色弄得那叫一个好。”热情得让人无法拒绝。
前院的闹剧总算消停了,褚江他阿爹这才放下了一直拦着褚三叔的手:“成了,老三你这会儿能出去了,该咋招呼就咋招呼,不用太给他脸,就当不知道方才的事儿。”
褚三叔叹了口气道:“堂兄,你非拦着我作甚,这种事儿,咋能只让堂伯娘出面。”
褚江他阿爹也不客气,直接道:“我听阿爹阿娘的把你拦下就对了,那吴老憨摆明了就是来拿你撒气,找面子的,你出去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吴家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边桌入了座,吴家老爷子自是不愿,可已经坐定,碗筷又被迫动过,各桌都开动了,这时候若不是主家来请,也不好自己舔着脸搬过去,只能不情不愿地坐在那生着闷气。
瞧见褚三叔从后院走了出来,正一桌一桌地招呼着,吴家老爷子猛地挺直了脊背,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老伴儿,随后端坐着,等待着褚三叔的到来。
吴家老太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瞧见走过来的褚三叔,心中便有了盘算,待人走近故意开口道:“老头子别生气了,快些吃吧,咱们是来参加璇楚的喜宴的,不然一会儿又让人说嘴,说咱是来闹事儿的了,说来也怪我,要不是我出门的时候耽搁了会儿,也不至于让人家不高兴了,连累得你眼下都上不了主桌。”吴家老太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吴家老太太这话就是说给褚三叔听的,按他的想法不管褚家人是咋想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褚老三总要给个反应的,只要他搭话,自家再假意愧疚一番,还不就得把自家请到主桌去。
可她盘算得不错,却算漏了同桌的胖婶儿,胖婶儿瞧着是在吃席,实际上却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吴家人,一来她和褚家的关系在那,二来褚璇楚这孩子可怜,让她想到了自家外甥女,瞧见吴家这种的便气不打一处来。
见吴家的这般惺惺作态,反感到不行,撂下筷子翻着白眼道:“我说吴家的,你家吴老憨打你了?”胖婶儿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胖婶儿这话,直接把吴家老两口说懵了,吴家老太太直言道:“你在那发什么疯呢,谁挨打了!”
“没挨打你说的什么胡话,你家吴老憨一不是村长,二不是人家褚家族长的,连褚都不姓,咋就那么大个脸非要坐主桌,咋地是觉得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坐,丢你吴家人了?”胖婶儿毫不客气地说道。
褚家如今家大业大,能来参加喜宴的,都是和褚家交情还不错的,至少是不想交恶的,都是常年混迹在村里这些家长里短里的人精,胖婶儿一出声,自然有人附和。
“可不嘛,哪来的脸,参加喜宴迟到就算了,还在人家的地盘上摆谱,又没人非逼他们来。”
“他吴家不愿意跟咱们坐,咱们还不愿意跟他坐呢,早知道方才就不该叫家里小辈给他家让座。”
胖婶儿皱着眉,一脸不赞同地看向吴家老太太,假意好心劝道:“啧啧啧,瞧瞧,瞧瞧,你这挑事儿的婆娘,都说你家吴老憨揍你,这老爷们的名声都叫你在外面给败坏了,没瞧见你家吴老憨都不搭理你嘛,赶紧消停眯着得了,小心一会儿又挨揍!”
吴家老太太被气得不轻,腾地站起身来,身前的碗筷都被震得摔在了地上,涨红着脸叫嚷道:“我们是她外祖,为啥不能坐主桌!”
方才胖婶儿和同桌的几人说话声虽不小,可这院里人多,嘈杂得很,哪桌不是人声鼎沸的,周围人都只当是在闲聊八卦,吴家老太太这一声,几乎是用喊的,褚家老宅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皆一脸不敢置信地瞧了过来。
吴家老太太此时也知道自己方才嚷得太大声了些,可话已经喊出去了,又不能收回来,梗着脖子硬撑着冲褚三叔道:“褚老三,我们好歹是你前岳家不是,就算和离了,那璇楚是我闺女儿生的总变不了,我们好歹是她外祖,就算是村里的普通邻居,你也不能这般羞辱我们吴家。”
褚三叔今儿是主家,人家都点到头上来了,自然要有所回应,不然在外人眼里岂不是要落了个理亏的罪名。
于是便捺着性子回道:“吴家婶子说的这是啥话,我家璇楚大喜的日子,我羞辱你吴家作甚?”
褚三叔这样的,在钱氏和胖婶儿眼里,是完全不是吴家老太太对手的,那没有脸皮的,还奢望和他讲道理不成?
钱氏直接从另一头走了过来,怼道:“吴家的,我看你今儿就是诚心来闹事儿的是吧,在院外闹了一通不过瘾,这是又跑席上闹来了?”钱氏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说道。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中元节这几日,家里铺子的买卖十分红火,小两口正在纸钱铺子忙活儿着,就听身后“砰”的一声,是通往东院的后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回头见是原本说今儿个要陪着褚三叔下棋的邓南浔,还不等问上一问,就听对方用极快的语速说道:“兄长、阿嫂,伯父同意了!我要赶快回家一趟,先走了。”
说罢不等小两口反应,人便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儿。
“三叔同意了?”沈慕容一脸疑惑地问道。
“进去瞧瞧。”褚岩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
交代宋河先顾着一会儿买卖,小两口赶忙回了东院,就见褚三叔正在收拾方才两人下到一半的棋盘。
瞧见小两口进院,褚三叔率先说道:“正好阿岩你们两个进来了,叫上璇楚,咱们商量下和邓家的婚事吧。”褚三叔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喜悦。
沈慕容自告奋勇去了寿衣铺子叫褚璇楚,褚岩便搀扶着褚三叔去了堂屋。
褚璇楚瞧着沈慕容拉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解道:“堂嫂,是什么事儿啊,非要现在说不可?”
瞧见四下无人,沈慕容这才问道:“璇楚可知道三叔同意了和邓家议亲的事儿了?”
褚璇楚闻言,脸色绯红,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随后又点了点头道:“嗯,昨儿晚上阿爹和我聊过了。”
沈慕容闻言脸上的喜色更甚:“璇楚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也好叫我和你堂兄,提早高兴高兴,方才邓南浔跑出去,可是吓了我们一跳呢。”
褚璇楚这才知道了邓南浔的事儿,有些茫然:“他这个时辰跑出去做甚?”
原来竟还是个蒙在鼓里的,沈慕容笑道:“自然是知晓了这个好消息,着急跑回去报喜去了。”沈慕容轻轻刮了刮褚璇楚的鼻子。
褚三叔把自家人叫到堂屋,除了是要宣布下闺女儿的亲事,再来也是想商量下相关事宜,虽说眼下都还没有提亲,日子也还没有定下来,可有些事儿还是得先有个章程,回头才好再和邓家商量。
譬如说,出嫁的日子想大概定在什么时候,褚璇楚是从县城的东院出阁,还是靠山村的老宅?
再譬如褚家的酒席办不办,在哪办,还是县城和靠山村里各一场,还有通不通知璇楚她阿娘吴氏,通不通知褚阿爷和褚阿奶,这些都有得商量。
邓家人几乎已经习惯,邓南浔每天早出晚归的日子了,这天还不到中午,就见人跑了回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
“老三,你今儿咋这个时辰就回来了?”邓父问道。
儿子生日跑去别人家里干活儿,虽说邓母答应了要支持他,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说话啊,咋得了这是?”
邓南浔是一路跑回来的,嘴巴嗓子里都干得不行,猛灌了一大碗凉茶,这才喘着粗气道:“阿娘,我成了,我成了!褚家伯父叫我回来研究提亲的事儿呢!”
“真的?他阿爹你快来,好消息,好消息啊!”邓母激动地喊道。
邓家人天天看着邓南浔往褚家跑,也没个动静,都以为这事儿能成的概率怕是不大,只等着哪天他自己放弃呢,却不想毫无征兆的,这事儿就出现了转机,一个个听了消息后,都是先喜后疑。
反反复复和邓南浔确认了好几次,才总算相信了这事儿,老二邓南河调侃道:“老三,你问清楚了没有啊,人家的意思别不是同意你入赘了吧。”
原本只是打趣,谁知这话一出,邓南浔倒是先愣了半晌,随后嘀咕道:“这,我忘问了,阿爹阿娘……”
邓家大嫂许氏闻言抿着嘴轻声笑了起来,老大邓南治瞧了眼自己这没救了的兄弟,好心提醒道:“傻了不成,人家不是说叫你回来研究提亲的事儿,真要你入赘,该是人家女方跟你提亲才是。”
邓南浔这才乐呵呵地搔了搔头,他方才还想求一求爹娘,同意他入赘地,这下倒是不用了:“对哈!”
最犯愁的小儿子的婚事,一下子得到了解决,邓家爹娘自是开心得不行,邓母更是当天就又跑了趟谭媒婆家,请她再到褚家一趟,为两家儿女的婚事好生谋划谋划。
提亲、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在谭媒婆的操持,和两家人的高度配合下,褚璇楚和邓南浔的婚事很快便被定了下来,是在九月二十。
婚期定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初了,眼看着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两家都是忙得不行,褚家更是连中秋都没有同往年一样回去村里。
只有邓南浔倒是闲了下来,三不五时地就要跑到褚家晃晃,褚璇楚忙着和自家堂嫂一起做嫁衣,没空理他,他便缠着褚三叔下棋,好似褚家有什么魔力一般。
惹得邓母笑骂:“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真是儿大不中留,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拦着,直接叫你去褚家入赘得好。”
褚璇楚的出阁地点,最终定在了县城里的东院,赶在九月十二这日,褚家一家子赶着马车回了靠山村,打算三日后的九月十五,先在靠山村摆上一次喜宴,招待村里的亲友们。
褚璇楚要成亲的事儿,堂爷爷一家早就得了消息,堂婶儿钱氏带着元霜,早早地就把褚家老宅打扫了出来,堂爷爷更是指使着褚江,把喜宴当天需要的东西,早早地都买了回来。
九月中旬,村里人家已经陆续忙着收割田里的粮食了,沿着村路的一排排田地里,几乎都有人们忙碌的身影,褚家的马车才靠近靠山村附近,就陆续碰到不少打招呼的村民。
“褚家的回来了?前阵子中秋,怎么没见你们回来过节?”
“是啊,可是你们那县城里的买卖太忙了?”
天气好,马车上的帘子被褚岩掀了起来,褚三叔就凑在车边,和那些村里人寒暄:“买卖是不错,不过中秋没回来倒不是因为买卖的关系,家里闺女儿定亲了,一直在忙活儿这事儿。”
村里的婶子大娘们最是爱听这些消息,谁家的姑娘小子定亲了,谁家的新媳妇又闹气了,可都是他们平日里最重要的谈资,闻言纷纷凑上前来打听。
“呦,是和哪家定的亲啊,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
还不等褚三叔回应,另一位大娘就道:“还用问吗,定是县城里的有钱人家了,不然咋会中秋都没回来,褚家的快给我们说说,男方是个啥样的人家啊?”
褚三叔笑着摆摆手:“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家里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做买卖的,都在一条街上的街坊,不过男方人确实是不错的,人机灵又踏实,对我们璇楚也是相当上心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要请吴家人来吃喜宴的事儿,褚璇楚其实是有些不愿的,她从小对阿娘和外祖家就没什么印象,小时候每次问阿爹,都只能得到一句叹气,后来大一些了,也断断续续从褚阿奶、大伯娘王氏,还有村里人那听说了一些。
这么多年,住的这般近,除了那年吴氏来闹过一次外,吴家从来都没来瞧过她一眼,不管当年的事实是什么,总归是没把她放在心上的。
不过褚璇楚到底是个孝顺的姑娘,褚三叔既然说了要请,她便只能听自家阿爹的,就像堂爷爷说的,无论来不来,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褚岩陪着褚三叔去了外村的褚阿爷家,沈慕容就带着褚沐和褚璇楚,跑了趟吴家。
褚璇楚成亲的事儿,村里人差不多都知晓了,自然也是有好事儿之人,跑到吴家面前嚼舌根的。
都不用真等到褚家办喜宴那天,眼下吴家人的反应,就已经够那些好信儿之人,当做谈资说上一阵子的了。
吴家人虽不多,可对褚璇楚婚事的反应,却分成了三派,一种是像吴氏她阿娘郑氏这般的,觉得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外孙女,成不成亲的,和自家有啥关系。
要不就是吴氏她阿爹这样的,从知道这消息后就开始生气,觉得旁人都是来等着看自家笑话的,笑话他们当初的蠢笨,丢了褚家这么门富贵的亲家,还有褚璇楚这么个以后日子富裕的外孙女,都在那等着看他们后悔的样子呢。
这最后一种就是吴家小儿子两口子了,当初想叫吴氏和褚家再攀上关系的希望落了空,眼下有了褚璇楚这么个定了门好亲事儿的外甥女,他们说啥也不能再沾不上半点关系了。
吴家院里众人正为这事儿,争论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地听见了敲门声,吴氏她弟媳小郑氏小跑了几步,上前去开了院门,门外正是来送信儿的沈慕容三人。
小郑氏嫁到吴家晚些,自是没见过褚璇楚的,瞧见院外的三个陌生人,皱着眉问道:“你们谁啊?”
沈慕容开口道:“这儿可是吴家?”她的语气平静而有礼貌。
“是吴家,你有啥事儿?”小郑氏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沈慕容拉了褚璇楚上前道:“我们是褚家的,我家璇楚定了亲,十五那日要在老宅摆喜宴,吴家是她外祖家,若是有空便也来吃一杯璇楚的喜酒吧。”
小郑氏虽不认得这三个人,可一听是什么褚家,还有什么成亲、喜宴的,便猜到兴许正是方才家里还在说的,那个大姑姐之前的闺女儿,忙回身朝院里嚷道:“相公、阿爹阿娘!你们快出来,快来啊!褚家的上门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惊讶。
吴家人的反应,沈慕容倒是不奇怪,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知晓了,吴家自然也会听说一二的,只是侧头朝褚璇楚安抚地笑了笑,只当他们是来完成任务的。
随着小郑氏的话音落下,吴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杂乱地脚步声,先冒出头的是个瞧着约莫三四十岁的汉子,趿拉着一双已经有些瞧不出本色的布鞋,脸上也是胡子拉碴的,身后是一对年老些的夫妻。
那邋遢汉子方奔到门前,便开始上下打量面前的三人,待看清三人的装扮后,脸上的喜色越来越甚,随后眼里仿佛冒着光似得,直盯着褚璇楚道:“你就是璇楚?我是你亲舅舅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瞧瞧我这大外甥女出落的多俊,难怪能嫁进县城里的有钱人家呢!”吴家舅舅的语气充满了谄媚。
褚璇楚对吴家舅舅打量的眼神和言语有些抵触,可还是点头唤了声:“舅舅。”她的声音有些生硬。
“哎!”吴家舅舅用胳膊肘碰了碰小郑氏,显摆道:“瞧见没有,我这外甥女儿,小时候可真没想到,这以后可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了……”他的语气充满了炫耀。
早几年吴氏闹过的那一场,叫褚家人对整个吴家都没什么好感,沈慕容今儿只是来送个信儿,原就没打算和吴家人过多接触,眼下瞧见吴家舅舅这般作态,更是不愿多做纠缠。
不等对方说完,便朝他身后的吴家爹娘道:“吴家长辈,我们今儿是来送信儿的,璇楚已经定了亲,十五那日打算在家里办喜宴,想请你们去吃个喜酒……”沈慕容的语气依然平静而有礼貌。
谁知这吴家老爷子的态度,和自家儿子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哼!送信儿?全村都知道了,亲事你们褚家都定完了,还来给我们送什么信儿?你们老褚家,把我们吴家当什么?”吴老爷子的语气充满了愤怒。
吴家舅舅一听,忙拉住自家阿爹的胳膊,阻拦道:“阿爹你说啥呢,人褚家给璇楚找了门这么好的亲事,璇楚嫁过去就是享福的,以后定会好好孝敬阿爹、阿娘,还有外祖一家的,咱们都是亲家,你说这生分的话干啥,人家璇楚心中定是和咱们亲近的,这不都来亲自给咱们送信儿来了。”吴家舅舅的语气充满了讨好。
没怎么尽过当阿娘和外祖的责任,如今倒是又想摆谱,又想跟着享福了,沈慕容拦住想要开口的褚沐和褚璇楚,到底是璇楚的终身大事儿,没必要因为些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心情。
只淡淡回了句:“我还真是不知道,咱们这附近还有姑娘家定亲,要和外祖家商量的习惯,不过这十几年都没见过的亲戚,一时间忙忘了,想来乡亲们也是都能理解的,信儿我已经送到了,就不多留了。”沈慕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见沈慕容三人转身就走,本想拿捏一下褚家,出出气的吴家老爷子,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今儿不知有多少人,抱着看他家笑话的想法,跑过来嚼舌头,说那褚璇楚定了门多好的亲事,褚家这罪魁祸首竟然半点歉意都没有,实在是欺人太甚。
“好你个没教养的,唔……”
吴家老爷子话才说了一半,便被一旁的儿子直接给捂住了嘴,瞧见沈慕容三人已经转回身看了过来,吴家舅舅忙扬起笑脸讨好道:“璇楚你外公他老糊涂了,你别听他瞎说,有舅舅呢,舅舅是跟你亲近的,舅舅都知道的,大户人家讲究的多,定是希望新媳妇儿娘家齐全,和和睦睦的,你放心十五那日舅舅定去给你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第二日一早,邓南治和邓南河兄弟俩,带着各自的娘子,一行四人提着礼,走进了褚家的铺子。
彼时褚家的三个铺子才刚刚开门,高同山瞧见进来这四人的架势,不像是要买东西的,于是忙上前问道:“几位可是要找我们东家?”
邓南治上前答道:“正是,请问褚老板和老板娘可在,劳烦伙计给通报一声,就说是悦来客栈的邓家有事拜访。”
“几位稍等。”高同山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后院通报。
正在西院的褚岩和褚三叔,听说邓家来人了皆是一愣,褚三叔皱着眉看向褚岩道:“不是已经和媒婆子回绝过了,这邓家怎么还提着礼上门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褚岩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人已经到前面铺子里了,哪有不让进门的道理,于是道:“没事儿的三叔,兴许是旁的事情。高师傅,我收拾一下就去开院门,麻烦请他们稍等片刻。”
高同山走后,褚岩又嘱咐薛长山道:“长山去寻你师娘,叫她过去东院堂屋等我。”
“知道了师父。”薛长山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寻沈慕容。
沈慕容正和褚璇楚在灶房洗刷早饭用过的碗筷,听见薛长山喊自己,忙出声应道:“长山,我在灶房呢,怎么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师娘,家里来了客人,师父叫您去一下堂屋。”薛长山将褚岩的吩咐转告给了沈慕容。
这大清早的,沈慕容闻言挑了挑眉:“可知道是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听高师傅说是悦来客栈的邓家,提着礼来的,师父去开院门迎人去了,叫我来喊师娘。”薛长山如实回答。
薛长山话音刚落,“啪嚓”一声,褚璇楚手里的碗筷便落了地,沈慕容忙蹲下身查看:“璇楚可伤到手了?”她的语气充满了关切。
“没有堂嫂,是我一时没拿稳。”褚璇楚有些慌乱地回答。
见没伤到人,沈慕容总算松了口气:“没伤到就好,当心些别用手捡。”她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正说着薛长山已经从院子里拿来了扫帚:“师娘我来收拾就成了,您快去堂屋忙吧。”薛长山主动请缨。
“成,那这里就交给你了,璇楚帮我去西院照看下正正吧。”沈慕容做了安排。
褚璇楚有些无措,昨儿的事儿她还没告诉堂嫂呢,不知道今儿邓家上门是何意,见沈慕容摘下了围裙,正要去堂屋,忙道:“堂嫂,昨儿个……”她想解释些什么。
沈慕容转身安抚地冲褚璇楚笑了笑:“没事儿的,璇楚放心,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咱们再说,快去吧。”她的笑容充满了安慰。
“可是……”褚璇楚还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的,放心吧。”沈慕容打断了褚璇楚的话,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沈慕容知道褚璇楚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只是眼下不是说事情的时候。
邓家人被褚岩一路引道了东院的堂屋,此时沈慕容和褚三叔已经等在了里面。
见状邓南治忙带领众人见礼道:“褚家伯父,褚老板,老板娘,晚辈贸然来访,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请各位见谅。
昨儿个我家三弟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冲动无礼,家父家母知道后很是愧疚,也已经狠狠地教训过家弟了,本想亲自前来致歉的,可又怕人言可畏,这才派了我们几个小辈前来,略备薄礼还望褚家伯父能原谅则个。”邓南治的语气诚恳而恭敬。
邓南治这话儿,叫原本就有些懵的褚三叔和褚岩,更加摸不到头脑了,正欲开口询问,就听一旁的沈慕容接过了话头。
对方主动称呼褚三叔为伯父,沈慕容这边自然也得改口,唤邓老板夫妻为叔叔婶子:“几位快坐下说话,邓家叔婶儿真是太客气了,些许小事儿,哪需要亲自上门致歉啊。”她的语气温和而得体。
瞧这情况,妻子是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如此褚岩便也不纠结了,配合着道:“没错,几位不必挂怀,快快请坐。”他的语气也很是客气。
邓南治又带头向褚三叔施了一礼,这才入座。
邓家众人今日登门就是来道歉的,邓家道歉的诚意十足,褚家又很是宽宏大度,这事儿便算是翻篇了,既然事情办得顺利,等家人坐了片刻,便提出来告辞。
小两口出门相送,邓南治从褚家堂屋往外走,思考了一路,最终还是决定帮自家三弟一把:“褚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他的语气有些犹豫。
褚岩顿了下,随后将人引到了自家库房一侧:“邓大公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他的语气平静而随意。
褚岩和邓南治到一旁单独说话,沈慕容就陪着其余三人,在一旁闲聊,片刻后才重新送了邓家四人出院门。
褚岩捏了捏妻子的手道:“昨儿个邓家的小儿子来过了?怎么没听阿容提起过?”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探询。
“其实我也没见到人,是表妹来与我说的,昨儿个下午她听见大西院里有声响,便出去看了眼,就见有人走了出去,璇楚的脸色也不太对,表妹问了句,璇楚说是邓家的小公子来替阿沐传话,可表妹觉得似是不太对,怕是璇楚遇到了什么事儿,不好意思和她说,这才在晚上归家前,和我提了一嘴。”沈慕容解释道。
褚岩点点头道:“没听璇楚和阿沐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怎么是张字条,写的什么?”邓母好奇地问道。
邓母踮起脚,看向字条上那些她不认得的符号,更是一头雾水,褚老板为何要给自家长子送张字条过来?她感到十分不解。
邓南治看完字条,随即心领神会,笑着同自家阿娘道:“阿娘,说不定老三的婚事还有转机。”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似乎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邓南浔正趴在炕上发呆,就见自家长兄推门走了进来,双手撑着就想起身,结果却扯到了屁股上的伤,顿时疼得只冒冷汗。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可就算如此,扔还不忘询问自家兄长去褚家的事情:“大兄你回来了,褚家长辈怎么说,可有恼了我?”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邓南治瞧见自家弟弟这副样子,教训道:“知道人家会恼了你,你昨儿还做出这等出格的事儿?”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邓南浔嘟囔着:“我不是一时激动,没过脑子嘛,其实从褚家出来,我就有些后悔了,被外人瞧见,怕是要说褚姑娘闲话的,褚家长辈可也恼了她?大兄你可和褚家说了,都是我自己闯的祸,和褚姑娘没有关系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
瞧见弟弟这副鬼样子,还想着替心仪的姑娘出头,看来自己帮他算是帮对了,摇了摇头道:“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屁股上的伤可好些了?”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阿爹昨儿个下手也太重了些,怕是有几天不能下地了,大兄你还没说褚家长辈到底有没有恼了褚姑娘呢。”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邓南治实在是没想过,自家这个不太成熟的弟弟,居然还是个痴情种:“我没见到褚姑娘,不过看褚家的态度应该是没事儿的,我还是那句话,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赶快把伤养好了吧,不然天天这么躺在炕上,拿什么去说服人家姑娘,和褚家长辈?”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鼓励。
“大,大兄那个你说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邓南治将褚岩派人送来的那张字条递给了自家弟弟:“褚老板给你的锦囊。”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兄这是啥意思?”他喃喃自语道。
邓南治斜了眼自家弟弟:“白读那么多年书,都还给先生了?老二昨儿咋说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死皮赖脸?不是大兄,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我是想问,褚老板这是啥意思?”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
“我今儿私下里替你问了褚老板,褚家是不是非得招婿不可,这便是他给你的答案。”邓南治解释道。
邓南治说罢,便不再理会自家没脑子的弟弟,抬腿走出了屋子,方来到院子里,便听见身后,邓南浔兴奋地嚷道:“大兄!我爱死你了!”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
邓南浔这一声喊得声音极大,正在前院忙着客栈生意的邓父和邓母都隐约听见了动静。
邓母心里门清,自家后院能整出这般动静的也就只有小儿子了,怕他又闹腾上了,忙掀了帘子朝后院跑去,随后一把推开了邓南浔的房门:“你又闹腾啥呢,我看你那屁股是不想要了,就不怕你阿爹再打你一顿。”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虽说邓家爹娘当日认可了大儿子的说法,也觉得既然邓南浔已经跑出去了,那便叫他碰碰壁也好,可那不代表他们认可了小儿子的胡作非为。
昨儿个邓南浔一到家,立马就被邓父毫不犹豫地给捆在了长凳上,抡起平日扫院子用的大扫帚,就是一顿教训,打得邓南浔眼泪和冷汗直流,可却仍然嘴硬着不肯松口,最后还是邓南治和邓南河兄弟俩,把邓父给架了出去,这场闹剧才算告一段落。
邓南浔想起昨儿个挨揍的情形,顿时觉得屁股更疼了起来,他可也不想再挨一顿打了,不然这副鬼样子如何去讨得褚姑娘和褚家长辈的欢心。
“阿娘,儿子已经够惨了,您就别奚落我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可怜。
“惨?还不是你自己作的。”邓母没好气地说道。
邓母嘴上虽抱怨着,手上却已经开始给邓南浔收拾起了屋子,将昨儿个弄脏了的衣裳,抱在怀里,打算等下就拿去洗。
“阿娘,这回你和阿爹可不能再拦着我了,我大兄可是刚帮我得了个好消息,大兄他支持我。”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希望。
邓母岂能不知道邓南浔说的是啥,方才那纸条还是她和大儿子一起看的呢,老大说了叫他们再给老三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趁着小两口愣神,邓南浔直接跑去了柜台后,帮着宋河搬起了纸钱,沈慕容见状拉了拉褚岩的衣袖道:“就这么任他留下做工了?被人瞧见会不太好?”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到底是邓家的小儿子,都在这一条街上住着,难免有人能认出邓南浔来,若是有人问起,总不能真说他是来做工赔礼的。
虽说等南徐这般举动,背后的目的到底是啥,在场的皆是心知肚明,可那是更不能对外人道的,实在是怕邓南浔说出些什么不得了的。
正当沈慕容琢磨着,要不要将人领去内院的时候,就听那边似乎已经有人认出了邓南浔:“诶,这是新来的伙计?怎么瞧着有些面熟啊……你,你不是悦来客栈那邓家的嘛?”那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邓南浔乐呵呵地回道:“没错,我确实是邓家的,老板您光顾过我家客栈?”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倒是不曾,只不过和你阿爹还算认识,不过你咋还跑到褚家铺子来当伙计了?”那人好奇地问道。
邓南浔这三天趴在自己的炕上,别的什么都没做成,倒是把来褚家后的所有情况都想了个遍,眼下简直是张嘴就来:“阿爹和褚家兄长有些交情,兄长做生意很有一手,阿爹就让我来跟着学一学,长长见识。”他的语气自然而流畅。
那人一听邓南浔竟称呼褚岩为兄长,自然对两家的交情没什么怀疑,有些羡慕地道:“褚老板家的买卖确实做得好,要是有机会我都想来跟着学学呢。”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
褚岩见状朝那人笑笑:“方老板客气了。”他的笑容温和而有礼。
见没人质疑,沈慕容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是不用把人带去内院了。”她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褚岩点点头道:“眼下铺子里也不忙,既然邓家小公子留下来了,那阿容便忙其他的去吧,这里有我呢。”他的语气平静而随意。
“这不好吧,怎么说都是客人。”沈慕容有些犹豫。
褚岩想起今儿邓南浔那一口一个的兄长阿嫂,顿时没有了和他客气的意思,小声道:“没什么不好的,就当他是家里小辈,也不用指使他做些什么,想做便做些,不想做也没什么,只不过咱们总要给人家一个表现的机会,这点苦都吃不了,三叔又怎么放心。”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
“好吧,那我就先过去寿衣铺子那边,兴许是要到中元节了,那边的顾客最近也多了起来。”沈慕容做了决定。
褚璇楚正在铺子里和张大进一起,将后院新送出来的寿衣摆上展示架,一回头就见堂嫂走了进来:“堂嫂怎么过来了,纸钱铺子今儿不忙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那边有了新帮手,我就过来啦。”沈慕容笑着回答。
新帮手?褚璇楚十分不解:“家里何时招了新伙计,怎么也没听堂嫂提起来过?”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我也是刚刚才知晓的,邓南浔留在了咱们家铺子,说是要给咱们做工赔礼。”沈慕容解释道。
褚璇楚愣了愣:“阿爹方才不是已经收了他的赔礼?”她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堂兄也是这般说的,可他说那些不过,看来是想好好表现一番。”沈慕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至于表现什么,铺子里有伙计在,沈慕容并没有明说,可褚璇楚也不傻,只是实在不懂,明明不可能的事情,还坚持什么?她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顿了顿,沈慕容继续道:“对了璇楚,等下午饭就还得麻烦你去送给阿沐,今儿可能要分桌吃饭,我得多备出来些菜色。”她做了安排。
家里女眷不少,除了沈慕容和褚璇楚,蒋莎还有林秋怡中午也都在东院这边用饭的,自然不好邀邓南浔和自家一起,可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褚岩和褚三叔两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后看向一旁的沈慕容。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慕容说得对,这事儿确实得听璇楚的才成,是我一时糊涂了。”褚三叔叹了口气说道。
褚璇楚是否招婿这事儿,还得是父女俩私下里商量才成,总之无论是什么决定,小两口都是支持的,甚至在沈慕容的想法里,哪怕褚璇楚一辈子都不想成亲也没什么,只要她是真心愿意的就成。
见褚三叔推着轮椅,出了堂屋,沈慕容悄悄将手放在褚岩腰侧,掐了他一下:“哪有你这么当堂兄的,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不该先问过璇楚的意思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褚岩伸手包住妻子的小手,告饶道:“是为夫的不对,还好有我家阿容提醒,不然还真是要办错事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我知道你是想替三叔分忧,不想三叔纠结难受,可这事儿到底关乎璇楚的终身幸福,无论是出嫁还是招婿,甚至是要不要成亲,也都该是璇楚自己做主的,咱们就支持她就好。”沈慕容温柔地说道。
褚岩转过身,郑重其事地和妻子保证道:“阿容说得对,方才是我心急了,回头我再去和三叔好好聊聊,不要委屈了璇楚才好。”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沈慕容动了动被褚岩握在手心的手指,挠了下他的掌心:“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
叹了口气,褚岩突然有些感叹道:“幸好咱们家的是个臭小子,要是个闺女儿,我以后怕是也会像三叔一样纠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
“怎么,想要个闺女儿了?”沈慕容挑眉问道。
褚岩笑着摇了摇头,拥着妻子朝西院走去:“我有你和正正就够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爱意。
沈慕容不知道褚三叔和褚璇楚父女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许是邓家三个儿子,已经成家了两个,这两年又给自己添了三个孙孙,邓老板夫妻俩对小儿子的婚事,并没有太过着急。他们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
是以乍一听邓母和自己提起,要给自家小儿子说亲的事儿,邓老板还着实愣了一瞬:“说亲?你可是相中谁家的姑娘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邓母白了眼自家老伴儿道:“是你儿子自己相中的,我倒是在铺子里见过几次,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便来问问你的意思,是褚家的姑娘,开丧葬铺子的那个褚家。”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褚家?就是天天来咱家给楼上的梁先生送饭的那个女娃娃?”邓老板有些疑惑地问道。
邓母点了点头,肯定道:“就是她,你儿子都不知道盯上人家多久了,我瞧着知书达理的,模样也好看,褚老板那两口子人也都不错,况且褚家的条件也不错,他阿爹你觉得呢?”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满意。
邓老板不赞同地道:“他阿娘你说啥呢,咱们家是娶儿媳妇,你管人家褚家条件好不好作甚?”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邓母叹了口气道:“我哪是瞧上褚家的条件了,还不是叫老二媳妇儿闹的,那孩子人是不错,对老二也是贴心贴肺的,可就是她娘家太穷了些,把这孩子养得小家子气得很,眼里总盯着些蝇头小利,我是觉得褚家条件好,那女娃娃一瞧就被教养得很好。”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邓老板平日精力虽都在自家客栈的经营上,可儿媳妇的事儿,确实也听老妻念叨过几次,知道她在中间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很是不易,听了这话儿倒也不反驳。他深知家庭琐事之繁杂。
“既然都觉得不错,那他阿娘你就张罗上吧,老三也老大不小了,却还一副孩子心性,老话讲成家立业,成了亲有了责任,倒也能成熟些。”邓老板做了决定。
“成呢,那我这几天抽个空,去街上谭婆子家里走一趟。”邓母应了下来。
褚璇楚自那日起,便尽量避免去邓家的客栈给褚沐和梁怀仁送饭,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无论是哪种情况似乎都有些尴尬,索性便少些会面就是了。她的心里充满了少女的羞涩。
褚璇楚的这般表现,自是被沈慕容瞧在了眼里,这日正巧褚璇楚正在大西院的偏房,帮着整理浆洗过的寿衣,寻了个只有两人的时候,便问了问:“璇楚最近怎么不爱出门了,可是前几日在外面碰到了什么事情?”她的语气温柔而关切。
褚璇楚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沈慕容说好,毕竟还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思来想去便如实地将那两日发生的事情,学给了自家堂嫂:“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连着两次都拒绝了人家,感觉再见面定会很尴尬。”她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沈慕容是有些猜到,褚璇楚这般转变的原因,该是和邓家的小儿子有关的,原本还以为是不是那邓家的和璇楚说了些什么,竟不成想两个小的竟这般单纯可爱。她的心中充满了感慨。
“那璇楚对这事儿是怎么想的,若是那邓家的小公子,真是喜欢咱们璇楚呢?”沈慕容试探着问道。
褚璇楚刷得羞红了脸:“堂嫂……”她的脸上露出了娇羞的表情。
“咱们璇楚眼下也到了能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虽说咱们不急,可心悦什么样的,又讨厌什么样的,要心里有个成算才好,咱们家选女婿,最看中的肯定得是你的想法,咱们就私下里说说,璇楚觉得邓家小公子这样的,你瞧着可厌烦?”沈慕容循循善诱。
这种事儿但凡换了其他人,哪怕是褚三叔,褚璇楚都不会轻易开口的,不过眼下和她谈心的,是自己一向亲近的堂嫂,女儿家私下里聊聊这些,倒也没什么。她的心中充满了信任。
“他,还挺热心肠的。”褚璇楚小声说道。
沈慕容瞧着褚璇楚的表情,笑着道:“那便是不觉得厌烦喽。”她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堂嫂,我只当他是个普通人,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的。”褚璇楚解释道。
“这我自然是知晓的,放心堂嫂不会和别人说的,这是咱们两个的秘密。”沈慕容笑着说道。
姑嫂两个正说着,褚岩的小徒弟薛长林,从两个院子中间的拱门跑了过来,没瞧见沈慕容的身影,便高声嚷道:“师娘,您在哪呢,师娘?”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沈慕容闻言,忙起身快步走到偏房门前,推开门问道:“我在这呢,长林喊我是什么事儿?”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薛长林小跑上前道:“师娘,家里来了人,三阿爷正在堂屋招呼着,师父说他清理一下身上也过去,叫我来喊师娘您。”他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长林可知道来的是谁?”沈慕容问道。
薛长林摇摇头:“师娘,是个瞧着很是富态的大娘,可是我不认得。”他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闻言,沈慕容更加疑惑了,扭头叫上褚璇楚:“走吧璇楚,咱们回东院瞧瞧。”她的心中充满了好奇。
“师娘,师父说了璇楚小姑姑不必过去。”薛长林说道。
沈慕容回身看了褚璇楚一眼,又瞧了瞧一本正经的薛长林,心下忽然有了猜测,于是交代道:“你蒋家阿姊那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璇楚帮堂嫂去瞧瞧吧,顺便想想中午可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咱们去集市上买。”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暗示。
薛长林的话,褚璇楚自然也是听到了的,虽心下疑惑,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堂嫂快过去瞧瞧吧,免得叫堂兄等急了。”她的心中充满了好奇。
沈慕容一路来到东院的堂屋前,只见褚岩已经梳洗完毕,和褚三叔并排坐在堂屋东侧,正与坐在对面的一位妇人闲聊着。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那妇人瞧见沈慕容走了进来,忙起身打起了招呼:“这位就是褚夫人吧,我是咱们这条街上的媒婆,我姓谭,街坊们都叫我谭婆子。”她的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一听对方自我介绍是媒婆,果然证实了沈慕容心中的猜测,忙和对方见礼道:“不知道谭媒婆今儿要上门,久等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客气的笑容。
谭媒婆拿着帕子的手摆了摆,不在意地笑道:“是我来得突然了些,方才正和褚老板还有褚老爷说呢,主要是咱们家的闺女儿太优秀了不是,人家男方家里着急,生怕好闺女儿被人捷足先登了,这才催着我上门的。”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赞美。
