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疑影重重

硕大的厅堂被一道无形的隔阂分成了两半，空间错落，如同被生生撕裂。宁宴绕至后方，目光骤然凝滞。原来此处并非寻常，而是供奉着赵家历代先祖牌位的圣地。

“左侧这块，是先帝的牌位。”宁宴指着左边一排，继而转向另一侧，补充道：“而那边，则是先皇贵妃的牌位。”她的话语声调并未升高，但信息量却让空气陡然凝重。宁王，并非由正统皇后所出，其生母乃是备受恩宠的郑皇贵妃。

“这么说来，那个神秘人并非在赵之铭的房间里寻他，而是特意将他约至这间大屋，便是因为这些牌位的存在？”宁宴的思绪豁然开朗，仿佛一道阴霾被驱散。

若赵之铭与某位女子之间存在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苟且之事，那么，凶手选择在此处，在这列祖列宗的注视之下，质问赵之铭，其动机便合乎情理，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仪式感。

宁宴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若果真如此，那么，有资格在这庄严肃穆的列祖列宗面前，对赵之铭进行这般质问的人，其身份必定与赵之铭有着极为密切的宗族联系——非赵家同宗的兄弟姐妹，实难想象。

再者，作为长辈，宁王深夜约谈自己的儿子，其行为举止本就引人遐想，但若要让他主动约谈，并进行这般“对质”，那场景似乎与赵之言的性情略有不符。那么，在这间大屋中，只剩下两人是可能的嫌疑对象。

那便是赵之澜，以及赵之玉。

赵之玉？她的性格素来是顾惜羽毛，注重体面，会做出这般深夜约谈、对质的行为吗？

换一个角度审视，若赵之铭果真与某个女子有染，且这段关系隐秘而危险，那么，除去这位身份尊显的世子妃，似乎再难寻出更合适的人选。

“有人来了。”白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指向门外。宁宴点了点头，两人坦然相对。然而，门内走出的竟是赵之玉。她审视着宁宴，眼神冷漠，语带质问：“你三更半夜在此逗留，所为何事？”

宁宴轻描淡写地指了指牌位：“只是祭拜一番。倒是三姐，深夜来此，又是为了何事？”

赵之玉的双眸微微眯起，随即身体前倾，凑近宁宴耳畔，低声警告道：“我不在乎你回来后有什么打算，但我必须郑重警告你，最好收敛一些。父王与两位兄长或许会被你蒙蔽，但我赵之玉，绝不会。”

“三姐误会了，”宁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我回来的初衷，仅仅是认亲。能够知晓自己的身世，于我而言，已是求之不得的恩赐，我极为珍惜。”

“呵！但愿你真是如此想的。”赵之玉拂袖而去，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嘲讽。

宁宴倚在门框上，目送赵之玉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白起凑上前，低声问道：“大小姐，要不要咱们去‘打黑棍’？”

宁宴微感不解，偏头看向白起。

“就是给她套个麻袋，然后狠狠打一顿，打完就赶紧跑，神不知鬼不觉。”白起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

宁宴被他逗乐了，忍不住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在这个地方，‘打黑棍’和直接了当的报复，有什么区别吗？”

“哦。”白起歪着脑袋，继续追问，“那大小姐您为何盯着三姐的背影看？”

“你有没有觉得，”宁宴缓缓开口，视线依旧停留在赵之玉离去的方向，“赵之玉的背影，与那位世子妃，有几分相似？”

两人同是体态丰腴的美人，身高也相差无几。

“脸庞虽不相同，但那背影，确实极为相似。”白起思索片刻，也表示赞同。

宁宴轻啧一声，心中暗自忖度：“这桩案子……难道会朝着如此惊世骇俗的方向发展不成？”她甩了甩头，迈步向前走去。白起询问她接下来要去何处，宁宴则回以一笑：“无论凶手是谁，我所推测的究竟是否属实，其实并不重要。”

她所追求的，是在这浑水中搅动起更多涟漪，让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越混乱越好。

她此刻便要行动，尽一切可能，将这池水搅得浑浊不堪。

宁宴径直走向赵之言。她将自己推测的种种可能性，一股脑地和盘托出，毫无保留。尽管她的推断缺乏坚实的证据支持，但对于此刻的案情而言，这已是无关紧要。

赵之言听得目瞪口呆，连连摆手：“你说、你说、说了这么多，我怎么听得越发糊涂了？”他并非真的糊涂，而是不愿意去相信宁宴所言。

“三哥，”宁宴语气郑重，“我所说的这一切，最核心的便是三点。”

“第一，将四哥约至大屋之人，必定是咱们的同宗兄弟姐妹，此人意图让四哥在列祖列宗面前认罪。”

“第二，与四哥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之女子，其身份必然不能公之于众，而在这寨子里，符合这样条件的女人，屈指可数，这一点，三哥比我更清楚。”

“第三，”宁宴在此稍作停顿，神情更加凝重，“三姐的背影，与世子妃极为相似。”

赵之言手中的茶盅“啪嗒”一声，应声落地，瞬间碎裂成无数片。滚烫的茶水飞溅开来，淋湿了他的衣衫，但他却浑然不觉。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不是二嫂，就是……就是三妹？”

宁宴对此并未给出明确答复，只是示意赵之言自行思考。

“这不可能！太荒唐了！”赵之言猛地挥手，断然否定了宁宴的推测，“你肯定是查错了！再去仔细查一查！”

宁宴点了点头：“好，我再去查证一番。三哥，您若有时间，也一并查证一下我刚才所说的事情。”说罢，她起身准备告辞。行至门口，她又回过头，看向赵之言：“三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站在您这一边。”

赵之言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眼神失焦。

“他会相信吗？”回去的路上，白起忍不住问道。他搓着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珠子，原本是漆黑的，如今却被他搓得金光闪闪。

“会。”宁宴语气十分肯定，“赵之言此人心思缜密，疑心极重。否则，他也不会在一年之后，依旧对赵之铭的死耿耿于怀。”

白起闻言，点了点头。

宁宴的预料果然没错。第二天，赵之言便开始着手调查，在那一夜，世子妃以及赵之玉各自的行踪。宁宴也并未闲着。中午时分，她趁着赵之玉院中无人之际，借着拜访的名义，在赵之玉的院子里四处“溜达”了一圈，又去了厨房，与厨娘们闲聊片刻。下午，她便主动约了宁王下棋。

“听说你正在帮助三哥调查老四的死因？”宁王落下一颗黑子，随口问道。

宁宴点头，将自己调查的粗略结果告知了宁王。

宁王闻言一顿，看向宁宴，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你也觉得，老四是被人……加害而死的？”

宁宴再次点了点头。

宁王捏着棋子，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宁宴则静静地打量着他，没有再多言。

棋局继续，但宁王落子已不如先前那般聚精会神。一盘棋局终了，宁宴便起身告辞。

“他会怀疑你是故意在捣乱吗？”白起依旧搓着手中的珠子，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