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案疑丛生

宁宴轻轻点了点头，问道：“一同饮酒的人，可都知晓此事？”

“知晓，知晓！”臻娘连声应道，“乔捕快今早也问过了，您看，要不我再给您誊一份名单？”

宁宴温言致谢。

臻娘随即吩咐小厮去拟一份昨晚与死者共饮的名单。

宁宴则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房间内的细微之处，她勘察的动作沉稳而一丝不苟，不带丝毫慌乱。门外围观的众人，也随着她这番细致入微的举动，渐渐安静下来。

一个个惊诧与好奇的目光，如同潮水般涌上每个人的脸庞，映射着她那份从容不迫的行事风格。

“这株兰花……”宁宴俯下身，仔细审视着，口中低语，“一片叶子，竟然是折断的。”

门外，一个年轻的侍女忍不住高声喊道：“怎么会？昨晚我进来铺床时，它还好好的呢！”

原来，这株兰花正是她平日里悉心照料。

“是新折的。”宁宴观察了片刻，那折断的叶子，方向是朝向她的。她随手推开了窗户，目光向外探去。窗外是一条狭窄的巷道，楼层不高，攀爬上去想必并非难事。

若有人从她这处窗户折断兰花的叶子，那叶子理应朝窗户的方向倾倒。

然而，眼下叶子却是朝着房间内侧，也就是她这边倒下的。难道是有人翻窗而入，才折断了这片叶子？

可那窗户，明明是从里面牢牢插好的。

她缓缓关上窗户，点亮一支蜡烛，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上的痕迹。

地面上布满了错综复杂、模糊不清的脚印，方向各异，但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名单拿来了。”臻娘这时走了过来。

宁宴接过名单，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赫然列着两位男士和四位女士的名字。

“名叫牡丹的，就是被害的姑娘。”臻娘在一旁解释道。宁宴接着问道：“原本是两人陪同一位客人，怎么会多出一位？”

臻娘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掩口轻笑：“您可真是心思缜密。”

她继而说道：“这里面，牡丹和青枝都是陪着张二爷的。”

宁宴的眉梢微微挑起，正待继续询问，臻娘却推过来一个年轻的姑娘：“这位便是青枝。”

青枝年纪尚轻，不过十五六岁，面容青涩而秀丽。她说话的声音很小，结结巴巴地向宁宴讲述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提及，张二爷先前是专宠牡丹的，然而，就在半月前，张二爷却萌生了改换门庭，转而宠幸她的念头。

昨日晚间，张二爷前来，本是点名要她陪侍。可牡丹得知此事后，也跟着一同前来了。张二爷对此并无异议，便索性让两人都留了下来。

“那么，为何昨晚最终还是牡丹姑娘服侍呢？”宁宴追问。

“二爷当时喝醉了，牡丹姐姐说她照料起来更方便，便将他扶走了。”

宁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她又询问昨晚是否有人听到房间内传出什么动静。

一位侍女回忆道：“子时过半，牡丹姑娘曾要过一次热茶。又过了一会儿，张二爷就吐了，两人还因此吵了起来。”

她说，那声音并不小，除了侍女，许多人都听见了。

“吵了多久？”

“没多久，好像就是十几句拌嘴的话。张二爷说了句‘我养谁你管不着’，牡丹姐姐就问他，不是说要帮她赎身吗，怎么能出尔反尔。”

那小侍女学着牡丹的语气，惟妙惟肖地复述了一遍。大致的意思便是，牡丹是在责怪张二爷移情别恋，两人发生了些争执，之后便归于平静。

“会不会……他们是在争吵中动起手来了？”有人在一旁压低声音嘀咕道。

张兴本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他提高了嗓门：“一个青楼女子，值得下此狠手吗？”

即便儿子已经决定为她赎身，但那些银钱终究还是会回到他手里，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一个人。

“这谁又说得准呢，有时候就是一时冲动。”

另一位风尘女子低声补充道：“二爷做那种事的时候，还喜欢……喜欢玩点花样呢。”

宁宴听闻此言，顿时来了兴致。她刚才正巧在思索，会不会与房事中的特殊手法有关。

“什么样的手法？”

“就比如，将手脚捆绑起来，悬挂在床架子上，又或者，像牲畜一样，套上项圈，勒住脖子。”那花娘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嬉笑，她们平日里见得多了，说起来也并无甚介意。

张兴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什么可问的？你还不快点查！”他有些不耐烦地提醒宁宴。

宁宴若有所思，她更加仔细地检查了门闩和门缝，未发现任何被强行撬动的痕迹。

窗户也同样如此。

这意味着，如果凶手并非张二爷本人，那么，这便是一起典型的密室杀人案件。

怪不得衙门里的人会怂恿张兴本找个顶罪的人，因为所有现有的线索，都指向张二爷。

“我们去衙门看看尸体吧。”宁宴提议道。

张兴本并未反对，他走在前面带路。

刚踏入衙门，乔路便看见了宁宴，脸上的神情不由得一怔。

“张老爷，您请她来，是什么意思？”乔路质问道张兴本。

“是我家里的一个丫鬟，她说她懂得查案，所以就让她来试试。”张兴本盯着乔路，反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乔路看了宁宴一眼，并未作声。

“前天晚上，在西林塔下我们见过。当时现场有人跳塔，有幸能帮乔捕快他们解了燃眉之急。”宁宴主动向张兴本解释道。

张兴本闻言，微微一愣。这件事，他昨天就已经听说了。

“所以，那天在现场分析案情的，那位奇女子，就是你？”

宁宴坦然地点头。

张兴本脸上充满了惊愕，他原本就看出宁宴有些许本事，却未曾料到，那天在西林塔下辨案的神秘女子，竟然就是宁宴本人。

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的老话。

乔路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既不能直接否认宁宴的才能，又难以甘心就此夸赞她。

“张老爷，您请一位无关人等来查案，如果出现什么后果，您可要自行承担。”

张兴本冷笑着看向乔路，眯起眼睛说道：“我儿子又没有杀人，你们又无能为力证明，难道还要我去找人顶罪，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含冤而死不成？”

“既然如此，那张老爷便自便吧。”乔路不敢与张兴本正面冲突，他恶狠狠地瞪了宁宴一眼，随后拂袖而去。

宁宴则站在停尸台前，静静地打量着躺在上面的死者牡丹。衙门的仵作则在一旁，既带着几分戒备，又充满了好奇地等待着。

前天在塔下，他已经领教过宁宴的手段了。今天这具尸体看上去很寻常，他自己并未查出什么异常之处，所以，他很想看看，宁宴究竟能从中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