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骨肉相残谜团重

王母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放声痛哭的王大路，心中五味杂陈。

“你对我，对爹，都是百般呵护，事事顺着，可结果呢？王玉之他不学无术，本该好好学一门手艺，却偏偏半途而废，整日厮混在外，只知打打杀杀，仗着几分蛮力去逞凶斗狠。”王大路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多年的怨愤，“他一个晚上能挣五两银子，可一旦受伤，轻则半月，重则半载，在家躺着，好不容易能动弹了，又去染上赌瘾。”

王大路的情绪愈发激动：“你心疼他，给他吃好的，穿好的，伺候得无微不至，可我不心疼！我心疼谁？”他猛地指向焦氏，语气沉痛，“焦氏，她名义上是你儿媳，王玉之的嫂嫂，却不是王玉之的亲娘，可她呢？她给你当牛做马，洗衣叠被，甚至连裹脚布都要拿到你跟前的洗盆里，就为了讨你欢心！”

“娘！”王大路猛地拍打着桌面，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老了，最终是要靠谁养老？你明知道这件事情，却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不心疼我们！”他抬起头，直视着王母，“你摸摸你的心，到底更偏向谁？这份心，你扪心自问，到底偏向了哪里？”

话音刚落，王大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抱着脑袋，放声痛哭起来。他仿佛回到了十岁那年，一个寒冷的腊八节，村里的鱼塘放水捕鱼，他兴冲冲地跟着去，却不慎受了风寒。那天，他浑身发着高烧，躺在家里一整天，父母却连问都没问一句，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他的弟弟王玉之呢？那天，王玉之在桶里捞鱼，不小心扎破了手，他的娘亲又是哄又是抱，还赶紧去找了大夫。

此刻，王大路躺在冰冷的房间里，只觉得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他绝望地嘶吼着。

王母闻言，脸色瞬间苍白，她跌坐在椅子上，嘴唇微颤，双目失神地望着王大路，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一旁的崔氏也忍不住跟着抽泣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母才沙哑着嗓子开口：“大路啊，你怎么会不是娘亲生的？你和玉之都是娘的心头肉啊……”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自己相信吗？”王大路的声音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

王母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更加用力地抽泣。

宁宴静静地听着这一切，轻轻叹了口气。金树在旁边也抹着眼泪，凑到宁宴耳边低语道：“他好可怜，要是……要是他真的杀了弟弟，那岂不是更可怜了？”

金树的猜测让宁宴的眉头微蹙。

“我没有！”王大路仿佛听到了金树的低语，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金树，声音急切，“我没杀他！我们兄弟一场，我养了他三十年，我怎么可能杀他！”

宁宴挑了挑眉，一旁的余道林则冷笑一声：“你没杀他，那你心虚什么？昨天还举报我们是奸细，害得我们被关了一天一夜！”

王大路绷紧了嘴唇，没有反驳。他缓缓说道：“这件事我认。我虽然因为心虚，不想让你们继续查下去，但那并非是因为凶手是我！”他语气坚定地否认。

宁宴靠在椅子上，仔细观察着王大路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片刻之后，她开口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他的尸骨为什么会在墙里，又究竟是谁杀了他？”

王大路推开王母想要搀扶他的手，自行走到桌子另一侧坐下。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十二年前，王玉之跟着一个所谓的大哥去了山东。期间，他给我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他说他做了海盗，还上了船，说那里的舵主很看好他。”

“第二封信，他说他被舵主扣押了，让我带着三十两银子去赎他，否则他就要被丢到海里喂鱼。”

王母听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急忙插话道：“那年你说要出远门，是、是不是去找玉之了？”

王大路并未理会王母，而是继续说道：“他是我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死去，所以我去了。”他停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我长途跋涉一个多月，终于找到了他。可我没想到，我又被他骗了。他让我跟着他一起当海盗，说能挣大钱。”

王大路越说，脸色越发阴沉，语气质问道：“我不同意，他就把我卖给了那些海盗，换了十两银子。我逃走的那天夜里，他的那些个兄弟找来了。我没听清楚他们争吵什么，但那些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我回到海边，却发现他已经死了。”

宁宴听到关键处，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怎么死的？”

“被打死的。脸上都是血，后脑勺都凹进去了。”王大路回忆起那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他当时就想着立刻离开，但又担心那些人会怎么处理王玉之的尸体，也想过将他带回来，可路途遥远，实在难以实现。

“然后，我想了个办法。”王大路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我买了十斤海盐，将王玉之腌了起来，就像腌肉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闻言，都露出错愕的表情。

“虽说他是个混账东西，可人已经死了，总不能就这么扔在外面。”王大路继续说道，“我买了板车，又走了整整一个半月，才将他带回了家。”

“然后呢？”王母激动地追问道，“你为什么不带回家？”

王大路看了王母一眼，语气冷漠：“你不是舍不得他吗？我就将他放在你身边，让你日夜陪着他，孝顺他。”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让焦氏带着你们和孩子们去姐姐家住了几天。”

“我将王玉之的尸体，封进了中堂的那堵墙里。”王大路坦白道，“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每次看到那堵墙，我都觉得很痛快。”

“你疯了？”王母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就想打王大路。

王大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硬生生受了王母一巴掌。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静默。突然，王大路猛地推开了王母，王母踉跄后退，重重地摔倒在地。

“弟弟怎么了？我对他已经够好了，千里迢迢将他带回来，让他待在最爱他的母亲身边，我对不起他吗？”王大路声音带着一丝疯狂，“他为我做过什么？你又为我做过什么？我小时候吃不饱饭，十岁的时候他去读书，我就出去学徒了。”

他又指着焦氏，继续控诉道：“我娶媳妇的钱，全是我一文一文攒下来的。焦氏嫁进来后，她像个下人一样伺候你。”

“我对得起你们了！”王大路用手指着王母，目眦尽裂，“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我随时能把你送走。谁骂我是不孝子，是畜生，我都认了！”

王母被王大路的话吓得脸色苍白，她从未想过，一向孝顺懂事的长子，竟然会有如此疯狂而决绝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