褚岩并不擅长和谭媒婆这样的人交谈,褚三叔此时心情也有些复杂,又是做阿爹的不好细问,这接待媒婆子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沈慕容肩上。她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
“不知道谭媒婆是替哪家的公子来说和的?”沈慕容问道。
谭媒婆夸张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自嘲道:“瞧我,在这说了半天,竟还把正事儿给忘了,这人不知道老板娘你们是否认得,也是咱们这长青街上的,悦来客栈邓老板家的小儿子,邓南浔。”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家弟的师父就安顿在那悦来客栈,我们倒是经常过去,也算是熟悉。”沈慕容说道。
谭婆子一听,顿时开心道:“那感情好啊,离得近又知根知底的,这样咱们家闺女儿要是真嫁过去,咱们家里也能更放心不是?她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老板娘你们家也是做买卖的,该知道这迎来送往的活儿最是不好做,可你瞧瞧这邓家,客栈开得大,买卖做得也红火,就知道邓老板夫妻俩都是能干的。谭媒婆继续说道。
他们一家子也都是和善人,邓家是三兄弟,前面两个都已经成了亲,小儿子邓南浔今年虚岁十八,大高个儿,长得仪表堂堂的,早年一直在读书,最近这两年是在自家客栈里帮着忙活儿的。邓老板两口子对咱们家姑娘喜欢得很,想撮合给自家小儿子,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待褚家众人歇过晌,褚岩便从客栈后院赶了辆马车出来,打算带着全家去镇子上逛逛。他的脸上充满了期待。
长水镇虽不小,可若只是逛逛集市和主街道,倒也犯不上坐着马车出行,主要是褚家这一行,带了三个奶娃娃,堂爷爷和堂奶奶也上了年纪,再加上褚三叔,若是赶着马车,热闹了便在车下走着,觉得累了就坐在车上,帘子掀起来一样可以四处瞧,方便得很。他们的出行充满了温馨。
堂爷爷老两口带着三个娃娃坐在车里的棉被上,褚三叔今儿兴致很好,坐在马车的前端,这里视野好,还能顺带着照看几个孩子,省着稍不小心摔下车去,而狸花就蹲在他的腿上,这猫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地方。它的姿态悠闲而自在。
堂叔堂婶儿和褚江小两口,还有褚璇楚和褚沐跟在马车旁,慢悠悠地逛着,褚江站在离车窗最近的位置,时不时地指着有趣的地方叫众人瞧,或是跑去买些新奇玩意儿和吃食,给马车上的老两口解闷。他的举动充满了孝心。
褚岩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牵着沈慕容走在最前面,忽然想起中午时自己和林庭谈起的另一件事儿,拉拉妻子的手,见人转向了自己才道:“咱们回县城后,也买辆马车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这事儿年前的时候,小两口倒是提起过一次,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便搁置了,如今听褚岩再次提及,沈慕容有些不解:“不是说比牛车要难买许多,况且咱们也不懂马,怕被人诓骗了吗?”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褚岩笑了笑道:“之前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不过今儿吃饭的时候,听林老板提起他家竟还有个马车队,想来买马车相马一事,对林家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儿,便厚着脸皮提了一嘴。”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
如今家里一年总是要往返县城和靠山村几次的,牛车没有遮挡,夏天晒来冬天冷的,况且家里的牛车还要被留在村里拉货用,若是家里能买辆马车,自然方便不少,沈慕容面露惊喜地问:“那林老板同意帮忙了?”她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嗯。”褚岩点头道:“林老板说他有些门路,家里有个老马夫是个相马的好手,买马车这事儿交给他就成。”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肯定。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沈慕容兴奋地说道。
褚家一行人沿着镇里的主街一路逛着,和县城不同,许是路面没有那么宽阔的原因,这里的街道上除了临街的铺面外,少有沿街摆摊的小摊主存在,不过由于元宵节临近的缘故,街边的铺面都已早早挂上了花灯,一路逛过来,倒是也别有一番趣味。这里的景色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众人脚步轻快,没一会儿就来到了集市的入口,虽已经是下午,可集市上仍然热闹得很,褚岩将马车拴在了一旁,将褚三叔的轮椅从马车后搬下,随后众人才鱼贯进入集市,细细逛着。他们的心情充满了愉悦。
与以往不同,之前逛集市,大多都是来采买的,目光自然停留在调料、工具等物件的时间上多一些,然而今儿褚家众人却是以游玩为主,便任由褚江和元霜带着,专门往各处新奇的摊子上凑去,什么面人糖画,扇面字画,或是精巧的首饰配饰,都要去瞧上一瞧。他们的目光充满了好奇。
等众人拿着在集市上买到的各种小玩意儿,重新回到马车旁的时候,日头已经西陲,眼看着就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了。他们的手中充满了战利品。
晚饭自然是在仙人醉解决的,说来好笑,褚岩带着一家老小再次踏入仙人醉的大门时,迎出来的小二竟还是中午帮他领路的那个,瞧见再次登门的褚岩,不由地愣了一瞬,随后看向褚岩身后的众人,俨然是一大家子一同出行。小二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小二见状心中有了成算,知道这是中午在自家吃得不错,所以晚上便带着家里人来尝鲜来了,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恨不得将嘴角咧到耳朵跟去,嘴上褚老板、褚夫人、老爷、老夫人,少爷小姐的叫个不停,欢欢喜喜地迎了众人进门。他的态度热情而周到。
那道八宝酿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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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末,小两口总算把足够数量的纸扎做了出来,打算趁着腊月里今年最后一波的旺季,给自家的新品预预热。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期待。
三种纸扎被整整齐齐摆在褚家丧葬门口的那天,就算是寒冬腊月,也着实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打量,天气太冷,褚岩不愿妻子受冻,便自己站在铺子门前给大家伙答疑解惑。他深知妻子的辛劳。
“这是我家新做的谷盆,大家伙儿给瞧瞧做得咋样?”褚岩热情地招呼着。
“谷盆?”一个凑热闹的大爷,闻言赶忙又上前了两步,凑近了瞧瞧:“你家这谷盆,做得和咱平时用的咋不太一样,这是给上了颜色?”大爷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褚岩点点头,拿起一个自家的谷盆往人群中间放了放:“是上了颜色的,毕竟是拿出来要卖的,总得做得精细些,这个瞧上去更像是真的五谷杂粮,又不浪费粮食。”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
那大爷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赞同道:“你别说是做得挺像,这上面感觉还能瞧出来一粒一粒的粮食呢,可比咱们自家做的那种白纸糊的,要精细好看多了。”大爷的脸上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另一旁的大娘却道:“这东西好看是好看,可瞧着就不便宜,各家都用那白纸糊的,这么些年也都过来了,就用一会儿就要烧掉的东西,买太贵了是不是有些不值当啊。”大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
其他人一琢磨倒也有些道理,若是价钱太高了,还不如直接用真五谷杂粮了,就是浪费些。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你这谷盆是打算咋卖的?”大爷问道。
褚岩刚要说话,就见身后沈慕容推开门走了出来,递给了自己一碗热茶,随后道:“这谷盆咱们家打算卖六十文一个。”她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方才就觉得不值当的大娘,一听价格忙皱起了眉头:“六十文?瞧瞧,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明明自家几张白纸一糊就成了的东西,做得好看些就这般贵。”大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大娘既说它好看,那不就说明它和咱们自家白纸糊的,还是不一样的。这谷盆虽是用纸做的,可难得的是手艺和心意啊。”沈慕容笑着解释道。
那大娘只当小两口是忽悠人的,满脸不屑地道:“什么手艺心意的,最后还不都是一把火烧了,白纸的还是上了色的烧完了都是灰,能有啥区别。”大娘的脸上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沈慕容也不恼,笑着道:“大娘说的倒也在理,可是咱们家开的是丧葬铺子啊,哪样东西最后不是要烧掉的,不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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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岩套中那个六角宫灯的同时,褚江也将那个离得不远的木雕给拿下了,褚沐和褚璇楚那边也是奔着后排的花灯努力的,此时手里的套环早已抛了个干净,却并没有套中什么奖品,沈慕容本想再给他们两个买些套圈的,结果两人纷纷摇头表示不要了,便也作罢。孩子们的心情似乎有些失落。
摊子老板方才还笑呵呵的脸上,顿时有些僵硬,对方一共才花了六十文,就拿走了他三个物件,那个木雕的小摆件倒是不值什么钱,可那两个精美的花灯,可是花了他不少银钱呢,这下真的是赔死了。老板的内心充满了懊恼。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敢耍赖,只怕今儿这买卖便做不下去,心中虽万般不愿,可最后还是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把六角宫灯和那个木雕摆件地里过来,好在对面那两个男人,没有再继续套下去,而是将手里剩下的套圈都换了回来,不然他今儿怕是还有得赔呢。老板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从套圈的摊位出来,褚江立马领着褚沐和褚璇楚,跑去了斜对面卖糖人的摊位,给几个小的买糖人去了,没一会儿五个小的就一人一个糖人地吃着。孩子们的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今儿是一年一度的元宵节,主街上的摊位卖花灯、猜灯谜的有许多,卖糖人那摊位隔壁就是又一家卖花灯的,褚岩询问褚沐和褚璇楚想要个什么样的花灯,褚璇楚选了个荷花样式的,褚沐则选了个方形的纱灯。孩子们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选好花灯褚岩正准备付钱,忽地被褚沐拦了下来:“阿兄,先等一下。”褚沐的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话落,褚沐又转向那花灯摊子的老板开口道:“老板,我看你这里有灯谜,猜对了可是能免费得到这花灯?”褚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哪知那老板却摇摇头道:“这位小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里是小本经营,猜灯谜确实有奖品,不过这彩灯却是不行。”老板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见褚沐愣了一瞬,那摊位的老板小心翼翼地指着褚沐手里的花灯问道:“这花灯你们可还要?”老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自然是要的。”褚岩说完便把银钱递了过去。褚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沈慕容这时拍了拍褚沐的肩膀道:“不知道这灯谜的奖品是什么,阿沐可要得一个给阿嫂瞧瞧?”沈慕容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褚沐闻言点头道:“好,那我就猜一个,就是不知道这灯难不难。”褚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没关系啊,咱们重在参与。”沈慕容鼓励道。
那摊位的老板笑了:“按说这灯谜是五文钱猜一次的,你们既买了我家两盏花灯,那便可以免费猜两个。”老板的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褚沐向老板施了一礼道谢,随后细细看起了这摊位上挂着的那些灯谜,许是五文钱一次,只为图个乐,也是为自家这卖花灯的摊位增添些人气,或是老板的学识有限,这些灯谜出得并不难,稍微识些字的,稍微一琢磨就能知晓。褚沐的眼中充满了智慧。
褚沐看了一会儿,便开口道:“我好了,可以说答案了吗?”褚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信。
“当然可以,你只需先告诉我要猜的是哪个就成。”老板笑着说道。
“左手第一个,三十六个时辰,打一字,谜底是三日晶。”褚沐的语气清晰而肯定。
褚沐方一开口说出灯谜的顺序,那老板便将第一个灯谜取了下来,待褚沐说完答案,笑眯眯地开口道:“对,小哥真是聪明,谜底就是晶字,你还能再猜一个。”老板的脸上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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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孩子丢给长辈照看,自己和褚江出去玩,元霜自是不愿的:“那咋成啊,把爹娘爷奶和两个娃娃都丢在家里,我们自己出去玩像什么样子!”她皱着眉头,似乎觉得这主意有些不妥。
钱氏知道元霜这儿媳妇一贯是个孝顺的,自己也想叫他们小两口安心出去玩,便故意打趣道:“咋的,让你出去玩还不好?你还信不过我这当阿奶的,怕欢欢喜喜没了阿娘在身边,受委屈不成?”钱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笑,试图缓解元霜的顾虑。
元霜性子活泼善良,钱氏也是个和善的性子,婆媳两这几年关系处得和亲母女似的,见钱氏故意打趣自己,元霜不依道:“阿娘,我哪是那个意思。”她的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既然不是,那边安心出去玩就是了。”钱氏笑着说道。
褚岩这时从旁劝道:“堂婶儿不必担心出行不便,咱们提前一日去租了马车回来,坐着比牛车舒服多了,也快上不少,定不会叫堂爷爷和唐奶奶奔波劳累的。”褚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体贴,希望能打消钱氏的顾虑。
沈慕容也道:“是啊堂婶儿,那马车挡风不说,还能在里面放上火炉,再抱上个汤婆子,暖和得紧,一点也不折腾人,咱们还没一起在镇上过过元宵节呢,一定热闹得紧,没有长辈在,我们到时候若是玩疯了咋办?堂婶儿就当是去盯着我们的,就和我们一道去镇上转转可好?”沈慕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希望能说服钱氏一同前往。
褚三叔是能理解钱氏的顾虑的,要换做以前的他,肯定也不会跟着小辈们出去玩的,可自打分家开始,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如今他的想法和以前很是不同,便也跟着劝了句:“堂嫂,多出去转转也好,你看我腿脚这般不便,不也没耽搁跟着阿岩他们两口子到处走,有堂伯和堂兄在,我也能有个伴儿不是?”褚三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鼓励,希望钱氏能放松心情,享受生活。
钱氏本也是有些意动的,如今被几人轮番劝说,也不再坚持,只是还要考虑家里两位长辈的意思,遂拍了拍元霜的胳膊道:“你阿爷阿奶若是点头了,那咱们就去。”她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元霜瞬间笑眯了眼睛,于老太太平日里最是宠褚江了,对她也一向都是有求必应的,想来这次难度也定不会太大,若是能求得阿奶她老人家的首肯,阿爷那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元霜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谢谢阿娘!”元霜开心地说道。
元霜说完,便把欢欢喜喜托付给了钱氏和沈慕容照看,穿上鞋子一路跑回了隔壁院子,和褚江一起说服堂爷爷和堂奶奶老两口去了。她的脚步轻快而充满活力。
钱氏预料的没错,老两口一开始确实是不愿意一同去镇上过节的,一来是人上了岁数不爱折腾,二来也是不想有自己这当长辈的跟着,反倒叫小辈们玩得不尽兴。老人们总是会考虑到很多方面,希望能为孩子们创造更好的条件。
可想归想,于老太太到底还是没能敌过孙子小两口的软磨硬泡,点头应允了这事儿:“成成成,老太太我跟你们去还不成嘛!”于老太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也透露出对孙子的宠爱。
褚江听了,连连对着老两口保证道:“阿爷阿奶放心,我到时候去租一辆顶顶舒服的马车来,绝对不叫您二老遭一丁点的罪,孙子我如今比以前出息了,自然该好好孝敬长辈们的,阿爷阿奶安心享福就是。”褚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希望能让长辈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于老太太一听孙子这话乐了:“呦,那我可要学那镇上的地主婆了,吃穿用度可都要最好的,你小子的荷包怕不是要被老婆子我掏干净了?”于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褚江笑得开怀,拍拍胸脯道:“这有啥,花没了孙子再去挣就是了,阿奶您放宽心了花使劲儿花便是!”褚江的语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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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岩刚踏进仙人醉的大门,就有眼尖的小二迎上来询问,得知面前的客人是来找人在包间的林记老板的,忙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堆满了笑容:“褚老板是吧,林老板人已经到了,请随我来。”
说完就一路领着褚岩来到了二楼的一处包间,包厢的门半敞着,许是听见了有人上楼的动静,褚岩刚行至门外,林庭人已经从桌边站起朝外望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褚老板许久不见,家中可都还好?”
褚岩快走了两步,上前和林庭见礼,语气中带着一丝客气:“家中一切都好,让林老板久等了。”
“这会儿离吃中饭的时辰还早着,我也是刚到,快坐快坐。”林庭热情地招呼道。
双方客套一番后,便一起入座,酒楼的小二也开始陆续上菜,二人边吃边聊,一时间倒也是宾主尽欢。包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初次见到褚老板和尊夫人的时候,林某就觉得你们夫妻二人不简单,想不到才短短几年时间,就直接把铺子开到了县城里,刚一过去买卖就红火得很,林某实在是佩服。”林庭的语气中充满了赞赏。
褚岩拱手告饶:“林老板谬赞了,我们夫妻不过是开了间小铺子,承蒙大家照顾罢了。”褚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谦虚。
林庭摆摆手:“诶,褚老板不必自谦,林某是真心想交下你这个朋友的,今日找你前来,一是许久不见,联络一下感情。二来嘛,也是有一事相求。”林庭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林老板但说无妨。”褚岩洗耳恭听。
林庭抿了口酒道:“我虚长你几岁,便唤你一声褚老弟吧。说来惭愧,我名下的这些产业都承自父辈,年轻时也曾想好好发扬光大一番,去那县城甚至是府城里闯上一闯,可那时年轻气盛,做起事来有勇无谋,最后跌得是头破血流,自此便没了那股子拼劲儿,只守着祖业过活儿。可如今见了你们夫妻俩这般的际遇,竟又勾起了些心思,想着我是不是能再次努力一番。林庭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情,似乎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只是那县城虽大,商机也多,却不像咱们这般的小镇子,想做什么找处地方,撒开了直接做就是了,那里商户多竞争也大,时间一长就出现了各种商会行会,这些行当都排外得紧,想当初我便吃过他们不少暗亏。林庭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似乎对那些商会行会有些不满。
其实若是开个普通的铺面倒也还好,可像是作坊,商行这类的,那简直是寸步难行。说来你们家这买卖,虽是只是个简单的铺面,可正所谓奇货可居,你们这买卖若是做的太好了,怕是要招了人眼红,也该多加小心才是。”林庭提醒道。
褚岩点点头,他们这半年来虽没听说过什么商会行会的,不过恶意竞争却还是有的,譬如说那个仿造了铜钱烧纸,又恶意压价的杨家,可做买卖就是这般,总不能因噎废食,为了怕被人嫉妒眼红,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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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一早,小两口吃过早饭,瞧着到了平日里左右街坊开门的时辰,就带着昨儿准备好的糕点干果和特地单独准备给孙大娘老两口的年货出了门。冬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给他们增添了一丝暖意。
孙大娘刚和老伴儿开了自家铺子,就见小两口提着东西登了门,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咋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啥事儿要帮忙?”
褚岩把东西帮着拿进了铺子后院,沈慕容把手里单独装着的糕点干果递给孙大娘,笑着说道:“没啥事儿大娘,就是我家打算今儿就回村里了,这不给街坊们送些年货,这些糕点是昨儿在东街的集市上买的,您一会儿不忙的时候尝尝味道如何。”沈慕容的语气温柔而亲切。
孙大娘笑着接过包裹,心中充满了感激:“你说说你俩买这些东西做啥,昨儿下午老头子还嘀咕着来着,怎么没见你家开门,你三叔也没过来找他下棋,原来是要回去过年了,早些回去也好,家里面估计还有的收拾呢。对了,你们一家子打算啥时候回来,县里年年正月十五的时候,会有元宵灯会,年轻人都爱去凑个热闹,你们要是回来得早,兴许还能赶上。”孙大娘热情地说道。
“隔壁堂爷爷一家对我们一直很照顾,每次知道我们要回去都把家里给提前收拾出来,这次正好比计划提前了一日,就想着早些回去,也省着麻烦他们。回来的日子还没定下,许久没回去,可能要多待几日,不过元宵节的灯会确实是不错,我们在村里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一年还特地赶着牛车过来瞧的。对了今儿怎么是您跟大爷开的门,铺子里的伙计呢,可是送货去了?”褚岩好奇地问道。
孙大娘解释道:“没有,他家里也不在这边的,今儿起就给他放假了,也好买买东西回去过年,左右我们这铺子今儿也是最后一天,明儿收拾收拾,买些年货就在后院安心过年了,就我们两个倒也省事儿。”孙大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老两口家里的情况,小两口从褚三叔嘴里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老两口这辈子只生养了一儿一女,闺女儿大些,早些年嫁给了县城里的一户人家,小儿子书读得不错,经过几届科举,一路跌跌撞撞考进了京城的殿试,虽只取了个同进士出身,却也是难得的优秀了。小两口的心中充满了敬佩。
孙大娘本想着这下儿子总算是可以衣锦还乡了,可谁想他竟谋得了京城下辖一个县城里的小官职,彻底步入了官场,孙家儿郎也想将爹娘接到身边去的,可奈何他官职太小俸禄也不高,自己都是勉强度日,实在没能力将爹娘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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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下午小两口又带着大包小裹,赶着牛车去了趟蒋家,冬日的阳光照在牛车上,给他们带来一丝温暖。蒋全刚一打开自家院门就是一愣,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表兄表嫂,你们咋回来了,啥时候回的,不是说好明儿一早我去接你们的嘛?”
“铺子里的纸钱都卖完了,我们干待在那边也没事儿做,今儿一早就租了马车提前回来了,这不来告诉你一声,顺路给姨夫姨母送些年货。”褚岩笑着解释道。
蒋全忙接过沈慕容手里的东西,朝院子里喊道:“阿爹阿娘,快出来,表兄表嫂过来给咱送年货来了!”蒋全的声音充满了兴奋。
坐在蒋家暖和的堂屋里,两家人热切地聊着天,崔姨母得知褚家是自己租车回来的,有些埋怨道:“咋不派人回来知会一声,也好叫阿全去接你们,拖家带口的租车多不方便,阿全去了还能帮你们搬搬东西。对了,怎么没把正正带过来,那孩子如今快两岁了,是不是走路说话都更利索了?”崔姨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沈慕容笑着解释道:“我们也是没料到能提前一天就卖完了,铺子里的活儿一停,就更着急回家了,正正今儿许是折腾得累了,吃午饭时就直打瞌睡,一直到我们出门时都还没醒呢,索性就把他留在家里了,过几天再带他来给姨母姨夫拜年。”沈慕容的语气温柔而亲切。
崔姨母点点头,很是理解地表示:“大人这般赶路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他还是个小娃娃呢,累了也正常,在家歇着也好,慕容你们这次可是打算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崔姨母关切地问道。
“具体回县城的日子还没定,左右正月里纸钱买卖都冷淡得很,多待一阵子倒也不妨碍什么。”沈慕容轻松地说道。
崔姨母乐得拍了拍沈慕容的手,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感情好,还没跟你们说呢,阿全的婚事定下了,是隔壁村徐家的姑娘,跟女方商量着正月底,二十八就办正事儿,你们要是能多待一阵子,那可就太好了!”崔姨母激动地说道。
褚岩闻言拍了拍蒋全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为他高兴的笑容:“啥时候定下的,前两次来送货咋也没听你说,不然下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度过了清净安逸的初一,村里人便开启了串门拜年模式,或是拿上些花生瓜子,或是提上点自家做的熏鱼腊肉,一见面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吉祥话,不要银子似的往外蹦。此时最开心的莫过于各家的孩子们了,一个个的哪还有往日混世魔王的样子,都是乖巧得不像话,只等着大人们一高兴,再赏上三五个铜板,回头好存起来,待到村里有货郎挑着担子路过时,就拿去换了糖块吃。空气中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等到了饭点,主人家就会端上好酒好菜热情地招呼,双方把酒言欢一番好不热闹,如此这般,把自家的亲朋好友都拜访上一遍,这年才算得上是过得热闹。村里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若说是拜访亲友,妻子娘家自然是排在首位的,褚家自然也不例外,初二一大早,小两口就收拾妥当,赶着牛车出发了,冬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给他们增添了一丝暖意。同行的除了褚沐,还有好不容易被说动的褚三叔父女。
褚家一行来到沈家的时候还早,今日也要回娘家的沈二婶和周氏、赵氏妯娌几个,还都没有出门,兴许也是特地等着沈慕容,这个沈家唯一的闺女儿归了家,见上一面后,再回各自的娘家去。
沈慕容和自家两个嫂子的关系一向亲近,只是堂嫂柳氏因着进门短的缘故,两人相处的时间倒是不长,不过并不影响姑嫂们凑在一处亲亲热热地聊天。
柳氏自打上次被沈泽漆和沈二婶联手敲打了一番后,如今倒是乖觉得很,至少面上和沈家众人都是和和气气的,也不曾再提过什么老板不老板的说辞。她努力融入这个家庭,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可。
兄妹、姑嫂几个聊了阵子,沈慕容和沈母便催促着几人抓紧出门,免得误了时辰,倒叫各自娘家人等得焦急,还显得当小辈的不敬。
周氏和赵氏率先起了身,告了辞便和自家男人带着孩子出发回娘家团聚,柳氏也跟着起了身,只是脚步有些踌躇,见其他人都离了屋子,又扭身回来,对着沈慕容说了句:“小姑子,上次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哈。”
说完也不等沈慕容给出什么反应,逃也似的转身就跑出了门,搞得小两口一头雾水,琢磨了许久才想起,似乎上次他们回沈家的时候,柳氏的确来找过他们,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只不过时间有些长了,当时小两口也确定了堂兄没什么难处,这才把这事儿给抛之脑后了,若不是柳氏今儿再次提起,还真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送了兄嫂们和沈二叔沈二婶儿出门,沈家只剩沈阿爷、沈父沈母还有褚家一家,沈慕容这才凑去沈母身边,问起了上次堂兄两口子的事儿。她好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娘可还记得上次我回来,堂兄和堂嫂似是闹了些别扭,后来怎么样了?我今儿瞧着似是已经没事儿了。”
沈母猛地一愣,随即也想起了那次的事儿,后来她虽没特意去问过沈二婶到底是何缘故,可联想到之前有一次二儿媳赵氏和她学的事情,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猜测的,小辈们的这些事儿,她这个做伯娘的若是过问多了,尴尬不说弄不好还反倒影响自家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便没去打听。她总是默默地关注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不过后来沈二婶倒是和沈母提过一嘴,虽没详说到底是因为何事,却把沈泽漆要和离一事儿,和自己的态度说了下,想叫既是嫂子又是堂姊的沈母帮着她拿个主意。
“早就没事儿了,你二婶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叫柳氏个小辈拿捏住?不仅好生敲打了柳氏一番,就连她那娘家也一并没落得什么好话,那次去同村的汪家参加喜宴,可是被你二婶儿好一顿奚落,自那以后柳氏和她娘家就老实多了,再没见生过什么事儿。”沈母笑着说道。
一听这话,沈慕容不由得更加好奇了起来,不知到底是何事,竟然叫沈二婶连柳家都怨上了:“那到底是因为啥事儿啊,堂嫂还和我说了些有的没的,什么叫堂兄去我那铺子之类的。”沈慕容追问道。
沈母不想和闺女儿细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和柳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便说了说自己对这事儿的看法:“不过是些小肚鸡肠的杂乱事儿,整日围着灶台娃娃的,能有啥大事儿!柳氏嫁进咱们家的日子虽说也不短了,可要是和她在娘家待着的日子比,那也没多长,这十几年养成的性子,哪是能说变就变的,一时钻了牛角尖想错了,倒也不是不能体谅,只希望她这次能长个教训,日后好生和泽漆过日子才是,不然家里怕是也容不得她继续这般下去。”沈母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两口几人在河西村一直待到吃过了晚饭,才赶着牛车回了褚家老宅,第二日又带着褚沐和正正去了崔外婆那,不过这次褚三叔倒是说什么都不肯再跟着了,带着褚璇楚去了隔壁院子,和堂叔、堂爷爷聊天吃茶去了。他们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就这样,小两口直到初五才彻底闲了下来,窝在家中不再出门,褚家老宅的西厢也再次成了褚江赵成几个,没事儿时小聚的去处,不用串门也不用开工的日子,便整日窝在褚家这头,一伙人或是打打牌,或是聊聊天,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初八这日,正正小朋友迎来了自己的两周岁生辰,小小的他还不能理解生辰的含义,只知道这日家里来了许多叔叔伯伯、舅舅婶婶的,每个人都亲热地对他又亲又抱,还不断有新奇的小玩意儿递到自己面前,阿娘更是给自己做了许多好吃的,别提多开心了。他的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褚家老宅正热闹着,院门外传来了阵阵敲门声,褚岩闻声来到院子开了门,却见门外那男子开口道:“褚老板,新年吉祥啊!许久未见,可还认得小的?”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褚岩笑着朝对方拱手道:“林小哥,新年吉祥!今日过来,可是林老板有什么事儿要交代,进屋里来说吧。”褚岩热情地招呼道。
见对方还记得自己,林小哥笑容愈发的大了,顺着敞开的大门,瞧见院内的热闹景象,笑着摆摆手道:“不了,不了,我来就是替我家东家跟褚老板带个话儿,您家里有旁的事儿,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林小哥婉拒道。
褚岩也不过多客气,便请林小哥直言便是。
林小哥搭手行了一礼后道:“东家想请褚老板你去镇上一聚,不知褚老板你十四那日可得空?原本还怕褚老板你们一家已经回了县城,若是那般我下午便要再去趟县城的长青街了,如今看来,倒是老天爷眷顾我,免得我再跑一趟了。”林小哥笑着说道。
褚岩笑笑道:“正月里纸钱买卖都冷淡得很,倒是不着急赶回去,十四那日我倒是无事,只是不知到时去哪里找林老板?”褚岩好奇地问道。
“东家已经在镇上的仙人醉酒楼订好了包间,备了美酒佳肴,届时恭候褚老板大驾。”林小哥恭敬地说道。
“不敢,还劳烦林小哥帮我告诉林老板一声,那日我定会准时前往的。”褚岩客气地说道。
林小哥点头拱手道:“这是自然,那我就不打扰褚老板了。”
傍晚送走了一众亲友,褚岩和正靠在自己怀里的妻子说了此事:“林记的林老板,今儿派人过来,说是正月十四那日在镇上订了酒楼,想要和咱们聚一聚,我想着那日也没什么旁的事儿,便应了下来。”褚岩轻声说道。
沈慕容想起,白日时好像确实有人曾和褚岩在院门外交谈过,遂点点头:“许是还想和咱们谈谈生意上的事情,之前林老板想入股家里作坊的事儿,不是被咱们回绝了,如今咱们铺子的买卖倒是比原来更好了,估计是想和咱们多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县城里那些纸钱铺子的老板,原本就是中意褚记纸元宝的更多,可褚家不卖他们也没有旁的法子,如今一接到消息,虽都有些一丝存疑,褚家的老板不是说过他们家作坊小,做不过来嘛。他们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可第二天还是都早早地跑去了长青街的褚记丧葬,这万一要是真的,去晚了自家不就进不到货了!他们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这些老板们因为后来都跑去了杨家进货铜钱烧纸,有些再次登了褚家铺子的大门,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心中都有些忐忑。
王老板搔了搔头,当初他是第一个在褚家进货的,也是第一个倒戈去了杨家的,见褚家竟然这般守诺,能批发纸元宝了就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心底莫名生出了些羞愧,看向刚开了铺子的褚岩问道:“褚老板,昨儿真是你给我递的口信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褚岩如实道:“是我,家里作坊现在不用做铜钱烧纸了,正好就都转做纸元宝了,昨儿个第一批刚出来,就通知了大家,批发价三文半一个,二百个起批。”褚岩热情地说道。
众人都知道褚家的作坊是因为什么,才不再做铜钱烧纸的,一时间虽对这纸元宝的进价有些疑问,可却面面相觑地不知怎么开口。他们心中都有些复杂。
沈慕容瞧在眼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各位老板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沈慕容笑着说道。
“这纸元宝的价格是不是能再低点,你们自己不是卖五文钱一个,你家那个什么会员还四十文十个,三文半的进价,我们这利润属实是有点低了,也没什么竞争力啊。”一位老板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慕容笑着解释道:“老板你也说了,我家才卖五文钱一个,这纸元宝一看这卖相也知道造价不会便宜,一个一文半的利润,已经是能给大家最多的了。再者这纸元宝少有一个两个这般买的,大多都是五个十个的买,一个利润看似不多,可数量一多这利润可是比铜钱烧纸大得多。”沈慕容耐心解释道。
褚岩淡淡补充道:“各位老板要是觉得不合适,就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我家作坊小,这次做出来的也不多,各位要是都拿货,怕是还有些不够呢。”褚岩语气平淡地说道。
王老板一向最是经不住鼓动和诱惑的,一听小两口这话儿,赶忙凑到柜台前:“我要,我要,褚老板先给我二百个,啊,不不不,还是给我四百个吧!”他急切地说道。
“那我也先要二百个吧,先卖着看看。”另一位老板也说道。
“我也来二百个看看。”
褚岩回应道:“成呢,几位老板是一会儿直接带走,还是啥时候吩咐人来取货?”褚岩问道。
“我带了伙计来,直接带走就成。”王老板说道。
有人急忙从褚家订了货,也有人或是觉得利润有些小,没什么赚头,或是想着杨家那边搞不好过个几天又有更便宜的了,便打算再观望观望,不过小两口第一天的成绩还是非常喜人的,不到下午关铺子,库房里的纸元宝就直接少了近七成。他们心中都充满了喜悦。
小两口盘算着,眼下刚过了寒衣节,纸钱买卖怎么着也要到了小年前后才会再进入旺季,这些批发了纸元宝的铺子,总要些时间才能将买走的纸元宝都卖掉,自家手里剩下的这些,卖到腊月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杨家是在几日后,从进货的别家铺子老板那里,才知道褚家已经开始批发纸元宝了,并且卖得还不错,杨家老爷子为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怒不可遏。
“合着是早就盘算好了,不批发铜钱烧纸人家改批发纸元宝了,你们还说是认怂了,怂个屁,人家是压根就没把我杨家当回事儿!”杨老爷子气愤地说道。
杨老爷子在家里只手遮天惯了,他若是动了真怒,就连最混不吝的老三杨方胜,都得像个鹌鹑似的老实低头听训,更不用说一向更老实些的杨方文,还有小心思更多的杨方武了。他们都害怕杨老爷子的怒火。
可杨家老爷子的怒气,又哪是安静听训就能散去的,骂过了自家儿子,又把作坊的管事找来挨批:“一群废物,不过是个折纸的玩意儿,照着抄做了两个多月连一个都没整出来,你这管事是干啥吃的?”杨老爷子怒斥道。
杨家作坊工人的流动性有些大,这管事虽只做了两三年,但却也算得上是老人了,自然了解杨老爷子的脾气,只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认真听骂的样子,时不时地点头认错。他战战兢兢地听着。
到底是近古稀的年纪,骂了几句便有些气喘,杨老爷子顺了顺气道:“作坊的工人全都扣一个月的工钱,年底前要再弄不出来,你这个管事就别干了!”杨老爷子厉声说道。
管事一听要扣工钱,瞬间抬起了头:“老爷子,这个月的收入可是照往月翻了翻的,工人们都等着这个月的工钱呢,没有奖励就算了,咋能还扣大家伙儿工钱?”他焦急地说道。
杨方武也轻声劝道:“阿爹,您老还在气头上,这事儿还是回头您消了气再说吧。”杨方武劝说道。
杨家老爷子顺手就将桌边的茶碗砸了过去:“你们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不能干就都给我滚!”杨老爷子怒吼道。
天气越来越冷了,沈慕容盘算着到孙大娘的布庄买几套成衣,给家里的老老少少,这日便趁着铺子不忙,带着褚璇楚去了隔壁布庄。她想给家人送去温暖。
孙家的铺子虽说是布庄,可也经营着成衣的买卖,铺子是做过改造的,一半的面积被盖成了铺面,一侧摆着各色布料,另一侧就挂着各式各样的成衣。
沈慕容和璇楚给家里每个人都各挑了两身衣裳,可唯独到了正正这犯了难,别说孙大娘这儿了,就是整个县城里卖这么小孩子成衣的铺子,也是少见得很。她有些犯愁。
没有的卖,沈慕容便只能转头去另一边挑些细软的布料,打算自己给胖儿子做,只是如今正正小朋友越发的不好糊弄了,回去若是瞧见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杨家老爷子听过大儿子的提议后,面露不悦:“合作个屁,送钱给人家挣去?老大你这窝囊的性子啥时候能改改。”他怒斥道。
老三杨方胜平日一向不得杨家老爷子倚重,一听这话儿,忙挤兑自家兄长道:“就是啊大兄,你这么窝囊以后可怎么接手咱家买卖,要我说还跟他们谈啥,直接抢来就是,他个乡下来的,要是敢跟反抗,就直接一把火烧了他家铺子!”杨方胜嚣张地说道。
“滚!无法无天的东西,都是叫你阿娘给惯的!”
