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碗水端平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10458更新时间:25/09/08 22:43:30

尽管她们很会掩饰,将自己的嫉妒藏得很好,但凤长歌靠猜都能猜出来她们此刻的愤恨心情。

所以,他之前才会让她们禁足,不给她们机会接近他的皇后。

他淡淡睨着她们,开门见山,“朕先告诉你们一件喜事,皇后有喜了。”

众妃嫔一个个立刻挤出惊喜的表情,抬头望着祝曲年。

然后她们齐齐欠身行礼恭贺。

“臣妾恭贺皇后娘娘大喜!”

祝曲年怜悯的看着她们。

唉,本宫是有大喜,可是本宫的大喜,会为你们带来大悲啊,涕泪横流的那种悲……

不过就算你们等会儿再悲伤再痛苦,也不要怨本宫,有什么仇怨都冲着你们家男人去,这都是他的决定,跟本宫可没太大关系。

对于你们留在宫中,本宫其实是最没有意见的!

她心内欢快吐槽,脸上极其平静,“多谢诸位。”

她扫了一眼这些妃嫔,突然发现一件事。

咦,她的楚美人怎么不在其中?

元公公忘了叫小楚子不成?

她侧眸奇怪的看向凤长歌。

凤长歌也侧眸看着她,很想给她一个敷衍的假笑。

没心没肺的女人!

朕是为你遣散六宫,你居然没良心的让所有人都来恨朕,真是气死朕了!

更过分的是,你居然一边气朕,一边惦记着你的小楚子!

朕才是你夫君!

他憋屈的压下心中郁闷,重新看着面前这些妃嫔。

“朕当年纳你们进宫,并不是对你们有多喜爱,毕竟纳你们之前,朕都不知道你们谁是谁,情意从何而来?朕纳你们,就单纯是为了子嗣传承而已。”

“而如今皇后已经有孕,朕已有子嗣,那么你们就没什么用处了,留在宫里也是虚耗你们的青春韶华,倒不如趁早放你们出宫,你们也好各自婚配成家。”

他的话,让众妃嫔吓傻了!

她们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她们以为皇上叫她们来,只是单纯的警告一下她们,莫要对皇后腹中之子心存恶意,别暗中害人。

谁知道他竟然是直接来让她们卷铺盖滚回家的啊!

反应过来后,她们同时跪下了。

“皇上开恩啊!臣妾不走,臣妾是您的人,臣妾哪儿也不去!”

“皇上,臣妾自进宫那日就想好了,臣妾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臣妾宁死也不离开您!”

“皇上,臣妾一直安安分分,进宫几年从不惹事,臣妾可以用这条命发誓,绝不会对皇后娘娘的胎儿动手脚,臣妾最老实了啊,您不要把臣妾赶走,求您了!”

“皇上,臣妾……”

十几个人哭成一团,仿佛要她们出宫,对她们而言是灭顶之灾一般。

凤长歌淡淡的看着她们。

他问,“是谁说的,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宁死也不离开朕?”

其中一个鹅黄衣衫的美人心中一喜!

她以为自己这表忠心的话吸引了皇上的注意,立刻膝行上前,“皇上,是臣妾。”

凤长歌轻笑,“好,朕成全你。”

他看向右边站立着的小彦子,“小彦子,去准备鸩酒和白绫,让她任选其一,一刻钟内,朕要看到她的尸体。”

小彦子躬身,“是,皇上。”

他一抬手,就让后面的小太监立刻去准备鸩酒和白绫。

“……”

黄衣美人都要吓傻了!

她错愕的抬头望着凤长歌,“皇上!”

凤长歌低头看她,微微皱眉,“怎么,你又不愿意死了?”

黄衣美人气哭:“……”

这让她怎么说啊!

她说她不想死,那刚刚表忠心的那番话不就是等同于欺君?

她说她想死……

那就真的是在找死啊!

看着黄衣美人此刻面对的两难局面,其他妃嫔都吓得停止了啼哭。

她们害怕自己一哭,皇上也要把她们一起弄死!

祝曲年默默的看着这些美人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侧眸看了一眼凤长歌。

啧。

真不愧是历史上亲手砍死了所有妃嫔的暴君啊!

