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孽缘初现

齐希烛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几次抬手，想打断梁翠英滔滔不绝的讲述，可对方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根本不给她插话的机会，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她口中，那位杨科长能看上自己，简直是天大的恩赐，似乎只要点头答应，就能立刻飞黄腾达，从此在厂里横着走。

“梁姐，梁姐！您先听我说！” 齐希烛提高了嗓门，却又怕声音太大，引来车间里来来往往工人的侧目，只能压低声音，焦急地喊道，“您要是不听，我可就走了！” 梁翠英这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齐希烛。这姑娘长得是水灵，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一点儿也不开窍。这种好事，不应该羞涩地低下头，娇滴滴地表示一切都听梁姐安排吗？

好不容易抓住了说话的机会，齐希烛断然拒绝，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从梁翠英提到“小杨科长”三个字，她就知道对方指的是谁——就是那天在车间里，用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的那个顶着一头油腻长发的胖子。她语气坚决地说道：“梁姐，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但是，我和小杨科长真的不合适。而且，我刚进厂不到一个月，只想尽快适应工作，这两年根本没打算考虑个人问题。麻烦您帮我回绝了吧。”

话音未落，齐希烛已经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梁翠英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刚刚小齐说了什么？不合适？回绝？她一定是听错了吧！那可是小杨科长啊！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了科长，虽然只是个副职，但有杨厂长在背后撑腰，升正职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齐希烛莫不是个傻子吧？

齐希烛是不是傻子，梁翠英不得而知，但她很清楚，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没办法向小杨科长交代了。她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了。这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求小杨科长帮忙办事啊？

也不知梁翠英到底是如何跟小杨科长说的，而小杨科长又是如何回复她的。反正第二天临近下班的时候，梁翠英又来找齐希烛了。这次，她没有拉着齐希烛在车间外面偷偷摸摸地说，而是直接来到了工人们休息的房间。

“小齐呀，昨天跟你说的，就是……小杨科长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哪能一提就答应呢。这事啊，人家小杨科长心胸宽广，他都明白，都明白的。” 梁翠英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休息室里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齐希烛的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好奇、八卦，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齐希烛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手足无措。昨天她已经拒绝得明明白白，哪里还有什么“考虑考虑”的余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让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要烧起来一般。

“你看你看，还不好意思了。” 梁翠英伸出手指，点了点齐希烛，然后转过头，对着几个正津津有味地看热闹的女工，嬉皮笑脸地说道。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立刻心领神会地附和着，发出阵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梁姐，你误会了，我昨天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齐希烛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绷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是是，明白明白，你的意思梁姐懂，都懂，谁还不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你们说对不对？” 梁翠英说话时，还不忘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女工，那几个人立刻心照不宣地挤眉弄眼，一副“我都懂，我都明白”的表情。

“你明白就好！” 齐希烛有些恼火了，她冷冷地说道。

梁翠英向前走了一步，凑近齐希烛，用手拢在嘴边，却故意用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人家小杨科长说了，条件随你提，不管你实习期满想去哪儿，是去研究所也好，技术处也好，哪怕是去团委或者厂办，一句话，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一瞬间，原本喧闹的休息室里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不是在开玩笑吧？动力厂的职工，绝大部分都是进厂做什么，到退休那天还在做什么。如果家里有人脉关系，或者运气好到爆棚，或许能在进厂的时候，被分配到一个好一点的工作。可如果两者都不占，那就只能一辈子吃苦受累了。就算是大学生，想要调动工作，尤其是从不好的岗位调到好的岗位，那也是难上加难。而小杨科长竟然撂下这么一句狠话，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诚意不可谓不足啊！一时间，众人看向齐希烛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了。有羡慕、有嫉妒、有不解、有鄙夷，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梁翠英这是要制造一种既定事实的效果吗？非要给自己戴上“小杨科长女朋友”的帽子吗？不，绝对不行！

齐希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梁姐，我再把我昨天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第一，我和小杨科长不合适。第二，我现在只想尽快适应工作，最近一两年内都不打算考虑个人问题。第三，请您帮我回绝了。” 说完，她没再给梁翠英说话的机会，抓起饭盒，快步走出了工人休息室。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和议论声，如芒在背，让她感到极度的不适。

刚洗完澡回来的肖涌志正好和齐希烛走了个对面，齐希烛像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刮过。他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回到工人休息室，肖涌志就听到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哎呀妈呀，咋不看上我呢？”

“看把你给美的，也不自己照照镜子！”

“咋的？要我说，人家小齐条件确实不错，大学生，那长相，那身材，什么样的找不到？”

“长得漂亮有屁用，关了灯还不都一样……”

无论哪个车间，似乎都存在着这样一些人，把休息室当成散布流言蜚语的场所，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从厂长到临时工，没有他们不议论的对象。而且，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事情，都百分之百保真，好像他们昨天晚上就躲在人家床底下偷听一样。