杨家老爷子一个茶碗直接砸了过来,这个小儿子越来越不成样子,成日除了花钱就是惹是生非,没有一刻叫人省心的。他恨铁不成钢。
杨方武见兄弟两个都在自家阿爹那吃了排揎,摸清了老爷子的意思,这才上前两步道:“确实没什么合作的必要,不过直接去抢也万万不可的,依儿子看不如多买些褚家的纸钱,叫作坊里的师傅们,拿去照着做就是了,都是纸钱想来做法也都是大差不差的。”杨方武建议道。
“就按老二说的办吧。”杨老爷子说道。
铜钱烧纸要仿做其实并不难,或是用剪刀剪,或是用刀刻,只要有样子在手,总是能照着做出来的,只是要想变成作坊批量生产的模式,需要花费些时间和精力。
杨家作坊的师傅们,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把铜钱烧纸的批量生产提上了日程,可纸元宝的制作却还是毫无头绪。
纸元宝的折法早都被作坊的师傅们记得滚瓜烂熟了,可这做纸元宝的纸,到现在都还毫无头绪,简直就像凭空捏造出来的一样,杨家的也尝试着自己做这纸来着,可刚开了个头,到了颜料那一步,又卡死了,这纸元宝虽卖得贵些,可要是用金银粉做的颜料,就算卖十文钱一个,它也划不来啊。他们一筹莫展。
杨老爷子没法,最后只能先把铜钱烧纸摆在自家铺子先卖上了,定价直接照着褚家的批发价少了两文,誓要把之前被抢走了的买卖再夺回来。他心中充满了不甘。
杨家压价批发铜钱烧纸,对褚家铺子的冲击十分明显,没几日县里那些卖纸钱的铺子,就都知道杨家的铜钱烧纸二十三文一刀了,每刀的利润直接从五文变成了七文,小两口的批发生意可以说是直接停摆了的。他们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褚三叔自打能日日出门遛弯,就结交了不少长青街上的街坊四邻,杨家的铺子刚一开始卖铜钱烧纸,褚三叔便率先得了消息,随后更是从街坊们的嘴里,将杨家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他总是能带来最新的消息。
“他们说那个杨家早先是兄弟几个一起做买卖的,后来还开了酒楼,只不过没多长时间就散伙儿了,正好碰见这家纸钱作坊和铺子的老板经营不善,就被杨家买了下来,不过只做批发的生意,只是没想到这才多久,咱家的纸钱就叫人给仿了去。”褚三叔说道。
铜钱烧纸被仿造是沈慕容意料之中的事儿,不过就像褚三叔说的确实有些太快了:“可能是咱们家前一阵子卖得太好了,铜钱烧纸和黄烧纸一般的人家都是买一种就好,咱们的铜钱烧纸卖得好,自然就顶了黄烧纸的生意,再加上咱们又做了批发,那么多家铺子都在卖,该是顶得不轻。”沈慕容分析道。
褚三叔叹了口气:“这县城里人多,挣得也多,可就是竞争也多,现在这杨家直接一刀就降了两文钱,咱们怎么办,可要跟着降价?”褚三叔担忧地问道。
“杨家一上来就直接每刀压了咱们两文钱,看来是并没有大家伙儿一起和平挣钱的意思,而是想把咱们的生意都夺过去,若是咱们跟着降到二十三,杨家就一定会再降的。”褚岩说道。
褚岩想了想道:“杨家有自己的作坊,那原料上就比咱们成本要低些,咱们家的还得从村里送过来,租借车队也是成本,虽说二十三文一刀咱们也是赚的,可他们成本比咱们低,两家一起压价,咱们是比不过他们的。”褚岩分析道。
沈慕容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杨家毕竟在县城做了那么多年的买卖,家底肯定是比咱们厚,相互压价咱们肯定是比不过杨家的。”沈慕容赞同道。
褚璇楚给几人倒了茶后,也坐在一旁:“那怎么办,这两天已经没有来铺子进货的了。”褚璇楚担忧地问道。
相较其他三人的面色凝重,褚岩倒是显得轻松些,他看向沈慕容征求妻子的意见:“咱们要不要叫阿江他们把作坊里做铜钱烧纸的活儿停掉,全都换成纸元宝?”褚岩笑着问道。
“褚岩你是说,咱们改做纸元宝的批发?”沈慕容惊讶地问道。
“嗯,现在已经做出来的那些铜钱烧纸,就留着铺子里之后慢慢卖,正好帮咱们腾出来作坊做纸元宝了。”褚岩解释道。
沈慕容眼神闪烁着看着褚岩:“褚岩,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她佩服地说道。
杨家很显然是没有仿造出纸元宝的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柳氏回来沈家后,简直像换了个人一般,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家务活儿都是争着抢着做的不说,更是整日在沈二婶儿身边献殷勤,搞得沈二婶一头雾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沈二婶疑虑重重。
沈家的驱蚊药丸和香丸生意一直不错,冬日里便要开始准备来年开春时的用料,这日沈家的几个妇人正在院子里分拣处理草药,三七和邻居家的小孩子,蹲在沈家院门外玩。她们忙碌而充实。
一个不留神,三七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摔倒在了地上,柳氏这当阿娘得忙上前查看,好在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沈家药铺子就有不少治疗外伤的药膏。她心疼不已。
沈二婶儿瞧过情况后忙道:“快领着去前面铺子上些药,小孩子皮肉嫩得很,当心留了疤。”沈二婶关切地说道。
瞧见柳氏带着三七进了前院药铺子,沈二婶儿这才重新回到沈母身旁坐下,嘴里小声地吐槽道:“柳氏这次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分拣草药这活儿她都躲得远远的,说什么闻不得这味,闻着就头疼恶心,如今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沈二婶疑惑不解。
二嫂赵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许是二婶儿身上有什么灵丹妙药,堂弟妹挨着您就不难受了。”赵氏调侃道。
沈母笑着嗔了赵氏一眼道:“没大没小的。”沈母责怪道。
沈二婶儿倒是不介意,还凑到沈母身边继续道:“嫂子你瞧,连侄媳妇儿都觉得不对了,这柳氏眼下都快赶上什么似的了,整日跟在我身后,怪得很,有时候瞧我那眼神,我都怕她哪天把我捆了去换银钱,总感觉是在琢磨啥坏事儿呢。”沈二婶担忧地说道。
沈母宽慰道:“能琢磨啥坏事儿,就算真有,人家心里想的咱们又控制不了,别想那么多,兴许是前阵子和泽漆的那事儿,叫她吃到教训了,眼下还没过那害怕的劲儿呢,想要巴结你这做婆母的。”沈母安慰道。
沈二婶儿闻言更是觉得自己冤枉得很:“我又没做啥,咋就能把她吓成这样。”沈二婶感到委屈。
正说着,就见柳氏已经带着三七从药铺子的后门走了出来,沈二婶儿瞧了瞧小孙子的伤口,随后对柳氏道:“外面冷,带三七回屋子待着吧,当心别碰了水。”沈二婶嘱咐道。
柳氏瞧了瞧儿子的伤势,又看了眼还在处理草药的沈二婶儿,犹豫了下还是道:“三七你自己回屋里乖乖待着啊,阿娘就在这干活儿,有事儿喊阿娘。”柳氏说道。
沈二婶儿悄悄向沈母递了个眼神,那意思仿佛再说:嫂子你瞧瞧,我说啥来着。
沈母见状,瞧了眼已经处理好的草药道:“行了,今儿个弄得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儿个再弄就是,天也怪冷的,都回屋里暖和下身子。”沈母提议道。
赵氏和周氏闻言,便主动揽过了收拾善后的活儿,沈二婶儿本想和沈母去堂屋里话些家常的,可已瞧见身后紧紧跟着的柳氏,便也没了心情。她感到无奈。
沈二婶儿刚抱起三七,正欲回屋,就听沈母提醒道:“对了弟妹,后儿个你要是没旁的事儿,我就叫老二租辆马车回来,这都腊月了,咱们一家子去镇上逛逛,连带着给各家长辈的年礼,也该备上了。”沈母安排道。
沈二婶儿自是没什么反对意见,笑着道:“成啊,最愿意跟嫂子逛集市了,我倒是啥时候都成,只要嫂子记得带银子就成。”沈二婶打趣道。
说起这个,沈母无奈地笑着,自打有一次两人去镇上赶集,结果自己却忘了带银钱后,沈二婶儿时不时便要调侃她一番,于是便回道:“放心吧你,肯定记得了。”沈母保证道。
柳氏跟在沈二婶儿的身后进了屋子,想了想状似无意地开口道:“家里的日子确实是越来越好了,伯娘如今去镇上逛集市,都要租马车了。”柳氏说道。
沈二婶儿莫名其妙地看了自家儿媳妇一眼:“这寒冬腊月的,一家子老老小小的去镇上,坐那没棚的牛车还不得冻坏几个。”沈二婶不解地说道。
柳氏尴尬地解释着:“阿娘误会了,我是说家里日子变好了,记得我刚嫁给相公的时候,家里连牛车都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梁怀仁在大乾四处游历的时候,多是靠着一双脚板走走停停,如今急着归京,自是不能再这般,可一时间进京的商队并不好碰,最后索性直接雇了马车和车夫,虽没有跟着商队便利,时间上倒是可以完全自己掌握。他归心似箭。
九月二十一,褚家早早地吃过了早饭,沈慕容再次给褚沐检查过行囊,一家人便坐在堂屋聊天。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愁绪。
褚江一家子原本是打算今儿就回靠山村的,知晓褚沐也要暂时离家后,便留了下来,打算多陪褚三叔待几日,家里一下走了两个小辈,他们若是再一走,只怕会一下子便觉得冷清了。他们体贴而周到。
众人正嘱咐着褚沐,就见高同山从前面铺子走了进来:“东家,梁先生的马车到门外了,他说就不进院了。”高同山说道。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堂屋,瞬间安静了下来,褚沐更是红了眼眶,十分的不舍。离别的情绪在蔓延。
褚岩将手搭在自家弟弟的肩膀上,轻晃了晃,给他打气,随后率先拿起褚沐的行李走了出去。他默默地支持着弟弟。
行李搬上马车,褚沐的眼眶还在泛红,此刻他甚至有一些后悔,一一和家里人拥抱过后,还是走到了梁怀仁身边。他依依不舍。
“三叔多保重身体,阿兄阿嫂不要太累了,我很快就回来。”褚沐哽咽地说道。
沈慕容揉了下褚沐的发髻:“阿沐不用惦记家里,在外面照顾好自己,饭要多用些,等回来了若是没长高长胖,阿嫂可是要罚你的。”沈慕容笑着说道。
褚岩朝梁怀仁行了一礼道:“家弟就拜托梁先生了。”褚岩恳求道。
“褚老板、老板娘放心,褚沐是我徒弟,我这一路定会护好他的,待家中事情处理完,我就带他返程。”梁怀仁承诺道。
“有劳了。”褚岩说道。
众人正说着,就见一辆马车快速朝这边驶了过来,前面赶车的竟是邓南浔,瞧见褚沐后忙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堂弟还没走,总算是赶上了。”邓南浔庆幸地说道。
邓南浔说着停下了马车,随后赶忙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将褚璇楚扶了下来:“娘子小心。”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褚璇楚。
褚三叔瞧见昨儿刚褚家的闺女儿回来了,忙上前问道:“才成亲第二日怎么就回来了,这么早出门,你公婆可知晓了?”褚三叔关切地问道。
褚璇楚朝褚三叔安抚地笑了笑:“阿爹,今儿堂弟要出远门,我自是要来送一送的,您放心公婆人都极好,我们是敬过茶才出门的。”褚璇楚解释道。
邓南浔也跟着道:“阿爹不必担心,我爹娘不会为这些小事儿为难娘子的。”邓南浔说道。
“好,好,南浔等下回去,记得帮我谢谢你爹娘。”褚三叔叮嘱道。
翁婿两人正说着,褚璇楚已经来到了褚沐面前:“堂弟,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褚璇楚嘱咐道。
褚沐重重地点了点头:“堂姊也是,等我从京城回来,给堂姊和阿嫂带京城那边的首饰和吃食。”褚沐承诺道。
纵使再不舍,褚沐最终还是坐上了马车,跟着梁怀仁踏上了进京之路,也踏上了他的学艺之路。
眼下正是秋收的时候,也是沈家中药买卖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沈松节和沈泽漆兄弟俩,在褚璇楚成亲的当天傍晚,便返回到了河西村的沈家。他们肩负着家庭的重任。
兄弟俩方一进院,就瞧见沈泽漆的妻子柳氏,满脸不快地从灶房走了出来,瞧见沈泽漆兄弟俩也没做停留,直接开门进了自己屋子。她情绪低落。
天色有些暗,瞧得不是很真切,更何况对方又是自己的堂弟妹,沈松节自是不好多问,便寻了个借口道:“我有些乏了,先回屋子歇一歇,堂弟也快些进屋吧。”沈松节说道。
正说着,沈母从灶房走了出来:“你们俩回来了?晚饭想来是还没吃吧,锅里给你们俩热着饭呢,可是现在要吃?”沈母关切地问道。
沈泽漆瞧见灶房里的竟是自己大伯娘后,心中更是犯起了嘀咕,忙道:“伯娘不用管我,我先回屋里换身衣裳,等下自己来吃。”沈泽漆说道。
“成,灶里的火还没熄,泽漆你记得等下来吃。”沈母嘱咐道。
沈松节见沈泽漆开门进了屋,忙凑到自家阿娘身边问道:“阿娘,方才柳氏跟您在灶房做啥呢?”沈松节好奇地问道。
“给你们两个留饭,就闲聊了两句,咋了?”沈母反问道。
沈松节闻言,轻轻皱了皱眉:“没,没咋,儿子就是随便问问,阿娘快回房歇着,我自己弄着吃就成。”沈松节说道。
另一边,沈泽漆一进屋,就瞧见柳氏正坐在炕边,手里拿着个帕子扯来扯去,显然是正在撒气:“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沈泽漆关切地问道。
柳氏闻言抬头看了沈泽漆一眼,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她沉默不语。
沈泽漆又问道:“方才灶房里,可是只有你跟伯娘在?”沈泽漆问道。
“嗯。”柳氏应道。
得到肯定答案,沈泽漆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伯娘一向对他们这些小辈慈爱有加,是万万不会给柳氏气受的,再者方才沈母的表情也不像是出了啥事,于是试探地问道:“那可是嫌我回来晚了?”沈泽漆问道。
“才不是。”柳氏反驳道。
“那到底是啥,该不是你做了啥,惹伯娘生气了吧?”沈泽漆猜测道。
柳氏这才赌气道:“我哪里敢惹伯娘生气,伯娘给我气受还差不多!”柳氏抱怨道。
这话沈泽漆是万万不信的:“伯娘好端端的咋会给你气受,你方才到底在灶房干啥了?”沈泽漆追问道。
柳氏自知瞒不住丈夫,嘟囔着道:“我能干啥,不就是想从伯娘那里借点银钱,被伯娘给打发回来了。”柳氏说道。
“手里没银钱了?要买啥你跟我说便是,怎么还去找伯娘借银钱。”沈泽漆不解地问道。
沈泽漆说着,便将自己的荷包从怀里拿了出来递给柳氏。他体贴而慷慨。
柳氏伸手将荷包推回道:“不是,咱们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销,家里月月发的零用钱,我这都存着呢,是……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柳氏打完酒回沈家的这一路,都在琢磨着偷药方子的事儿,要怪只能怪她爱躲懒,除了帮着做做饭,收拾下屋子,其他的便什么都不想做。她心思百转千回。
之前胡乱寻了个借口,说是自己闻着草药味就头晕恶心,难受得不行,演得也有几分逼真,沈家长辈自是不好说些什么。她的演技颇为精湛。周氏和赵氏也都不是那些爱计较的,无形中反倒助长了柳氏的懒散性子,如今叫她去寻那药方子,还真是叫她有些犯了难。她感到棘手。
柳氏刚恢复以往的性子没几日,沈家人就发现她最近这两日,突然又勤快起来了,尤其是对处理草药这活儿格外上心。她的行为反常。
周氏和赵氏被搞得是一头雾水,都觉着这个堂弟妹怎么回娘家住了阵子再回来,就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一会儿勤快得要命,一会儿又变成老样子了,反复无常的。她们感到困惑。
不过见沈母和沈二婶儿都没说什么,便也就只是私下里嘀咕两句,反正妯娌两个做活儿已经习惯了,倒是也不差柳氏这一个。她们议论纷纷。
柳氏一连又跟着处理了三四日的药材,这日实在是有些失了耐性,见沈母和沈二婶儿正熟练地将各种药材分类,想了想状似无意地问道:“阿娘,您跟伯娘这是按什么分的药材啊,我怎么一点都没瞧明白。”她试探着问道。
沈二婶手上的活儿没停,分心答道:“按药方子呗。”沈二婶漫不经心地答道。
柳氏闻言眼睛亮了下,随后继续追问道:“啥方子啊,我也没见阿娘和伯娘拿什么方子看啊?”她追问道。
沈母笑了笑道:“时间长了,哪些草药是一个方子里的,早都记下来了,哪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柳氏的离开,除了三七闹了几日外,似乎并未给沈家造成太大的影响,药铺子该开门开门,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生活依旧有条不紊。
只是这段日子,明明自家买卖该是闲下来的时候,沈松节和沈泽漆却几乎日日都往外跑。他们的行踪显得神秘。
沈二婶儿有些纳闷,便和沈母嘀咕道:“大嫂,松节和泽漆这段日子,怎么老往外跑,冬天里不是没啥买卖了吗?”她感到疑惑。
沈母闻言放下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子,笑了笑神秘地道:“好事儿呢。”沈母讳莫如深地说道。
沈二婶儿原本只是和沈母闲聊,没想到沈母竟是知道内情的,忙追问道:“啥好事儿啊,大嫂知道咋还瞒着我?”她追问道。
沈母摇了摇头不肯相告:“我可是答应过两个孩子帮着保密的。”沈母守口如瓶。
“大嫂跟我讲了,我又不跟旁人说,他们两个上哪里知道去。”沈二婶儿撒娇道。
沈母估摸着这消息这两天,也得和家里说了,想了想先告诉下沈二婶儿倒也没啥,便道:“那你自己知道就成了,别再和第三个人说了。”沈母叮嘱道。
沈二婶儿忙不迭地点头道:“大嫂放心吧,我保证不说。”她保证道。
沈母这才凑到沈二婶二耳边悄声道:“之前慕容两口子搬去县城的时候,老二不是问过咱们,想不想也搬去县城来着?”沈母透露道。
沈二婶儿立马就想起了那时的事儿,褚家搬去了县城,沈松节去过褚家县城的宅院和铺子后,心中羡慕不已,回来便问了家里众人,想不想也搬到县城去,到时候可以选个里沈慕容近些的宅院。她回忆起往事。
当时家里人只当是句闲聊,纷纷道那敢情好啊之类的,唯有沈阿爷认真地和孙子分析了一波,搬去县城倒是不错,能离孙女近些不说,家里这些小的,日后读书也能比村里更方便些,可就是这药铺子,他实在是舍不得。他认真地分析着利弊。
沈松节还许诺道,要给他阿爷和大兄在县城开一处更大药铺子,让家里给他些时间攒银子,沈阿爷自是高兴地连连点头。他欣然同意。
联想到沈母方才的问话,沈二婶儿顿时瞪大了眼睛问道:“他俩去准备家里搬县城里的事儿了?”沈二婶感到震惊。
沈母点了点头,随后继续悄声道:“他俩说想给家里个惊喜,先去县城里找了伢行,打算先选几处宅院和铺面出来,回头再全家过去选一处,这几日就忙活儿这事儿呢。”沈母解释道。
沈二婶儿想到家里或许真要搬去县城了,心中不由高兴得很,连柳氏闹了一通,还跑回娘家不回来的事儿,都暂时抛到一边去了。她喜出望外。
果然没出两日,沈松节和身泽漆两个,就在沈家的饭桌上宣布了此事:“阿爷,之前不是说了要攒银子,把咱家搬去县城的?”沈松节说道。
沈阿爷闻言顿了下,随后笑问道:“怎么着,你小子这是攒够银子了?”沈阿爷笑着问道。
“不仅攒好银子了,我跟堂弟最近已经看了好几处宅院和铺子了,选了几处不错,价钱又合适的,赶明儿个阿爷您还有爹娘叔婶儿,都去瞧瞧,选个可心的。”沈松节说道。
沈阿爷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难怪你们两个臭小子最近天天往外面跑,原来是看宅院去了,成呢,赶明儿个咱们都过去瞧瞧,顺便也去看看慕容去,不过老头子我可有言在先啊,你那宅院和铺子若是太小,太寒酸,老头子我可是不干的。”沈阿爷开怀大笑。
沈松节连忙保证道:“阿爷放心,定选个您老满意的。”沈松节保证道。
赶在十一月中旬,寻了个家里不忙的日子,沈家兄弟租了马车,带着全家去了趟县城,欢天喜地地去选以后的宅院,就连小三七都没想起来,自己那个已经离家一旬多的阿娘来。他们兴高采烈。
沈家最后定下的宅院,就在离褚家东院所在的长青街,不远的临安街上,走着倒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听闻沈家人扔下自己,全家出去潇洒,柳氏哪还有和柳家大嫂吵嘴的心情,忙跑去找自家阿娘。她心烦意乱。
柳家阿娘正在自家院前和邻居大娘闲聊,瞧见自家闺女儿连袄子都没穿,就跑了出来,忙站起身问道:“咋了这是,出来咋也不批件外衣?”柳家阿娘关切地问道。
柳氏慌乱地抓着自家阿娘的手,语气急促地问道:“阿娘,沈家,沈家是不是……”她焦急地问道。
柳氏正说着,一旁的邻居大娘有些奇怪地开口道:“诶,柳家嫂子,你家闺女儿最近怎么回娘家回得这么勤啊?”邻居大娘好奇地问道。
出嫁女回娘家长住,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虽说柳氏最近少有出门,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邻居瞧见过几次。这并非光彩之事。
见这邻家大娘问了,柳家阿娘忙拉着柳氏往回走,边走边道:“可不嘛,两家离得近,闺女儿回来得勤些,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活儿没做完呢,我先进院了哈。”柳家阿娘敷衍道。
柳家阿娘拉着柳氏进了院,瞧见从闺女儿住着的屋子里出来的儿媳妇们,瞬间猜到了其中缘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随后将人拉进了自个儿屋子。柳家阿娘心中不悦。
“你是不是傻,大白天的往院外跑啥?叫人知道你在家里住了半个月了,还指不定咋说啥难听的呢!”柳家阿娘责备道。
柳氏眼下顾不得那么多,只是问道:“阿娘,沈家真的全家去县城住了好几天?”她急切地问道。
柳家阿娘叹了口气道:“可不嘛,一家子没心没肺的,这时候还有心思出去逛。”柳家阿娘叹息道。
“阿娘,我咋办啊,沈家是不是都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啊,沈家要是真一直不来接我,可咋整?”柳氏感到焦虑。
柳家阿娘心里也不似一开始那么有底气,想了想道:“要不叫你大兄去找女婿说和说和,咋得也得叫他来接你才成,闹了半个月这要是你自己回去了,以后是别想在沈家立住了。”柳家阿娘建议道。
柳氏闻言只能点了点头,很快柳家阿娘就交代好了自家老大,柳家老大虽平日里都是游手好闲的,可一听了这话儿,还是立马出了门,毕竟自己还指望能从嫁得好的柳氏身上捞些油水的,这要是直接闹僵了,别说油水了,怕是连油星子都不剩。柳家老大闻讯而动。
说来也巧,柳家老大还不等走到沈家,就在村路上碰见了刚帮沈母买了肉回来的沈泽漆,忙出声把人叫住:“妹婿,妹婿!”他叫住了沈泽漆。
沈泽漆停下脚步,一瞧是柳家老大,虽说自己和柳氏眼下的状况,多是因为这柳家老大,可还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大兄。”沈泽漆礼貌地打招呼。
“嘿嘿,妹婿这是去买肉了?怎么最近也不来家里了,阿爹阿娘都惦着你呢。”柳家老大套近乎道。
沈泽漆只道:“最近家里有些忙。”沈泽漆疏远地回应。
柳家老大见沈泽漆不上道,只能挑明了道:“妹婿啊,不是大兄说你,当男人的肚量得大些,咋能跟自家女人计较,再说了我妹妹这样是为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你家却这样对待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柳家老大挑明来意。
见沈泽漆不说话,柳家老大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将手臂搭在了沈泽漆的肩膀上继续道:“泽漆啊,你得分得清谁是为了你好的,谁是坑你的啊,咱不能辛辛苦苦挣了银子,全进了别人的口袋,还傻呵呵跟自个儿媳妇儿干仗不是?”柳家老大暗示道。
见柳家老大意有所指,沈泽漆侧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沈泽漆质问道。
柳家老大见沈泽漆脸色不好,还以为他是不知道沈母和沈松节私下里的勾当,心下还骂道,自家那个蠢妹子,闹了这么一大通,竟然没说这最重要的。柳家老大心中暗骂。
于是清了清嗓子,小声道:“红莲亲耳听见的,你家那大伯娘和堂兄在灶房里偷偷商量,说是要干啥,你大伯娘还告诉你堂兄,要银子就吱声,她随时给拿。正常拿银子用得着悄悄在灶房说,啥意思你不知道?”柳家老大压低声音道。
沈泽漆这下可算是知道,那晚柳氏突然发作是因为点啥了,沈松节去找沈母问家里银钱的事儿之前,已经和沈泽漆商量这事儿商量过好几次了,如今再一听这话,自然知道柳氏是误会了什么。沈泽漆恍然大悟。
不过,虽说柳氏是因为误会才闹的事儿,可这事儿的根源,却不在沈母和沈松节的那段谈话上,沈泽漆虽知晓了这中间的误会,却并没有要主动去找柳氏的意思,点了点头抬步便要走。沈泽漆不愿妥协。
柳家老大见状忙伸手将人拉住,嘴里还嚷嚷着:“诶,你先别急着回去算账啊,倒是先去我家把你媳妇儿接回去啊!”柳家老大连忙挽留。
沈泽漆头都没回,只是道:“等柳氏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再说回不回沈家的事儿吧。”沈泽漆决绝地说道。
柳家老大刚进了自家院子,便被一直在屋门前张望的柳氏拽去了一旁:“大兄,你可是见到相公了?他咋说的,何时来接我?”柳氏急切地问道。
柳家老大和沈泽漆分开后,琢磨了一路,沈泽漆的反应在他看来就是没救了,这般下去他可就真的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了,思来想去,琢磨出个主意来,不过这事儿,还得他阿娘配合。柳家老大心生一计。
“等下再跟你说,阿娘在哪呢?”柳家老大问道。
柳氏拉着自家大兄衣袖,急切地道:“阿娘在后院呢,大兄你先跟我说,相公他到底咋说的啊?”柳氏焦急地问道。
柳家老大甩开柳氏的手,抬步就朝着后院走去,见柳氏还追在身后,不依不饶地,便威胁道:“你还想不想知道,沈泽漆说啥了?”柳家老大威胁道。
“想,大兄我……”柳氏渴望地说道。
“想就回屋待着去,再跟着我,就啥都别想知道了!”柳家老大威胁道。
见柳氏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后,柳家老大这才快步进了后院:“阿娘,坏了,坏了,大事不好了。”柳家老大焦急地说道。
“咋得了,不是叫你去找女婿吗?”柳家阿娘问道。
柳家老大一脸凝重地道:“也不知沈家那大房给妹婿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是一点都不肯听我说啊,我把妹妹听到的那些沈家大房的事儿,都说给他听了,他可倒好,非说是咱们冤枉人,还说了妹妹必须给沈家认错,不然就一直在娘家待着吧”柳家老大沮丧地说道。
“啥?这女婿是傻的不成!这可咋办啊老大?”柳家阿娘惊慌地问道。
柳家老大继续道:“阿娘别急,我倒是有个法子,叫妹妹回去……”柳家老大阴险地说道。
不等自家儿子说完,柳家阿娘便打断道:“你是说叫你妹妹回去给他们沈家认错?”柳家阿娘皱眉道。
“阿娘,你倒是听我说完啊,我是说叫妹妹回去,和他们沈家大房分家!”柳家老大提议道。
柳家阿娘犹豫着道:“分家?这不行吧,沈家上一辈还没分家呢,她这个做孙媳妇的,回去张罗着分家,要是真把沈家给惹急了,搞不好就把她给休回来了,不行不行。”柳家阿娘担忧道。
柳家老大继续道:“自然是不能一回去就张罗着分家的,妹妹不能直接提,可有人能啊,沈家二房,要是知道大房私下里做的那些事儿,还能不跳脚?我就不信沈泽漆他阿娘就不想掌家,谁不想把银子抓到自己手里啊。”柳家老大蛊惑道。
“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只是万一要是不成咋整?你不是说女婿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这沈家二房的也是这样,那红莲这……”柳家阿娘犹豫道。
柳家老大无所谓地道:“阿娘,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妹妹可是给沈家生了个大胖孙子的,一没不孝顺爹娘,二没出去偷人的,只要妹妹不当着沈家人的面说要分家,就是和婆母闲聊几句,她不承认谁能把她怎么着?再说了……”柳家老大不以为然道。
见儿子没把话说完就噤了声,柳家阿娘忙问道:“再说啥?”柳家阿娘追问道。
再说了,万一柳氏撺掇沈二婶儿分家不成,他也还有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一转眼,褚璇楚嫁进邓家也有六七日了,邓家人都还算和善,褚璇楚也是个好性子的,好不容易娶来的娘子,邓南浔更是捧在手心里疼爱。
褚璇楚的婚后生活可以说是甜如蜜糖,每天帮着两个嫂子们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剩下的时间,小两口便如胶似漆地腻在一起,读书品茗,闲话家常,或是携手同游,哪怕只是在屋檐下静静依偎,也觉时光静好。
然而,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总不好这般无所事事,虚度光阴。没过几日,褚璇楚便与邓南浔商议起了去寿衣铺子打理生意的打算。
邓南浔向来以妻子马首是瞻,自是唯命是从,褚璇楚心之所向,便是他义无反顾的方向。只是邓家毕竟不同于褚家,凡事需得与长辈们商议妥当方可。
这日清晨,旭日东升,霞光万丈,褚璇楚殷勤地收拾妥当碗筷,便步履轻盈地来到前院客房,寻见了正与邻里闲聊的自家婆母:“阿娘,儿媳有件事儿,想与您商量商量。”褚璇楚温婉地说道。
自从儿子迎娶了褚璇楚进门,邓母是越看越欢喜,每每都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当初老三力排众议,坚持己见,也幸好她与老伴儿听从了老大明智的建议。邓母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
“璇楚,有啥事儿,你只管与阿娘说便是,何必如此客气。”邓母慈爱地说道。
褚璇楚闻言,面露浅笑,柔声道:“阿娘,实不相瞒,我出嫁之时,堂兄堂嫂将家里的寿衣铺子赠与了我,眼看着寒衣节将至,正是生意红火的时节,儿媳想着,总不好一直劳烦堂嫂帮我照看铺子,再说,我也不能总是闲赋在家,无所事事,所以便想问问阿娘,儿媳可否白日里去铺子里帮着做些活计?