不是砍人就是毒死人。

够残暴,够无情。

“……”

暴君凤长歌幽幽的望着蓝天,聋子可真好啊,他真羡慕聋子。

羡慕完,还得继续干正事。

他扫了一眼妃嫔们。

“朕昔日纳你们入宫,耽误了你们最好的年华,如今又要将你们遣送出宫,这是朕对不住你们。”

“所以朕不会薄待了你们。”

“朕早已想好,你们若是愿意离宫回家,朕便下旨册封你们为乡君,并昭告天下,你们虽入宫多年,朕却从未宠幸过你们,让你们回家后绝不会被人嘲讽奚落,不会嫁不出去。”

“而你们若是不愿意回家,非要留在这里影响朕和皇后的感情,那么……”

说到这儿,他就看向了黄衣美人。

未尽之言,大家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猜到。

不识趣留在宫里,就做好去死的准备吧。

眼见堂堂皇帝都把威胁之言说得如此明白了,妃嫔们哪里还敢执意要留在宫里?

回去做乡君也挺好!

虽然远远比不上县主郡主,可乡君怎么着也是贵女了,回去谁敢不高看她们一眼?

想通后,众妃嫔含着眼泪磕头谢恩。

“臣妾愿意离宫!臣妾谢皇上恩典!”

所有人都磕头选择了离开皇宫。

而那黄衣美人也期待的望着凤长歌,她可不可以不死了,她也要回去做乡君!

凤长歌瞥见她这眼神,勾唇,“朕也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黄衣美人顿时如蒙大赦,磕头谢恩,“臣妾谢皇上恩典!臣妾愿意离宫!”

凤长歌颔首。

他看向众人,“你们随小彦子去,朕早已备好乡君封号,你们按照品阶大小,自己选。选好了就收拾东西离开后宫,到宫门口等朕的圣旨。”

众妃嫔再次含泪磕头。

这一次,她们改了自称。

“民女叩谢皇恩。”

从这一刻起,她们就再也不是皇上的女人,她们是与这巍峨的皇宫再也没有关系的小小乡君了。

就在她们起身随着小彦子往右边走的时候,不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

一边跑,一边哭喊着——

“皇上,您还忘了臣妾,臣妾宋安华,前些日子是您的婕妤,如今是您的才人,臣妾也是您的后妃之一啊!”


凤长歌闻声侧眸,微眯着眼睛看着那边。

“宋安华?谁啊?”

他的妃嫔不是只有刚刚这些吗?

怎么还有?

他每一个都没啥印象。

祝曲年也扭头看过去,然后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谁。

她压低嗓音说,“那日母后昏迷回宫,她耍小心机在您面前指责臣妾不关心母后,被皇上您踹了一脚,从婕妤贬为才人送去寿康宫服侍母后——”

凤长歌点头,“朕想起来了。”

当日寿康宫被封,太后被禁,原本在寿康宫伺候的人也全都离开了。

这个宋才人自然也随着离开了,这些天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过的。

看她一身宫女打扮,难道是被当做了宫女,在做杂役?

见侍卫们横刀将她拦在了不远处,凤长歌示意侍卫们放人,让她过来。

于是宋才人就哭哭啼啼的小跑到近前,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磕头请安后,她抬头望着凤长歌,“皇上,求您开恩,将臣妾也遣送出宫吧!”

凤长歌冷冷睨着她,“你可以出宫,不过朕不会册封你为乡君,你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自个儿滚出宫去。”

宋才人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凤长歌,下意识道,“皇上,臣妾当年也是清清白白的入宫做您才人的啊……”

凤长歌轻嗤一声,“一个恶意中伤皇后,挑拨朕与皇后夫妻感情的女子,也想叫朕宽容待你?”

宋才人下意识看向祝曲年。

她不就是那天动了一点点小心思么,怎么就扣她这么大一顶帽子?

再说她已经从婕妤被贬为才人了,还被当做洒扫宫女扫了这么长时间的落叶,她已经付出代价了啊!

她绝对不要灰溜溜滚出皇宫!

别人都是乡君,她也要!

