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尸语者奇遇

余道林的手微微颤抖，捧着那冰冷的尸格，仿若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他的视线不敢与身旁的裴延交汇，即便那目光只是淡淡扫过，却带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这让他本就紧张的心绪，更添了几分忐忑。

宁宴并未在意裴延那不甚友善的神情，她的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在那五具静静躺在那里的躯体之中。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恶臭，即使身处空旷之地，那股气味依然钻鼻，惹得苍蝇嗡嗡盘旋，徒增几分阴森。操练已毕，不少士兵也因好奇驻足，他们对尸体并不陌生，但亲眼见到有人如此细致地勘验，还是头一遭。

“记录，尸体为男性，年龄大约在三到五岁之间，身高不足三尺。全身遭受灼烧，导致面部五官尽失。”宁宴逐一仔细端详着，口中吐字清晰，一丝不苟。从她目前的观察来看，死因与仵作的初步判断大致相符——皆为生前被活活烧死，然而，尸体上却没有丝毫激烈挣扎的痕迹。

“如此说来，可以断定他们生前被施用了迷药。”裴延抚着下巴，目光深邃，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不过，这些尸体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凶手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将它们偷走？”

这个问题，宁宴也在苦苦思索。依照眼前所见，这些尸体似乎并不具备值得凶手冒险偷窃的价值。

“可是，既然有偷尸者的存在，是否就能证明刘老三并非凶手？”余道林探长了脖子，急切地问道，仿佛想从这稀奇的案件中找到一线生机。

“你长着脑袋是做什么用的？这两件事情之间，难道就没有丝毫关联了吗？”裴延瞥了余道林一眼，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嫌弃。

余道林闻言，不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裴延的目光再次落在宁宴身上，带着一丝不耐地追问：“你到底行不行？”

宁宴抬眼看向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裴延过往查案时的种种表现。她微微扬起嘴角，反问道：“将军莫非有什么别的妙法？”

裴延摆了摆手，表示并无他法，随即有些不耐烦地转身，径直走回了军帐。他刚看完两封信，正要端起茶杯，却被随从九文的声音打断：“爷，宁姑娘正准备解剖尸体。”

“解剖？”裴延闻言，脸色微变，放下手中的信便出了帐。此时的宁宴，已经利落地备好了解剖刀，并戴上了手套，正准备开始。

“宁宴，你……你真的会解剖？”余道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嗯，以前选修过。”宁宴头也没抬，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她深知，虽然在上辈子，仅仅是“选修”的程度不足以让她成为一名专业的法医，但在眼下这个时代，她所学的那些皮毛，已然足够应对有余。

裴延眉头微蹙，快步上前，试图阻止：“他们都是被烧死的，你解剖了又能查出什么？”

“今日已是第四日，或许解剖之后能有所发现。我得试试。”宁宴清楚，在没有找到关键线索的情况下，只能深入探究，别无他法。

裴延沉默片刻，随即又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麻烦，我来看看。”

宁宴动作一顿，心中涌起一丝好奇，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她原以为裴延会采取什么特殊的手段，却未曾料到，他仅仅是伸出手，轻轻搭在那具尸体的手上，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宁宴心中大为震惊，莫非，裴延真的拥有某种异能？

裴延依次触碰着其余的尸体，额头上的汗珠也愈发密集。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宁宴。

宁宴正好奇地望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有了。”裴延指着那具最高的尸体，开口说道，“此人死前，似乎是抱住了什么人，从现在的画面来看，应该是他的妻儿。”

他接着又指向旁边的女性和孩子：“孩子的最后画面是一串糖葫芦，而女子的画面，则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宁宴简直不敢置信。

“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世上，真的存在如此神奇的异能吗？

“如你所见。”裴延取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指向另一具男尸，“但是，这一具的最后画面，却是一张书桌。”

宁宴怔了片刻，压下心中对裴延的强烈好奇，问道：“一张书桌？”

“嗯。一张非常大的红木书桌。”

宁宴一时没有领会过来，她在原地踱步了几圈，然后指着最后一具尸体问道：“这具呢？”

“是花，一盆兰花。”

宁宴感到一阵错愕。刚才裴延说一张红木书桌已属荒诞，如今又冒出兰花。她深知，马大婶的家庭条件，绝不可能拥有红木书桌，更别提养育珍贵的兰花了。

“将军，你确定你的这种异能是可靠的吗？”

裴延额头的汗水更多了，他瞪了宁宴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比你那颗脑袋可靠多了。”

说完，他快步走回军帐，重重地拉上帘子，一头栽倒在软榻上，沉沉睡去。在梦中，他仿佛置身于鬼魅魍魉之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然而，现实中，他也不过是昏睡了片刻。

他猛地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湿，感觉比经历一场恶战还要疲惫。

宁宴则在仔细琢磨着裴延所说的话。上一次，裴延在处理牡丹自杀案时，也是如此。他能如此肯定凶手是许尧，并带着一丝笃定地看了看许尧手腕上的那颗痣。

宁宴迟疑片刻，还是走向了裴延的军帐。这时，裴延刚好醒来，听到脚步声，他立刻坐正了身子，示意宁宴进来。

“你没事吧？”宁宴看到他脸色苍白，连忙为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裴延冷笑一声，接过茶杯：“你没在里面下毒吧？”

“将军，不值得我费心去买毒药。”宁宴微笑着回应。

裴延用手指了指她，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宁宴随即问道：“你这个异能，是從小就有的吗？”

“那是自然。”裴延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傲然。

宁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裴延见她沉默不语，便用脚轻轻踢了踢她：“你还没谢我呢。没有我，你这尸体算是白验了。”

宁宴冲他抱了抱拳，以示感谢。

“态度不对。”裴延不满地说道。

宁宴翻了个白眼，她早就该想到，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裴将军，如果我们要成为朋友，我们还是得心平气和地沟通。”宁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做朋友了？”裴延翘着二郎腿，一副倨傲的模样。

宁宴扫了扫袖子，起身说道：“躺着吧。”

她走了几步，又觉得有些泄气，于是回过头来，盯着裴延那苍白的脸，忍不住嗤笑一声：“将军，你脸色这么白，有没有可能是肾虚啊？”

“什么，我肾虚？”裴延闻言，猛地站起身，指着宁宴的背影，语气激动：“宁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