阿娘请放心,家里的活儿,儿媳绝不会懈怠,仍会与现在一样,尽力分担,不会全都推给两位阿嫂们。只是午饭时辰,儿媳恐怕无法帮着忙活,不如将早饭和晚饭的活计都交给儿媳,如何?”褚璇楚细致地安排道。
邓母对褚璇楚所拥有的那间寿衣铺子早有所闻,当初在嫁妆礼单上瞧见那处铺子时,她还着实震惊了半天,心道这褚家当真是富裕殷实,出手阔绰。如今听闻褚璇楚所言,也觉颇有道理,小两口能有些自己的产业,总归是件好事。
“哎呦,我还当是啥大事儿呢,你想去铺子里忙活,只管去便是,你既已是那铺子的主人,当然要好好经营才是。至于家里的活计,你也不必过于挂怀,咱们家里这么些人呢,还能缺人干活?”邓母爽快地答应道。
褚璇楚感激地笑着:“多谢阿娘体谅,不过家里的活计,该做的还是得做的。”褚璇楚谦逊地说道。
邓母对褚璇楚这温婉贤淑的性子是喜爱至极,于是又道:“那成,不过早晚两顿饭,倒是不必都由你来做,咱们家里三个媳妇儿呢,一人承担一顿便是,你也轻松些。你既白日里要待在铺子里,那便负责准备早饭吧,午饭和晚饭便交给你两位阿嫂,如何?”邓母体贴地安排道。
褚璇楚闻言,连忙屈身行了一礼:“多谢阿娘。”褚璇楚感激地说道。
邓南浔早已在房门外焦急地等待,不时地朝后院张望,瞧见褚璇楚从后院出来,便箭步上前,关切地问道:“娘子,如何?阿娘可是应允了?为夫早就说过,让我去与阿娘说便是,你偏不肯,连与我一同前往都不愿。”邓南浔抱怨道。
褚璇楚是担心以邓南浔的性情,若是邓母不允,他定会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届时反倒弄巧成拙,适得其反,这才执意不肯让他陪同,于是笑靥如花地解释道:“阿娘自是应允了。”褚璇楚笑着解释道。
邓南浔听罢,欣喜地揽过妻子的纤腰,将她带回房中,扶她坐下:“璇楚你看,我就说阿娘一定会同意的吧。你先在屋里稍作等候,为夫也有些事情,想要与阿娘商议一下。”邓南浔得意地说道。
方才送走小儿媳,转眼间,小儿子又匆匆赶来,邓母不禁有些纳闷:“怎么方才没与璇楚一道过来?”邓母疑惑地问道。
“阿娘,儿媳不是担心,万一您老人家不同意,我这臭小子再跟您耍无赖,惹您生气嘛,所以璇楚才说什么都不肯让我跟着。”邓南浔嬉皮笑脸地说道。
邓母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儿子一眼,心道你小子倒是颇有自知之明:“你啊,确实没你媳妇招人疼,难不成你现在过来,是非得再来气我一次?”邓母调侃道。
“哪能啊,阿娘,儿子是想着,璇楚要去忙正经事儿了,我也不能在家干耗着不是?要不儿子陪她一起去忙活寿衣铺子的事儿吧,阿娘您是不知道,那铺子挺大的,璇楚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先前我在褚家帮忙的时候,也去铺子里忙活过,我对那里的情况熟悉得很,去给璇楚打下手,正好。”邓南浔连忙解释道。
邓母早已洞察了邓南浔的心思,瞧他这几日如影随形地粘着媳妇儿,便知他心中所想,不过她却故意按兵不动,没有第一时间表态。邓母心中明镜似的。
邓南浔见邓母迟迟没有回应,便伸出手在邓母眼前晃了晃:“阿娘?”邓南浔试探地问道。
“左右你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既要去,便多做些活计,莫要给璇楚添乱。”邓母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事实上,这事儿早在知晓褚家给褚璇楚陪送了一间铺子的时候,邓家老两口便已心知肚明,那铺子定是要由褚璇楚亲自打理的,而自家这儿子若是能跟过去帮忙,总比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要强得多。
既然已下定决心,褚璇楚便不想再拖延,第二日用过早饭,收拾妥当灶房,小两口便携手出了门。褚璇楚雷厉风行。
恰巧被老二媳妇陈氏瞧了个正着,她还误以为新婚燕尔的小两口只是出门闲逛,不禁有些艳羡,便与大嫂何氏嘀咕道:“果真是新婚的,瞧瞧这如漆似胶的热乎劲儿。”陈氏羡慕地说道。
然而,待到日上三竿,临近午饭时辰,仍不见两人归来,陈氏便有些犯嘀咕,瞧见邓父邓母进屋,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娘,三弟和弟媳今儿中午不回来用饭了?这是上哪儿闲逛去了?”陈氏好奇地问道。
褚璇楚要去寿衣铺子忙活的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见陈氏问起,邓母索性便与家人们简单提了一嘴:“哦,忘了与你们说了,老三和老三媳妇以后中午都不在家里吃饭了。”邓母随意地说道。
“啊?这是为何啊?”陈氏疑惑地问道。
“老三媳妇的娘家给她陪送了一间铺子,她需得去铺子里照看生意,老三便跟着她一同前往,以后这一日三餐,你们妯娌三人,一人负责一顿。老三媳妇负责早饭,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你们二人便轮流负责中饭和晚饭吧。”邓母解释道。
何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打趣道:“倒是没料到,咱们家三弟妹竟是个小富婆,看来亲家老板夫妇,当真是疼爱这个小女儿。”何氏笑着说道。
陈氏乍一听闻这消息,心中更是不甚舒坦,褚家那日抬来的嫁妆,就已经足够令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了,如今竟然还陪送了一间铺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陈氏心中暗暗嫉妒。
“三弟两口子以后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这个寒衣节,褚家的三处铺子都挣了个金银满钵,可谓是硕果累累。甫一得闲,褚璇楚便谨遵沈慕容的教诲,拉着邓南浔兴致勃勃地去街上采买了一番,不仅给邓家老小精心挑选了礼物,就连褚家的亲人们也一并捎带上了。褚璇楚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人。
沈慕容瞧见小两口满载而归,大包小裹地拎进院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给三叔买些心意就是了,你们倒好,一家老小,一个不落地全都备上了,怎么着?非要把这个寒衣节挣来的银子统统花光才成?”沈慕容笑着打趣道。
褚璇楚闻言,笑靥如花地回应道:“这铺子多亏了堂嫂慷慨赠与,我们给家里添置些东西,难道不应该吗?”褚璇楚俏皮地说道。
邓南浔也在一旁帮腔道:“这些日子,我们可没少叨扰堂嫂,吃了那么多顿美味佳肴,买些礼物又算得了什么?”邓南浔憨厚地补充道。
邓家爹娘瞧见小两口拿回来的礼物时,也是佯装嗔怪地埋怨了几句:“买这些东西做甚?你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这就全都花光了?往后可要细水长流才是啊。”邓母心疼地说道。
邓南浔见状,连忙上前阻拦邓母继续絮叨下去:“阿娘,这些都是我娘子惦念着家里,百般催促着我去买的,您老人家就开开心心地收着,莫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免得伤了您儿子和儿媳的心。”邓南浔撒娇道。
邓母听罢,忍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柳氏实在是不好将两人争吵的真正原因公之于众,眼见众人纷纷揪着沈泽漆动手动脚的事情不放,她便索性顺水推舟,一口咬定这事儿,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
“呜呜……他……他就是动手打了我……你们大家伙儿都瞧瞧,那罪魁祸首的木枕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呢……他就是丧心病狂地用那木枕砸我的,呜呜呜……”柳氏声泪俱下地哭诉道。
赵氏循着柳氏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瞧见一只孤零零的木枕,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而墙壁之上,也清晰可见被木枕撞击后留下的痕迹。她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柳氏的模样,除了哭得梨花带雨,鼻涕一把泪一把之外,实在看不出哪里受伤,或是被殴打过的痕迹。赵氏不禁在心中犯起了嘀咕。
于是,她试探性地说道:“堂弟这般作为,着实是太不应该了。弟妹,你且与我们说说,他究竟是因为何事,才会对你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情?嫂子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好好教训他一番。”赵氏义愤填膺地说道。
然而,无论赵氏还是沈母、沈二婶儿等人如何旁敲侧击、软硬兼施地盘问,柳氏除了反复强调沈泽漆动手打了她之外,便再也不肯吐露半个字,仿佛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柳氏的欲言又止,更加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众人束手无策,只好将矛头转向沈泽漆,苦口婆心地劝说他,身为丈夫,应该心胸宽广,大度一些。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终归是他先动了手,说什么也要先低头认个错,给柳氏一个台阶下。沈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着沈泽漆。
眼见天色已晚,夜幕深沉,沈泽漆也不想让一家老小都陪着自己在这里干耗着,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阿爹阿娘,大伯、伯娘,还有堂兄嫂子们,你们都无需担忧,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这就进屋去给柳氏赔个不是。”沈泽漆无奈地说道。
沈泽漆将众人一一送回各自的房间后,这才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他瞧见三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呼吸均匀而平稳,便悄无声息地来到柳氏面前,语气低沉地说道:“我动手打你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沈泽漆率先打破了沉默。
眼见沈泽漆主动低头认错,柳氏心中暗喜,正欲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好拿捏拿捏他,顺便再将自己在灶房外无意中听到的那些话一股脑儿地抛出来,与他对质一番,却不料沈泽漆紧接着又补充道:“但是,关于借钱给岳家兄长的事情,我依旧坚持之前的态度。这笔钱,沈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借出去的。你也休要再去找伯娘和堂兄的麻烦,伯娘和堂兄他们都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虽然愚笨,但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沈泽漆斩钉截铁地说道。
柳氏闻言,顿时感觉像是有一口气直接被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进退维谷,气得她直翻白眼,最后只能恨恨地丢下一句:“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柳氏气急败坏地说道。
随后,她便径直躺下,背过身去,不再理会沈泽漆,独自一人在被窝里生闷气。柳氏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将沈泽漆大卸八块。
沈家众人原本以为,经过一夜的冷静和反思,小两口之间的矛盾应该已经烟消云散,迎刃而解了才是,谁曾想,第二天一大早,柳氏竟然连早饭都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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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黄道吉日,褚家早已为褚璇楚精心备妥的嫁妆,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地抬往邓家,其规模之盛,令人叹为观止。十几口雕工精美的大木箱,一整套焕然一新的高档家具,仅仅是负责抬嫁妆的劳力,就足足雇佣了二三十人之多。褚家出手阔绰,可见对这位待嫁新娘的重视。
从褚家到邓家,路途并不算遥远,可这支浩浩荡荡、气势恢宏的嫁妆队伍,还是在长青街上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吸引了无数街坊邻居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街坊邻居们瞧见眼前这番景象,无不惊叹连连:“早就听说这褚家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家境殷实富裕,可万万没想到,家底竟然如此雄厚!瞧瞧这陪送的嫁妆,当真是咱们这条街上数一数二的了,羡煞旁人啊!”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捋着胡须,啧啧称奇地说道。
也有一些家中育有待娶儿郎的人家,眼看着这般丰厚的嫁妆,不由得泛起了阵阵酸意,语气略带嫉妒地说道:“这邓家还真是好命啊!竟然给儿子娶了这么一位家底殷实的媳妇儿,以后的日子,可有的享福喽!”
“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这条街上,可有不少人家都曾动过与褚家联姻的心思呢!可你瞧瞧,哪一个不是被褚家给婉拒了?听那谭媒婆说,这邓家一开始也没成,不过架不住人家邓家的小儿子一片赤诚之心啊!据说为了打动褚家人,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下了不少功夫,这才最终促成了这桩婚事的。”一位消息灵通的妇人摇了摇头,反驳道。
方才说话语气有些酸溜溜的那位婶子,当初也曾为自己的儿子向褚家提过亲事,眼下听了这番话,心中更是愤愤不平,暗自嘀咕道:“褚家这般的岳家,换作是谁,不得卯足了劲儿地努力啊!早知道褚家吃这一套,这门亲事儿,还真不一定能轮到邓家头上呢!”
旁边的一位大娘不太赞同她的说法,毕竟都是邻里邻居的,这种话若是传到邓家人的耳朵里,岂不是要伤了和气?于是,她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依我说啊,这都是命!人邓家的日子,现在也过得相当红火,未必就是图褚家什么。不过是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彼此合适罢了。”
褚家这般声势浩大的送嫁阵仗,不仅让外人瞧了羡慕不已,就连邓家人,也有些始料未及。听老伴儿私下里读完了嫁妆礼单之后,邓母脸上露出了几分犯愁的神色,忧心忡忡地说道:“他阿爹啊,你说,和褚家这嫁妆一比,咱们当初给的聘礼,是不是显得少了些啊?”
邓父手里拿着礼单,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褚老板方才不是已经跟咱们说了嘛,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儿,小时候日子过得苦,眼下条件好了,家里一不留神,这嫁妆就添得多了些,叫咱们别介意,也别多想。”邓父安慰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人家直接陪送了个铺子……咱们是不是也该再添些什么啊?”邓母仍然有些过意不去。
邓父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老婆子啊,真是糊涂了不成!这聘礼都已经下完了,哪有还给后添的道理?再说,你给老三这个添了,那前头两个怎么办呢?既然人家褚家这么做了,就说明人家根本不计较这些,只是希望自己的闺女儿婚后能够过得幸福快乐。以后啊,就叫老三好好对待人家,那姑娘不是早早地没了阿娘嘛,你也多关心她一些就是了。”
邓母仔细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自家三个儿子娶妻时,给的聘礼都是差不离的,要是单独给老三添了,对前面的两个儿子自然是不公平的。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邓家后院的灶房里,两个儿媳妇也在窃窃私语地谈论着此事。二儿媳陈氏是个心思颇重的人,自从瞧见了那声势浩大的送嫁队伍之后,心里便隐隐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褚家的女儿还没进门,就想着要压两个嫂子一头似的。
可这话又不好直接说出口,她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嫂,你说这褚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嫁妆陪送得,比咱们家里给的聘礼都多。”陈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大儿媳何氏向来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自是知晓陈氏这是心里头不舒服了。她笑了笑,宽慰道:“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啊?不过是家里长辈心疼自己的女儿罢了。天底下的爹娘,不都是这样吗?都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孩子最好的,弟妹你就快别多想了。”何氏温和地劝说道。
大嫂何氏既然已经这般说了,陈氏自然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何氏家里条件也是不错的,当初的嫁妆肯定也不少,想来是体会不了自己的感受了。
九月十九,褚江一家还有沈松节等人,提前来到了县城,众人正在东院里热热闹闹地聊着天,气氛十分融洽。本该跟在梁怀仁身边学习绘画的褚沐,却突然提前跑了回来。
小两口见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沈慕容关切地问道。
褚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阿兄阿嫂,师父……师父他……”
褚岩连忙伸手帮褚沐顺了顺气,焦急地问道:“别着急,慢慢说,梁先生他怎么了?”
褚沐定了定心神,又喝了一杯沈慕容递过来的凉茶,这才继续说道:“师父他收到了从京城寄来的家信,说是他家中突发了紧急的事情,需要师父立刻赶回京城去处理。”
“阿沐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有没有什么咱们能够帮得上忙的?”褚岩连忙追问道。
褚沐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师父没有详细说明,只是说要尽快动身赶路,还说这一走,恐怕少说也要半年一年才能回来。他让我先回来和兄嫂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允许我跟随他一起去京城。他还说,等会儿会亲自来咱们家一趟。”
小两口听了这番话,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听从褚沐自己的想法。
于是,沈慕容温柔地问道:“阿沐,你是怎么想的?我和你阿兄都听你的。”
褚沐长这么大,除了当年因为假银票一案受到牵连,被关进大牢那次,还从未和褚岩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可他跟随梁怀仁学习绘画,最近才刚刚起步,若是荒废上一年半载的时间,恐怕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就都要白费了。
“我……”褚沐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犹豫。
见褚沐并没有直接说出不想跟随梁怀仁去京城的话,褚岩便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是渴望前往京城的,只不过眼下还有些纠结罢了。他轻轻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温和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褚沐沉默不语,他倒不是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舍不得和兄嫂分开罢了。可他又真的非常喜欢跟随梁怀仁学习绘画,也想要出去见识见识,看一看京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京城实在是太远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褚沐的声音低低的,充满了不确定。
褚岩听了,笑着说道:“咱们家一直都在这里,又不会背着你悄悄搬走。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会在这里等你。”褚岩笑着安慰道。
半个时辰后,梁怀仁果然如褚沐所说的那样,登门拜访了。他所谈论的,自然也是关于带着褚沐一起前往京城的事情。
“家母突发重病,我必须尽快赶回家中照料。可是,褚沐这孩子眼下的功课也耽误不得。你们若是信得过我,我想带他一起进京,学习绘画之人,不能总是蜗居于一隅之地,这会极大地限制他的眼界。让他多瞧瞧这大好河山,对他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梁怀仁恳切地说道。
小两口非常认可梁怀仁的观点,只是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听从褚沐自己的想法:“梁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只要阿沐他自己同意,我们夫妻俩对他前往京城的事情,没有任何意见。”
梁怀仁听了,转过头,慈爱地看向褚沐:“徒儿,你可想进京瞧瞧?”
褚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他对小两口说道:“阿兄阿嫂,我想出去瞧一瞧。”
小两口听了,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自是点头应允。
“梁先生,我们知道您归家心切,只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能不能让阿沐参加完明日他堂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小两口正忙得热火朝天,突然,薛长林神色慌张地从前院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师父、师娘,不好了!方才在门外闹事儿的那家人,又开始闹腾起来了!”
小两口听闻此言,心头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赶往前院。只见吴家老爷子脸色铁青地端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吴家老太太则站在桌子旁,双手叉腰,声嘶力竭地叫嚷着,情绪异常激动。吴家舅舅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劝说着自己的母亲,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褚三叔父女站在他们的对面,面色尴尬,似乎正在极力解释着什么。褚江和钱氏也站在一旁,神情无奈,显然也被这场闹剧搞得焦头烂额。
“阿娘,你小点声,璇楚还在呢。”吴家舅舅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地说道。
吴家老太太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把挥开儿子正拉着自己的手,手指着面前的钱氏等人,声色俱厉地嚷道:“姓钱的,你少往我家身上泼脏水!谁在闹事儿了?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好心好意地来参加个喜宴,却被小辈的怠慢,还不让人说了?你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挑拨我们和璇楚的关系,你们这些缺德的……”吴家老太太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仿佛要把多年积压在心中的不满全部倾泻出来。
正坐在主桌上的吴村长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吴家老太太面前,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我说老吴啊,你还不快劝劝你家婆娘?人家这大喜的日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那璇楚还是你家的亲外孙女呢,你们就这么闹,还用得着人家挑唆吗?”吴村长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吴家老太太一听这话,反倒还委屈起来了,她提高了嗓门,尖声叫道:“村长,是他们褚家太欺负人了……”
沈慕容见状,知道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先是冲吴村长还有褚家族长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又转过身,朝着前来吃席的乡亲们赔礼道歉:“今儿是我家璇楚的大喜日子,原本是想让大家伙儿高高兴兴地吃一顿喜宴的,倒不成想扫了大家的雅兴了。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是我们的不是,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沈慕容语气诚恳,姿态谦卑。
吴家老太太听了这话,顿时抬起了头,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得意地说道:“瞧瞧,瞧瞧!这才是个明事理的。”
“慕容……”
“堂嫂……”
褚三叔和褚璇楚以为沈慕容是为了喜宴能够顺利进行,才打算委曲求全的,不禁面露担忧之色。可沈慕容却轻轻拍了拍褚璇楚的手,安慰道:“璇楚,今儿这事儿怕是有些难顺当了,欠了你的,等九月二十那天,堂嫂加倍还你,可好?”
“堂嫂您说什么呢,不过是摆个喜宴而已,又不是咱们的错。”褚璇楚连忙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激和愧疚。
沈慕容再次冲褚璇楚笑了笑,随即语气坚定地说道:“今儿这事儿确实是我们的错。我原本想着,到底是璇楚的外祖家,不管长辈之间有什么过节,成亲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说都该请一下的。今儿我不得不承认,是我太天真了,是我想错了。这十多年都能不曾见一面、不闻不问的外祖,又怎么会在意我们璇楚这喜宴摆得顺不顺利呢?他们无非是想来在乡亲们面前摆个谱罢了!”沈慕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你、你胡说!我们是她的外祖,哪有不想她好的道理……”吴家老太太被沈慕容的话戳中了痛处,顿时恼羞成怒。
沈慕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蔑地笑了笑,打断了吴家老太太的话:“你现在自是不会希望璇楚不好,可你也没从心底里期盼过璇楚能过得多幸福。在你们吴家眼里,就只瞧见了个嫁了个有钱人家的外孙女而已!”沈慕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吴家人的虚伪面具。
当面被人拆穿了想法,吴家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吴老爷子更是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沈慕容的鼻子怒斥道:“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们要是心里真惦记着璇楚,就不会十几年都不闻不问!作为长辈,早就该早早地来帮忙张罗着了!就算喜宴上有哪里安排得不到位的地方,也该为了今儿这事儿的顺利进行,隐忍着才是!可你们呢?故意拖到都要开席了才来,来晚了不说,还要在院门前摆谱,非要家里长辈亲自去请了才肯进院!开席了还不消停,又吵吵着要全家都去主桌!说你们闹事儿还委屈了?”沈慕容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周围的人眼下都没了吃席的心思,全都饶有兴致地瞧着这边的热闹。有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吴家在院门外闹的那一通,这会儿听了沈慕容的话,纷纷鄙视起吴家来。
“诶呦,就这还想摆长辈的谱呢,这也没有个长辈该有的样子啊!”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摇了摇头,颇为不屑地说道。
“可不嘛!方才都没注意,原来是他们在院门外闹事儿,还是褚家老太太和老爷子亲自出去迎回来的!人家论年纪、论辈分都比他们大多了,他们怎么好意思的啊!”一位消息灵通的妇人补充道。
“要我说啊,这吴家还真是奇怪!这么一门富贵亲戚,不上赶着巴结着就算了,咋还有得罪人家的?要是我,说啥我都不可能去请他们来的,多晦气啊!”一位年轻的后生撇了撇嘴,毫不掩饰对吴家人的鄙夷。
旁边的婶子砸吧着嘴,摇头晃脑地说道:“你咋知道人家不想巴结的?当年人家褚老三不过是摔断了腿,吴家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非要和离!没过几天,就重新给那吴氏又嫁出去了!褚家的能不恨他们?他吴家倒是想巴结,褚家的也得理他们才算啊!”
“那我知道这吴家今儿为何会这般了!”一位围观的村民恍然大悟地说道。
“为何啊?”周围的人好奇地问道。
“这还不简单!巴结不上褚家的,就只能巴结外孙女!可又觉得自己是长辈,拉不下来脸呗!”那位村民一语道破了天机。
听着周围人群的奚落和嘲讽,吴家人哪里还受得了?吴老爷子怒不可遏地吼道:“放屁!老子才看不上他褚家的臭钱!”
沈慕容自从那天从吴家回来后,心中就一直隐隐有些担忧。瞧吴家舅舅那副贪婪的嘴脸,还有几年前自家刚发达的时候,吴氏做出来的那档子事儿,她属实是怕吴家借着这次机会,借着长辈外祖的名义,赖上褚璇楚。
如今这样也好,既然吴家先不做人,那就索性在众人面前撕破了脸皮,看他们以后还怎么用亲情、孝道来绑架褚璇楚。
“吴老爷子,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今儿就坏人做到底!那天去吴家给你们递信儿,你们是怎么说的来着?说璇楚以后得孝敬你们,是吗?我沈慕容今儿就把话撂这儿,我家璇楚不仅找了个好夫家,以后还要开铺子做老板!她以后出门奴婢成群,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和你们吴家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沈慕容语气强硬地说道。
沈慕容说完顿了顿,觉得似乎还不够有气势,想着上辈子影视剧里那些恶毒女配的样子,随即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肩膀,上身微微后仰,侧着头,慢条斯理地说道:“谁要是敢上门找璇楚的麻烦,想打秋风,那就别怪我家不客气了!不信就在这村子里,去县城里打听打听去,和我作对的,哪个得了好了?”沈慕容的眼神凌厉,气场强大,让人不寒而栗。
“璇楚,你可不能这样啊!我是你亲舅舅啊!你可别被外人挑唆了去,舅舅咋可能会找你麻烦呢!”吴家舅舅见事情不妙,连忙换了一副嘴脸,试图挽回局面。
褚璇楚那日在吴家门前,就有许多话想说了,只是见堂嫂不愿和吴家起冲突,才强忍了下来。如今,她自然不会再忍气吞声:“我是褚家的女儿,只有阿爹,没有阿娘,又哪来的外祖和舅舅!”褚璇楚的语气决绝,没有丝毫的留恋。
吴家老爷子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褚璇楚,像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才解气:“我们吴家真是造了孽了,才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旁的或许还能忍,可骂到自家闺女儿身上,褚三叔是万万忍不了的。他挺身而出,挡在褚璇楚身前,怒视着吴老爷子道:“别逼我把当年的事儿说出来!叫大伙儿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孽障!”褚三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好!好!好!你褚家好得很!我吴家惹不起,躲得起!我们走!”吴老爷子气急败坏地说道,随后,便带着吴家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褚家。
喜宴的第二天,褚家又赶忙驾车回了县城。还有几天就是褚璇楚出嫁的大日子了,褚家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诶,你们听说了吗?靠山村那个卖纸钱的褚家,听他们村里人说啊,人家一家老小都要搬到县城里去享福咯!”一位穿着粗布短褂的汉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卖纸钱的褚家?那不就是现在住在郭老二他家原来院子的那个?莫不是他家那个二孙子发达了?”旁边一位老妇人好奇地问道。
“对对对,就是他家!人家那小两口的日子,原本就过得不错,如今更是不得了喽!那褚家老爷子,啧啧啧,还不得气得吐血啊,哈哈哈!”汉子幸灾乐祸地说道。
“要我说啊,那一家子就是活该!当初要不是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儿,现在不也能跟着一道去县里享清福了吗?真是……”
正说着话,钱老四突然被身边的秦老汉撞了一下胳膊,他正愣神,便见方才撞自己的秦老汉,正憨笑着朝远处热情地打着招呼:“哟,褚家老哥,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听到有人同自己打招呼,褚阿爷脸上堆满了笑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一刀猪肉,乐呵呵地说道:“长孙从镇上的私塾回来了,这不老婆子叫我出来割刀肉,说他在镇上念书费脑子,给他好好补补。”
自从自家搬来这槐花村,也快两年了。日子一直过得不太顺心,尤其是刚搬来的时候,村里人听说了之前在靠山村发生的那些事儿,成日里对他们一家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褚阿爷那阵子本就生了病,因着这事儿,更是心情郁闷,不愿出屋。
原本以为自家和这宅院原来的主人郭家,有些亲戚关系,又已经给了银钱,只要时间一长,大家伙儿的新鲜劲儿过去,他们一家就能安生住下了。谁知道家里那两个不省心的婆媳,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不省心!成天地出去惹是生非,不是和东家拌了嘴,就是和西家骂了街,搞得左邻右舍成日里琢磨着把他们一家撵走,说是住在他们旁边晦气。
虽然最后倒是没能把他们撵走,可谁不想和村里左右邻居和和气气的相处啊!总是这般遭人不待见,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堵心了。
钱老四的阿娘和媳妇儿,都曾和褚家的婆娘拌过嘴。而且,他自己也颇有些瞧不上褚家人的作风。因此,一见褚阿爷满脸堆笑的样子,便很是不快:“哟,褚家老爷子,这哪是为大孙子补身子啊!我看啊,这分明是替要去县里享福的二孙子一家庆祝呢吧!”
褚阿爷愣了一下,很显然一时之间没能明白钱老四话里的意思:“钱家的,你说啥?”
“我说你那二孙子一家,马上就要搬到县城里去过好日子了!怎的,你这当阿爷的还不知道呢?哦,对对对,瞧我这脑子!你们当初……啧啧啧,这换成是我,也不带告诉你们的!好不容易才甩开的包袱,万一要是再被黏上来吸血,可咋整!”钱老四阴阳怪气地说道。
褚阿爷被气得不轻,可他又哪里说得过成日在村子里闲混的钱老四?更何况,拜自家在村里糟糕的人缘所赐,其他人只是瞧瞧热闹,不帮着一起挤兑自己,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最后,褚阿爷只是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悻悻地回了家。
这件事对于褚阿爷来说,若是震惊和气闷,那对于褚阿奶和褚大伯两口子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之前在他们眼里,一直是最没出息的褚岩,居然要带着褚老三那个残疾,一起搬到县城里去享清福了?这简直比杀了他们都叫人难受!
褚大伯苦着脸琢磨了半天,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阿爹,您是不是听错了?这咋可能的嘛?”
“听差个屁!你阿爹我还老到七老八十,连话儿都听不明白的时候了?你要是不信,就自个儿出去打听去!少在老子面前碍眼!”褚阿爷没好气地吼道。
“阿爹,我不是那个意思。”褚大伯连忙解释道。
褚阿奶见老伴儿这般生气,也知道这消息多半是真的了。她虽然心中郁闷,可还是劝道:“他阿爹,你这是干啥?”
褚阿爷生气地指着大儿子一家:“干啥?瞧见他们两口子,我就来气!当初要不是因为他们,咋会变成现在这般境地?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出个门还得看村里那些小痞子的脸色!”
大伯娘王氏因着之前的事情,已经被家里埋怨了两年了。见如今褚岩那头过得好了,公爹居然还能怪在自己头上,一时间委屈得紧:“阿爹,您咋又提这事儿?”
褚阿奶白了一眼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儿媳妇,骂道:“咋,干那事的时候,你咋不觉得丢人!老头子,你别搭理她个没脑子的。这村里你要是住得不舒服,要不……要不咱搬回靠山村去?”
见褚阿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瞅着自己,褚阿奶忙解释道:“哎呀,那头不是要搬到县城里去了吗?那老宅就那么空着,白白糟蹋了喽!咱们搬回去,不是正好吗……”
褚阿奶的声音在褚阿爷那要吃人的眼神下,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害怕地噤了声。
“你疯了不成!还嫌丢人丢地不够,想被再扔出靠山村一次,是不是!”褚阿爷吼罢,直接拂袖离开了堂屋,只剩下战战兢兢的几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褚雷早在自己房内听见了堂屋里的吵闹声,只是却等到他阿娘王氏来给自己送凉茶,才出言问道:“家里方才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还不是那头那两个挨千刀的!搬了出来,还要受他们的气!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阿雷,你可要好好用功才成啊!阿娘能不能出了这口恶气,可就全指望你了!等你科举高中,当了大官,定要把那两个缺德玩意儿全抓紧大牢里去……”王氏絮絮叨叨地说道。
褚雷一听王氏又絮叨上了科举的事情,双手捏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满脸的不耐烦:“我要温书了。”
李氏本是也要进屋去给褚雷送些喝的,可刚来到门外,就听见了屋内两人的对话。想了想,便又端着茶盘,若无其事地退回了灶房,仿佛方才堂屋里和褚雷房内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一般。
早在两年前,她就认清了褚家人的嘴脸。如今,她只想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好好给自家阿娘养老,早日将褚明轩养大成人,至于旁人,她谁也不在乎。
而此时的小两口,可顾不上旁人和褚阿爷一家的反应,早已沉浸在正正小朋友会说话了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了。
之前听人说,小孩子一般都是在一岁左右开始说话的。小两口更是早在正正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盼着这一天了。平日里没事儿,就会对着自家胖儿子说些简单的叠词,就盼着他哪天能开口,喊声爹爹或者娘娘之类的。
可咱们的正正小朋友,也不知道是天生就不爱说话,还是怎样,每次就只知道冲着自家爹娘傻笑,或是只顾着自己玩自己的,完全不理会一脸兴奋的新手爹娘。
对此,小两口多少还是有些烦恼的。毕竟,眼看着正正都快要一岁半了,沈阿爷为此还特地给小增外孙检查过,结论是什么问题都没发现,没办法,正正就是不愿意开口,他们除了耐心些等着,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今儿个,如往常一般,沈慕容在屋内的炕上铺好了软垫,边陪着褚璇楚读书,边看顾着自家胖儿子。
原本正正玩着褚岩给他做的那些小玩具,玩得正好,突然一个脱手,手里的小木剑就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正在一旁露着肚皮睡觉的狸花猫身上。只见狸花猫猛地一下躬起了身子,见是小主人正一脸懵懵地看着自己,晃了晃脑袋,便绕过了正正,朝着更远的地方迈着猫步走去。
许是不想狸花猫离开,正正手指着狸花猫,哼唧了几句。见没人也没猫搭理自己,顿时便有些急了,扭头看向自家阿娘,指着另一头的狸花猫,喊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花……花,花花。”
发现儿子会说话了,沈慕容简直激动得无以言表,抱起正正就跑出去找褚岩:“褚岩,儿子刚开口说话了!喊了花花!正正,快再给你阿爹喊一声,花花,花花?”
褚岩闻言,自然十分高兴,接过妻子手中的儿子,高高举起:“正正,再叫一声阿爹听听。”
正正小朋友这次倒是很给爹娘面子,字正腔圆地指着也跟着跑到了院子里来的狸花猫,喊了声:“花花。”
正正会说话了,褚岩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作坊和铺子的改造计划安排妥当后,几个大男人又热烈地讨论起了褚家老宅后院作坊的具体改建事宜。从规模大小,到人员招募数量,再到如何满足日后的生产需求,他们都进行了细致的规划。
褚岩的想法是,作坊要尽可能地建得大一些。即便刚开始,自家的铺子可能用不上这么大的产量,可能会有一些空置。但他对妻子沈慕容的新式纸钱充满了信心,坚信以后的生意一定会红红火火。所以,他觉得先建起来,也能省去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临时再去扩建的麻烦。
褚三叔也觉得这个提议可行。反正自家如今也不需要留着后院的空地做棺材了,闲置着也是闲置着。既然侄子有这个想法,而且家里手头的银钱也还算宽裕,不如就遂了他的意,趁着这次机会,都一起盖起来。
最终,众人敲定了后院的改建计划。接下来,就是到砖厂预定砖瓦,到山上寻找适合做房梁的大树,再提前与村里的泥瓦匠师傅们打好招呼,等天气回暖了,就开始正式动工。
此外,他们还要再仔细研究一下,如果将铜钱烧纸的制作工序也搬到作坊里来,该如何进行合理的分工。模具又该如何妥善管理。好在有了之前制作纸元宝的经验,依葫芦画瓢,倒也不算太难。
就这样,大家忙忙碌碌地一直到了二月末。天气总算回暖了不少。靠山村的褚家老宅后院和县城里的两处宅院,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工。靠山村这边,有赵成、褚江等人帮忙盯着,褚岩便只需时不时地跑去县里,查看一下两处宅院的修缮进度和施工质量就好。
男人们大刀阔斧地忙着两处作坊和铺子的改建修缮,沈慕容倒也没闲着。这两个月,正正小朋友越发地喜欢上了走路。从刚开始走不上两步就腿软,到现在已经能够稳稳当当地带着家里的狸花猫,在自家院子和隔壁院子四处遛弯了。有时若是高兴了,还能迈着小胖腿,嗖嗖嗖地跑上几步。
胖儿子走得一天比一天稳,沈慕容自然是高兴的。可会走路之后的正正,活动范围陡然增加,也变得比以前更难照看了。不过,还好家里的狸花猫是一只聪明又亲人的猫,大多数时候,它都会寸步不离地跟在正正身边。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还能起到一个警示的作用。
最近,每当褚岩忙于工作的时候,沈慕容便会带着正正在隔壁院子,陪陪元霜和钱氏。元霜怀孕五六个月的时候,肚子便一日大过一日,看上去比沈慕容当初七八个月时,也小不到哪去。
褚江实在是太担心了,曾借了褚岩家的牛车,和褚岩一起到沈家,把沈阿爷和沈母都请来,给元霜瞧过。虽然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可沈阿爷还是断定,元霜这肚子里,怀着双胎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更何况,怀着双胎的孕妇,大多都等不到足月便会发动。眼下看着元霜八个月便已经比沈慕容足月生产时还大的孕肚,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只等着元霜生产的那一日。
这天,两家人正聚在堂爷爷家堂屋里吃午饭,忽地听见院门外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褚江放下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院门一开,就见门外站着三个陌生人。领头的是个中年妇人,脸色有些憔悴。她的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位老者,瞧着他们的穿着打扮,似是家境不错。那妇人的头上,还带着一根银簪子,一看便不是他们靠山村的人。
“你们找谁啊?”褚江半倚在敞开的院门上问道。
只听那中年妇人开口道:“元霜是这家的吗?”
一听对方问及自家娘子,褚江有些警觉地站直了身子。成亲前,元霜就曾和他说过自己的身世。要不是家里和元霜都极力拦着,褚江当时都想提着斧头,找上那丧良心的一家人去。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自己亲骨肉的阿娘?