她眼神隐晦的看了一眼那些文武百官,向凤长歌叩头求饶,“臣妾当初不懂事,臣妾已经知错了!求皇上看在臣妾二叔为大宁操劳多年的情面上,开恩饶恕了臣妾吧!”

凤长歌皱眉。

姓宋是吧?

她口中的二叔,莫非就是昔日的兵部尚书?

嗤,亲侄女不是个好东西,亲生女儿宋乔胺也不是好东西,他废了那姓宋的糟老头子果然是对的!

他勾唇轻笑一声,“兵部尚书,出列。”

一位年过三十,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应声出列。

他掀袍跪下,“臣,兵部尚书赵桐杰,恭听皇上旨意——”

听到这陌生的声音,宋才人难以置信的扭头望去。

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傻眼了。

兵部尚书是这个姓赵的,那她二叔呢?

凤长歌看向赵桐杰,“告诉她,前兵部尚书去哪儿了。”

赵桐杰恭敬回答,“前兵部尚书私德有亏,不堪为朝中重臣,皇上日前已暂停其职,留待查看,若能反省自身,一年后再录用。”

宋才人脸色惨白。

留待查看?

谁不知道这只是明面上说着好看的话?

将一个大臣停职一年,这一年时间里他就淡出朝廷了,基本上再也没有起复的机会了!

她唯一的指望就是二叔这个兵部尚书,如今二叔停职了,还有谁能帮她?

目光掠过祝曲年,她忽然眼前一亮!

她还有堂妹的面子可用啊!

她又磕头求祝曲年,“皇后娘娘,当日是臣妾鬼迷心窍了才跟您作对,臣妾已经付出代价了,臣妾已经悔改了,求娘娘看在臣妾堂妹宋乔胺的情面上,替臣妾求求情吧!”

她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极其怜悯。

唉。

这不是又搬错救兵了么……

真是既好笑,又可笑。

祝曲年看了一眼她,侧眸看向素秋,“素秋。”

素秋欠身上前,冷冷对宋才人说,“宋才人久居深宫,不知道宋乔胺所做之事,那奴婢告诉您。当日祝家面临满门抄斩的劫难,才不到半天工夫,宋乔胺立刻谎称她身怀有孕,拿了休书,跟祝家一刀两断了……而祝家度过劫难后,她丝毫不知悔改,腆着脸继续带着假孕之身回祝家……其不堪行径被皇后娘娘揭穿,后来皇上亲口下令,她今后想回祝家,只能以贵妾之身回去。”

宋才人听得彻底瘫软在地。

完了……

二叔帮不了她,堂妹也帮不了她,她自己还惹了皇上厌弃,她难道真要灰溜溜滚出皇宫吗?

滚出去后她又该怎么办?

别的妃嫔都册封了乡君了,只有她没有,人人都会猜测为什么独独她遭了皇上厌弃,她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

到时候唾沫星子会淹死她的!

回去是地狱苦海,留在宫里也同样是地狱苦海!

这些天被当做洒扫宫女呼来喝去的,她已经受够了,她不要下半生一直活在这样看不见未来的沼泽里!

不……

她这辈子难道就这么完了吗?

她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婕妤,她的人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突然发现自己未来无望,极度茫然痛苦的宋才人再次看向祝曲年时,愣了愣,随后她眼中忽然迸发出了恨意!

都怪祝曲年这个贱人!

当日她本是婕妤,是祝曲年害她,才让她被贬为才人!

而她堂妹本是祝家风光的二儿媳妇,也是祝曲年从中作梗,才让皇上亲口下令,将堂妹以贵妾身份接回祝家!

就连她二叔被停职,指不定也是祝曲年吹了枕头风,才让皇上只因“私德有亏”四个字就停了堂堂尚书的职!

她如今无人可依靠,不管怎么选,她的未来都注定会一片灰暗,这都是拜祝曲年这贱人所赐啊!

既然祝曲年害她,那她也要拉祝曲年垫背!

于是她突然抬手指着祝曲年,大声道!

“皇上,臣妾的二叔私德有亏,您就停了他的职,那皇后娘娘呢?她当日在寿康宫气晕了太后,她也一样无德!”

