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道骨焚魂

清风道人面对宁宴的质疑，只是淡然一笑，将过往的遗憾抛之脑后。“你高估了旁人的能力，不过，我并不后悔。若再有一次机会，我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宁宴静静注视着他，一声轻叹，道：“其实，要取他们的性命，何须亲自下场，费此周折？”

清心道人抬首望向天际，那抹蔚蓝如同师父欣慰的笑脸，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笑。“师父待我恩重如山，视我如己出。既然与他们相遇，便已知晓他们是扰乱一方的恶徒，我岂能坐视不理？”

他深深地看了宁宴一眼，随即转身走向秦三等人所在之处。宁宴却忽然出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他们的身份的？”

清心道人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轻声回应：“此事，不重要。”

宁宴秀眉微蹙，这件事情的关窍，在她看来却至关重要。但见清心道人不再言语，她也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凭借着蛛丝马迹，隐约猜到了几分缘由。

清心道人走到王县令面前，恭敬行礼：“清风观四位无辜道士，确为贫道所害。贫道，认罪。”

王县令闻言大惊，手中的惊堂木“啪”地一声重重拍下，一时间，整个衙堂内外，鸦雀无声。

谁也不曾料到，四个罪该万死的恶徒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却赔上了一个赤诚无畏的道士。堂外围观的百姓们开始窃窃私语，随即又纷纷转向宁宴，抱拳行礼，眼中满是敬佩。这一桩桩一件件，宁宴在整个城中的声名，早已传遍大街小巷。

“那他呢？可放他离开？”王县令指着一旁巍然挺立的无为道人，看向宁宴。无为道人早已起身，轻抚道袍，昂首挺胸，语气斩钉截铁：“自然。此案与贫道毫无瓜葛，我自当无罪。”

然而，宁宴却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张写满了人名和姓氏的纸张。“恐怕，此事并未结束。”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无为道人，问道：“此为何物？”

无为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冷笑一声，嘲讽道：“不过是一张写满了人名的纸罢了。这是我的私事，与本案无关。你，也无权过问！”

“不，我已查证过。上面的人，绝大多数我并不认识。但是，有两人的名字，我们却十分熟悉。”宁宴转头看向秦三，“秦捕头，盂兰节那日，街边自燃的一男一女，你还记得吗？”

秦三闻言，猛地一点头。“自然记得。”

“他们的名字，就在这张名单之上。”宁宴提高了音量，掷地有声。

秦三心中一惊，猛地看向无为道人，脱口而出：“这张名单上的人，莫不是……”

“不错。”宁宴接过他的话，沉声说道：“很有可能，他们都是即将自燃之人。”她仔细搜寻着名单，并未发现自己的名字，心中涌上一股不安。她逼近无为道人，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子宁县，又有何目的？”

无为道人面色骤变，忽然一把推开宁宴，试图向外逃窜。宁宴反应迅速，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周围之人见状，也纷纷上前阻拦，却不料一股灼热的温度骤然袭来，烫得他们惊呼一声，不得不松开了手。

宁宴也不得不放开，急忙冲着内外高声呼喊：“快拿水来！大家都散开！”

“散开！”宁宴再次发号施令。

有人匆忙去取水，一旁的裴延迅速上前，将宁宴拉到身后几步远，在她耳边低语：“拿水，无济于事。”

宁宴侧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知道？”

裴延的目光微微闪烁，缓缓回道：“上一次，在河边自燃的那人，不也泼了水吗？”

两人交谈片刻，仅仅是这短短的时间，无为道人的七窍便如同烧红的蜂窝煤一般，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即“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火焰自他体内熊熊燃起，四周弥漫着焦糊的气味，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香气。

“金树！”宁宴急切地呼唤着金树的名字。金树推开众人，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宁宴指着无为道人的尸体，道：“你仔细辨认一下，这是什么香气？”

金树深吸一口气，努力在焦糊味中分辨着那股特别的气息。他皱着眉头，焦急地在原地打转。“不……不知道。老大，我……我闻不出什么气味，我从未闻到过。”

人的嗅觉，需要先在记忆中留下烙印，才能辨别。他未曾遇到过，自然无从说起。

宁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劳烦你仔细记下这味道。”

金树用力地点头，眼神坚定：“我、我能记住。”

无为道人的这次自燃，虽然宁宴并不感到意外，但围观的百姓们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再加上之前两起自燃事件，一时间，整个子宁县都弥漫着恐慌的气氛。人们开始猜测，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发生自燃。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安的气息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王县令更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直接晕厥了过去。

待无为道人的火焰渐渐熄灭后，宁宴上前查看，在他的左肩头，赫然印着一个火焰的烙印，那是一块细腻的皮肤，却留下了如此清晰的印记。“前面的两具尸体上，也有此印记。”宁宴询问裴延，“将军，您可曾了解此事？”

裴延的目光落在无为道人尸体上，仔细打量一番，语气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松：“现在，我知晓了。”

“我……我也有。”宁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裴延的眉头微微一动，视线立刻转向宁宴，凝重地问道：“你确认了？”

宁宴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苍白。

裴延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又慢慢松开。过了良久，他才轻声说道：“莫怕，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嗯。”宁宴拿出手中那张写满人名的名单，递给裴延，“将军，我想将名单上的所有人，都一一查访一遍。”

近半个月以来，她收集到的信息却少之又少。名单上仅仅是名字、性别和年龄，这在广阔的大周朝，甚至仅仅是在子宁县，都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困难。直到前两日，她突发奇想，去查访了那两名自燃之人，竟意外地与名单上的信息吻合。

然而，这份巧合，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一次，距离如此之近，她亲眼目睹了无为道人从自燃到化为焦炭的全过程，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不禁开始担忧，自己是否也会有这样一天？

宁宴神色沉重，余光瞥了一眼裴延。她隐隐有一种预感，关于自燃之事，裴延定然知晓一些内情。可不知为何，他却始终对此守口如瓶。

宁宴正自沉默，裴延却忽然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调侃：“拼命三郎，你怕了？”

“当然。”宁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身上揣着一个随时可能要命的东西，换做是你，你不怕吗？”裴延与她并肩而行，一同向外走去。“既然如此，不如早早安排好后事，随时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