自己的阿娘都能将家里没有儿子和男人的责任全都赖到亲闺女身上,那当爷奶的,还能心慈手软就怪了!
眼下看着门外这三人的组合,又听他们问及元霜,褚江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板着脸,冷冷地说道:“找错地方了!”
说罢,便欲将院门关上,来个眼不见为净。可门刚关上一半,便被那中年妇女用身体死命地抵住了。她一边奋力地推门,一边伸长脖子,朝院子里嚷道:“我都和村里的人打听过了,她就是嫁到这家了!元霜,元霜!你给我出来!”
中年妇人的喊叫声,直接激怒了褚江,也证实了他的猜测。于是,他更加用力地将人往外推去。此时,门外的老两口也挤到了门前,一边叫嚷着要元霜出来,一边用力地推着院门。
正当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堂屋里正在吃饭的众人,被院门外的吵嚷声吸引,纷纷出来一探究竟。钱氏看着在门边死命关门的自家儿子,急忙跑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外面是谁啊?”
元霜她阿娘听见从里面出来了其他人,更卖力地喊着:“元霜呢,叫元霜出来!”
褚江分神喊道:“堂兄,快帮我把这三个恶心人的玩意轰出去!她就是元霜那丧良心的阿娘!”
钱氏虽从胖婶儿那儿知道了些元霜之前在娘家的遭遇,对她那阿娘也是不满得很。可岳母登门了,自家儿子这做女婿的,却跟人家起了冲突,这话要是传出去,儿子儿媳以后在村里就没法做人了。于是,她忙拦下了褚岩,伸手去掰褚江抵着门的手。
“阿江,你先松开,再怎么着,也得让人家把话说完,听话。”钱氏劝道。
褚岩此时也来到了褚江身后,劝道:“听堂婶儿的,先把手松开。”
褚家人好不容易才劝得褚江松开了死死抵着院门的手。三人,也就是元霜的阿娘和爷奶,总算是不用再隔着院门和褚家人对话了。
钱氏虽劝褚江开了门,可心里到底是替元霜不平的。更何况,眼下元霜正大着肚子,哪是他们说见就能见的?门开后,她一点都没有要引着三人进院的意思,就这样,一边在门里,一边在门外地对峙着。
“你们瞧着面生,我儿不认得,以为是哪来的歹人呢,不叫你们进门也很正常。元霜是我家儿媳妇,你们找她干啥,说给我听是一样的!”钱氏语气不善地说道。
元霜她阿娘叶氏,费了半天的力气,此时正涨红着脸喘着粗气。可听了钱氏的话,仍是不依不饶的:“放屁!他就是明知道我是元霜她阿娘,才关的门!果然是那克死了亲阿爹的扫把星选的男人,一样都是没个礼数的货色!”
“你放屁!”褚江嚷着便要往前冲,却被钱氏抢先了一步。
钱氏哪能容得了旁人这般辱骂自家儿子儿媳?她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一巴掌就甩在了叶氏的脸上。
“哪来的泼妇!就不该放你进门!真是脏了我家门前这块地方!”钱氏怒骂道。
叶氏没有防备,一个趔趄,直接朝一旁栽倒了过去!
事发突然,叶氏身后的老两口哪里反应得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狠狠地摔在地上,扬起一阵土灰。
元家的小儿子已经病了有半年之久了,叶氏没日没夜地照顾,身体早就虚弱的不行。如今这一倒下,愣是在元家老太太的搀扶下,挣扎了半天,才重新站了起来。
钱氏拦下一旁跃跃欲试想要动手的儿子,恶狠狠地道:“我告诉你!元霜现在是我褚家的儿媳妇!由不得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欺辱她!便是你这作践人的亲阿娘也不成!”
叶氏同样恶狠狠地瞪着钱氏。可方才那一下子,打得她耳朵现在还在嗡嗡作响。再瞟一眼钱氏身后虎视眈眈的褚家男人们,却是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六月中旬,褚家后院的作坊、纸钱铺子,以及丧葬队,都顺利地完成了移交,并开始正常运转。在老宅热闹地庆祝完褚三叔和褚璇楚的生辰之后,小两口便带着一家老小,正式搬去了县城。
搬家那日一大早,沈松节便赶着自家的牛车,从河西村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褚江也得了褚岩的吩咐,早早地来到了村口的土路上,拦了两辆平日里往返于镇上和村里的牛车。他付了银钱,请他们帮忙一起去趟县城。
再加上褚岩家原来就有的牛车,四辆牛车整整齐齐地停靠在褚家老宅的院门前,场面颇为壮观。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村里人的关注。左邻右舍纷纷围拢上来,好奇地打探着情况。
“褚家媳妇儿,你们这是今儿就要搬到县城里去啦?”一位邻家的婶子,热情地问道。
褚三叔和几个小的,已经被提前送去了隔壁安置。男人们进进出出地搬运着打包好的行李被褥。沈慕容就在一旁,帮忙归置着东西。见有人围上来询问,她便笑着向那位婶子解释道:“是呢婶子,今儿就搬过去了。不过,这宅子和铺子都还在咱们村里呢。家里若是有什么事情,婶子可得帮我多留意着点儿。还有铺子的买卖,以后也还要请婶子多多关照才是!”
邻家婶子怎么会不知道,褚家老宅的事儿,自是有褚江家关照的。可听了沈慕容这番客气的话,还是高兴得很。眼下这般情况,谁会犯傻,和日子越过越红火的褚家结怨呢?
“那是自然的!你们这铺子开着,那可是方便了我们大家伙呢!哪有关照的道理?还有你这宅子,村里人都会帮你们看着的,你就放心吧,是不是大伙儿?”婶子热情地应承道。
身后一起瞧热闹的其他人,自然也连声附和:“就是的,放心吧褚家媳妇儿,我们都帮你看着呢!”
“那就真是谢谢各位乡亲们了!等之后不忙的时候,从县里回来,我们请大家伙儿吃饭!”沈慕容笑着说道。
众人一听,不过是顺带着答了句话,便得了褚家应允的一顿饭,哪还好意思继续这般干站着?也不知是谁瞧见正往外搬东西的褚岩,高声说了句:“大家伙儿别闲着了!都搭把手,帮着搬搬东西啊!”
一帮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纷纷撸起袖子,上前帮忙。有了乡亲们的帮忙,搬家的进程快了不少。没一会儿,便装满了三辆牛车。褚岩将妻儿老小安顿在自家的牛车上。随后,褚江几人也纷纷坐上了另外几辆牛车。
正要出发的时候,钱氏和元霜几个也商量着,要跟着一起去县城:“车上若是还能坐下,就把我们几个女的也带上吧。”钱氏提议道。
蒋全看着今儿个特地没带着小宝的自家阿姊,劝道:“阿姊,搬家这种事儿,有我们几个男的就成了,你就别跟着折腾了。”
沈慕容也附和道:“就是的,人手够了堂婶儿。您跟元霜还得照看家里的两个奶娃娃呢,就别跟着折腾了。”
哪知钱氏却摆摆手道:“他们几个大男人,顶多就是帮着把东西从车上搬到屋子里去。回头一样一样的收拾,不还是只有你跟璇楚?我们跟着过去,也好帮你打扫归置一下。”
蒋莎也劝道:“是啊表嫂,婶子说得对。你自己跟璇楚,得忙到什么时候去啊?还是带上我们一起吧!我今儿特地把小宝留在了家里,他如今大了,也不需要我成日待在跟前,婶子您看成不?”
“有褚江他们几个搬搬抬抬的,已经帮了大忙了。这收拾归置的活儿,哪还好意思叫婶子你们跟着过去忙活啊?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第2章 剜心血】
“元家的,何县丞方才所说,可都是事实?你们可都认吗?”辛县令威严的声音,在公堂上回荡着。
元家老爷子忙不迭地,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我们认。”
辛县令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好,那我再问你。公堂右侧所站之人是谁?你可认得?”
元家老爷子闻言,立刻将目光转向了,站在公堂右侧的褚江小两口。他伸手指着两人,忿忿不平地说着:“回禀县令大人,那就是我那个孙女,不听话的孙女元霜,还有那个拐了她家去的褚家男人!”
辛县令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元霜,问道:“那可是你阿爷?”
见元霜轻轻点了点头,辛县令又继续问道:“你阿爷说你很是任性,擅自从家里跑了出去,一走就是许多年。他们前阵子才寻到你……”
不等辛县令把话说完,元霜便再次跪了下去,连连摇头否认道:“不是的大人!他们说的都是假话!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褚江见状,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紧紧地搀扶着妻子。
辛县令是今早丁振和他说,要借用一间空屋子的时候,才知道元霜刚做完月子,考虑到她身体不便,便连忙摆摆手,示意道:“不必如此,站着回话便可。”
元霜稳了稳心神,开始解释道:“大人,元霜从未离家出走过。我离开元家那年,才不到十三岁。那时,我阿爹刚刚离世。打小就只有阿爹最疼元霜,我又怎么可能在他老人家还尸骨未寒之时,就离家出走呢?
分明是阿娘还有爷奶怨我,说家里多年没有男孩降生,还有阿爹的枉死,都是因为我的八字不好,说我是给家里带来霉运的扫把星,他们才将我赶出了元家!”
叶氏一听元霜这话,连忙出声打断:“不是的大人!这孩子打小就不听管教,句句都是谎话!都是叫我那早死的男人给惯坏了,她……”
辛县令皱着眉头,斥责道:“叶氏,注意公堂上的秩序!本官还没叫你开口!元氏,你继续说。”
“我无处可去,后来是外婆把我接回了家中。我在外婆家为父亲守孝了三年。外婆本以为,孝期都过了,阿娘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我毕竟还是元家的子孙,便和阿娘商量着,接我回元家。可阿娘不同意,还问我为啥没死在外面,说我不再是元家的闺女儿!
外婆见我伤心,这才又把我送去了靠山村的姨母家散心。姨母对我很好,如亲生闺女儿一般。后来还和外婆一起,为我定下了和相公的这门亲事。
我公婆一家都是好人,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待我也是极好,更不可能是做出什么拐带民女之事。
一个多月前,元家突然找上了门,非要带走民女。民女当时正怀有身孕,快要临盆,自然不肯。阿奶被逼无奈,才说出了实情,他们竟然要取我的心头血!
大人,民女当时怀着双胎,这无异于就是想要民女和肚子里两个孩儿的命啊!民女和婆家自然不肯,便将他们撵了出去。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跑来县衙诬告!”
公堂外围观的群众,一听这话,瞬间骚动了起来。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再也没见过,如此狠心的阿娘和爷奶!
“真的假的?这样的阿娘还要来作甚?都不抵个外人来得亲近。”
“看这小媳妇儿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啊!”
“要取人家孕妇的心头血?干脆把人杀了算了!”
“就是的!人家怀的还是双胎呢!那搞不好就是一尸三命呢!”
“还有什么搞不好的?就是没怀着,剜心头血,那也活不成啊!真是造孽啊!”
辛县令听着堂下的议论声,拿起惊堂木,又重重地拍了一下:“肃静!”
见堂下终于又恢复了平静,他才又问道:“元氏,你可有证据?要知道,在公堂上公然说谎,按照大乾律法,可是要被处以刑罚的。”
元霜不卑不亢地答道:“大人,民女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民女的姨母,还有堂兄堂嫂都能为我作证。”
其实早在几日前,便已经有官差悄悄地到过靠山村,也找到了胖婶儿,了解元家所说之事的内情。
胖婶儿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原本还想着,这总归是件好事儿,至少证明人家衙门,没直接相信元家的鬼话不是?
胖婶儿正盘算着,等官差一走,就跑去褚家说下这事儿,就被官差警告,要对此事保密,若是泄露了出去,恐怕会对元霜和褚家不利。
这下,胖婶儿哪还敢去说?可她左思右想,总觉着自己要是不做点啥,怕是不行。总算在听说褚江几人要去县城升堂的时候,她便有了主意,死缠烂打地非要几人带上自己,说好给外甥女作证。
这便是褚岩几人,今儿特意接上了胖婶儿一同前来的原因。
辛县令早就从手下那里,知道了调查来的全部内情。只是叫了褚岩小两口来到堂前,详细询问了元家找上门那日的情景。
胖婶儿等了许久,想要为外甥女作证的机会。可没想到,县令压根就没点自己,站在公堂外,她不免有些心急。
虽说早就明白了,这元家的丑恶嘴脸。可听完元霜的叙述后,她还是觉得气闷得很。她板起脸,质问叶氏:“你这做人阿娘的,可还有啥好说的?”
哪知叶氏此时还不知悔改,只以为自己若是死不认账,那官府便没法子:“大人冤枉啊!他们都是褚家的人,自然向着褚家说话!我那闺女儿,跟我本就不亲近,现在又让猪油蒙了心,哪还有一句实话啊!”
“哼!好一个没有一句实话!我看说的是你自己吧!来人啊,把你们最近这一个月查来的东西,好好给他们瞧瞧!”辛县令怒喝道。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官差捧着一本厚厚的卷宗走了上来。上面是这一个月来,官府走访调查过的,和元家事件有关的每一个人的笔录。
从这些口供中,元霜自小在家里的处境,缘何离开了元家,又是如何最终嫁给了褚江。
元家又是因为什么重新找上了元霜。从元宝生病,到遇见那骗子神医,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查得清清楚楚。
随着官差一页一页地,将那些证词读完,公堂上下,看元家三人的眼神都变了。他们再没见过,如此愚昧冷血的长辈了!
叶氏见谎言被戳破,连忙跪在地上,哭着求饶:“大人,民妇不是有意欺骗的啊!我们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元宝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是我们老元家唯一的香火了!我不能叫他就这么断了!不过是取点血,神医断不会叫元霜出事的。大人,您就可怜可怜我儿吧,救救他!”
一直畏畏缩缩的元家老太太也哭了起来:“我们也不想的啊!可这是唯一能救元宝的法子了!神医说了,一点血做药引子就成,那药吃了,我元宝的病就能好了!我儿没得早,我不能断了他的香火!这叫我们老两口日后去了下面,怎么面对列祖列宗啊!”
对于元家人的冥顽不灵,辛县令简直是瞠目结舌。他大手一挥,便叫人将那所谓的神医一伙人带了上来。
“你们看看,这几人你们可眼熟?”辛县令问道。
元家老爷子看向身侧,那几个刚被押上来,带着脚镣手铐的人。他瞪大了双眼,似是太不敢相信,喊了声:“神医!”
这几人不正是元家老爷子最近经常见到的那些人吗?有那个所谓的神医,也有最开始从医馆吸引元家老爷子注意,带他找到神医的,且负责套话的那个托,还有一众在神医住处,帮忙弄虚作假的骗子。此刻,倒是来得齐全了!
原来这一伙人,是专门靠着所谓的什么神乎其神的医术,行骗的团伙。
那个神医,也只是个粗略懂些草药的赤脚郎中。他们专门有人在附近的医馆寻找目标,然后再引诱套话,将所得的信息都告诉给所谓的神医。
而神医给开的药,也大多是些很普通的补药方子。却因为打上了神医、御医的称号,动辄就要比寻常汤药贵上十倍百倍。
若是药到病不除,他们也不怕。他们多半就会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你再买一次药。或是像元家这样,胡乱编一个患者家里,绝对满足不了的条件就是了。
靠着这招,他们在好些个地方都屡屡得手。他们在一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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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解决了元家诬告一事,众人谢过丁振,便离开了衙门。
考虑到元霜的身体,几人便先找了个客栈,打算稍作休息后再返回。胖婶儿本有意和叶氏一起去趟清平镇,看一下元宝。
不管怎么说,元宝都是自家外甥,大人之间的事儿,和孩子无关。孩子那么小,又生了重病,自己这做姨母的,该去瞧瞧。
于是,胖婶儿便知会了一声,趁着方才褚岩几人和丁振说话时,凑到了叶氏身边。她想着,元家三人如今这般,若是有需要,她顺带着帮忙把叶氏和元家老太太送回去,也是可以的。
可谁承想,叶氏却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先是怎么着都不理人,只是不断嘀咕着元宝的名字。后来,又指着自己说,要不是她们从中作梗,她元宝就有救了!
胖婶儿对自家阿姊,本就有些生气。如今见她这般,仍不知悔改,便也歇了送她回家,再瞧一眼元宝的心思。她拿了些银钱,在衙门口请了人帮忙,把叶氏和元家老太太送了回去,自己便算仁至义尽了。
回到靠山村后,日子照旧。沈慕容和元霜没事便凑在一处,带带几个奶娃娃,或是聊聊家常,做做女红。
男人们依旧忙碌着老宅后院作坊的扩建。如今,屋子是盖完了,可里面的一应物件,还需备齐。于是,定做各种工具模具,置办工人做工用的桌椅,变成了日常。
得了空,赵成兄弟便跟在褚三叔身边,听他说说各个工序的关键点,学学之前沈慕容做的账本,该如何记录。
褚江也整日跟在褚岩身边,学着纸钱铺子和丧葬队的经营。
四月末的时候,褚家老宅后院的作坊总算是建好了。此时,县城里的两处宅院也都修缮完毕,只等着主人将里面布置一新了。
作坊建成,小两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招工。纸钱的制作已经停了许久,如今若是不尽快招工复产,怕是会耽搁了接下来的中元节。
褚家作坊招工的待遇一向很好,自然是不愁招人的。还不到端午节,小两口提前预估的人数便招满了。
小两口询问过褚三叔的意见后,从原来的工人里,选出了几个平时表现不错的,将他们提拔成了各个小组的组长,好协助日后赵成的管理。
此外,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将工钱的绩效部分稍微做了修改。按照操作的难易程度,和个人每月的完成数量,分发绩效。
这样既能更好地调动积极性,避免有人浑水摸鱼,也能做到相对的公平。
今年的端午节,褚家老宅又是附近几家里最热闹的。沈慕容的娘家,褚岩的外婆家,蒋家,还有褚江一家子,都凑到了一起。
一大家子一起包粽子,挂艾草。吃过了饭,或是在柿子树下边乘凉,边看着院里几个孩子和狸花猫玩闹,或是闲聊喝茶,打牌逗趣。真是羡煞了靠山村的一众村民。
过了端午节,趁着村上学堂旬休,褚岩带着一家子去了趟县城。毕竟是今后要长期居住的地方,是另一处家,房内的各处摆放细节,还是要自己布置的,才最舒适。
县城里东院的前侧,已经被改成了铺面。面积要比他们如今村里宅子前的大上许多。里面做了柜台和展示柜,还做了内外间的区分。里间更隐蔽些,也更适合当作仓库来使用。
东院西北角原来的院门,并未做变动。只是如今夹在两处铺子的正中。铺面和院门都重新粉刷过统一的配色,比原来瞧着更加气派了些。
穿过院门后的一小段连廊,再穿过垂花门,便直接来到了内院。褚岩仿照老宅院里的样子,也请人在县城的内院一侧,种了颗柿子树。围着内院四周,还加建了一圈连廊和小花坛。整个内院让人一进来,便倍感温馨。
正房的两层屋子重新做了拆分。整个二层分成了三间。中间最大的,做了褚璇楚的卧房。东侧在卧房内的套间,是给她准备的书房。最西侧,便留给了小姑娘自己布置。
正房一层的堂屋,保留了原来的样子。倒是对主卧重新修缮了一番,以后便是褚三叔的卧房。
东厢房的两间,依然还是就给小两口自己的。西厢房则一间做了褚沐的卧室,一间做了他的书房。
看着眼前这处比老宅大上不少的新宅子,褚家人都喜欢得紧,纷纷商量起,回头各处该如何布置。
看完了宅子,一家人又在新住处附近的几条街上转了转,哪里有集市,哪里有医馆,最近的私塾又在哪里,隔着多远。总不好到时搬来后,两眼一抹黑,都指着褚岩。
之后的日子,便是给褚家老宅的那些物件分类。哪些是要带去县城的,哪些是要留在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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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江不想元霜被元家人过多纠缠。待妻子说完,便拥着人往回走去。
元家老太太见状,一把推开了叶氏:“没用的东西!元霜,元霜啊,叶氏她不会说话,你别搭理她。你就帮帮元家吧,元宝他生病了,你救救你弟弟,他才七岁啊,是咱们元家的独苗苗啊!”
褚江一把挥掉了元家老太太,拉着自己衣袖的双手,嫌弃道:“生病了就去找郎中,找我们作甚?我家银子就是扔了喂狗,也断不会给你们元家!”
元家老太太连忙摇头道:“不要银子,我们不要银子,那神医说了,只要一母同胞的一点心头血做药引子就成!”
“你做梦!”褚江瞪圆了眼睛吼着。他抬脚便朝元家老太太心口踹去。好在被一旁的褚岩一把抱住,不然今儿定是要闹出人命来了。
叶氏见这事儿,就这么被自己婆母说了出来,埋怨地嚷道:“阿娘,不是说了先别说!”
她早就猜到,这元霜同他们一向不亲近,若是知道了真相,又怎么可能愿意同他们回去!
原来,元家的独苗苗元宝,从生下来身子骨便一直不好。半年前,在自家院子玩的时候,更是突然就晕倒了。元家找了不少郎中来瞧。
郎中们都说是胎里带来的心病。这孩子年纪越大,这病也会越严重。不仅今后什么都做不得,只能静养。怕是连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问题。
元家求爷爷告奶奶,花费了不知多少银钱。可那些郎中都说,这病他们没有法子,让另请高就。
直到半月前,元家老爷子去医馆给自家孙子抓药时,听人说起了一位神医。
据说那神医竟有起死回生,药到病除的能耐,祖上更是专门给皇家瞧病的御医。后来厌倦了朝廷里的尔虞我诈,才告老归了田野。
这般好机会,元家老爷子怎么能错过?他不顾旁人叫他提防骗子的提醒,连药都不抓了,只跟着吹嘘神医那人,一同离开了医馆。
谁知那神医居然还是个古怪性子。任凭元家老爷子捧着重金,哀求了许久,才声称被他的诚意所打动,愿意出手救元家小子一命。
能请得神医出马,那诊金和药费自然是颇贵的。可三副药服下,元宝的病不但没有见好,反倒愈发严重了起来。
元家老爷子这才想起了,当日旁人的提醒。一家子再次找上了那神医,嚷着让他赔命。
谁知那神医竟然不慌不乱的,一口咬定自己的药方断不会出错,必定是元宝的病情比想的严重,虚不受补,才出了这般状况。再加上神医住处,一众其他病人的保证,元家只能再次请了神医过府。
那神医声称自己瞧得没错,只是元宝的病拖了太久了,如今身体过分虚弱,开的药方他吸收不得,必须要有一味药引子才成。
元家人当即表示,不管是什么名贵药材,他们就是砸锅卖铁,也必定找来。
谁知那神医却闭上眼睛摇摇头,叹气道:“诶,看来是老天爷这是要砸了老夫的招牌啊。这药引子得是这孩子一母同胞的心头血才成,可你家这是个独苗苗啊!”
那神医本以为,接下来该是元家人哭天抢地的场面。可他睁开眼一瞧,却见元家人俱是一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的表情。
“元霜!”
“老天爷保佑啊,天不亡我元家,元宝有救了,有救了!”
神医一脸的懵逼。负责打探消息的人,不是说元家老爷子说了,他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吗?这元霜又是哪个?
“元霜是……”神医疑惑道。
“是我闺女儿,元宝他阿姊!元宝有救了!谢谢神医,谢谢神医!”叶氏激动道。
“额……即,即是如此,那你们便快去寻那药引子吧,老夫就先回去了。”神医有些心虚。
叶氏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压根就没注意到神医额角的冷汗,还有些惨白的脸色。只冲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一个劲儿地道谢。
于是元家便马不停蹄地找去了叶家,也就是元霜的外祖母家。得知元霜竟已经出嫁了,嫁的就是她姨母胖婶儿村子里的人家,又赶忙找去了胖婶儿家。
胖婶儿早在前些年的那些破事儿里,对自家阿姊没了一点信任。见元家这般急切地要找元霜,又不肯说是为啥,顿时就起了疑心。她说什么也不肯把元霜夫家的信息透露出去,还骂骂咧咧地将人从自家院子赶了出来。
可元家人又哪肯轻易放弃?他们在靠山村不断的拉人来问。别说还真叫他们打听到了褚家的位置。
元家老太太被褚江那一脚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见对方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又将目标转向了,一旁的堂奶奶于老太太。
“老太太,亲家老太太,你也是当阿奶的人,该知道我的难处吧?元宝可是我家里的独苗苗啊,我儿走得早,我得给他留下香火啊。就差这一味药引子了,只要元霜的一点心头血,只要一点就成,我孙子就有救了。当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元家人不知,这于老太太可是比钱氏来得还要厉害。只见她直接用拐杖扒拉开了,拽着自己裤脚的元家老太太,哼笑道:“哼,阿奶?你这阿奶当的怕不是个瞎的。我家霜儿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你是看不着?”
随后不等元家人的反应,直接吩咐褚江扶着元霜回去:“大着肚子少看这些不是人的玩意儿,小心脏了眼睛!”
元家老太太见孙子的救命稻草被搀扶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忙欲爬起来追上去。可却被于老太太用拐杖抵住了肩头,动弹不得。
她身后的叶氏和元家老爷子,也被褚岩和堂叔联手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霜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元家老太太没有法子,只得再次求到于老太太身边:“就取一点,大着肚子不也碍事的。有神医在,定能护住她肚子里的胎儿的。老太太家的这是孙子,我家元宝也是啊,您将心比心,救救他吧!”
“狗屁神医,留着你们自家去看脑子,和那副狼心狗肺吧!别说霜儿现在大着肚子,就算不是,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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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家在褚家这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连院子都没能进去,灰头土脸地回了自家。
可看着躺在病榻上,毫无生气的元宝,元家人的心都要揪在一起了。这可是老元家仅存的香火了,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轻言放弃了。
褚家这边只当那日的事儿是个插曲。元家怎么想的,他们并不在意。若是还敢再来,打出去就是。
三月初,元霜九个月的孕肚终于发动了。除了钱氏在村里找来的两位接生婆,褚江也再次把沈阿爷和沈母请了过来坐镇。
元霜在屋子里折腾了近两个多时辰,才终于顺利诞下了一子一女。沈母交代两名接生婆抱着孩子去清理一下,自己则留下来细心地打理元霜。
那两名接生婆自是愿意得很。她们不像张氏,是主家的亲戚。她们就是来挣银子的。顺利地生了对龙凤胎,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等下把两个小金童玉女拾掇妥当,再说上几句吉祥话儿,多得些赏钱才是正理。
不一会儿,两个小家伙便被接生婆裹好被子,抱了出来,递给在外面已经急得不行的褚家人看。
抱着男娃娃的接生婆,快步抢在了前面。她笑嘻嘻地凑到众人身前,一点都没有了,方才两人在里间,为了争辩谁人抱这男娃娃,闹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若不是沈母听着声音不对,过去说了两句,此刻怕是还没完呢。
“恭喜贺喜,夫人生了对金童玉女,两个娃娃都健康得很!男娃娃一马当先是兄长,瞧瞧这鼻子这眼睛,这是当官的面相啊,一看今后就是个出息的!”
另一位接生婆也赶忙凑上去,笑着恭喜道:“可不嘛,这两娃娃生得都俊,女娃娃今后定是这十里八村的美人坯子。到时候这村里的青年才俊,怕是要踩破你家门槛喽!”
褚江家里得了一对龙凤胎,生产过程中,大人孩子还都没出现任何问题。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因此,别管是谁来祝贺,钱氏和于老太太都恨不得给份喜钱,更别说是自家请来的接生婆了。
“真好,真好啊,多亏了二位了,借你们吉言啦!褚江他阿娘,你还愣着干啥,快给两位接生娘娘多拿些喜钱,可真是得好好谢谢她们俩!”于老太太高兴道。
一句“接生娘娘”,顿时叫两人更加心花怒放了。这在当地可不是随便来个接生婆都能担得起的尊称。
她们俩今儿顺利接生了褚家的龙凤胎,这以后可就是二人的活招牌啊。怕是接生的活儿能接到手软。
再一瞧钱氏拿出来的大红封,嘴脸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更是卖了死力气说着吉祥话,什么仙童下凡,貌赛潘安,搜肠刮肚把愣是把能想到的说了个遍。这才满脸笑意地离开了褚江家院子。
村里人早在见褚江疯了般地出门找接生婆,就料到了这褚江媳妇儿怕是要生了。见两个接生婆欢天喜地地从褚江家出来,便有好信儿地凑上前打听了一番。
“瞧你俩这样,这褚江媳妇儿是顺利生了?”有人问道。
还不等二人回应,另一人便凑趣道:“定是个小子,褚家的怕是给了不少赏钱吧,瞧给他俩乐得这样!”
接生婆拍了拍手里的大红封,又晃了晃方才出门时,沈慕容给递过来沾喜气的一篮子喜蛋,得意地笑道:“那你可是只猜对了一半!”
“一半?啥意思?”那人疑惑道。
媒婆继续骄傲地道:“给了这么多的东西,哪是一个儿子就能得到的。我们俩可是给他褚家接生了对龙凤胎,大人孩子都全须全尾的,一点毛病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小两口送走了丁振后,便又回了褚江家院子帮忙。待一切都收拾妥当,才找了机会先和褚江说了,元家去敲了鸣冤鼓的事情。
褚江一听完堂兄两口子说的元家办的缺德事儿,当时便火气上头。他直恨自己当日没多踹上他们几脚。
“那一家子真是个顶个的没脸没皮。这瞎话他也能编得出来。身正不怕影子斜,升堂就升堂,我褚江才不怕!”褚江咬牙道。
褚岩拍了拍自家堂弟的肩膀,让他冷静一下:“咱是不怕,可你也得顾及一下弟妹。”
沈慕容也补充道:“虽说什么时候升堂还没最终定下来,可官差们要查一个元家,想来也用不了太长的时间。怕是也等不了太久,到时候小霜怕是还没出月子。”
褚江经两人一提醒,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堂嫂说的是。若是到时升堂必须叫小霜也在,那还真是个麻烦事。她虽嘴上一直说什么不在乎元家那几个,可到底还是会伤心生气的。”
“堂兄堂嫂,这事咱们还是先不跟小霜说了。”褚江提议道,“左右日子也没定呢,不急于这一时。等她再养养,也等日子确定了,再说也不迟。”
小两口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是提醒褚江,这事儿还是和家里长辈商量下,心里有个成算才好。
好在元霜最近都要躲在屋子里坐月子。想要背着她谈点事情,还是蛮方便的。
又过了几日,丁振托人从县城带来了封短信。信上写到,官差们已经将元家的事查得差不多了,只是中间又牵扯到了一起其他案件。
县令得了手下回命后,又命令众人继续追查另一起相关联的案件。升堂或许要延后一段时间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倒是正合了褚家人的心意。
一晃眼又半个月过去了。眼看着清明节就快要到了。褚家老宅后院的作坊,和县城里的两处宅院的改建都进入了尾声,褚家铺子里的买卖也又忙了起来。
原本若是赶在清明节前搬去县城,让铺子趁着清明节的劲头开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可一来改建才进入尾声,眼下着急搬过去太匆忙了些。二来和元家要升堂的事,还没个着落,小两口合计着,他们一家留在村里虽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大忙,可多几个人在身边照应着,总比没有的强。
再者也是想趁着清明节这阵铺子红火,多带着些褚江,也好叫他再熟悉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这个新年对褚家人来说,除了添福添寿,拜访各家亲友,相互道喜祝贺外,最重要的便是正月初八,褚谂也就是正正小朋友,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生辰。
褚岩早在春节前,就开始张罗着给自家胖儿子过生辰抓周的事儿了。待到正月初八这日一早,小两口便配合着给还没怎么清醒过来的胖儿子洗了个热水澡,随后给他换上了一件红色的夹袄,带上沈母提议在初二那日给拿上的红色虎头帽,穿着崔外婆给做的虎头鞋,简直就是个红彤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还有三天就是清明节了。西院铺子的纸钱买卖这两天格外的红火。连带着小两口今儿在西院的棺材铺,连送了好几波的纸扎。
傍晚铺子关门前,沈慕容叫住了正打算锁门离去的高同山:“高师傅,等一下。”
“老板娘。”高同山停下脚步。
沈慕容来到高同山身边,小声交代道:“高师傅,明儿你还是正常的时辰来铺子。不过直接去东院的铺子就成。这边比往常晚上半个时辰再开门就成。”
高同山今儿一整日都待在东院的纸钱铺子。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虽有些不解,却还是点头应下。随后从外面锁上铺子的大门,离去。
小两口从铺子里的后门直接回到自家西院。褚岩看向妻子有些雀跃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好笑。
褚记丧葬要连着三天送纸扎的消息。随着那些买了纸钱的人的离去。在各家各户间传递。有些通知了自家亲戚。有的告诉了和自家交好的邻居。想着左右也都在褚家买过纸钱的。人家老板娘都说先到先得了。他们去免费领一个,又没啥的。
消息隐蔽却又广泛地传递着。大家伙都以为知道的人不多。何况褚记的老板娘答应了连续三天的。还当做只要要去一趟褚记的铺子。就一定能领到免费的纸扎。
结果第二日一来到褚记丧葬前傻了眼。铺子还没开门呢。门前就围了好些人了。一问才发现竟都是奔着纸扎来的。
有人是来买纸钱。想着顺道来领个纸扎的。有的是特意过来的。还有些是瞧见铺子前围着人。问过后就留了下来的。
不少人瞧见这情形。都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早知道昨儿就不告诉别人了。
左右张望了下。见纸钱铺子已经开了门。就有人跑过去问了问:“伙计,你家棺材铺子今儿是不开门了吗?不是说今儿前十个来的,送纸扎吗?咋这时候还不开门,是不是想反悔啊!”
高同山伸长脖子朝外张望了下。好家伙比方才人更多了。约莫着也差不多过去半个时辰了。就编了个瞎话忽悠道:“开门,开门,您稍等我会儿,马上就开。这不是家里纸钱买卖这两日太忙了嘛。棺材铺子那边就稍晚点开门。等着哈。我这就喊我家东家去。”
高同山心里嘀咕着,手里虽握着西院铺子外门的钥匙。可眼下外面围着的人有些多。生怕自己一开门。直接涌了进去不好控制。还是得先喊了小两口出来。帮着一起控制下场面才行。
高同山前脚刚推开铺子的后门。就见褚岩正走过来。连忙小声道:“老板,西院铺子前围了不少人。眼下差不多得开门了。只怕他们挤坏了铺子里的东西啊。”
褚岩过来就是要通知高同山开门的。于是便道:“无妨,我现在就去西院铺子里。高师傅你稍微等一下开门就成。”
“好嘞老板。对了他们方才问为啥还不开门。我说是因为这边太忙了。才晚些开的。”
“我知道了,高师傅。”褚岩应道。
高同山在后门处磨蹭了会儿。估摸着褚岩已经进了西院的铺子。这才拿着钥匙转身朝铺子外走去。
“别挤别挤,各位都往后退一退。这门是往外开的。当心撞到。再说你们离得这么近。我也打不开门啊!”高同山扯着嗓子喊了几句。
见人群往后退了些。这才心惊胆战地开了西院铺子的门。只不过才打开半扇大门。就再次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挤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深怕被别人抢了先。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的众人。却压根进不去铺子。仔细一瞧才发现。小两口在铺子大门的里面拉了条绳子。将大门整个拦住了。
沈慕容见高同山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去。这才开口道:“各位大娘婶子、还有大爷伯伯。大家伙儿都别挤。咱们一个一个的来。前一个挑选好了拿走。下一位再进来就成。”
沈慕容说罢。褚岩便放了一个离打开的那半扇大门。最近的一位大爷进去。其他人瞧见再次被挡上的大门。不由地有些烦躁。
“老板娘,你家今儿怎么开门比旁边的铺子晚这么多啊?我们这都在外面等了半天了。你就干脆把我们都放进去得了。何苦还在这一个一个地拦着?”