她趁大家没反应过来,对文武百官大声喊——

“诸位大人,我当日就在寿康宫伺候太后娘娘,你们或许不知吧,在皇后气晕太后娘娘当天,皇上突然就将所有伺候太后娘娘的宫人遣散,从此寿康宫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我有理由怀疑,皇后那天已经气死了太后娘娘,皇上此举是在为皇后遮掩!”

她隐晦的勾起嘴角。

她故意说皇太后已经死了,将事情这样闹大,还有一个目的——

她想挑唆众大臣,让他们一起施压逼迫皇上请太后出来验证太后是否还活着。

太后如今被皇上幽禁了,如果能在她和众大人的帮助下走出寿康宫,得以重见天日,太后一定会感激她的。

到时候别说乡君了,太后甚至会封她做县主,郡主!

呵,皇帝皇后靠不住,她投靠太后还不行吗?

她要救太后出来,让太后到时候保护她!


她这话一说出来,百官震惊!

他们齐刷刷抬头看着上座的帝后二人!

他们这些天是听到了一点后宫传出来的消息,说太后娘娘生了重病,所以一直在宫中静养……

可是他们无人怀疑什么。

因为当今皇太后与皇上是亲生母子,他们从未想过,皇上会对皇太后下狠手。

他们当真以为,皇太后是病了在静养,毕竟人上了年纪,病痛就少不了。

他们要是早知道其中竟然还有皇后气晕了太后的事,根本就不会对此事漠不关心!

“……”

祝曲年沐浴在众大臣震惊的视线里,她觉得这真是飞来一口大黑锅栽头上啊!

她是真的冤!

谁能想到,太后都被禁足了,居然还会跑出来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宋才人借着当日之事兴风作浪呢?

她扭头看着凤长歌。

喂,事情是你惹出来的,该你说话了!

“……”

凤长歌瞥了一眼置身事外的皇后,重新看着宋才人。

他也要被宋才人这个疯女人气笑了。

不过他并不紧张。

毕竟太后还活着呢。

他握着祝曲年的手轻轻拍了拍,一边安抚她,一边抬起另一只手示意侍卫上前。

“谢鸿,带人将这个胆敢咒太后薨逝的疯女人抓起来,堵了嘴,乱棍打死。”

他眼神冰凉的凝视着宋才人,像在看一个死人。

明明可以出宫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平安喜乐的度过余生,非要上赶着找死,那就死了得了。

宋才人一看到冲上来的侍卫,都吓傻眼了。

她以为当着百官的面,皇上至少得顾忌一点,不会将她处死,她只要在百官的声援下,逼得皇上将太后娘娘请出来相见,她就可以躲到太后娘娘身后寻求庇护了!

这样一来,她既把祝曲年拉下了马,她自己也能被太后宠爱!

谁能想到皇上他竟然丝毫不在意杀了她以后,他会在百官中留下什么样的残暴印象!

失策了!

在侍卫抓她之前,她一狠心就干脆顺着台阶的盘龙浮雕往下一滚,脱离了侍卫们伸来的魔爪——

她飞快的滚落到诸位大臣面前后,抬起头,又看到了侍卫投掷向她心口的大刀!

她瞳孔紧缩,险之又险的翻身躲过去!

然后她翻身爬起,钻进百官之中寻求庇护。

眼见她藏在了人群里,谢鸿等人自然没法再扔暗器杀她了,毕竟怕误伤了朝中重臣,只能飞快越下台阶亲自去抓人。

宋才人好不容易躲过了死劫,心有余悸的她看到又追过来的谢鸿,心里越发愤恨了!

皇上竟然真的要让她死!

呵,那她就非要挑唆群臣,将太后娘娘请出来相见不可,她要让太后出来废了这残暴无德的皇上!

“诸位大人,皇上这是要杀我灭口啊!可就算是如此,我也要在死前揭发此事!”

她一边在人群里穿梭,躲避谢鸿的抓捕,一边大声喊道——

“皇后这个儿媳气死了婆婆,皇上这个做儿子的不仅不将凶手捉拿,反而帮着妻子隐瞒母亲的死讯,制造母亲重病的假象欺骗世人!”

