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疑云塔顶

宁宴轻柔地抚了抚身边灵犬旺财的脑袋，语气中带着一丝鼓励：“去吧，今日就看你的能耐了。” 旺财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像是领会了她的意思，旋即一个灵巧的翻身，矫健地跃入了熙攘的人潮之中。

“我们也不妨下去看看。” 余道林手中摇晃着一盏小巧的烟火，火光映照着他略显疲惫却又充满警惕的脸庞。“若是有任何发现，便立刻点燃信号，知会其他人。” 众人纷纷应允，随即分散开来，各自隐没在热闹非凡的庙会人群里。

宁宴则倚靠在二楼的抚廊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错综复杂的摊位。她侧头问身旁的裴延：“裴延，如果换做是你，你是那玉真道人，会如何行凶？”

裴延沉吟片刻，回答道：“若只是了结性命，随身携带一把匕首，寻常时候便可下手。但若要取人头颅，则必须寻一处僻静之地。”

“僻静之处？”宁宴顺着他的思路，抬手指着庙会入口旁一条曲折蜿蜒的小径。“比如，那里？” 那条小径通往清风寺，两旁绿树成荫，从此处到寺庙，约莫需要一盏茶的功夫。今日的庙会人潮涌动，定然有人会选择在逛完庙会后，顺道前往清风寺，只因寺庙后山那片绯红的枫叶，着实令人心动。

“可是，若真如此，他岂不是违背了自己所言，说他会在这庙会上逗留半个时辰？”裴延提出了质疑。

“但他并未说，他要在庙会上杀人并取走头颅。”宁宴巧妙地反驳道。

裴延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言之有理。” 信中的确是如此写的，字斟句酌，留有余地。

“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往入山口，我则前往进山口。” 宁宴当即做出了决定。

宁宴从外围绕至那条通往清风寺的小道。果不其然，正如她所料，一些游客在逛完庙会后，正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沿着小道朝清风寺走去，其中也不乏独自一人落单的。宁宴悄然跟随着，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任何可疑的踪迹。

她一路潜行至清风寺，却意外地发现，即使是寺庙前后，也聚集了不少香客和游客。她心中不禁一凛。玉真道人，真的会预料到此处人满为患吗？那他又要如何在此地取人头颅？

放眼望去，寺庙后山那郁郁葱葱的红叶林依旧层林尽染，美不胜收。宁宴的心脏却突然“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似乎遗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玉真道人的行事风格。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拦住了一位匆匆走过的小沙弥，语气略带急切。

小沙弥恭敬地回答：“回施主，辰时四刻。” 宁宴心中一动，恰好是庙会开始半个时辰之后。她神色一凝，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往回狂奔。

她一路疾驰，丝毫不敢停留，心中默念着一个被她忽略的关键点。玉真道人，不论他要对谁下手，他绝不会选择在偏僻隐秘的地方。因为，他素来张扬跋扈，他杀人后，总是乐于让人立刻发现，就像他杀人前会公然预告一样。

思及此，宁宴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庙会。在这广阔的庙会中，若论何处杀人后能最快被发现，除了人群之中，便是那高耸入云的塔楼。她的直觉告诉她，以玉真道人的性格，他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必然是那座塔楼。唯有如此，才能在瞬间震慑住所有人，满足他那极度膨胀的虚荣心。

宁宴直奔高塔，她记得她下来时，塔门是敞开着的，可此刻，塔门却从里面紧锁。她急忙询问站在一旁等待进入的游客：“塔门是什么时候关上的？”

一位游客模样的男子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说道：“刚才有个老太太进去，我也想跟着进去，没想到她突然将门关上了，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宁宴没有多言，直接抬脚踹向了那扇厚重的木门。这塔门虽然是木制的，但木料异常粗厚，她连着踹了三脚，门板依旧纹丝不动。

“宁捕头，您、您这是在做什么？”边上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我要进去，谁能有办法撬开这扇门？”宁宴焦急地询问道。

“小人会！”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立刻举手报名。“宁捕头，小人真的会，但您不能因此就抓小人。”

“你若能撬开此门，便是立下大功一件。事后，你可来寻我，我定当重重奖赏。”宁宴许诺道。

年轻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片薄薄的刀片，动作熟练地在门闩处捣鼓了几下，转眼间，门便应声而开。

“多谢。”宁宴冲着年轻人道谢，随即快步奔上二楼。二楼空无一人，她毫不迟疑地继续向三楼进发。这座塔共三层，二楼是空的，她径直奔向三楼。刚踏上楼梯，便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赫然躺倒在一片刺眼的血泊之中。女子的手腕上还捆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则系在窗户上。

然而，除了地上的女子，房间里再无他人。唯有北面一扇窗户大敞着，窗户边上，有人用鲜血写下了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宁捕头，没想到你还挺聪明，那我们继续，半个时辰后见。”

宁宴匆匆扫了一眼窗外，早已空无一人。她回身查看女子的伤势，发现女子后背中了数刀，一刀在侧腰，一刀则在正中。宁宴转头看向那些跟着上来围观、脸上写满惊骇的年轻人：“快去外面卖草药的摊子上，给我拿止血的草药来！”

一名年轻人立刻回应道：“小人有，随身就带着止血药，非常好用。”

“多谢。”宁宴一边为女子进行紧急处理，一边嘱咐道：“麻烦再帮我找个大夫过来。”

那名年轻人行动迅速，转身便跑了出去。与此同时，裴延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看到地上的女子和满地的鲜血，眉头紧锁。他刚才在后山时，也隐约想到了高塔这边，所以特意赶了回来。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人跑了？”裴延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宁宴点点头。

裴延走到玉真道人逃跑的窗口边，探身向下望去：“我下去看看。” 说罢，他身形一纵，从窗口跃下，稳稳地落地。地面上，赫然留有一双深浅不一、一前一后的脚印，显然是刚才有人从塔上跳下时留下的。

裴延沿着那些轻浅的脚印一路追踪，然而，仅仅十几步之后，那些脚印便被混乱的踩踏声淹没，消失不见。他停顿了片刻，目光转向了后山的方向。

绕过十几棵老树，他在一棵树旁发现了遗落的假髻和一套被随意丢弃的衣裙。此处已不见玉真道人的踪影。

“宁宴。”裴延返回高塔，大夫已经赶到。宁宴正在仔细勘察着四周的环境。看到裴延回来，并注意到他手中握着的衣物，她开口问道：“后山找到的？”

裴延颔首，将衣物递给她。

“他说，半个时辰后继续？”裴延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宁宴点头，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