“就是啊,我们可是比方才进去那人来的早。结果还没抢到。”有人抱怨道。
沈慕容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想着前世的时候。总是为了领些免费鸡蛋。排起长队的大爷大妈们。她每次路过。其实自己也是有些好奇。里面是在做些什么的。想来这招的宣传效果应该是不错。于是便也来了场。免费送纸扎的活动。没想到效果竟还不错。
留薛长山兄弟俩和褚岩在铺子里控制进出。沈慕容自己从绳子下面弯腰走了出来。满脸笑意地和众人解释着。
“家里最近实在是有些忙。这边的铺子倒是清闲些。这不就稍微晚开一会儿。稍微歇一歇。还有就是怕开得早了。有人来的早已经把名额都用完了。后来的人又没瞧见。到时候我们也不好解释。这样大家都看着。一个是一个地进去。做不得假不是?”
旁边的大娘听了她这话笑道:“诶呦你这小媳妇儿想的还怪多的。哪有人会怀疑你们这个的。想的太多了些。”
沈慕容边听着。边引导大伙儿稍微散开些。笑而不语。也不知道昨儿个还有方才。是谁一直在问他们是不是反悔了呢。若是真一早就开了门。眼下跟他们说十个名额都已经用完了。还不得说他们骗人耍赖。不想给纸扎。
见头一位进去的大爷还在里面挑选。沈慕容就趁机介绍起了自家铺子的新活动:“这纸扎大家伙儿回头若是觉得不错。就再来铺子里买。咱家的纸扎除了眼下铺子里展示出来的这些。还可以根据顾客的需求定制的。”
“定制?这东西怎么个定制法啊?”有人好奇地问道。
沈慕容笑着解释道:“就是您有什么要求。或者是特别想要的样式。比如说铺子里现在的纸扎宅院就是个一进的小院子。您要是想要个二进、三进的大宅子。咱们就可以特意为您做一个出来。颜色、样式、大小。都能按照您的要求去做。”
“这么卖货的。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你别说还真是有点意思。”一位老者捋着胡须说道。
另一位婶子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真是想要啥样的都行?那会不会很贵啊?”
沈慕容正打算回答。第一个进去的大爷终于挑好了想要的纸扎。走出了铺子。他拿的是一个宅院纸扎。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躲着那些。正在往铺子门前挤去的人。
“慢点,慢点,大家伙儿都别急。一个一个来。”褚岩在铺子里喊道。
不等沈慕容把话说完。第二位就已经进去了铺子。见门外再次安静了下来。于是便接着方才的话题解释道:“只要您能说出个样子来。我们都能试着做的。价钱方面是按照大小。复杂的程度。还有用了多少原料定的。这个眼下说不准。不过婶子你也知道咱们家的纸扎。也没有太贵的不是。若是买得多咱们还有赠送的。”
“赠送?怎么个赠送法?”有人追问道。
沈慕容细数道:“买五赠一。买十赠三。还有以后在咱家买了棺材的。都免费送一份白撒钱。根据价格每二两银子就能再送一个纸扎。是咱们家会员的话。买纸钱的银子每累计到二两银子。咱们也送一个。”
“买五个才送一个啊?谁家会用得上这么多啊!”有人觉得不太划算。
沈慕容笑着道:“咱家纸扎送葬、祭祀都能用。送葬这么大的事儿。不说随从婢女。就是牛马车轿。还有宅院这些。怎么着不也得都买上一个。才算办得隆重。也显得咱们做小辈的有孝心不是?
再来就是赶上清明节。寒衣节这种时候。谁家仙逝了的祖辈都不少。总不能厚此薄彼。给了这个忘了那个。我只怕大娘您到时候。买五送一。买十送三还觉得少了呢。”
虽说一天只有十个名额。可一个一个地进去慢慢挑。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大部分人都是看着已经进去了七八个。估摸着轮不到自己了。才转身离去的。还暗暗下决心。明儿个定要早些来才成。
连续三天。褚记棺材铺门前都围着许多人。再加上到纸钱铺子来买纸钱的。褚记丧葬各种各样的纸扎。还有能定制的新颖方式。很快在县城闯出了名头。
大乾人重孝道。出殡送葬。讲究个隆重盛大。购买成套的纸扎随队送葬。很快就成了县城的新风尚。棺材和纸扎的买卖越发紧密。小两口陆续又推出了很多捆绑活动。譬如棺材的定制。棺材和纸扎外加纸钱的套餐优惠等等。
比照着上辈子的一些送葬习俗。沈慕容给自己棺材铺子添了两项新业务。一个是假花、或鲜花花束。另一个就是灵幡。
自古以来。都有上坟祭祀摆放花束的习俗。行安县自然也不例外。祭祀时随手在路上采上一捧野花。摆在墓前寄托哀思。不过这里地处大乾的最北方。一年之中也只有小半年能四处见到盛开的野花。
沈慕容便想了个主意。夏秋两季就在自家包下的两处山上。请工人们每日采些含苞待放地鲜花。捆扎成束泡在水中。定价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在孙璋的牵头下,县城里包括褚家在内的,二十三家铺面老板一起递交诉状,控诉杨记纸钱长达十余年的欺行霸市之举。
既是控诉杨记,那杨家老爷子自然就是首要的嫌犯,除他之外参与了杨家买卖经营的三个儿子,还有作坊和铺子的伙计,也都需一一到场。可丁振属实是没想到杨家老爷子,如今竟是这般状态,别说是当堂问话了,眼下只怕能不能撑过整个堂审都是个问题。
不仅丁振没有想到,孙璋等人瞧见官差们抬着的那个担架上,口歪眼斜涎水直流的杨家老爷子时,也具是一惊,随后心中暗道了句“难怪”。
难怪欺行霸市了十余年的杨家,最近不仅昏招频出,还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竟是掌舵者成了身不随心,口不能言的瘫子。众人恍然大悟。
杨家老爷子无法开口发言,却也丝毫不影响案子的审判,孙璋和那二十三家铺面老板,做了充足的准备,证人证言证物,只要是能想到的都一一做了准备。
再加上同样被叫来的赵、刘两个副理事,还有杨家那些伙计和下人的招供,杨家老爷子眼下就算是寻到了神丹妙药,能开口为自己辩解,也已经是于事无补了。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当初褚家进贼和前阵子假银票谣言一事,小两口原本是没报什么希望,能一并给杨家或是杨方胜定罪的,可谁想到,杨方胜竟在和自家随从的相互攀咬中,说漏了嘴,随后便在辛县令的不断追问下,竹筒倒豆子般,全都不打自招了。
虽说孙璋和褚岩等人,将杨家所犯之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整理在了诉状之上,证据确凿杨家也没什么能够辩驳的地方,可对杨家欺行霸市一案的审理,还是足足进行了三天。可见案情之复杂,牵扯之广。
期间杨家老爷子数次支撑不住,当堂就请了郎中前来问诊,而杨家众人也从一开始的负隅顽抗,变成了后来的死气沉沉,一脸灰败。他们知道,末日将至。
辛县令当堂宣布了对杨家人的处罚:“依大乾律法,杨家以不当手段,恶意竞争,欺行霸市十余年,查封扣押杨家位于西街的宅院两处,铺面、作坊各一处,赔偿二十三家商户每家纹银十两。
杨家三子杨方胜,指使他人入宅盗窃,煽动百姓诬陷诋毁官府及朝廷命官,情节恶劣,罪不可恕。判杖责一百,杨家全家十七口迁至化外,四代以内不得重返,违者当斩。以儆效尤!
王大顺、王小顺兄弟,受人指使入宅盗窃,酌并未造成财产损失,各杖责二十,当堂执行。”
赔偿每一家的十两纹银虽不多,和各家的损失比起来,自然是小巫见大巫的,可众人对这结果,依旧满意的不得了。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一想到官府对杨家的判罚,不仅查扣了全部家产,又要将杨家全家迁至化外,这就意味着杨家绝无再次翻身东山再起的可能了,这如何能不叫众人欢呼雀跃,真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积压多年的愤懑一扫而空。
退堂后,褚家小两口直接在衙门外,拦下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孙璋,褚岩双手递上了那个装有画稿的木盒:“多谢孙老板。”语气中充满了感激。
“褚老板能忍痛割爱,那孙某就不客气了。对了还有一事儿要说与你们夫妇二位,赵、刘两个副理事,还有杨家即日起就不再是我丧葬商会的会员了,不知道褚记可有兴趣,加入到我们丧葬商会?”孙璋笑着提议。
小两口对视了一眼,似是都没想到孙璋会提及此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加入商会,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孙璋见二人有所犹豫,半开玩笑道:“褚老板放心,咱们商会只是为了同行之间交流互助,绝不会再有那些欺行霸市之举出现,褚老板不必急着眼下就给我个答复,丧葬商会的大门一直为你们敞开着。”
小两口原本不想进商会,一是觉得没有必要,二是从林庭的叙述还有杨家的表现来看,对这些所谓的商会组织,印象都不是太好。商会,在他们眼中,似乎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组织。
如今孙璋再次提起,按理说该给对方这个面子的,可小两口如今对商会的想法,并没有因为杨家之事解决,有什么太大的转变,是以一时之间犯了难。心中思绪万千,难以抉择。
好在孙璋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小两口对此还是表示了感谢。
褚岩拱手行礼道:“一时之间确是没有想过此事,不过还是多谢孙老板的美意,此事等我夫妻二人回去商量一下,再做定夺,多谢!”
小两口辞别了孙璋等人,刚回到长青街的铺子门前,就见褚三叔带着一家人守在门前。看到他们归来,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褚三叔见小两口满脸笑容地归来,便知道结果定是不错,忙招呼着褚沐和薛家两兄弟,将准备好的火盆和猪脚面端了出来。
“阿岩咋样啊,瞧你跟慕容这样子,该是成了的,咋样县令大人咋惩罚的杨家?”褚三叔迫不及待地问道。
褚岩笑着接过褚三叔怀里的正正:“三叔,杨家这回彻底不会再纠缠咱们了,县令大人查扣了杨家家产,让杨家赔给每家十两。”
褚三叔有些惊讶:“查扣家产,这么严重!”
沈慕容也道:“不止呢三叔,杨老三还被罚了一百杖,杨家也因为他瞎传谣言的事情,全家都要迁到化外去,再也回不来了。”
“化外?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待的下去的地方啊,好好好,杨家总算是得了报应了!真是老天开眼啊!”褚三叔激动地说道。
“来来来,别只顾着说话,阿岩慕容,你们两个快从火盆上跨一下,然后再把这猪脚面吃了,璇楚和蒋莎可是从你们出门就炖上了呢!”褚三叔催促道。
沈慕容有些哭笑不得:“三叔,我和褚岩又不是去坐牢了,哪里还用跨火盆,吃猪脚面啊。”
褚三叔不以为意道:“好不容易摆脱了杨家那些烦人的,不得去去晦气,听三叔的。”
小两口笑着摇摇头,褚岩率先跨过了火盆,随后又搀扶着妻子跨了过去。
小两口又在门口吃了几口猪脚面,众人这才移步内院堂屋,欢欢喜喜地听他们讲述杨家的惨状。
褚家人正聊得热闹,院外就传来了敲门声,薛长山出门查看,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师傅,是常来铺子进货的吴老板,说是有事儿找您,我请他进来又不肯。”
这个吴老板也是买纸钱的同行,不过铺子并没有开在县城,而是离县城不远的天青镇,自从小两口的铺子开在县城后,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褚岩闻言忙起身出门相迎:“吴老板近来可好?天气冷得很,怎么不随徒弟进院?”
吴老板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褚老板,我就不进去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家这铺子打算啥时候开门啊?这眼看着就是小年了,我还想着再多买些纸元宝回去卖的,结果来了两次你家里都不曾开门,你看今儿能不能行个方便,卖我一些,也省着白从镇上折腾过来一次是不是?”
褚家的铺子许久都不曾开门了,杨家的铺子早在前几日杨家人被丁振带走后,就也没再营业了,如今又彻底被官府查封,眼看着就要腊月二十三了,很多像吴老板这样铺子老板,眼下都急得不行,再进不到纸元宝和铜钱烧纸,这个春节前不知要少挣多少呢。
小两口原是打算休整一番,明日再开门的,不过吴老板是熟客,又是从天青镇上特意赶来的,为他特意开下铺子拿货倒也没什么。
褚岩笑着点头应允:“这有什么不行的,家中最近确实是有些事给耽搁了,吴老板稍等片刻。”
说罢转头嘱咐跟在身旁的薛长山回内院去取铺子的钥匙过来,自己则陪着吴老板在此处闲聊。
褚三叔听闻褚岩要开铺子卖货,想了想忙把准备第二天铺子开门时要燃放的爆竹拿了出来,领着褚沐几个就在门外放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街头。
褚岩正在帮吴老板点货,听见门外燃起了爆竹,收好钱后一边和徒弟帮着对方,往铺子外面的停着的马车上装货,一边出门查看,瞧见一家人都聚在门外,这次知道竟是自己放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三叔。
摇头失笑道:“三叔怎么还买爆竹了,又不是新铺子开业。”
褚三叔笑呵呵地道:“本来是打算明天一早开门的时候再放的,不过既然现在就开张了,那就现在放也无妨,左右都是讨个彩头,一样的。”
褚家门前的爆竹声,吸引了不少街坊出门查看,一见是褚家的铺子开了门,便纷纷围了上来,有些是知晓些内情,前来道喜的,也有些瞧过热闹后,顺带着再买上几刀烧纸的。
小年前褚家积攒了不少蒋全送来的纸钱,眼下铺子虽开了门,暂时却还不需要送货,想着马上也就要回村里了,小两口便没有通知靠山村的亲朋们,自家铺子重新开门了的消息。
可没出两日,褚江、蒋全还有沈松节竟一起登了门,彼时小两口正在铺子里忙着,见三人一起进了屋,顿时惊讶不已。
沈慕容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过去:“二兄?你怎么和堂弟还有表弟一起过来了?”
沈松节笑着和自家妹妹打趣道:“你这个当妹妹,碰见什么大事小情都不和家里说,我这当人家二兄的得了信儿,自然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沈慕容自然知晓沈松节说的是何事:“这不是想着没几日就要回去了,这等大快人心的事儿,自然要当面说给二兄听才成啊,二兄是打谁那听说的?”
“是蒋全兄弟,他从林家那边听说的,就回来告诉了我们,左右无事,这不就一起来了。”
见表兄表嫂看向自己,蒋全忙解释道:“我是去林记买纸的时候,正正巧碰见了林老板,他问我有没有听说,我才知晓的,回去就和平哥和沈二哥说了声。”
“林大哥?”沈慕容有些疑惑。
见自家表兄问起,蒋全继续解释道:“就是林老板,他今儿也来县城了,不过说是有些旁的事儿,叫我们替他说一声恭喜,还说他那边忙完就过来。”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以往清明节过后,小两口都会停了自家铺子,回村里待上一段日子的,今年倒是有些不同。
自家的棺材和纸扎生意,近来才逐渐步上了正轨,无端停了铺子,必定会折损好不容易积攒的人气。眼下正是生意红火之时,实不宜中断。
不过褚家如今雇了伙计,想要回村里还不关掉铺子倒也不是不成,只是丁振迎娶蒋莎的日子定在了端午后三天,也就是五月初八这日,可丁振在大安胡同的宅院眼下正在翻修,除了父女两个,丁家在县城没有任何亲戚,小两口自然是要留下来帮忙的。这等喜事,自然要尽心尽力。
丁家的宅院还是十多年前修缮的,如今住着虽还算舒适,可瞧上去还是有些破旧了,按照丁振的想法,屋内屋外需要修缮的地方不少,时间又有些赶,需得一起动工才成。
好在春节后,蒋莎就留在了家中备婚,没有跟着一起回到县城,小两口索性就接了父女俩直接在自家东院住下,倒也不算坏了规矩。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也添了几分喜气。
丁振白日里要在衙门里上值,褚岩便主动承担起了帮忙找施工队,和监工的工作,沈慕容就带着丫丫和褚璇楚,到各处的集市和店铺去,帮着丁振添置些家具和各种物件。大到床榻桌椅,小到针头线脑,事无巨细,都力求尽善尽美。
小两口都忙着,照看正正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褚三叔和褚沐的身上,小家伙儿倒也不闹,只要给几块木头,就能玩上小半天。
这日下午,褚三叔正在铺子里帮人写灵幡,正正和狸花从铺子里玩着玩着,就跑到了铺子门前的台阶上,褚沐见状就拿着自己的画本,也坐在了台阶上,拿着阿嫂给自己买的炭笔,对着台阶上玩得不亦乐乎的正正和狸花就画了起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构成一幅温馨的画面。
褚沐跟着自家阿嫂学画画,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沈慕容发现他特别有天赋,很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透,如今每日从学堂回来后,都会坐在案前画上一会儿。进步神速,颇有成就感。
正画着,只觉得头顶盖下了一片阴影,仰头一瞧,只见一位留着络腮胡子,身穿黛色长袍,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长者,正盯着自己的画本出神儿。眼神专注,仿佛看到了什么珍宝。
以为对方是要进铺子,却被自己挡了路,褚沐连忙起身道:“老先生,您是想买什么,进铺子里瞧瞧吧。”语气恭敬,态度谦和。
络腮胡子听了褚沐的话,并没有理会,只是轻轻皱着眉指着画本问道:“小娃子,你学画多久了,咋还画成这个样子?”语气略带责备,却也充满了关切。
褚沐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方才画的,对方显然是嫌弃自己画得不好,可阿嫂明明说他比一般初学者画得强上许多了,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努力,赶忙把画本扣在了自己身上:“我学了有大半年了,老先生也会画画?”声音低落,有些沮丧。
老先生?络腮胡子梁怀仁愣了一瞬,却也管不了许多,继续问道:“你都这般年纪了,怎么才学了半年,半年就能画成这般了?我不信。”语气怀疑,却也带着一丝欣赏。
褚沐有些懵,方才不是还嫌弃自己画得不好,现在怎么又不信自己学了半年了,这到底是说他画得好,还是不好?这位老先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对方年纪这般大了,也不好辩驳争论些什么,只是道:“我跟着阿嫂正经学画画,确实只有半年多,以前没想过自己喜欢画画,是见了阿嫂的画后,才喜欢上的,我阿嫂画得可好了,谁见了都夸,老先生可要瞧瞧?”语气骄傲,对自家阿嫂充满了敬佩。
梁怀仁闻言吹了下胡子,显然是有些嗤之以鼻,不过却还是道:“你阿嫂在哪?我倒是要瞧瞧画得能有多好。”
“阿嫂眼下没在家里,不过画倒是可以看得,老先生请随我来。”
褚沐说罢,先是抱起了还蹲在台阶上的正正,又招呼着狸花跟上,随后才带着人进了自家棺材铺,高同山见褚沐带了人进来,直奔摆在屋子当中的棺材,还以为这人是要买棺材的顾客。
正要上前招呼,就见褚沐把怀里的正正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随后对着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道:“老先生,这些棺材上的画,都是我阿嫂画的,画得很好吧。”语气期待,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可。
梁怀仁瞪大了双眼,张着嘴巴,半天都没发出什么声音,属实没想到这男孩说要带自己看的画,竟是画在棺材上的!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位顾客可是来看棺材的,咱们家的棺材不仅用料实在,制作精美,关键是价格还亲民得很,您看上哪个了,我给您介绍一二。”高同山热情地招呼道。
还不等褚沐和高同山说明情况,就听铺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怒吼:“误人子弟,这么好的苗子,啊,这简直就是在误人子弟!”声音洪亮,震耳欲聋。
沈慕容今儿带着丫丫去看了小姑娘今后要用的家具,逛完铺子后,看着天色还早,离丁家所在的大安胡同也不远,两人便一起去丁宅找了正在监工的褚岩。
小两口带着丫丫回来的时候,正巧宋河在铺子门前张望,瞧见自家老板和老板娘,忙跑下了台阶道:“老板,老板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等你们半天了。”
褚岩瞧宋河这般,忙追问道:“可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也不算出事儿,就是下午的时候,棺材铺来了个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要等老板娘回来,说要好生同老板娘掰扯掰扯,眼下已经被家里三叔请到内院堂屋喝茶去了,高叔那边正有顾客,就叫我在这等着你们。”
“找我的?”
小两口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实在不明白这是闹的哪出,也顾不上许多,忙带着丫丫进了内院。
堂屋内,已经三四盏茶下肚的梁怀仁,还是觉得气愤不已,正喋喋不休地和褚三叔磨叨着:“这家长也太不负责了吧,这么好的苗子,你们不好好培养就算了,以后是还打算叫他画棺材?这不是误人子弟是啥?”
正正瞧见一天没见的爹娘,忙滑下了椅子朝外跑去,扑到了沈慕容的怀里:“阿娘,阿爹。”声音软糯,充满了依恋。
随后又指了指身后坐在堂屋西侧,还在喋喋不休的男人道:“吵!”语气不满,显然是被吵得有些烦了。
沈慕容边安抚着儿子,边跟在褚岩身后进了堂屋,褚岩看向那个正吹胡子瞪眼睛的男子问道:“可是阁下要找我家娘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疑惑。
褚沐因为自己招惹了这尊大佛,眼下很是愧疚,瞧见阿兄阿嫂归来,忙跑上前道:“阿兄阿嫂,这位老先生是我带回来的,我画得不好,就想带他瞧瞧阿嫂画得画,结果他就突然嚷了起来,还非要等阿嫂回来。”声音低落,带着一丝歉意。
梁怀仁被唤了一下午的老先生,此时耐心已经到了极点,站起身先是对冲褚沐来了句:“不要叫我老先生。”语气严肃,带着一丝不悦。
随后又快步来到小两口面前质问道:“你就是那小子的阿嫂?”
沈慕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子,身上的长袍也沾了不少的尘土,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男人,有些懵:“老先生找我是何事?”
“都说了不要叫我老先生!”梁怀仁再次强调,语气有些不耐烦。
面前的人瞧着怎么着也要五十多岁了,叫老先生是尊称,可既然对方如此介意,那不叫便是,沈慕容从善如流地再次开口道:“成,先生还没说找我是什么事儿呢,可是棺材上的画,哪里不对?”
梁怀仁一把拉过一旁的褚沐,指着他道:“你的画,就马马虎虎吧,先不提这个,我问你这小子的画是你教的?”
“没错,是我教的,有什么问题吗?”沈慕容反问道,语气带着一丝不解。
“有问题吗?问题大了,这小子这个年纪了才学了半年,可就已经能画成如今这般样子了,瞧你们铺子里那棺材上的画,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经王媒婆这么一张扬,丁振要求娶蒋莎的事儿,不出一日便在村里传开了。消息如风般迅速蔓延,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丁振这么个显眼的存在,别说是前头的娘子去世还带着个丫头了,就算是个大腹便便地老头子,也会有人惦记他的婚事的,毕竟这一家过去可就直接从村里搬去县城里过日子了。这可是鲤鱼跃龙门的机会,谁不想抓住?
村子里老早就有人家中意,想把自家闺女儿嫁给他了,只是田家只是丁振的姑母家,关系再好也没有姑母做主婚事的,更何况对方条件好,又整日待在县城里,只怕是瞧不上他们这些村里的姑娘,即使心里再中意,也没人真的找媒婆子说和过。只能暗自叹息,空留遗憾。
眼下见丁振竟还真定下了个他们村里的姑娘,家家都是捶胸顿足的,后悔自己错失了个天大的好机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这些有姑娘的人家,顶多就是懊悔两日,心里也清楚,他们再中意丁振,也得人家也点头才成不是,眼下就是再难受,想来也抵不过王家。心中的酸涩与无奈,也只能默默承受。
哪个王家?自然是蒋莎前面的夫家,王铁成的王家。这可是一出好戏,谁不想看看?
村里好事儿之人不少,王铁成他爹娘就算不去特意打听蒋家的事儿,也会有人故意告诉给他们,具体藏了什么心思不可知,不过大抵都是不想叫这亲事顺利进行的,巴不得王家去闹一闹,把这婚事儿搅黄了才好,搅黄了,说不定村里旁的姑娘就有机会了。人性的阴暗面,在此刻暴露无遗。
“王家嫂子,你这咋还这么悠哉悠哉的,村里最近发生的大事儿,你们可是还不知道呢?那蒋家的蒋莎正议亲呢。”刘家婶子语气夸张,神情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男人要吃酒,王铁成他阿娘刚出了院门,准备去打壶酒回来,就被人拦了下来:“是刘家他婶子啊,我们跟蒋家早就没来往了,知道他家那些闲事儿做甚,我还有事儿先走了。”王母语气冷淡,试图摆脱纠缠。
自打王铁成丢了性命,王母在外都不愿意提及跟他相关的任何事儿,一提起来就要难受许久,况且旁人大多是抱着八卦的心思,才提起的,这就王母很是不愿。心中的伤痛,难以愈合。
被唤做刘家婶子的,哪肯就这么轻易放了她过去,忙伸手拉住,继续道:“王家嫂子别急啊,我这也是为你好不是,你们不愿意和那蒋家有来往,可孙子不是还养在别人家里呢,我要是没记错,那孩子是你家老四唯一的娃娃吧,这些年可是一直养在蒋家的,跟你们感情如何?
他阿娘要是另嫁了,那娃娃不得管别人叫阿爹,这以后别是都不能认你们老王家这个根了,老嫂子你可得好好想一想啊。”刘家婶子的话语如同一把尖刀,直戳王母的心窝。
丁振和蒋莎的事儿,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王家人自然也是听到了些风声的,可王、蒋两家当初闹了个不欢而散,两家人的关系还不抵陌生人,在村里碰了面都不带打个招呼的,蒋莎是嫁人还是出家的,王家人自是不会关心,听说后压根也没想到孩子的问题。只当是无关紧要的闲事一桩。
刘家婶子这话儿,虽明摆着是奔着挑拨来的,却依然叫王铁成他阿娘心中很不是滋味,当初儿子没了,她也想把孙子要回来的,可实在是怕了那个官差,又联想到蒋家很厉害的那个卖纸钱的亲戚,他们哪次碰上都没占到便宜过。心中的恐惧,挥之不去。
家里其他儿子儿媳也都劝他们,孙子孙女家里好几个,想要还可以再生,为啥非冒险揪着那一个不放,为了一个把全家都搭进去,实在是犯不上。他们只求安稳,不愿节外生枝。
可蒋莎若是不再嫁也就罢了,小宝到啥时候都是他老王家的种,如今要是再嫁了,岂不是真的叫她铁成断子绝孙了!这可如何是好?
王母越想越慌,哪还有心思买酒去,提着手里的空酒壶就回了家,这事儿得和老头子商量商量才成。她必须做些什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绝后。
刘家婶子见王母魂不守舍地往家里跑,便知道自己挑唆的那几句,算是说到对方心里去了,即使和那个孙子再不亲自,可到底也是自家儿子唯一的种,哪有一点都不在意的理儿,王家的可都不是讲理的主儿,这下可要有好戏瞧了。她心中暗自得意,期待着一场风波的到来。
王父见老伴儿这么快就去而复返,皱着眉头质问着:“不是叫你去打酒,咋个屁大的功夫就回来了?”语气不悦,显然被打断了兴致。
“老头子,大事不好了,前院刘家的那婆娘,说蒋莎那该死的要再嫁了!”王母气喘吁吁地说道。
王父闻言更是气恼:“前儿不就听人提起过了,她姓蒋的爱嫁就嫁跟咱有啥关系,儿子都没了,你还管她个离了婚的媳妇儿?”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想再被那些烦心事打扰。
王母忙慌里慌张地解释道:“不是,不是的,她要是再嫁了,那咱铁成咋整,小宝可是铁成唯一的种了,可不能叫他喊别人当阿爹啊,这是要断咱铁成的后啊。”语气焦急,带着一丝哭腔。
王家孙子辈不少,王家爹娘整日要犯愁到处惹祸的儿子,小宝打小都是蒋莎自己在带着的,和阿爷阿奶自然也没有多亲近,况且自小宝四岁不到,两家决裂后,王家这些当长辈的被说照看了,就关心都没关心过一句,乍一听说蒋莎要再嫁的消息,一时间压根没人能想到小宝的事儿,倒也不算稀奇。他们早已习惯了忽略这个孙子的存在。
王父听了老伴儿的话,有些不耐烦:“那败家子,死了都不叫老子消停,刘家的那个啥时候跟你这么好了,还好心告诉你这个?”
“我知道陈家那婆娘,许是没按啥好心,八成就是等着瞧热闹的,可她说得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不是,蒋家那么恨咱,肯定是想要咱铁成断子绝孙啊!”王母辩解道,试图说服王父。
和王母相比,王父对王铁成这个活着的时候,只会给自家丢人,又没了好些年的儿子,并没有多大的惦念,留不留后的,这些年早就不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二月十八,庚辰日,宜祈福、开市。春回大地,万象更新,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开端。
在准备了一个月后,褚记丧葬的纸扎作坊终于开业了,作坊沿用了褚家老宅后院纸钱作坊的模式,沈慕容和林记的几位师傅,把做纸扎的活儿,分为了若干个步骤,招来的工人分好组后,相互配合,各司其职。流水线作业,效率大大提升。
每组只学习纸扎工艺的其中一部分,一来上手快,二来也为了尽量规避手艺被外传的风险。商业机密,不得不防。
林庭派来的两个管事各有所长,许管事主要负责作坊的账目和采买,林管事就负责作坊工人们的管理,林记的几位师傅则兵分两路,一部分跟着沈慕容研发新的纸扎样式,另一部分就带着新招的工人抓紧生产。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二月下旬,再加上整个三月,沈慕容都是褚家最忙的那个,每日不是在自家西院带着褚沐,在棺材上作画,就是在西街的作坊,研究着新样式的纸扎。她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不停地旋转。
不过忙是忙了些,结果却是相当令人有成就感的,赶在清明节前,除了摆满西院的绘图棺材,褚记丧葬的纸扎种类,已经从最开始的谷盆、招财树和聚宝盆,扩展到了侍从婢女、牛马、宅院、车轿、家具等十余种,往西院的棺材铺子一摆,花花绿绿的热闹得不成样子。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清明节,没了杨家的挤兑,褚记丧葬成了县城里唯一批发售卖纸元宝和铜钱烧纸的铺子,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当初小两口听了林庭的建议,加入到丧葬商会的事儿了。这步棋,走得真是太对了。
铜钱烧纸的做法其实并不难猜到,尤其是在杨家作坊做出来之后,这在县城的纸钱行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之前有杨家横在那,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谁敢明目张胆地和杨家抢买卖,就算知道了做法,也没人敢去做来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望洋兴叹。
可随着杨家的倒台,有些人的心思便活泛了起来,这铜钱烧纸之前杨家卖的,褚家卖的,自家又有什么卖不得的。利益的诱惑,让人蠢蠢欲动。
可还不等这些同行付诸行动,杨家的事情就出了后续。
全县城的同行,谁不知道杨家是先和褚家起了冲突,随后才被孙家牵头,一举击败的,原先大家伙儿都觉得定是杨家这次做得太过了些,惹怒了官府,孙家才趁此机会出手的,既在同行中挣得了好名声,又卖了县衙一个人情。背后的真相,扑朔迷离。
可就在杨家彻底退出县城纸钱市场后,紧接着和杨家一起挤兑过褚家的两个副理事就被商会开除了。杀鸡儆猴,震慑群雄。
再之后褚家不仅加入到了丧葬商会,更是直接从官府手里买下了杨家的作坊,开了如今的褚记丧葬纸扎作坊。这速度,简直是让人瞠目结舌。
这一系列的事情很难不叫人产生联想,褚家一个从村里,刚来县城还不到两年的小老板,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本事,除非……除非是官府和孙家都做了褚家的靠山。背后有人,才能如此嚣张。
对了,对了,这就对了,原来孙家和官府都是在替褚家出头,难怪那褚家面对杨家的各种小动作,从来都不在怕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想通了这点,那些原本准备好了的原料,和已经招来的工人,瞬间成了烫手山芋,哪里还敢继续做下去,是买卖做够了,想步杨家的后尘不成?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小两口自是不知道那些同行们,在背后竟脑补出了这么一场大戏,虽说孙家出手有他们在一旁推波助澜,县令大人知晓此事,也是丁振为了他们才捅出去的。他们只是顺水推舟,借力打力。
可无论是孙家还是辛县令,做这事儿都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小两口只不过是想到了各方的反应,顺势而为罢了,若说孙家和县衙都在给褚家撑腰,那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了。真相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可不管众人都是怎么想的,事情的结果倒是对小两口有利得很,至少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人和褚家抢铜钱烧纸和纸元宝的生意了,也算是可喜可贺。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砸到头上了。
赶在清明节前,小两口把自家新研究出来的纸扎,都摆了出来,还把高同山派去和宋河一起买纸钱,自己则守在西院的棺材铺子,就是想趁着东院纸钱铺子客流量大的时候,来一波免费的宣传,好给自家纸扎增添些名气。生意头脑,果然不一般。
果不其然,大部分到东院铺子卖纸钱的,出门路过西院棺材铺时,都会驻足瞧上一瞧,而这时就是沈慕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机会来了,看我如何妙手生花。
“大娘,大爷想看进来看就是了,咱家又不是那不买不给瞧的人家,都进来瞧瞧,瞧着哪个新奇,我给您介绍,都是些上坟祭祀用的,说不定眼下就有能用上的呢,现在清明节,咱家还有活动,说不定算一算,还能免费拿回去一个呢。”沈慕容热情地招呼着,脸上堆满了笑容。
大爷大娘们一听有便宜占,甭管是不是感兴趣,那都势必是要进去瞧一瞧了。贪小便宜,人之常情。
“你这又是人,又是牛马的,咋还有宅子,这些都是烧给死人的?”大爷好奇地问道。
沈慕容就怕大家伙儿只是进来瞧上一眼,然后就走了,眼下有人搭话,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褚江几人从林庭那里得了消息,心中按捺不住,便商量着一起来了县城,想着来瞧一眼,他们亲眼看看小两口的情况,回去后家里长辈们倒也好放心。远道而来,只为亲眼目睹。
几人虽嘴上说着家中左右无事,可临近年关,杀猪扫房哪家的事儿都不会少了,在县城留宿一晚后,第二日便带着小两口硬塞过来的年礼,折返回了村里。带着满满的祝福和关怀,踏上归途。
林庭是在隔一日的下午才来到长青街的,整个人都喜滋滋的,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儿。心情愉悦,喜形于色。
小两口将人请到了堂屋吃茶:“前儿个家里人已经来过了,还没谢谢林大哥,帮我们把消息通知了家里那边。”
林庭摆摆手道:“我不过是正巧碰到了蒋家那个小兄弟,这事儿说来也巧,我不是一直想在县城这边,给咱们寻摸个地方开纸扎作坊嘛,无奈一直没寻到太可心的地方,前阵子就托了县城里的朋友帮忙留意一下。寻寻觅觅,只为一方良地。
结果他头几天托人给我捎了信儿,说是有个他觉得不错的地方,原来是个做纸钱的作坊,眼下被官府查扣了,据说是原来那户人家拿不出赔偿给别人的银两,衙门就做主要把那处作坊给卖掉,用卖掉的银子抵官府垫付的赔偿金,问我感不感兴趣。”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小两口听到这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见林庭顿了顿,褚岩忙问道:“林大哥说的,该不会是西街那边,杨家的那处纸钱作坊吧?”