“他们一定是打算用太后重病需要静养的借口拖延个半年,到时候再对外宣告皇太后病逝,直接下葬,将此事遮掩过去!”

“诸位大人,你们要是不信我说的这些话,可以求皇上将皇太后请出来相见!”

“他一定不敢让皇太后出来的,因为皇太后已经被他们气死了,他哪里能请一位活生生的太后出来相见?”

“诸位大人,你们难道打算装聋作哑漠视不理吗?”

“你们可是大宁的脊梁,若连你们都屈于皇权,装聋作哑,那咱们的太后她多冤多可怜啊!”

文武百官静默的听着她说话,抬头看着凤长歌。

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在撒谎,那么皇上应该会立刻就让人去请皇太后,来证明他和皇后的清白。

可是……

他们没有看到皇上让人去请太后。

难道,他真的幽禁了太后,气死了太后,所以他心虚之下不敢请太后出来相见吗?

众大人心中一沉。

不论是气死了生母,还是幽禁了生母,这都不该是一个明君孝子该做的事!

于是,众大臣虽然没有人回答宋才人,但是在她跑去他们身后躲藏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将她推出去。

而且,在谢鸿追来抓捕的时候,他们会隐晦的挪一挪脚步阻挡一下,帮助她逃脱。

他们想再听她多说一点。

宋才人看见了文武百官的态度,越发底气足了!

她望着祝曲年,大声冷笑——

“祝曲年!”

“你一个气死了婆母,气死了当朝太后的女人,你凭什么能做这一国之母!”

“你还想生下未来的储君,就你也配?”

“当日太后会被你气晕,正是因为太后想给你喝避子汤,她老人家至死都不想让你生下皇嗣啊!”

她又看向那些大臣们。

“诸位大人,你们不知道吧?那天太后她老人家知道皇后被皇上宠幸了,她说皇后生父通敌叛国,皇后身为祝家女不配孕育皇嗣,皇家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一个叛国的外祖父——”

“于是她老人家要给皇后喝避子汤!”

“谁知道皇后不仅不从,还多番讽刺顶撞太后,甚至将太后的贴身宫女沉朱嬷嬷打得吐血昏死,这才气晕了太后!”

她说出的内情,再一次让百官震惊了。

原来太后会被气晕,是因为太后不允许皇后生下皇上的子嗣!

大臣们对视一眼——

不管宋才人说的太后被气死了是真是假,既然她当众说了,那么他们就得请皇上将太后娘娘请出来一见,这是他们身为重臣职责所在。

他们齐齐拱手。

“皇上,若太后娘娘健在,臣等请皇上让太后娘娘出来相见——”

可惜凤长歌没有给他们继续往下说的机会。

他向来冷峻的面容此刻更是阴沉得可怕,深邃的眼眸中酝酿着风暴,仿佛下一秒就要倾泻而出。

“给朕闭嘴!”

一直摩挲着玉扳指,冷冷看着那些大臣的他,此刻终于冷笑出声。

“知道朕为何一直不说话?朕就是想看看,你们要维护那个疯女人到何时!一个个拿着朕的俸禄,嘴里说是效忠朕这个君王,可是当有人与朕作对时,你们却无人站出来与朕并肩,而是暗中保护着污蔑朕之人!”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大臣,语气森寒,仿佛要将他们全部冻结。

“你们的所谓忠诚,可真是叫朕大开眼界!”

群臣没想到会听到皇上这样一番话,心中咯噔一声!

皇上这话可就严重了!

这是质疑他们的忠诚了!

他们立刻申辩。

“皇上,臣等冤枉啊!”

“方才宋才人刚说了几句话您就要将她乱棍打死,根本不肯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臣等只是想让宋才人将内情如实说出啊!”

“若最后证实当真是她在污蔑皇上,那无需皇上动手,老臣就会替您杀了她!”


他们大义凛然的解释,可惜凤长歌这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暴君,根本不想听他们的解释。

他直接冷声吩咐谢鸿!

“谢鸿,不必再顾忌,立刻扔暗器!”

他看着众人,眼神冰凉。

“他们不是想要保护那疯女人么,好啊,朕倒要看看他们谁愿意替那疯女人挡暗器,一同射死罢休!”

“属下遵命!”

