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炸鸡味

被上天盖章认证的美貌，的确是存在的，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过分的美丽往往附带着某种代价。肖琳琳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骄傲得像只孔雀，蛮横起来六亲不认，霸道得仿佛世界都该围着她转。她的耐心值几乎为零，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一张嘴永远快过脑子。说白了，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缺根弦”，仿佛上帝在创造她的时候，把智商匀给了美貌。

王琴孜无奈地瞥了一眼她的大女儿，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琳琳，你去厨房做个土豆炖豆角，再炒个苦瓜炒蛋。”

“我去？”肖琳琳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凭什么是我？家里不是一直都是老妈做饭吗？再说，我哪儿会做呀！”她说的理直气壮，仿佛这根本不是她的责任。

“那你随便拍个黄瓜总行了吧。”王琴孜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了她一眼，语气不容置疑。“不然就都饿着，谁也别想吃饭。”

肖琳琳就算再没眼力见儿，也察觉到此刻家里的气氛不对劲。她不情不愿地鼓起腮帮子，扭头走向了厨房。

炸鸡店门口排起了长龙，肖涌志耐着性子慢慢往前挪。他一边排队，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要是房子也能像炸鸡一样，只要你肯掏钱，肯花时间，就能轻轻松松地买到，那该有多好。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太天真，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拎着香喷喷的炸鸡，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小妹肖盈盈正无精打采地在楼门口晃悠。小妹今年开学就要上初一了，正是那种吃饱了撑的，无忧无虑的年纪。暑假还有几天才结束，九月一号才正式开学。她不知道跑哪儿野了一天，直到晚饭时才慢吞吞地回到家，一推开门，立刻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寻常气息，原本已经迈进去的一只脚，又悄悄地缩了回来。她借口上厕所，偷偷摸摸地往厨房里探头探脑，结果发现大姐正气鼓鼓地站在案板前，乒乒乓乓地拍着黄瓜，那架势，仿佛跟黄瓜有仇似的。

当她看到二哥手里拎着的那只炸鸡时，原本黯淡无光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兴奋得像只小兔子一样，来了个三级跳，直接蹦到了二哥面前，一句话也不说，伸出小手就往炸鸡袋子里掏。

肖涌志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牵起小妹的手，柔声说道：“先上楼，洗干净手再吃。”

人是铁，饭是钢，更何况家里的三个男人都是靠力气吃饭的。王琴孜就算心里再生气，还是硬着头皮炒了个苦瓜炒蛋，又拌了个柿子白糖，再加上香气扑鼻的炸鸡和清爽的拍黄瓜，勉强凑成了一桌晚饭。一家人围坐在桌旁，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肖涌志动手将整只炸鸡撕开，他先夹起一个金黄酥脆的鸡大腿，放到了妈妈的碗里，然后又顺手递给了小妹一个。肖琳琳一见，眼睛立刻瞪了起来，伸出手就要去抢肖盈盈手里的鸡腿。肖盈盈灵活地一个转身，躲开了大姐的魔爪。肖琳琳不甘心地看了看，又左右扫视了一下其他人的脸色，最终还是悻悻地缩回了手。

餐桌上鸦雀无声，一家六口人味同嚼蜡地吃着晚饭，就连原本焦香四溢的炸鸡，吃在嘴里也仿佛变成了难以下咽的木头。没有房子，就无法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大儿子结不了婚，二儿子只能一直委屈地睡在沙发上，小女儿最近个头猛长，吊铺已经严重限制了她的生长发育。

最终，还是肖涌志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听说这次分房，几个系列的名额好像有调整，大学生系列的名额增加了十个。”僧多粥少，此消彼长，如果大学生那边的名额增加了，那么肯定是从工人系列里抠出来的，至于那些领导们的名额，是绝对不可能减少的。

王琴孜感觉自己吃进去的饭，全都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如果不是给大学生增加名额，说不定她家老头子这次就能分上房子了。那些大学生，真是啥好事都占着，现在就连分房子这种天大的事情，也是说占就占，这让她上哪儿说理去？

“咚咚咚……”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一家人正默默地吃着饭，房门突然被人敲响。离门最近的肖涌志放下筷子，起身拉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肖宏毅的对象，或者说，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老婆李讯纺，因为他们俩已经领了结婚证。王琴孜一见是她，连忙站起身，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地把她往屋里让：“哎呀，是秀芳来了，快，快进屋坐。吃饭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儿？”

“不了，婶，我找宏毅说点儿事。”李讯纺略带拘谨地推辞着，这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人，光是看着就让她觉得头疼。

肖宏毅三口两口地把碗里的饭扒拉干净，然后从肖琳琳身后挤了出来，对李讯纺说道：“走吧。”

“秀芳，你们这就走了？周末过来玩啊，婶给你包饺子，再炖个大骨棒。”王琴孜脸上堆满了笑容，客气地说道。但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矮了准儿媳半截，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没有房子，就没有底气，拿什么风风光光地把人家娶进门呢？

肖宏毅和李讯纺并肩走在动力路上，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肖宏毅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对方再等等他一年，或者两年。秀芳跟他同岁，再过两年，虚岁可就三十了。

李讯纺看着肖宏毅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就这么没用呢？简直就是个闷葫芦，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上了他的当。

“我告诉你，肖宏毅，我可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你必须给我弄一套房子。我妈说了，我今年必须结婚，好给我哥腾地方，不然就把我撵出去睡桥洞子。”李讯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威胁，一丝不耐烦。

肖宏毅低着头，语气讷讷地说道：“厂里分房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也变不出房子来啊。”

李讯纺被他这句话彻底惹毛了，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嗷地一声喊了出来：“啥？你还觉得你有理了？当初你要是跟我说你没房子，我压根儿就不会跟你在一起。现在结婚证都领了，你才跟我说这些？你当老娘是吃素的？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你就是变也得给我变出来！办法有的是，就看你愿不愿意去想，去做了。”李讯纺身高足有一米七十多，肩宽背厚，体格健壮，说起话来，声音粗犷洪亮，像个男人一样。

“那你说说，有啥办法？”肖宏毅心里也焦急万分，但他真的是束手无策。

“第一，你自己出去租房子；第二，让你家在‘山上’给我买一套集资房；第三，把你那两个妹妹撵出去，我豁出去跟你们挤在吊铺里。你选吧。”李讯纺一口气提出了三个方案，每一个都充满了火药味。

“你这都是什么馊主意啊，哪个都不行！”肖宏毅听完，顿时觉得头都大了，这些方案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切实际。

“咋就不行了？我看哪个都行，就是你舍不得，你不愿意！”李讯纺立刻横眉立目地吼道，仿佛肖宏毅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