林庭拍手笑道:“可不就是嘛,你们说巧是不巧?”
“这确实是太巧了些。”
林庭掩饰不住心中的欢喜,继续道:“褚老弟,弟妹你们继续听我说,我当时还不知道,那处作坊就是一直和你们作对的那杨家的,只是一听是被衙门查扣的,有些好奇,就问了问来送信儿的那个朋友家的小伙计,结果越听越不对劲,仔细一打听还真是和你们家有关,我一想这要是咱们把它买下来,以后变成咱的纸扎作坊,不是更解气,就赶忙跑来县城了。一不做,二不休,斩草要除根。
可你们别说,这杨家的作坊还真是不错,面积够大设施也齐全着,瞧那样子像是刚翻新过没多久,倒是也还有两家想买的,不过后来还是被我拿下了,今儿上午才办完了手续,这不赶忙就来告诉你们两口子这个好消息来了,这说来也算是老天爷的意思了,不然这天底下咋会有这么巧的事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林庭边说着,边用手指了指上面,简直是越想越开心。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褚岩也笑称:“这事儿果然还得是林大哥,我们都还不知道杨家的作坊要被卖掉的事儿。”
那天从衙门回来后,小两口便没再关注过杨家的事情,自是不知晓这中间还有这些事情,最后好巧不巧地,杨家的作坊还成了自家和林记合作的纸扎作坊,还真是应了林庭说的那句,老天爷的意思。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我这也是凑巧了,也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把杨家给解决了,朋友家那小伙计给我学的时候,听得我都忍不住拍手叫好了!真是想不到杨家背地里竟然做过这么多的缺德事儿,也多亏了孙家,看来他们说得没错,孙家的人品倒是不错。”林庭感慨道。
听林庭提及孙家,沈慕容猛地想起了,孙璋邀请他们加入丧葬商会的事儿,小两口一直都只是闷头做着自家的买卖,对于这种商会的了解不多,想来能帮着参谋一二地,也就只有林庭了。
“林大哥,孙家前几日说,想叫我们也加入到那丧葬商会,我们原本对这商会就不太了解,经历过杨家的事儿,对它更是没有什么好感,就想着问问林大哥你的想法,这商会我们是加入,还是不加入的好?”沈慕容问道。
林庭早年想要将自家产业发展到县城中来,最后就是败在这商会上了,可虽说如此,林家经商多年,和县城里很多行业都有打交道,在商会一事儿上,了解的自是要比小两口多些。往事不堪回首,经验弥足珍贵。
林庭听罢,倒是没先说加不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孙大娘将放在柜台上的书信,拿给沈慕容几人,开心地解释着:“没错,没错,我这是高兴的,一听老头子说儿子写信是叫我们两个,等天气好了就去投奔他,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更想那孩子了,控制不住地想哭,让你们几个看笑话了,大娘我真是不好意思。”喜极而泣,情难自禁。
孙大娘只是一时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才顺手把信递了过去,几人倒是都没有细看那信上写的是何内容,只是都笑盈盈地祝贺。贴心关怀,温暖人心。
“这确实是好事儿,大娘快些把眼泪擦一擦,您想想再过几个月,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儿子了,以后一家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呢!”沈慕容安慰道。
沈慕容说罢,又将手里的信儿递了回去,孙大爷接过儿子的家书,小心翼翼地折起收好,随后便招呼这沈慕容几个坐下吃茶。温馨一幕,羡煞旁人。
即是来拜早年的,自然是要稍坐片刻,聊一聊再走的,几人倒是也不客气,陪着孙家老两口聊了许久,才出门去。辞旧迎新,互道祝福。
赶在腊月二十八一早,褚家人便再次乘着马车,回了长水镇的靠山村,随后便忙着收拾宅院,去各家送年礼,再顺便聊一聊这几个月来,在镇上发生的事儿。
尤其是杨家最后得到惩罚那一块,几家的长辈亲朋,明明已经听褚江几个说过了,可小两口学起时,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惩恶扬善,大快人心。
这个春节和往年似乎没什么不同,一样都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大年初一,村里人大都待在自家,享受新年难得的清闲的时候,丁振却带着丫丫上门了。
小两口瞧见提着大包小裹的丁振,属实有些意外,两家人往年也会相互拜年的,不过大多是在年前,若是丁振没有休假,那就是在初七初八,走完各家的亲戚后小聚一番,像今年这般,大年初一就上门了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反常举动,必有蹊跷。
初一忙接过丁振手里提着的东西,招呼他和丫丫进屋里暖和身子:“丁大哥今年咋这么见外,提了这么多的东西,丁大哥是何时带着丫丫回村的,表妹不是说你今年要等到初四才开始放假?”热情招待,嘘寒问暖。
丁振接过沈慕容端来的热茶放在一旁,帮着丫丫摘了头上棉帽子,整了整头发,才道:“原本是要等到初四才放假的,昨儿个和一同上值的老捕快聊了会儿,说起些私事,经不住他劝说,想了想还是请了别的同僚帮忙顶了班,下午就带着丫丫回了村里姑母家。”临时换班,事出有因。
听闻丁振是突然换班的,又赶在这时候来了自家,沈慕容心下便有了些猜测,忙问道:“丁大哥昨儿个下午才回来,怎么不在家里好生歇一歇,这么急着过来,可是有事儿需要帮忙?”心有灵犀,直奔主题。
丁振本也没打算瞒着,搔了搔头道:“确实是有事儿,需要褚老弟和弟妹的帮忙,你们也知道,前阵子我和蒋莎不是决定想要成亲了,我虽然想尽快些,可该准备的东西,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总不能叫她在这事儿上受了委屈。情之所至,礼不可废。
姑母身子最近不大好,我也不好意思叫她为了我的事儿,过多操劳,就想着找你们帮我参谋参谋。”求助之心,溢于言表。
小两口一听是帮忙准备丁振和蒋莎的亲事,自然乐意得很,忙帮着参谋了起来。义不容辞,鼎力相助。
褚岩回忆了下自己当初成亲时候的事儿,随后问道:“丁大哥可有熟悉的媒人,这种事总要有媒人在,才好上门提亲的。”循循善诱,经验之谈。
“昨儿个夜里和姑母说了此事,姑母说别的不许她操劳,可请媒人这事儿必须是她办的,说是会在村里找她相熟的,我便应了下来,只是我想着,自己要不要提前先去蒋家一趟?”求之不得,左右为难。
褚岩联想到了当初自己带着褚沐,去河西村沈家的事儿,不由嘴角带笑:“还是去一趟的好,也好叫姨父姨母有些心理准备,等都商定好了,再叫媒婆上门张罗。”
丁振和蒋莎的情况,和寻常媒人说亲,确实有些不同,沈慕容有些不确定。情况特殊,需谨慎对待。
“提前上门也不知道合不合规矩,要不我去问问堂奶奶和堂婶儿看看?”
这些事儿长辈们经历得多,自然也比他们懂得更多些,丁振虽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太多人,却也还是起身道谢:“那就麻烦弟妹了,替我向两位长辈道谢。”
“丁大哥不必这么客气,我去去就回。”
沈慕容说着,披了件厚衣裳就出了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从隔壁院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听闻丁振和蒋莎打算成亲了,非要过来一起帮忙的褚江小两口。好事传千里,众人齐帮忙。
“堂奶奶说,没啥不合规矩的,提前去一次也好,显得丁大哥重视此事,也更有礼些。”
得了肯定答复,丁振很是开心,随后便又琢磨起了其他的:“那我哪日去比较合适些,我和同僚换了班,这次能一直休到正月十五,该带着什么礼比较好,镇上的铺子也不知道哪日能开。”心急如焚,不知所措。
沈慕容想了想道:“还是不宜去太早了,姨父姨母那边这几日定是也有不少亲戚要走动的,碰上了总归不太好,再来要是买礼物的话,镇上的铺子怕是也没开门呢。”
元霜掰着手指算了算,看向丁振问道:“可丁大哥不是十五之后就要回去衙门上值了,是不是得赶在十五之前,先把亲提了?”
丁振点头称是:“原本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若是十五之前来不及,我以后再请假便是。”
褚岩道:“镇上的铺子,太早的话,肯定是没有开门的,不过初五六应该就差不多有能开门的了,咱们到时可以去看看。”
丁振点头同意道:“成,那就初五去镇上瞧一瞧,铺子若是有开着的最好,若是没有就再想些旁的法子”随机应变,灵活处理。
“丁大哥,初四我和褚岩要去姨母那里拜年,要不要提前和表妹知会一声,叫她有个准备,也顺便问问看姨母家里哪日方便?”沈慕容提议道。
丁振拱手道谢:“那就有劳弟妹了。”
初四这日,小两口带着正正和褚沐到蒋家拜年,蒋全的娘子徐氏如今害喜得害严重,崔姨母多数时候都在她身旁照顾,这倒是给了沈慕容机会。制造机会,伺机而动。
见沈慕容跟进灶房帮忙,蒋莎忙阻拦道:“表嫂进来做啥,阿娘一早起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我忙得过来。”
沈慕容不以为意,看见一旁放着不少还没来得及清洗的碗碟,挽起袖子就做了起来:“你在家里住的时候,可是没少帮我忙里忙外,怎么如今我来了就做不得了,我帮你打打下手,聊聊天时间过得还快些。患难见真情,互帮又互助。
方才见徐氏害喜很是严重,要不要请个郎中过来瞧瞧?”
“我回来那天也吓了一跳,弟妹确实反应大得很,不过听阿娘说已经请过几次郎中了,都说没有法子,只能好生将养着,弟妹说她阿娘当初也是这般,说是等到过一两个月就好了,早知道家里是这般情况,我就该早些带着小宝回来的,也能搭把手不是。”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沈慕容闻言宽慰道:“姨母定是不想叫你担心家里,才不叫表弟和你说的,等明天我回趟娘家问问我阿爷,我怀正正的时候,有阵子也什么都吃不下,阿爷当时给想了点法子,多少能止住些恶心,求个方子来,缓解一二也是好的。”
“那叫阿全明儿个跟表嫂你一同去,省着表嫂还得再折腾来家里一趟。”蒋莎提议道。
“那感情好,一会儿我去和表弟说,对了表妹,丁大哥托我问问你,明天之后姨夫姨母哪天有空在家,他想到家里来拜访一下。”直奔主题,表明来意。
蒋莎闻言愣了一下,只以为丁振还是要来送年礼的,有些不解地道:“丁大哥三十儿那天下午回来,就已经给家里送过年礼了,阿娘还说他连院子都没进,撂下东西就走了,他姑母田婶子,年前也给家里送了不少年猪肉来,怎么还要送?”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沈慕容有些好笑地调侃道:“人家丁大哥着急娶新娘子呢,可不得把礼数都做周全了,不然姨夫姨母哪里舍得自家的宝贝闺女儿啊!”
蒋莎这下还有什么不懂的,羞得红了脸:“表嫂……”恍然大悟,羞涩难当。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就是了,不过这事是一点都不作假的,丁大哥初一那日就去了我家,找我们帮忙呢,想在请媒婆上门前,自己先来家里拜访一下,也不算失了礼数。”
蒋莎嘴角含笑道:“这人怎么大初一的,就跑去麻烦表兄表嫂了。”
“这有什么的,我跟你表兄都盼着你们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呢,表妹别忘了回头给我个确切日子,我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
蒋莎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不止:“我知道了表嫂,我和阿爹阿娘商量一下,就给你答复。”喜上眉梢,幸福满溢。
蒋莎年前归家后,就跟自家爹娘说了自己和丁振决定成亲了的事儿,蒋父和崔姨母虽有些惊讶,却还是很开心蒋莎找到了好归宿。
只是没想到丁振竟这般猴急,这才几日便张罗着登门拜访了,二老自然知晓,这次拜访之后,闺女儿的亲事怕就要提上日程了,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定下来个初八的日子,等着丁振上门。
初五一早,小两口兵分两路,沈慕容陪着蒋全去河西村沈家,褚岩和褚江兄弟俩,就陪着丁振去了镇上,好在已经有不少铺子开了门。分工合作,效率倍增。
丁振虽成过一次亲,可那时丁家父母还在,亲事自然有长辈操持,如今凡事都由自己亲力亲为,反倒像个愣头青似的,缕不出头绪来。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好在还有褚岩和褚江两个已婚人士,帮着出谋划策,采购过程虽有些忙乱,最后倒也还算顺利,只等着初八这日,提上前往蒋家了。集思广益,万事俱备。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蒋家人口有些单薄,儿媳徐氏又怀有身孕,身体不适需要人在旁照顾,蒋父和崔姨母就喊了褚岩和沈慕容,初八这日来家里,帮忙接待丁振。人情世故,礼尚往来。
初八正巧是正正的三周岁生辰,好在丁振去蒋家拜访,并不会太早,小两口一早陪着正正过了个简单的生辰,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生辰礼后,将正正留在家里,交给褚沐和薛长山几个看顾,随后便出了门。
这次的生辰礼,准备得很和正正心意,是褚岩亲手做的一套木匠工具,只是相较他自己平时用的那套,小上了许多,大小正适合正正这般年纪的孩子握着。礼物虽轻,情意无价。
正正见了就高兴得很,爱不释手地左摸摸右瞧瞧,若不是老宅这边没有木料,说不定还要跑去亲手试上一试呢。喜出望外,手舞足蹈。
不过也幸好老宅这边没有木料,能给正正练手,不然他就该知道,自己这套工具是全木头雕刻的,上面没有铁器,只是形似的玩具模型而已。
说到这套礼物,沈慕容至今都觉得很神奇,如今才三周岁的正正,自从瞧见褚岩做棺材后,就莫名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次蹲在旁边一瞧就是小半天,非得等到阿爹停手,或是被自家阿娘抱走才成。耳濡目染,兴趣盎然。
就这般跟着看了大半年,前阵子还被小两口发现,胖儿子跃跃欲试的,总是想拿褚岩的工具比画两下,可那工具对三岁的小孩子来说,属实是太重了些。
试过几次都拿不动,正正也不恼,就趁着褚岩做活儿的时候,伸出自己的小胖手,凑上前去摸上一摸,褚岩怕伤到他自是不许。
每每这种时候,正正就会扬起小脑袋,对着自家阿爹一遍遍地絮叨着:“正正摸摸,摸摸。”撒娇卖萌,惹人怜爱。
如此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叫谁看了都心软,更何况是一向疼他的褚岩,见儿子是真的感兴趣,就和妻子商量着,要不要给他定做一套,缩小款的工具,也省着他总这么可怜兮兮的,哪天万一一个没注意到,摸的时候伤到了手,可就不好了。舐犊情深,关怀备至。
一开始沈慕容自是不同意的,木匠工具上的铁器都是开了刃的,正正毕竟才三岁,即使再聪慧懂事,难保不会伤到自己,小孩子的皮肤那么细嫩,她这当阿娘又怎么能够放心。慈母之心,忧心忡忡。
可每次面对胖儿子那可怜兮兮,又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褚岩都忍不住心软,最后只好和妻子商量着,若是等到正正再大些,还是这般感兴趣,到那时再给他定做一套真的,趁手的工具。
如今就先做个木头的模型哄一哄,估计以他们胖儿子的小脑袋,眼下还分辨不出真假。缓兵之计,权宜之计。
褚岩这当阿爹的猜得没错,正正确实是没瞧出来哪里不同,只是兴奋地不断摆弄,就连爹娘要出门,把他丢在家里,都没那么伤心了。喜新厌旧,童言无忌。
小两口到蒋家没一会儿,丁振就带着丫丫,还有田家姑父姑母一起登了蒋家的门。宾客盈门,喜气洋洋。
丁振和蒋莎两情相悦,两家人也都有心凑成这门婚事,又有褚岩小两口在中间帮忙撮合,会面时自是顺利得很。天作之合,水到渠成。
蒋家虽心有不舍,可事情到了这步,自然也是积极配合,崔姨母听说田姑母请了村里最知名的王媒婆,今儿又提前打了招呼,备了厚礼上门,心中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孙璋沉思片刻,再次开口道:“褚老板娘方才说是另画了十八幅出来,不知道今儿个能不能让我瞧上一瞧。”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当然可以了。”
说罢,身旁的褚岩将放在一旁的木盒打了开来,里面卷着的就是沈慕容为了说服孙璋,特意提前画完的那十八幅画。未雨绸缪,有备而来。
画的就是后世所说的二十四孝图,刨去之前画在那口青檀木四角寿棺上的六幅,正好是十八张,每一张都是一个独立的小故事,再加上沈慕容一些不同于当下山水画的绘画手法,看上去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感。匠心独运,别具一格。
褚岩只拿出了其中的两三张,递给孙璋细细端详,其他的仍然卷好放在木盒里。欲擒故纵,引人入胜。
孙璋看过那几张画后,之前的犹豫和纠结,就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褚老板娘真是好手艺,这二十四孝图,褚老板和老板娘打算如何割爱?”爱不释手,垂涎三尺。
沈慕容直言道:“孙老板既然已经知晓了我们家里最近的事儿,那我们就直说了,杨家还有两外两个丧葬商会的副理事,打着商会的名义做了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无论是对于我们褚记,还是丧葬商会,抑或是孙家,可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开诚布公,坦诚相待。
孙老板家是商会会长,若是商会能出面解决此事,那这二十四孝图,就当作是我们夫妻二人送给孙家的谢礼了。”
小两口配合默契,沈慕容说罢,褚岩便将装有画稿的木盒向前推去。珠联璧合,心照不宣。
孙璋闻言挑眉看向对面的小两口,有些出乎意料。
前阵子听下人禀报过褚家和杨家的事儿后,孙璋便猜想过,褚家若是解决不了杨家的事儿,兴许会找上自己。运筹帷幄,洞察先机。
孙璋一直有派人关注着褚、杨两家的事态,杨家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一一都被褚家小两口化解,直到假银票案再次被提及,褚家完全陷入了被动。
可孙璋左等右等,也没见褚家人上门,据他了解褚家也没表现出能一举解决杨家的实力,正当孙璋有些纳闷,莫非这褚家还不知道自家大伯就是丧葬商会会长的时候,手下再度传来了消息,官府在县城四处张贴告示辟谣了。
孙璋当时就知道,自己将计就计的算盘落了空,原本想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褚家若是求上了门,那买断褚家所有画稿一事,于他而言自然就会变得相当容易。如意算盘,落空告终。
是以孙璋才一直老神在在地等在自家铺子里,只等着褚家撑不下去,求上门来,却没想到自己实在是高估了杨家,原本一步好棋叫他们下得稀烂,简直就是把刀直接递还到了褚家手里。
而眼下杨家传的那些谣言不攻自破,褚、杨两家重新回到谣言开始前的局面。
此时褚家小两口找上门来,孙璋倒也没有多意外,只以为对方是在权衡利弊,是想试探孙家对杨家此事的态度。试探虚实,暗藏玄机。
若是情况明朗,两家便可以借买卖画稿一事儿,拉近些关系,褚家接下来对付杨家时,也就更有底气,如果他是褚家人,定也会这么做的。
所以褚家刚一说明了来意,孙璋就率先表明了自己,他当丧葬商会会长的大伯,乃至整个孙家对杨家此举的态度和立场,只是有些意外,已经扳回一局的褚家,竟主动提及把所画的二十四孝图送给自家。
孙璋缓慢地点了下头,随后问道:“褚老板想我们孙家如何解决此事?据我所知,衙门已经张贴了告示,解释了最困扰你们的假银票案,以褚老板和老板娘的手段,眼下和杨家抗衡似乎并不是难事。”虚与委蛇,暗中试探。
褚岩冷声道:“以我们夫妻二人如今的形势,与杨家抗衡确实还能勉力为之,可夜长梦多,与其钝刀子剌肉,还不如寻得其他力量,快刀斩乱麻。直接将杨家清出县城,以绝后患。”
小两口此前,就对杨家的事儿讨论了许久,虽说眼下扣了官印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正如孙璋所说,最困扰他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可接触过这么多次,以小两口对杨家的了解,他们就像那狗皮膏药一般,恐怕此事过后不仅不会收敛,搞不好还会变本加厉地继续纠缠自家。深谋远虑,后顾之忧。
虽说杨家已经渐渐不能从自家占到什么便宜,可沈慕容已经有些厌烦,和杨家小孩过家家一般,你给我一拳,我还你一巴掌地相互较劲儿了,倒不如趁此机会以牙还牙,杨家不是想把他们赶出县城去吗,那他们就先把杨家清出去。
杨家顶着商会的名义作恶,其实就相当于是顶着孙会长的名义作恶,沈慕容猜想孙家只要知晓了,就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事儿若是孙家不出手教训杨家,和那两个副理事以正视听,那么以后类似的事情就只会越来越多,多到大家都不再怀疑,甚至是认定那些恶行就是孙家所为,到时孙家怕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所谓杀鸡儆猴,杨家这只鸡孙家是必须处理的。
而小两口就可以借着孙家这股东风,拾柴添火,彻底把杨家烧个一干二净,让他们再也没有纠缠自家的机会。借刀杀人,一劳永逸。
见孙璋没有出声,褚岩继续道:“杨家这些年做过的恶事数不胜数,随便找个做纸钱行当的同行问上一问,都能说出一箩筐杨家那些恶意竞争的手段,眼下更是打着商会的名义欺行霸市,我想这定不是孙家先辈早年创办丧葬商会的目的。”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沈慕容也道:“孙老板该是清楚的,杨家这次能撺掇着另外两个副理事跟着他一起,就别说是叫他们三家尝到甜头了,哪怕只是事后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那便一定会有第二次,商会里其他的那些副理事和理事们瞧见了,会不会也想跟着分一杯羹,学那杨家再去寻下一个褚家下手?
这些事儿说白了,得益的是他们,可受损的却是孙会长,还有孙家的名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小两口猜的没错,孙璋的大伯如今虽然已经很少参与县城铺子,和丧葬商会的各项事宜。可这次收到孙璋的报信儿后,还是郑重其事地回了封信,嘱咐孙璋出手教训杨家一二,而孙璋之所以给府城报信儿,也是存了些想要收拾杨家的心思的。
想法不谋而合,又能顺便不花分文的收下褚家的二十四孝图,孙璋自然乐意得很:“实不相瞒,孙某确实有些瞧不惯杨家的行事作风,这种打着商会名义作恶的,不管是会员还是什么副理事,都不该继续留在丧葬商会才是,只是不知道褚老板和老板娘,可有什么好法子?”直抒胸臆,表明态度。
沈慕容自是有些想法的,既然双方目的相同,此刻自然也不需藏着掖着:“那么多被欺压过的同行,又有几家是真的屈服了,心中不曾有过半点怨恨,只不过都是些聪明人,懂得韬光养晦,明哲保身罢了。推心置腹,和盘托出。
都是被杨家打压怕了的苦命人,寻常人家若是找过去,想说服他们一起反击杨家并不容易,甚至可能连说服的机会都不会有,可若是换成了在整个府城的丧葬行业,都德高望重的孙家带头出手,那又何愁找不到扳倒杨家的同盟和证据,届时那杨家怕就真成了到秋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褚岩再次配合道:“届时孙老板杀鸡儆猴,又带领大伙儿清除了丧葬商会的一颗毒瘤,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丁振从褚家离开后,回到衙门就直接去找到了辛县令。一身正气,刚正不阿。
“大人属下有一事儿禀报,是关于坊间最近有关属下的一些传闻,属下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一步来和大人坦白谢罪。”开诚布公,以退为进。
辛县令看着自从自己到行安县上任,就在他手下做捕快,后被自己提拔成捕头的丁振,不明白这个一向深得他信任的手下,是发生了什么,才如此郑重其事地来找他认错。百思不得其解,疑窦丛生。
见辛县令没有异议,褚岩便自顾自道:“大人,那年的假银票案,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初曾被列为嫌疑人的褚家夫妇人品不错,又和属下都来自长水镇下面的村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结案后属下便和他们私下里一直有所来往,后来还和褚老板的表妹互定了终身。”和盘托出,坦诚相待。
辛县令抿了口茶,打趣道:“丁捕头说的这些,我也都有所耳闻,丁捕头说要坦白谢罪,难不成是你终于说动了人家姑娘,打算要成亲了,这么个年关将至,正忙的时候,要来与我请假吧?”玩笑之语,暗含关切。
丁振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和褚家的交往,还有跟蒋莎的事儿,也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县衙里的人都知晓些,辛县令对此有所耳闻,倒也并不奇怪。
丁振摇头正色道:“属下怎敢拿这些小事,来叨扰大人,是最近因为褚家,有人将当年假银票案的事情翻了出来,又因为属下和褚家之间的走动,质疑起了这案件当年的原委和公正性,因属下之过连累了大人您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属下实在是罪该万死,这才特来谢罪。”义正辞严,言辞恳切。
辛县令这才有些严肃地问道:“本官问你,这事儿为何因褚家而起,可是有人故意污蔑朝廷命官,你与本官从头细细说起。”
“是,依属下看来,此事并不是针对大人您,只是如今事态有些失控……”
丁振将褚家一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辛县令:“事情就是这般,属下今日前来,一是谢罪,二也是斗胆想请大人出手,替大人、替褚家,也替属下证明清白。”
辛县令听到这事儿和褚家有关之时,就隐隐猜到了丁振此举,怕是也有替褚家求得解决之法的意图,不过见他如此坦诚,心中反倒觉得丁振此举并无不妥,当父母官的,不就是得为下辖百姓鸣冤伸屈的嘛。
“此事我知晓了,鉴于你和褚家的关系,调查幕后主使之事就交由你手下的其他人去办吧。”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丁振拱手行礼道:“谢大人!”
丁振这边进展还算顺利,晚间下值就去给小两口递了话,出门时被蒋莎叫到了一旁:“丁大哥,你可有空闲,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见丁振点头,蒋莎便拉着人往自家在褚家东院的房间走去。
丁振虽有些不解,却只是顺从地跟在女人身后,有些好笑地问道:“到底是何事,搞得这么神秘?”
进了房间,四下无人,看着眼前的丁振,蒋莎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道:“丁大哥,咱们成亲吧!”
“你说什么?”
丁振盯着满脸通红的蒋莎,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午辛县令才刚调侃完自己,说是还以为他终于说服了人家姑娘,打算成亲了,当时他还在心中腹诽,若真是这样可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晚上蒋莎竟毫无征兆地,和他说要成亲了。喜从天降,难以置信。
不过兴奋过后,丁振很快便猜到了其中原委:“可是因为外面那些谣言?你放心,下午的时候县令大人已经派人去查了,用不了几日,这事儿定会真相大白的,不会再有人说那些侮辱你的话,也不必因为此事委屈你自己。”
蒋莎摇着头道:“不是的丁大哥,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一开始确实很气愤,外面那些人凭什么这么编排你我,还说得如此不堪,可转念一想,他们说的也不全是错的不是吗,你我二人本来就没名没分的。”
“蒋莎……”
“丁大哥,你听我把话说完,之前我觉得经历了王铁成的事儿,我早就不在意旁人说些什么了,我的生活还能烂到什么样子呢,最差也不过如此了。可实际上并不是的,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我也是真心的,可却总是想着自己是不是配不上你,还不是在意旁人的想法。”
蒋莎说着有些自嘲的一笑,随后继续道:“就连前几日我也是这般想的,想着自己到底还是拖累了你,我果然是配不上你的。”
丁振深怕蒋莎说出什么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紧张到都忘了面前的人刚才可是和自己说成亲来着,正欲说些什么,就再次被蒋莎打断了。
“可是现在我想通了,这县城里又有几个认识我的,哪怕是在村里,那些说嘴的人,也没几个是真心为我好的,他们爱说些什么就说去吧,我自己觉得好就好,所以,丁大哥咱们成亲吧。”
蒋莎能想通,愿意嫁给自己,丁振自然是欢喜的,欢喜到没一会儿褚家人就都知晓了这个好消息,不过欢喜之余,仍是有些好奇,蒋莎是怎么突然之间就想通的。喜出望外,皆大欢喜。
蒋莎面对丁振很是好奇地追问,只是笑了笑称自己做了个梦,至于梦见了什么却是闭口不谈。讳莫如深,欲言又止。
没人知道,中午歇晌的时候,蒋莎是从梦中哭着醒过来的,梦里的她和丁振说了分开,之后便是避而不见,这一不见就是一辈子。梦魇缠身,幡然醒悟。
第三日,县衙里的官差就在各大街口都张贴了,盖有官印的告示,告示上详细写明了当年假银票案的始末和细节,以及一众犯人的处罚结果,末尾处还告诫城中百姓,莫要听信他人造谣生事,诬陷诋毁官府和朝廷命官是重罪,官府将对幕后之人进行追查,严惩不贷。正本清源,以儆效尤。
县城里的百姓看到告示后,俱是震惊不已,不仅是震惊当年案件的复杂,更震惊于这种事情居然也有人在背后造谣生事,实在是可恶至极。
一时间,县城里关于假银票案,关于褚记丧葬的讨论更加热烈了,不过这下倒是都站在了褚家这边。
“他婶子,你可听说街口衙门贴的那告示了?”
“听说了,咋能没听说呢,贴的到处都是,我家小子说那上面写的意思,这事儿是有人故意的这么干的。”
“可不嘛,不然咋能说要追查呢,再说那么久的事儿了,不是有人故意的,谁能想起来啊,他婶子你说这人咋这么缺德,明知道瞎说这事儿是重罪,还鼓动咱们去说,真是没安好心!”
“老嫂子你没听说吗,他们都说这是褚家的哪个对家,为了坑褚家才瞎传的,眼下这县城里卖纸钱的老板,是各个诅咒发愿的,就是为了证明不是他们干的!”
两人这话一点都不假,告示一出,之前义愤填膺的大家伙儿将这事儿前后一联想,自然就猜到了这里面的猫腻儿。
目光逐渐都转向了褚家的众多同行身上,为了撇清嫌疑,众位纸钱铺子老板,各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背地里还要把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骂个狗血淋头。
这其中最是上火和愤恨的就属赵、刘两家,他们虽不是卖纸钱的,可却实打实的是杨家的帮凶,生怕哪天官差直接破门而入,将他们带走。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杨方胜彻底慌了神,可还不等他和自己阿娘商量出个好对策。
老二杨方武就已经将此事告知了杨家老爷子,气得本已经有所好转的他,直接栽倒在了床上。
再次醒来,已经全无之前的状态,全身上下除了不停抽搐的嘴角,和努力半天才能掀开一半的眼皮,便再无一处能自由活动了。雪上加霜,气急攻心。
与此同时,小两口也在孙记棺材铺见到了孙璋,孙璋似乎对小两口的到来并不意外,笑着吩咐一旁的伙计倒茶,随后开口道:“二位今日前来,可是想好了,打算同意当初孙某的提议?”
褚岩点头道:“我们可以把画稿卖给孙家,不过关于画稿的内容,我们想再和孙老板商讨一下。”
孙璋做了个请小两口喝茶的手势,随后道:“褚老板先喝茶,这事儿我也有了些新想法,不妨让我先说给二位听听如何?”
“孙老板请。”
孙璋抿了口茶,继续道:“褚老板家的事儿,最近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可是,慕容你方才不是说了,这纸寿衣并不能让咱们挣多少,那不就是说咱们用纸寿衣吸引来的顾客,也就是你说的新购买群体,也并不能叫咱们比原本多挣出来多少的意思吗?”林秋怡蹙着眉头,满脸困惑。
林秋怡对小两口信任得很,自然不会觉得沈慕容弄了个不挣钱的铺子出来,和大伙儿一起做,更何况这铺子的本钱都是他们小两口出的,哪有人会坑自己的。深信不疑,毫无芥蒂。
只是她实在是搞不懂,沈慕容的那些理论,不止林秋怡搞不懂,褚璇楚和蒋莎也是云里雾里的,就连褚岩一个月前知晓了沈慕容的想法后,当时都是有些懵的。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沈慕容笑着点了点头:“林姑娘说的其实没错,纸寿衣能招来的新顾客,买的都是纸寿衣,自然是不能叫咱们多挣多少的,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就像咱们前阵子刚开始卖纸扎的时候,不是送了很多出去,那些送出去的纸扎不仅不挣钱,还是赔本的,可这是必经的过程,咱们送出去,有人用过后觉得好,才会再来买,一段时间就会形成一批稳定的顾客,这些人买纸扎的行为,就会带动他们身边的人,慢慢地就打开了纸扎的市场。
眼下这纸寿衣也是这般的用途,咱们卖这些纸寿衣,只能是在寒衣节或是周年忌日的时候用,时间一长,慢慢的寒衣节烧寿衣的风俗,便会再次在县城成为风气和习惯,到时眼下这些买纸寿衣的虽还是买纸寿衣,可那些有钱的人家,自然就有来买正常寿衣的了,这样不就增加寿衣的销量了?”循循善诱,娓娓道来。
褚璇楚拍着手道:“我知道了,堂嫂的意思,是说要用这些买纸寿衣的人去带动大家伙儿,到时候寒衣节大家都买寿衣了,买咱们布寿衣的,自然也就多了。”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没错,就是这么个意思。”
林秋怡笑着调侃道:“慕容怕不是天上什么专门做生意的神仙转世了,买个寿衣都能叫你想出这么多东西来,难怪褚记的买卖越来越红火了。”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蒋莎率先将木箱里的纸寿衣都拿了出来,捧着摆到空出的两组展示柜上:“我是没有这般的聪明劲儿的,表嫂等下可得好好告诉下我们,等后儿个铺子开业的时候,咱们该怎么做。”跃跃欲试,虚心请教。
之前孙家的伙计张大进,也跟着点头道:“老板娘等下也告诉一下小的,后儿个开业,小的该怎么和上门的顾客介绍?”
“这是自然的,咱们先把这些寿衣摆在柜子上去,等下我再与你们好好说。”
褚记又有新铺子要开张的事儿,在县城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之前因为杨家被扳倒一事,都猜测褚家背靠两座大山的同行们,自然要趁着这次的机会,多多拉拢关系,捧场才成。
是以六月二十六这日一早,自家铺子门前聚集的人群,着实是吓了小两口一跳。
自家这可是个还没开张的铺子啊,更何况还是个做丧葬买卖的铺子,让哪来的这么多人捧场?始料未及,受宠若惊。
直到瞧见了正抱着礼盒走过来的,孙璋家棺材铺子的伙计。
沈慕容才有了些猜测,拉了拉褚岩的袖子,悄声道:“难怪林大哥当初劝咱们加入商会呢,这些该不会都是丧葬商会的会员,来给咱们捧场的吧?”
丧葬商会的众人,何时这般团结了?