谢鸿是凤长歌的心腹,自然唯命是从。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三枚锋利的暗器,分别夹在指间,瞄着宋才人以及挡在她面前的那位老大臣!

“!”

众大臣没想到之前还跟他们有说有笑的皇上,突然秒变暴君,都要吓尿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就突然暴躁了?

他们再一看谢鸿都已经掏出暗器了,随时要投掷而出,他们哪里还敢替宋才人挡着?

谁的命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于是在谢鸿掷出飞镖的那一刹,宋才人附近的大臣刷地一下蹲下了一大片!

此刻的他们,要多团结有多团结!

于是唯一没有蹲下来的宋才人,就被谢鸿的暗器一下子扎中了两边的肩!

“啊——”

她痛得大声惨叫,再也顾不得跑来跑去躲猫猫,谢鸿一挥手,就有侍卫上去将宋才人抓住了,拖到台阶前。

谢鸿单膝跪下行礼,“皇上,人已抓住。”

凤长歌眼神冰凉的落在宋才人身上。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堵上嘴,打。”

他话音刚落,就有太监扛着庭杖上来了。

宋才人此刻是崩溃的,她没想到她闹这一场,不仅没能让太后出来做她的靠山,反而要被乱棍打死了!

被堵住嘴之前,她挣扎着破罐子破摔一般大喊——

“皇上,你当真要做个昏君吗?祝曲年的生父通敌叛国,你至今没有给祝家任何惩罚!祝曲年气死你亲生母亲,你还要跟她生儿育女,让她们祝家的血脉继承你的江山!你……”

她这大逆不道的“昏君”二字,吓得负责堵她嘴的小太监哆哆嗦嗦的掉了两次帕子,直到她喊了两句才终于堵嘴成功。

小太监擦着汗退下,侍卫们就接过庭杖,将宋才人一推在地就开始狠狠杖责!

“啪——啪——啪——”

侍卫的手劲儿都很大,一杖杖打下去,不到十下,宋才人的衣裳上就染了血。

血腥味被微风卷到众大臣那边,嗅着血腥味的他们看着宋才人的凄惨模样,一个个静若寒蝉。

而台阶上,早在宋才人见血之前,凤长歌就伸手将祝曲年拽入怀中,强硬的掰过她的脸埋在自己怀中。

“莫看,当心惊着了,动了胎气。”

“……”

祝曲年极其无语。

又是动胎气!

她就那么容易动胎气是吗?

说句实话,相比看人家被杖责,反倒是被他这样抱在怀里更容易让她受惊吓,更容易让她动胎气。

凤长歌轻轻拍她背脊的手,微微一顿。

他轻轻一叹。

又错付了。

叹完气,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安抚着他的皇后,冷眼看着宋才人。

他无动于衷的看着她被打得涕泪横流,嘴唇咬破往下滴血,最终,气息奄奄。

等到她只剩下一口气,他才示意侍卫停下。

“行了,朕今日有了小太子,高兴,暂不杀生。”

听到这话,所有大臣偷偷的抬头看着他。

您这高兴就是要大发雷霆把人折磨得半死给您助个兴啊?

那您这高兴的表达方式也太与众不同了。

凤长歌睨了一眼活不了多久的宋才人,又缓缓看向那些大臣们。

他慢条斯理的问,“在你们眼中,你们与朕,是何关系?”

众大臣异口同声,“君臣!皇上是君,是臣等誓死效忠的君!”

凤长歌讽刺的看着他们,“那你们,做到了‘誓死效忠’四个字么?”

众大臣沉默。

他们认为他们做到了,可是听皇上这口吻,显然是觉得他们没做到啊。

他们还是听听皇上想说什么吧。

凤长歌站起身来,威严的负手而立,冷漠的睥睨着他们。

“誓死效忠?”

“那方才宋才人污蔑朕与皇后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

“你们又当自己是什么?”

“朕没看到你们的誓死效忠,朕只看到,你们仿佛凌驾于朕之上,当朕与宋才人是对簿公堂之人,而你们是主持公道的审判者!”

“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要听宋才人说出内情再行判断对错,说这话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忘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朕是天子,朕要的不是你们的审判,朕要的是不论何时,不论发生何事,你们都能坚定不移的相信朕,与朕共进退!”

“可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你们对朕可曾有一点点信任?”

“朕登基多年,你们做朕的臣子多年,朕以为你们对朕已经足够了解,可方才听到一个疯女人说朕与皇后害死生母这种荒诞之事,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斥责她胡说!你们可知,你们对她的保护,就等同于对朕人品的质疑!”

“你们没人立刻站出来指责那疯女人,意味着在你们眼中,朕就是那种会跟皇后联手害死生母,还要杀人灭口的残暴无情之人,是么?”

他一挥袖,那种喷薄欲出的怒意和杀气,顿时让在场除了祝曲年之外的所有人头皮发麻,齐刷刷跪了一地。

众大臣腿软的跪在地上,每个人都吓得一身冷汗。

他们真没想那么多!

刚刚宋才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们只是觉得,没人敢当众撒这种只要太后一站出来就能戳穿的谎!

既然宋才人敢说,那她就是笃定太后再也出不来了!

那么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太后被幽禁了,还是被害死了,他们都得给宋才人一个机会说出真相啊!

可是谁知道,他们对皇太后如今处境的担忧,落在皇上眼中竟然成了他们不信任他的铁证呢?

他们冤死了!

他们不敢迟疑,立刻趴低身子连声请罪。

“臣等有罪,请皇上息怒!”

凤长歌冷笑。

“息怒?朕的怒,它轻易熄不了!”

一群混账东西!

现在就敢胆大包天怀疑他弄死了太后,他要是不借题发挥,狠狠震慑一下他们,让他们长长记性,等过些天外面传出晋王与祝曲年不清白,他们是不是也要怀疑祝曲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公然在朝堂上提出质疑?

闹起来难不难看?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质疑祝曲年的孩子不是他的!

“跪着,跪到朕消气为止!”

说完,他握着祝曲年的胳膊将人搀扶起来,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奄奄一息的宋才人望着他们恩爱的样子,忽然带着必死的决然,凄惨大笑——


她大声喊道——

“祝寰尼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事,祝曲年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也是跟他外祖父一样不忠的天生逆种!”

“皇上啊,你将来必定会被你的亲生儿子砍下头颅,夺走皇位,因为这就是他们祝家人最悍勇的血性啊,他们生来就是无情的杀胚,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突然心口剧痛,吐了一大口血。

她缓缓低头,才看见她的心口处,赫然插着一把雪亮的大刀。

“放肆!”

她听着那熟悉的嗓音,缓缓抬头看着几丈远那位正在淡然收回手的帝王。

终究还是他扔出了刀,要了她的命……

将他俊美脸颊上布满的怒气尽收眼底,她大口大口吐着血,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生气吧,越生气越好,他越生气就越证明她刚刚这诛心之言被他听了进去。

呵……

她刚刚就知道她活不了了。

所以她心想,既然要死,那为什么不趁着临死前,在这个男人心中种下一根毒刺,让祝曲年母子永远被他怀疑呢!

帝王家哪有什么父子亲情啊?

她相信,她刚刚这两句话已经在这个男人心里扎根了,只等祝曲年生下的那孩子长大以后,就会破土发芽,变成怀疑的种子……

最终,必定会导致他们父子相残!

她缓缓将目光落在祝曲年身上,她笑得越发快意了。

祝曲年害了她,害了她二叔,害了她堂妹,她也要让祝曲年这个女人一辈子得不到幸福,用一生的痛苦来向她赔罪!

而她说出的这两句话,让所有人都眼神复杂的同时看向了皇后和她的肚子。

皇后……怕是无法一直风光下去了。

帝王本就是最多疑的人,等到年老的时候,没人挑拨都会怀疑自己的儿子会不会盯上自己的皇位杀君弑父,何况还有人在临死前这样恶毒的挑拨呢?

再加上祝寰尼通敌叛国是事实,祝家有着不忠的血脉是事实,祝家人杀性重也是事实,到时候皇后腹中的孩子一生出来,就会被皇上视作眼中钉吧?

不,有了今日这一场闹剧,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还能平安生出来吗?