褚岩心中也很是不解,可来不及闲聊,孙家的伙计便已经来到了面前。
“褚老板,老板娘,听说您家里今儿又添了新买卖,我家东家特意叫我来给添个喜,这盒子里是东家亲自选的貔貅摆件,祝褚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笑容可掬,热情洋溢。
褚岩拱手谢过这伙计,随后才双手接过礼盒:“有劳了,麻烦小哥帮我向孙老板道个谢,就说这礼褚某很是喜欢,感谢他的好意。”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放爆竹,奏乐舞狮,掀牌匾,县城里新铺子开张,大抵都是这个流程,褚家自是也不例外,不过却是比旁人多了些道贺送礼的同行。
铺子门大开着,小两口站在门外接待着来贺喜的同行,伙计张大进还有蒋莎几个就在铺子里给大伙儿介绍自家的寿衣。
张大进不愧是在孙家布庄做过很多年的老伙计,虽说如今把布料、成衣换成了寿衣,可应付起问题不断的顾客来,依然得心应手得很。游刃有余,应对自如。
“大娘您说得太对了,咱家寿衣确实是用的上好的布料,请了这县城里,绣活儿数一数二的绣娘们来做的,不比那些成衣铺子里的衣裳差上半分的。”
“这位夫人您一瞧就是识货的,这东西自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的,好布料成本自然就高些,夫人您若是有特别中意的布料和样式,咱们家也可以安排绣娘定做的。”
“婶子,这我可就得插句话了,谁说只有下葬的时候才用得上的,十月初一的寒衣节为啥要叫寒衣节。不就是每年那个时候,要祭拜祖先,还要烧些衣物,以抵挡即将到来的寒冬腊月才得名的。”
那婶子原本正在和身边的人吐槽,说这寿衣做得花里胡哨的,用多好的布料都是白瞎,除了下葬还哪有用它的地方,结果好巧不巧的就被张大进听到了。
人家铺子开张第一天,就说些扫兴的话,这分明是砸场子来的,若是没听见还就罢了,如今听见了,张大进自是要反驳一番的。据理力争,维护声誉。
被人当众驳了面子,这婶子自然是不愿意的,于是忙回嘴道:“寒衣节我自然知道,可我们这都是些普通百姓,哪里有那个闲钱,年年都买这么好的寿衣去烧啊,这不得心疼死,自己日子还没过红火呢,你们是做这买卖的,当然是要忽悠着咱们买了。”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张大进闻言,乐呵呵地调侃道:“婶子您这话可真是抬举我了,这寒衣节古往今来一直都有,哪里是我为了卖寿衣就能忽悠出来的,我要是真有这本事,谁还在这当个小伙计啊,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哄堂大笑,气氛热烈。
“这伙计倒是没忽悠人,寒衣节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不过眼下不少人家都给省略掉了,只烧些纸钱了事。”
“倒是也想烧寿衣,可这都是好布料做的,不便宜不说,就这么烧了也心疼不是。”
张大进就等着这话儿呢,闻言挥舞了几下手臂,将铺子里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然后带头朝着东侧,靠近门边的两组柜子走去。
边走,嘴上也不闲着:“来来来,大家伙儿都跟我来,都往这边瞧,看见这两组柜子上的寿衣没有,各位客官仔细瞧瞧。”
“方才就想问了,伙计你家这咋还有纸糊的寿衣,这东西也太糊弄了些,咋能穿到人身上,还不得直接碎了?”
张大进摆摆手道:“大爷您误会了,这叫纸寿衣,不是下葬时穿在身上的那种。”
“啊,不穿?死人不穿叫什么寿衣啊?”
张大进顺手拿过一件纸寿衣,放在柜台上供众人细细观看:“大爷您听我说完啊,咱们这个纸做的寿衣,就是我们东家特意给寒衣节,还有周年忌日啊,这些日子祭祀准备的,这东西纸做的,好点燃不说,咱就是烧他个十件八件的也不心疼不是?”
“是倒是这么个理儿,你这纸做的寿衣是咋卖的?”
张大进伸出一整个手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五十文一件,咱们刚开业,买二赠一,算下来一件才顶一刀铜钱烧纸的价钱,划算得紧。”童叟无欺,物美价廉。
众人闻言纷纷在心中默默算了算:“你别说还真是,这价钱买回去烧,倒确实是不至于心疼了。”
“到底是纸做的嘛,又能卖多贵,我看做这一件用的纸,还不一定有一刀烧纸多呢。”
“大爷,咱不能只看纸的张数不是,黄烧纸和咱家的铜钱烧纸,一刀的张数都是一样的,价钱差上不少,不也还是受大伙儿的喜欢,这东西咱们还得看手艺呢不是,各位可要买上几件,回去试试?”
张大进把要买纸寿衣的指挥到了柜台的另一侧,交给蒋莎几个招呼,自己则继续给那些还在犹豫的人介绍着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小两口最近一直在帮丁振忙活着,修缮丁家宅院的事儿,沈慕容今儿难得没有出门,正在院子里看着正正和狸花玩,就见高同山领着孙大娘,和抱着不少布料的伙计走了进来,忙起身迎来过去。偷得浮生半日闲,其乐融融享天伦。
“大娘怎么这时候来了,正正快喊人。”
“阿奶。”稚嫩童音,软糯清甜。
孙大娘谢过带她进来的高同山,随后道:“哎,正正可真乖,也不知道我家那臭小子,啥时候能成亲,再给我生个这么可人的大孙子。”望孙心切,溢于言表。
“大娘这不很快就要过去了,到时候您亲自过去督促着,不就快了,大娘拿这些布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的?”
孙大娘拍了下巴掌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闲聊,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慕容啊,快给了我找处地方,好叫伙计把这些布料放下,老头子那边自己顾着铺子呢,怕是忙不过来。”
沈慕容闻言忙指了指院子里树下用来乘凉的桌椅,帮着伙计把布料放下后,才出言问道:“这些布料,大娘是打算做什么?”
“我和老头子不是打算要去投奔儿子了嘛,家里这宅院和铺子得在我们走之前卖掉,铺子里这些布料也得抓紧处理了,不过这些都是些顶好的,我舍不得低价卖了,还不如送给你们了。”情深义重,慷慨解囊。
沈慕容连忙推拒道:“这可不成,我哪能白拿大娘这么些上好的布料,得按原价给钱才成。”
孙大娘拦下了正欲回房取荷包的沈慕容,劝道:“你啊就听大娘的,我说送你就是送你的,自打你们搬来和我做邻居,我这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心,你们一家平日里没少照顾我们两个老的,过年过节都惦记着我们,我跟老头子心里有数,这点布料算什么,你不收下,大娘可是要生气的。”盛情难却,暖心窝怀。
话说到这份上,沈慕容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多谢大娘的好意了,大娘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可定下了日子?到时我也好去送一送。”
“你前阵子不是跟我说,蒋莎下个月初八要和丁捕头成亲了嘛,那闺女儿人不错,我想着怎么着也要吃了她的喜酒再走,正好也和女儿女婿一家,再过次端午。”
孙大娘说到这,难免有些伤感,要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故土,去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这一走,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瞧瞧,何时才能再见到自家女儿和外孙。离别在即,愁绪万千。
沈慕容忙宽慰道:“您儿子这般有出息,说不定过几年还能衣锦还乡,到咱这宁川府来做官呢,到时不就又一家团圆了,就算不回来咱们这,您女儿女婿那么孝顺,家里条件又不错,过几年等孩子再大些,定回去看望的,马上就要去和儿子团圆的,大娘该开心才是。”巧舌如簧,排忧解难。
“你说得没错,咱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我今儿来除了给你送这些布料外,还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当初买这宅院的时候,可是找了伢行?”
沈慕容闻言问道:“自是找了的,大娘可是想打听伢行卖宅院的事儿?”
孙大娘点点头道:“就是这事儿,我家老头子前阵子也找了伢行,可这么长时间,只带来了两个看铺面的,之后又都不了了之了,我就想着问问你们,可有哪家靠谱些的伢行介绍给我们,不然就怕到时候都准备要走了,还得留下个烂摊子丢给女儿女婿处理。”
“我家当时确实找了好几家伢行,帮着打听买宅院的事儿,不过这些事儿都是褚岩忙活儿的,具体哪家好些,等他晌午回来了,我帮大娘您问问可成?”
孙大娘笑着拍了拍沈慕容的手:“这有什么不成的,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说是着急买宅子,其实那伢行真带着人来的时候,我这心里还有些不好受,这宅院从我嫁过来,就一直住着,两个孩子都是在这出生的,闺女儿在这出嫁,儿子从这出发去赶考。
如今要卖掉,总想着买了它去的能不能善待它,想着这铺子关掉了,想着
棺材铺家的小娘子
褚记的寿衣铺子就这样,在一众同行的关注下,顺利地开了起来,可铺子顺利开业后,小两口倒是犯起了愁,只因开业那日收了太多同行的贺礼,眼下正琢磨着回礼的事儿呢。万众瞩目,喜忧参半。
看着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礼单,沈慕容真是不知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犯愁:“连从未见过的都来道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在同行里的人缘多好呢,眼下怕是只有孙会长家再开一处铺子,才能把这风头给盖过去了。”哭笑不得,百感交集。
沈慕容那天头脑一热,当时还以为真的是商会的关系呢,可后来却越来越觉得不对,虽说至今小两口也没弄清楚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可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自家人缘好就是了。疑窦丛生,雾里看花。
褚岩伸手拿过妻子手里的礼单,轻声安抚道:“想不通就算了,反正人家是来道贺的,是好事儿,咱们接受就好了。”既来之,则安之。
“那回礼怎么办?大部分的咱们都不熟,还有些是当天特意问过,才知晓是谁的,如今又过了几日,我现在就有好些名字和人对不上的了,再过阵子怕是就完全想不起来了。”愁眉不展,一筹莫展。
褚岩也有些发愁,那天实在是事出突然,太多的陌生面孔上前和他们寒暄了,如今能把这礼单写全已实属不易,实在是不能再强求其他的了。
“不如就趁现在还有印象,统一买了回礼,一起送回去算了。”
俗话说礼尚往来,按理他们该等到各家有婚丧嫁娶,或是添丁开铺子一类的事儿时,再登门回礼的,可大部分的人都只见过一两次,人家什么时候有这类事情,小两口也不清楚,又怕时间一长,到时再漏掉几个,就更是不好了。面面俱到,礼数周全。
沈慕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这么做虽说有些唐突,可总好过以后失礼的强:“成,那咱们下午就去街上转转,早一日买好,早一日回礼,就早一日利索。”雷厉风行,速战速决。
商量好对策,小两口便起身出了屋子,一个带着正正去西院继续做棺材,一个穿过东西三个院子中间的拱门,进了寿衣铺子,去找褚璇楚。
到底是丧葬买卖,就和褚记的纸钱铺子一般,眼下不年不节的,倒是见不到有多少人上门,多是等到每年四节的时候,才会迎来旺季,沈慕容倒也不急,正好可以趁着这段日子多带一带褚璇楚。门可罗雀,清闲自在。
之前大西院修缮,寿衣铺子筹备的时候,沈慕容就一直有意地带着褚璇楚在身边,什么事儿怎么决定,为什么这么定都会细细地和她分说。耳濡目染,言传身教。
如今铺子正式开业了,姑嫂两人更是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守在铺子里,从进货,管人到记账,只要是和铺子经营相关的,沈慕容都会带着褚璇楚学习一二。
见自家堂嫂从铺子后门进来,褚璇楚忙放下手中的游记打招呼:“堂嫂。”
这是在沈慕容身边养成的习惯,没事儿的时候,她总喜欢拿着本书来读,堂嫂说管,不过是话本、游记还是四书五经,读了就比不读强,总是能增长些见识的。孜孜不倦,手不释卷。
“在读书,前几日买的那些?”
“是昨儿去给堂弟送饭的时候,邓老板家的小公子正在看的,读着很有意思,堂嫂要不要看看?”
沈慕容闻言愣了下,问道:“可是他借给你的?”
褚璇楚摇了摇头:“他确实说要借给我的,不过我想着不太好,便自己去书肆买了。”
沈慕容翻看了下封皮,见是自己没看过的,于是道:“不急,等璇楚你看完再借我就成,时辰不早了,我今儿午饭想做个煎鱼,璇楚可还有什么想吃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集市上逛逛?”
“好。”欣然应允,雀跃不已。
姑嫂俩去集市上转了一圈,许是时辰有些晚了,并没有买到新鲜的鱼,瞧见今儿肉铺的五花肉格外肥美,便割了一刀回去。
姑嫂俩做好了午饭,褚璇楚便提着食盒去给褚沐和梁怀仁送饭,方一进到客栈,就见邓老板家的小儿子邓南浔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褚姑娘来给梁先生还有褚家弟弟送饭了?他们今儿没出去,此刻正在楼上房间呢。”
褚璇楚轻轻点头:“多谢邓公子。”
说罢提着食盒便欲上楼,却再次被邓南浔拦了下来:“褚姑娘,我帮你提吧。”殷勤备至,呵护有加。
“不麻烦邓公子了,我自己送上去就成。”
邓南浔盯着已经朝楼上走去的倩影,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旋即又想起了自己昨儿特意去买的那些话本和游记,忙跑去后院拿了出来。
前几日他陪着阿娘上街,正巧瞧见褚姑娘和褚家老板娘在逛书肆,便猜着她是不是喜欢读书。细致入微,体贴周到。
昨儿果然见她对自己手里的游记感兴趣,可自己要借给她,对方却说他还在看,不愿耽搁自己看书,说什么都不肯拿走,他这才又买了不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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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这日,孙家布庄前来了不少人,都是来给孙大娘老两口送行的,褚岩提着沈慕容早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大包袱,站在自家妻子身旁,等她和孙大娘拥抱过后,才将东西一一交给老两口。依依惜别,情深意切。
“大爷大娘,阿容给你们准备了些路上吃的东西,都在这两个包裹里了,您收好。”
孙大爷看着手里的大包裹,有些不好意思道:“费这个力气做甚,吃的干粮你大娘,还有我家闺女儿都已经准备不少了,我们老两口一路上能吃多少。”
“多准备着些,有备无患嘛,阿容的手艺一向不错,您二老就收下吧。”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沈慕容也道:“我知道大爷大娘定准备了不少吃食,便没做那些饼子之类的,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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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小两口的闲聊时光,沈慕容把从褚沐那听来的事儿,还有自己的猜测和褚岩说了说。秉烛夜谈,互诉衷肠。
褚岩听完挑了挑眉道:“阿沐当真是那么说的?”
“嗯,我还骗你不成?”
褚岩有些好笑:“阿沐一向想法有些简单,没想到如今真是长大了,还知道怕璇楚不好意思,要顾及堂姊的脸面了。”
沈慕容佯装生气地拍打了下褚岩的胳膊:“跟你说正事儿呢,你这关注点怎么这般奇特?”嗔怪之中,尽显温情。
褚岩讨好地揽过妻子的肩膀,将人拥在怀中认错:“是为夫的不对,阿容不气。”
“那你说璇楚这事儿咱们要不要和三叔说一下?”
褚岩想了想道:“三叔如今对璇楚的婚事也是矛盾得很,又怕耽搁了璇楚,又有些舍不得,下午我瞧璇楚的样子,不像是和那邓家小子有一样的心思,不然咱们再等等,观察看看?”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褚璇楚眼下已经虚岁十八了,在村里这个年纪的姑娘,一般都早嫁作人妇了,少数还没成亲的,也都是早早订了亲,只等着男方前来迎娶过门了。
像褚璇楚这样,一次亲都没议过的,确实少见,褚三叔这两年也纠结得很,一来舍不得唯一的闺女儿早早出嫁,二来又怕自己这当阿爹的是不是有些太过自私了,耽搁了闺女儿。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其实这些年倒是也有过和褚三叔,或是小两口询问过褚璇楚婚事的人,只不过无论是褚三叔还是小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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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吃午饭的功夫,小两口和褚三叔商量了下,打算买下隔壁孙家布庄的事儿。午间闲谈,商议大计。
褚三叔对于小两口的决定,一向都是以支持为主,有时提醒下该注意的,免得小两口忙中出错:“寿衣店这主意倒是不错,我平日里在街上遛弯,也见过别人家开的寿衣铺子,想来是这县城的富裕人家多,不像咱们之前在村里,寿衣都是自家提前做好的,还有些不讲究的,或者是事发突然来不及的,直接就穿着平时的衣裳入殓了。”
“三叔说得是。”
褚岩想起之前在靠山村的时候,村里人的日子虽还成,可银钱到底都还是褚力气,或是一年忙碌到头,用地里的粮食换来的,来之不易自然花得就要精打细算些。精打细算,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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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四月末,丁振在大安胡同的宅院总算是修缮完了,屋内院外布置一新后,安排好宋河和高同山继续照看铺子,褚家人就带着丫丫,率先坐上了回靠山村的马车。修葺一新,归心似箭。
五月初八就要迎娶蒋莎了,丁振这边自是还有好些要忙的,怕顾不上丫丫,随性就直接托付给了褚岩和沈慕容,等到初八一早迎亲的时候,再带着丫丫一同回来。托付爱女,情深义重。
这次回村比以往都要晚些,小两口又各自忙碌着,还好在县城的时候,褚三叔就带着褚璇楚,还有薛长山兄弟俩,把端午节需要用到的食材、物件都一一备齐了,倒也省着回村后,还要再跑趟镇里去买。未雨绸缪,事半功倍。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在村外的土路上,隐隐约约似是听见有人在后面叫喊,沈慕容刚掀了帘子出来,就见车外的褚岩,也正在侧耳倾听。
“怎么好像是后面有人喊咱们?”
褚岩点点头,轻拉了下缰绳,侧身向后望去,看了会儿便停了马车,跳下车去:“好像是表弟,咱们等一下瞧瞧。”
不一会儿,蒋全便赶着牛车从后方驶来:“表兄表嫂,还有褚家三叔,近来可好?”
褚三叔笑眯眯地回应道:“都好都好,蒋家小子你媳妇儿如今如何了?上次听慕容他们说害喜严重得很。”
提起自家怀孕的妻子,蒋全脸上的笑意更甚:“多亏了堂嫂娘家阿爷,徐氏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眼下吃得香,睡得也香,就是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喜上眉梢,幸福洋溢。
褚三叔点点头道:“那就好,亲家老爷子的医术还是相当不错的。”
蒋全这是瞧见了坐在马车里的丫丫,忙招呼她到跟前来:“丫丫怎么跟着一起回来了,快到舅舅这来。”
丁振这些年时常带着丫丫和蒋家接触,蒋家又都是和善人,丫丫和蒋全的关系自是不错的,年后两家定下亲事后,便改口叫蒋全舅舅了。
“舅舅,阿爹说他这几日忙,怕顾不上我,就让我和褚家叔叔婶婶一起回来了。”童言稚语,天真烂漫。
“昨儿阿姊和阿娘还念叨你呢,若是知道你跟着一起回来了,定会开心。”
蒋全说着回身在牛车上拿了不少糖块出来,分给几个小的:“正正也过来,叫表舅抱抱你。”
正正闻言伸着小胳膊就扑了过去,搂着蒋全的脖子,舔着手里的糖块,没一会儿就糊了满脸的糖渍。稚子情深,其乐融融。
褚岩见蒋全牛车上拉了不少酒水和炒货糖块,猜他是为了蒋莎结亲准备的,便问道:“初八迎亲,家里准备得如何了,还有啥没弄完的,明儿我跟你堂嫂过去帮姨夫姨母忙活儿一二。”
“倒是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了,我阿爹阿娘比我成亲时都上心,老早就准备起来了,舅舅舅母们也都跟着忙活儿了许久,就是这些酒水糖块之类的,怕放不住留到了今儿个才去镇上买,眼下就只等着初八那日了。
今儿出门的时候,阿姊还念叨来着,堂嫂这两日是不是差不多该回来了,说是念你念得紧。”
几个月没见,沈慕容也有不少话想和蒋莎聊,闻言忙应承着:“我也念着她呢,明儿一早我们就过去。”
村外的土路不宽,马车和牛车不好一直停在这里堵着路,寒暄了几句,众人便再次上了车重新出发。言笑晏晏,依依不舍。
褚家刚搬去县城的时候,几乎每次回村都会被村民们围观,眼下快两年过去了,村里人倒是已经习惯了不少,瞧见是褚家的马车进村,多数还是会瞧上几眼,却不再会围着议论了。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回村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扫下空了许久的宅院,虽说隔壁褚江一家,一直在都有定期帮忙打扫,可空了时间长的屋子,总是还会有些清冷的感觉,把行李和带回来的东西归置打扫一番,倒也显得院子里有些人气。
小两口第二日,便带着丫丫去了蒋家,沈慕容和蒋莎许久没见,自是有好多要聊的,两人待在房里,边聊着近况,边收拾着蒋莎要带去县城丁家的行李。闺房密语,情谊绵长。
“初八那日天不亮就要出发了吧,虽说是五月间了,可早上还是有些凉的,要不要留一件厚衣裳在外面,到时候盖在腿上也成,总好过挨冻。”
蒋莎笑着从一旁的炕柜里,拿出了一件红色的短袄:“我打算拿着这件,原本是怕丁振那边着急,成亲的时候还冷着,阿娘年后特意给我做的。”
沈慕容瞧了瞧笑道:“这不是正好了,红色的袄子比平常的衣裳强多了,瞧着就喜庆。”
蒋莎闻言笑着道:“这匹红布料,还是年前在孙大娘那里买的呢,当时是打算给阿全未出生的孩子,做两身小红袄的,结果最后倒是便宜了我自己,对了堂嫂,孙大娘一家是不是已经离开县城了,可惜我都没能当面和孙大娘道个别。”
“还没有呢,孙大娘听说你要成亲了,说是要吃了你的喜酒再走,离开的日子就定在了初八之后。”
蒋莎闻言很是开心:“那可太好了,孙大娘待我不错,总算还有个机会和她当面道别。”
沈慕容也笑道:“还有个喜事儿没告诉你呢。”
“什么喜事儿啊表嫂?”
沈慕容将人拉着在炕边坐下,随后道:“我和你表兄把孙大娘家的铺面和宅院买下来了,打算今后开个寿衣铺子。”
“真的?”
“当然了,骗你做甚,银钱都已经付好了,契书也签了,只等着你成亲后,帮我把这寿衣铺子开起来呢。”
蒋莎闻言很是开心,忙笑着恭喜道:“那还真是个天大的喜事儿,恭喜表嫂和表兄了。”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沈慕容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还没说完呢,这还不算是喜事儿,针线绣活这些,我认识的人里你最是精通,这后院掌管绣娘的活儿自是要交给你的,我和你表兄商量好了,等这寿衣铺子开起来后,分两成在你名下,既是我们给你的新婚贺礼,也是你今后在铺子里忙活儿的工钱,怎么样可还满意?”
蒋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得连连推拒:“不成不成,我怎么能要表嫂的买卖呢。”
“谁要把买卖给你了,都说了那两成是给你的报酬,你手艺好,今后不仅是咱们铺面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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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甲寅日,宜嫁娶、祭祀、祈福。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丁振在县城雇了专门迎亲用的马车和乐队,还有衙门里两个今儿轮休的捕快,昨儿个晚上就已经到了田家院子。
一早,寅时刚过,在田姑母家院子里歇下的众人,便都已经起身忙碌了起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吃过早饭,丁振又重新洗漱了一番,然后才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新郎服,边和来帮忙的兄弟们交待一会儿的事儿,边任由田姑母帮着自己整理衣裳。衣冠楚楚,气宇轩昂。
看着今儿个格外精神的侄子,田姑母脸上的喜色愈发浓郁:“真好,安子你如今又要娶亲了,要是你阿爹阿娘泉下有知,指不定会多高兴呢,等日后我下去了,也不用没脸见他们了。”
“姑母和姑父一向对我视如己出,这些年更是没少照顾我和丫丫,一年中的这些年节,哪次不是在姑父姑母这里过的,又怎么会没脸见阿爹阿娘,再说姑母如今还年轻着,身子骨也好着,少想那些不好的事儿。”嘘寒问暖,情真意切。
一旁的田家表姊也劝道:“就是的阿娘,今儿可是表弟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那些。”
与此同时,蒋家院子里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男人们在院子里,领着各家的娃娃们,摩拳擦掌,等着一会儿的堵门,女眷们都围在蒋莎的屋子里,看着已经装扮好的蒋莎,说些体己话。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崔家外婆还有几位舅舅舅母们作为长辈,是要给新嫁娘添嫁妆的,有的准备的是布匹成衣,有的准备的是首饰,还有给蒋莎备了梳妆台的,其中是二舅母的添妆最为豪横,直接拿了几张银票,塞到了蒋莎手里。
蒋莎慌张地瞧着手里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二舅母,这怎么成……”
二舅母孙氏一向豪气,拍了拍蒋莎的肩膀道:“有什么不成的,二舅母实在想不出要给你添些什么嫁妆啊,索性就实在些,你就当替二舅母我省事儿了。”一掷千金,尽显豪气。
崔外婆也劝道:“莎儿你就收着吧,你二舅母一向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今后自己过日子,用银子的地方多,手里多备着些是好事儿。”
“那就谢谢二舅母了,也谢谢外婆还有其他舅舅舅母给添的嫁妆,我以后一定好好用着。”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崔外婆拉着蒋莎的手,不由地想起了蒋莎以前的遭遇,不住地叮嘱道:“咱们莎儿以后定能顺风顺水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以后要是再受了委屈,可一定要和家里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知道不?”语重心长,饱含关爱。
蒋莎眼中泛着泪光,重重地点了点头:“不会了外婆,以后不会了。”
蒋母见状也是伤心不已:“这次嫁去了那么远,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时不时地就带着小宝回来瞧瞧。”依依不舍,母爱深沉。
祖孙、母女三人都有些激动,一旁的小舅母忙劝道:“新娘子别哭,还没到时辰呢,这时候可别哭花了妆。”
沈慕容也道:“是啊,外婆和姨母就放心吧,我和褚岩定会多照顾表妹的。”
屋内正劝着,院外丁振已经骑着带了红花的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在村里绕上了一圈,来到蒋家门前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褚岩、蒋全几个带头堵门,喧闹了好一阵子,才叫丁振进了蒋家院门,寅时三刻,随着一声“吉时到”,迎娶蒋莎的马车,驶出了蒋家院子。
丁振骑着马,行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方,紧跟着的是被傧相簇拥的迎亲马车,再之后是奏着喜乐的乐队,最后面则跟着拉着嫁妆的蒋全和褚家的马车。浩浩荡荡,喜气盈门。
蒋全和褚岩今儿负责送亲,小两口一商量,索性全家就一同跟着回县城,迎亲的队伍行进得很慢,一路走走停停,总算赶在巳时前进了县城。
迎亲的队伍进了县城后,会在县城的主街上绕上一圈,褚岩便先一步把马车赶回了自家在长青街的宅院,将一家老小和行李先行一步送回了家中。
随后小两口带着丫丫和小宝,又去隔壁叫了孙大娘老两口,还有等在孙家布庄的林秋怡,众人等在街边,瞧见丁家迎亲的队伍绕过来后,这才又重新跟了上去,一起送亲到大拿胡同的丁家。亲朋好友,齐来祝贺。
丁宅,丁振托了袁捕快等人带着一众来参加婚宴的亲友们守在这里,众人瞧见丁振带着迎亲队伍一拐进胡同,立刻就在门前放起了爆竹,红色的爆竹碎屑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蒋莎就在这漫天的“红雨”中,被丁振牵着手,跨过火盆,一步步走进了这个今后要生活的院子。爆竹声声,喜气冲天。
观完礼,沈慕容就带着丫丫和小宝,连同林秋怡还有孙大娘便一同来到了新房。
孙大娘是特意为了参加蒋莎的喜宴,才特意多留了几天的,蒋莎如今见了人,很是感慨:“大娘您快坐,表嫂同我说大娘今儿能来吃喜酒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去年得了您那么多照顾,如今您要和儿子团圆去了,该当面道谢告别的,只是……”
孙大娘拍了拍蒋莎的手,打断道:“傻孩子,我知道,你们要成亲了,可是一堆事儿等着你忙呢,哪有时间跑来跑去的,新嫁娘就得老实在家待着才成,这不也还是见到了,大娘知道你以前过得不易,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我怎么着也是要喝你一杯喜酒,沾沾喜气的不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那大娘等会儿定要多喝几杯,对了,还没问大娘家里可都收拾妥当了,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一定要叫我。”
孙大娘摆摆手道:“都收拾妥当了,铺子里剩的那些布料和成衣,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没什么要忙活儿的了,眼下只等着初十那日,就随着姑爷给找好的商队,一起上京了。”
之前虽已经知晓孙大娘一家,参加过蒋莎的喜宴便会离开,可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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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两口又是鞠躬道歉,又是揽责任,又是拍马屁的,倒是叫梁怀仁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沉吟了半晌才道:“下午的时候,是我想偏了,你们两个倒是对爱护兄弟的好兄嫂。”赔礼道歉,苦口婆心。
沈慕容闻言看向了褚岩,轻挑了下眉,随后兴奋道:“这么说,梁先生是同意收阿沐为徒了?”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梁怀仁抽了抽嘴角,斜了一眼沈慕容,问了句:“你方才第二次问我赢没赢的时候,我要是认输了,你当如何?”
“梁先生若是认输了,那自然是愿赌服输,答应我一个要求了。”
得,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答应她一个要求,不用问梁怀仁也知道她会提什么要求,收褚沐为徒呗。
“就算我认输,你也好意思答应?”
沈慕容笑着挽起了褚岩的胳膊道:“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我相公眼里,我的画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哦?”小鸟依人,甜蜜恩爱。
褚岩宠溺地笑了笑:“没错。”
梁怀仁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朝堂屋外走去,小两口见状忙抬步去追:“梁先生,梁先生,梁怀仁!”
梁怀仁停下脚步,侧身回了句:“喊什么喊,我梁怀仁是那么好糊弄的,拜师礼,拜师宴一个都不能少,我才不能便宜了你们两口子,我回去落脚的客栈,三日后上门。”口是心非,傲娇可爱。
小两口对视了眼,兴奋得不行,褚岩个子大,几步就追了上去,鞠躬道谢:“我送先生回去。”
梁怀仁别扭道:“怕我跑?”
“不敢。”
沈慕容喜滋滋地目送褚岩和梁怀仁出门,随后赶忙跑去找褚家众人,通知他们这个好消息。喜上眉梢,奔走相告。
可褚沐瞧上去,除了刚听见消息那一瞬间,并没有表现的十分高兴,沈慕容看在眼里,等家里人各自散去,才开口问道:“阿沐似乎不怎么开心,你不想拜梁先生为师吗?不喜欢他的画?”
褚沐摇了摇头:“没有阿嫂,梁先生画得好极了。”
“那是怎么了?”
褚岩坐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仰头看向沈慕容:“阿嫂,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能跟着阿嫂学,已经很好了,不用为了我去求人。”心怀愧疚,懂事贴心。
他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阿兄阿嫂把自己支走,会说什么,做什么很容易猜到,无非就是为了他,去求梁怀仁,可这正是他不愿的。
沈慕容提起裙摆,在褚沐身边坐下,揉了揉他的头道:“阿沐,你这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你瞧见我和你阿兄求人了?”
褚沐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就算没看见,可想也是知道的,梁怀仁并不想收他为徒,可和阿兄阿嫂单独聊过后,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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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怀仁连着被褚沐和沈慕容姑嫂两个反驳,觉得很是没有面子,梗着脖子回嘴道:“谁说我看好他了,你们叔嫂两个,画得一个不如一个。”恼羞成怒,嘴硬心虚。
沈慕容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被这傲娇的络腮胡子给点燃了,方才是谁一直在嚷着自己误人子弟的,这会儿又说他们画得不好了,简直是越想越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怒火中烧,忍无可忍。
褚沐更是气得不行,说他画得不好还成,若是说他阿嫂,那是万万不行的!义愤填膺,护嫂心切。
见两人一副要与对方干仗的样子,褚岩忙轻揽过妻子,将她和褚沐护在身后,正欲开口,就被身后的沈慕容抢白道:“说得这般大言不惭,好像你画得多好似的,别到最后是个连笔都不会拿的!”夫唱妇随,默默守护。
褚岩侧低着头,看向妻子从自己腰侧探出的头,摇头笑了笑,也不再开口,只是依然护在两人身前。
梁怀仁喘着粗气,嘴上的胡子被吹得一上一下,有种莫名的喜感,插着腰道:“你个小娘子,这天底下还没人敢说过我梁怀仁不会作画,我今儿定要让你好好瞧瞧我到底会不会拿笔!”气急败坏,跳脚辩驳。
梁怀仁?这名字怎么好生熟悉,沈慕容突然瞪大了眼睛,随即眉目一转,计上心头:“只动嘴谁不会啊,有本事咱们就打赌,你若是真能画得出,画得好,就……就……”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见沈慕容说到一半没了声响,梁怀仁料定她是心生了怯意,哪肯轻易放过,连忙追问道:“就如何,你倒是说啊。”
谁知沈慕容却一把拉过褚沐道:“就让我家阿沐给你下跪磕头。”出人意料,语惊四座。
褚沐猛地转头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家阿嫂,褚家人也具是不解,就连一直和妻子心有灵犀的褚岩,此时都有些搞不懂妻子这般是为何了。
沈慕容缩了下肩膀,不好意思地冲着褚岩兄弟俩尴尬地笑了下,只有梁怀仁面露不屑地哼了声:“你这个奸诈的小娘子,居然推出了小孩子来替自己挡着,简直是不知羞。”
褚沐虽不明白阿嫂为何要让自己下跪磕头,不过却还是站出来道:“我愿意替阿嫂。”挺身而出,义不容辞。
“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沈慕容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搂着褚沐的肩膀,扬起下巴继续挑衅道:“你少管,你还不一定能画得出来呢,先说好,你若是输了当如何?”激将之法,步步紧逼。
“哼,我梁怀仁会输给你?”
“少在那拖延时间,我看你压根就是在吹牛,眼下不敢了吧。”
沈慕容这话一出,顿时激得梁怀仁失了理智:“我若是输了,任你处置!”一语定乾坤,豪气干云。
“好,这可是你说的,阿沐去拿笔墨纸砚过来,长山长林去帮忙。”
“知道了师娘。”
褚沐转身跑出了堂屋去拿笔墨纸砚,薛长山兄弟紧跟在身后,褚三叔被眼前的发生的一幕幕,弄得有些懵,实在是搞不懂,怎么说着说着就打上赌了。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阿岩,慕容,这……”
褚岩虽不清楚沈慕容这样做的目的,却不妨碍他对妻子的支持和信任,于是忙出言安抚道:“不会有事儿的,三叔放心。”
整个褚家堂屋,此时最镇定的,除了小两口和胸有成竹的梁怀仁,便只剩下一个褚璇楚了。
褚璇楚从方才便觉得有些不对了,此时见没人注意自己,靠上前去,拽了拽沈慕容的衣袖,凑在耳边轻声道:“堂嫂,可是以前你给我瞧过的那个画册,我记得那个画师好像也叫梁……”细心敏锐,发现端倪。
不等褚璇楚把话说完,沈慕容借着褚岩的遮挡,将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地“嘘”了声,随后眨了眨右眼。心照不宣,暗中示意。
梁怀仁可是大乾有名的大画家,沈慕容刚开始教褚璇楚读书识字的时候,书本都是随意买的,有话本,有游记,夹杂在其中的,就有一本画册。
这本画册上,就印了许多梁怀仁的画作,虽然并不是真迹,都是些缩小,拓印的版本,可仍不难看出作画之人的技艺之高超。
姑嫂俩有时学累了,就翻出画册来瞧一瞧,沈慕容还指给褚璇楚看过,对此两人的印象都十分深刻。
梁怀仁很快便在褚沐取回来的纸张上开始作画了,泼墨造物,下笔自然流利,没有任何犹豫和停顿,看他作画,仿佛整个过程都是个艺术品一般,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行云流水,气韵生动。
看到这,沈慕容更加确定了此人的身份,趁着对方不注意,悄悄拉着褚沐去了一旁的角落。
“阿沐,等下咱们若是输了,你就这样……”
褚沐听过后,不可思议地瞧着自家阿嫂。
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和褚沐解释太多,沈慕容只能安抚道:“阿沐,阿嫂可曾骗过你?”
褚沐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曾。”
“那就听阿嫂的,一会儿机灵着点。”
“我知道了阿嫂。”
叔嫂两个说完悄悄话回到堂屋正中,此时梁怀仁也收了手中的毛笔,神山、祥云、仙鹤,还有一轮红日,一幅仙鹤飞天图赫然在目,和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