疑心病重的帝王,在未来十个月里,真的不会对这个孩子起杀心吗?

在所有人的同情视线里,在宋才人即将断气的绝望里,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

“皇上——”

“边关八百里加急邸报!”

“祝寰尼祝大将军不曾叛国,大将军已于七日前踏平了西元部落,如今正率大军回朝!”

静谧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不禁抬头看向了那边。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匹黑马一员小将,他穿着一身玄衣,腰间挂着黑底金字的腰牌。

有此腰牌者,专职传送边关加急邸报,卸去兵器后可以骑着马一路畅通无阻闯进皇宫!

所以,这真的是来自边关的小将!

他说的八百里加急邸报,也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都惊喜极了!

最高兴的是曾经跟祝大将军并肩作战过的武将们,他们激动的嚷嚷起来——

“老秦,你听到了吗,祝大将军没有通敌叛国!他没有叛国!”

“听到了!大将军他不仅没有叛国,他竟然还踏平了西元部落!”

“我就知道大将军不会叛国的,他一定是诈降,他一定是想打入敌人内部再一锅端了他们!”

不止武将们高兴,文臣们也不例外。

西元部落每隔几年都会大举进犯他们大宁边境,每一次都会残杀他们大宁西部边境的无数百姓。

从先皇还在世时起,每隔几年都会与西元部落发生一场战争,每次都要战死数以万计的士兵,伤残无数。

除了人员伤亡,还有花费在战事上的银两和各种物资,那也是难以估量的数目。

如今西元被踏平了,那么从今以后大宁西部边境的百姓就再也不用受苦了,他们大宁再也不用耗费巨资去跟西元打仗了!

在无数人的喜悦中,濒死的宋才人的心情就格外不同了……

她瞪圆眼睛看着那一人一马,不敢相信自己用命都无法让祝曲年付出代价!

这怎么可能?

祝寰尼没有通敌叛国,反而凯旋回朝,那皇上还会相信祝曲年腹中的孩子有着不忠的血脉吗?

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想埋下的种子,竟然是白费了心思?

凭什么啊!

凭什么祝曲年害得她丢了命,她却无法扳倒祝曲年?

老天无眼啊!

她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就这样瞪着大眼,含恨而终。

可惜她的死,无人关心。

那黑衣小将拉住了缰绳,跳下马,然后一路疾步来到台阶下面。

他扑通一声跪下,从怀中取出一份邸报,高高上举——

“皇上,祝大将军亲手所写邸报,请皇上过目!”

“……”

看着这小将,凤长歌和祝曲年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难以平静。

凤长歌心情复杂的缘故是——

历史上,他杀死了祝家满门,于是等这位老将军历经艰辛率兵从西元回到大宁边境后,不幸得知了家人的凄惨下场,当场吐血死亡。

自从得知此事后,他对祝老将军一直心怀愧疚。

如今老将军终于要回来了,他……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人家。

而祝曲年心情难以平静的缘故则是,她看史书时就格外敬佩的老英雄,如今即将以她父亲的身份回来了。

可是,她和老将军却是不同阵营的人。

她要干掉暴君做女皇,而老将军誓死要守护大宁朝,她们父女,将来怕是迟早会反目吧?

想想就好难过啊。

凤长歌听到祝曲年的心声,不由乐了。

他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将军了!

敬着!

捧着!

当亲爹一样供着!

他要让老将军一直站在他的阵营,让他家皇后整天被亲爹教训,憋屈的无法干掉他!

“太好了!”

凤长歌非常高兴的大喝一声,立刻示意谢鸿去接邸报。

谢鸿立刻去接了邸报,恭恭敬敬的呈到他面前。

他伸手接过,撕开火漆封口的信封,将里面的烫金邸报缓缓展开。

如老将军的性子一般豪放的字迹,瞬间映入眼帘!

可是那第一句话,就豪放得有些打凤长歌的脸了。

——骠骑大将军祝寰尼恭请圣安:皇上,禀明正事前,请容老臣先三拜叩谢皇上对老臣的信任,叩谢皇上未曾听信老臣通敌叛国的传言,斩杀老臣全家!

“……”

凤长歌的手跟心,同时轻轻一颤。他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一丝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